卷五【紅塵十年裡，南國遺夢記】_第082章 鄉村小調斜陽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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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紅塵十年裡，南國遺夢記】_第082章 鄉村小調斜陽照
江火拿著手機，在走廊上來回踱步，靜靜等待著姜琦平靜下來。這麼遠的距離，別的她似乎都做不了，眼下唯一能夠做到的，便是傾聽和陪伴了吧。
“你在那邊，要好好照顧自己。”良久，姜琦哽咽著說道，“美國那邊，氣候也不一樣，上次你說的那個紅疹子，完全好了麼？”
“沒事了，都好了。”江火的聲音也顯得低沉，她突然覺得詞窮，找不到什麼好的合適的詞語來安慰。此刻，她才覺得，原來自己一直都是那個被照顧的人。
“你，你不要緊吧？”末了，她才開口，小聲地詢問一句，生怕碰觸到姜琦的傷心處。
姜琦搖搖頭，隔著千里說道：“我給你講個故事，火火。”
“好。”
只一個字的回答，姜琦卻覺得十分感動。
好朋友不需要太多的絢麗的詞語來形容，在遠隔千里的時候，只靜靜聆聽，便是一個“好”字囊括了所有的情誼。
“從前有一個小山村，裡面住著的人，十分質樸。但是，他們很落後，因為與外世隔絕，所以對很多事物的認知水平都有限度。而且，在看待很多事情的態度，也跟我們不一樣。”
江火靜靜地聽她這麼說著，開始那句話，像極了童話故事裡爛俗的開頭，但她並不做任何評論，只是靜靜聆聽著。
“但是有一天，一個外來的姑娘，突然闖入到了這個小村子裡。小姑娘因為貪玩兒，走錯了路，迷迷糊糊地竟然繞到村子裡去了。”姜琦目光渙散，似乎回憶那些過去，需要耗費她極大的力氣和勇氣。
是的，面對過去那件深深埋藏在心底的事情，她必須得拿出十萬分的勇氣，如此，方才可以去面對，從箴言的牢籠裡走出來。
“我還記得，我走進小村子的那一天，正好是夕陽斜照的初夏。那一年暑假，我在爺爺老家休假期。村子裡一直流傳著一個古老的傳說：山的背後，有一個古寺廟，從那裡能夠通往到一個古老的世界，那裡從來沒有現代人涉足。”
“我便是為尋著這個古老的傳說去而走丟的，雖然之前，我跟著村子裡的孩子們一道在後山去找過很多次，但從來沒有發現過。唯獨偏偏那日，獨自一人行走的時候，迷路了，反倒誤入其中了。”
“呵，這大概就是天意吧。”她無奈地嘆口氣，“這麼多年來，我曾經無數次地夢見那個黃昏，夕陽下大片大片的荷花，滿滿覆蓋在水面上。荷塘的中央，有一個白衣少年，拿著竹篙乘船，還在唱一首很奇怪的歌。”
“那歌聲，是我從來沒有聽過的，有一種悠遠古老的感覺。我就站在荷花叢面前，聽他一直這麼唱歌，直到夕陽西下，他將一籃子荷花瓣摘好整理妥當，將船搖出了荷花叢，最後慢慢上岸來，才發現了我。”
“他走上來的時候，我們對視，那一瞬間，我感覺自己就像
是童話故事裡的女孩一樣，遇上了童話般的事情。他有一雙藍色的眼睛，我記得十分清楚。黑頭髮，黃面板，藍眼睛，白襯衣，搭配起來顯得十分俊朗活潑。眼睛很好看，好看到這麼多年過去了，還一直出現在我的夢裡。”
“他看到我，便提著籃子走了過來，稚嫩的聲音帶著質問的語氣：‘你是什麼人吶？’我被他這麼一問，反倒有些驚慌失措了。我那會兒的反應，定然顯得特別呆滯，甚至有點兒傻氣吧。站在那裡，就那樣肆無忌憚地盯著他看，完全被那雙藍顏色的眸子吸引了。那是我第一次，見到除了黑色之外顏色的眼睛。”
“當時覺得驚訝至極，感覺自己走進了一個童話世界。我不知道自己愣了多久，他也不說話，只是上下打量我。後來路過的一個老爺爺喚了他一聲，我們才轉頭回神。”
江火聽到她這麼說，心裡卻有了猜測。這種事情，她也只是在小說裡聽到過。看來這麼多年，姜琦之所以不說，要麼是因為以前說過沒人相信，要麼就是答應了人家對外絕口不提。
“我說了自己因為迷路才走到這裡來的，老爺爺顯得十分吃驚。後來我就跟著他們兩在小村子裡走了一圈，整個村子不大，總共也就只有那麼八戶人家。除了每家每戶的房子外，還有一幢祭祀用的殿宇，跟我們常見的寺廟差不多。跟著老爺爺一路走過去，在村子裡的人都探頭來圍觀，臉上帶著和善的笑意。”
“村裡的人，穿著跟我們有少許的差異，粗布麻衣，樣式卻並不差。我還記得，有個小女孩穿了一套紅色的有點像旗袍一樣的繡花衣裳，十分好看。火火，你說這世上，真的有世外桃源嗎？”
面對她突然中止發出的疑問，江火愣了愣。但沒有等待她回答，姜琦便又繼續講述了她的童話。
“我跟著他們走到最盡頭的小木屋邊停了下來，房門開啟，老爺爺很自然地邀請我進去，那個男孩卻有幾分敵意，但礙於老人的面子，並沒有採取什麼實質性的阻攔行動。屋子裡的擺設，像極了我姥爺家的那些陳舊傢俱。老爺爺給了我一杯水，裡面泡著一棵翠綠的小草，整杯水看起來都碧翠瑩瑩的，像翡翠。”
“我端著茶杯，拘束地看著他們。老爺爺十分和善，親切地問我是不是餓了，詢問了我的大致情況。得知我是山前村子裡的孩子，因為迷路才來到這裡的時候，他只是笑著說休息一下吃點兒東西，便送我回去。那個男孩，只是一直盯著我看，什麼話都不說，但我感受到自己被他看得雙頰緋紅。他的眼睛，實在是太好看了，我情不自禁地想要去看。”
“一碰觸到他的目光，我又十分害羞，慌忙將自己的目光縮回來。生怕被他發覺，自己竟然在這麼偷看他。只是，那個時候的我，卻又忍不住想要去偷看。我想此生，也不會忘記那雙藍色的眼睛了吧。”
“我扭扭捏捏地坐在那裡，門
口突然來了一個孩子，十分著急，將老爺爺叫走了。似乎是家裡的什麼人突然犯病了，老人好像是村裡的醫生。老爺爺走了之後，我們兩個在屋子裡對坐著，感覺氣氛一下子就緊張起來了。”
“他不說話，只是帶著怒意看著我，良久，突然站起身來，憤憤說了句：‘你不知道，這裡不允許外人進來的嗎？’說罷，便摔門而出，也不再搭理我了。說實話，我當時十分委屈，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只是覺得被那樣好看眼睛的人嫌棄了，感到莫名地失落。我在房間裡坐了一會兒，端著茶杯，喝了一口又一口，直到杯子裡已經沒有水了。我依舊愣愣地坐在那裡，低著頭，心裡十分難過，卻突然聽到外面有人喂了一聲。”
“我便放下茶杯，尋著那聲音走了出去，心裡很緊張。走到門口卻看到那個藍眼睛的男孩，站在面前，注視著我。他看到我，仍舊不滿，卻主動開口問：‘喂，你叫什麼名字呢？’我有點吃驚，反應過來之後，心裡卻泛起喜悅。我慌忙告訴他，自己叫姜琦，他長長地‘哦’了一聲，表示記住了。我心裡想要問他的名字，嘴上卻不敢說。”
“他卻主動提出，要帶我去荷花塘玩一會兒，說爺爺每次去給那個大叔看病，總要一個小時，讓我彆著急，無論多晚，爺爺都會送我回家。我聽著點點頭，卻對這裡十分好奇，甚至想要留下來一段時間。他領著我，去了荷花塘，就是我剛剛遇上他的時候見到的那片荷花。很大很大的池塘，是長方形的，有點類似於條狀了。”
“在荷塘邊，他席地坐下來，微微仰頭唱起歌來。那聲音，依舊美妙，我聽得難以忘懷。我們互相聊了幾句，我才知道，這個小村子因為太過偏僻，一直被人忽視。而村裡人也因為過去曾經被外面的人傷害過，因此不願意出山。這裡的生活，倒是寧靜，假如一直沒有人打攪，那他們必定能夠祥和幸福地生活下去。”
姜琦說道此處，有幾分哽咽，語氣稍微變化，讓江火產生了一種不好的預感。跟童話故事一般，美好的發展過程，聽來令人陶醉。但是與童話不同，不一定能有美好的結局。江火甚至開始在心裡猜測，到底發生了什麼，令姜琦如此難以釋懷，以至於這麼多年了，仍舊是一塊擠壓在心頭的傷痛。平時雖然不可見，一旦觸碰到，卻能讓人十萬倍地疼。
“我們慢慢熟悉了一些，我才知道他叫於陽，整個村子的人，都姓於。他們本來是一個家族的一個分支，後來來到這裡生活，便再也沒有離開過了。這片荷花塘，是當年遷居進來的先輩栽種的。到如今，已然是滿池滿池地盛放了。他們這裡的人，都喜歡唱歌，亦是當初遷居來的人流傳下來的歌謠。不過我一首都沒有聽過，也不知道是哪個地方的方言歌曲。”
姜琦突然淺淺笑了笑：“或許即便再有一次機會，我仍舊會選擇誤入歧途，闖入那個遙遠的世界裡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