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滂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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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滂沱
人間滂沱
一世界的喧動,將僅存的寧靜席捲而去。
漫天的雨水,彷彿九天之上一場盛況空前的水勢滔滔,帶者天公的憤怒及狂亂衝向大地,衝向飲血的劍,衝向猙獰的心。
殺氣壓壓,暴雨催催,電光將陰暗的天穹撕裂,分離出觸目驚心的形狀,彷彿血地上凌亂的斷肢殘骸。
“殺——”
“殺————”
雨聲中夾雜的高喊不亞於雷鳴作響,兵戈間的動作足以摧毀任何一個掉以輕心的生命。
正元殿前,廝殺的人,無情的刃,在破天的雷雨裡彷彿從深淵處蜂擁而出的鬼,黑暗,嗜血,殘暴。
城樓上是不變的華麗,哪怕雲動風嘯,血光幢幢,都維持著最尊嚴的姿態。
可城樓上的每一個人都是黯然的,躊躇的。哪怕強作鎮定的臉孔極力掩飾,都不能阻止那種由心中最深處潛逃出的不安出賣自己眼下的侷促。
□□和火箭在暴雨中毫無用處,猶如短翅的蝶,在雨水裡除了墜落,一無是處。
城樓上每一個手握弩具卻不可一發的將士,此刻都是煎熬的。
似乎在這場戰役中沒有了自己的立足之地,也彷彿失去了一個將士的自尊。
沒有一個人能否認對失敗和死亡本能的抗拒和驚懼,而戰場上亦從來沒有英雄,只有死人和瘋子。
而對於只能觀戰的他們來說,夾雜在這樣兩種狀態之間顯得尤為尷尬,沒有了熱血和麻痺的神經,在血腥面前是脆弱的。
從半空中瓢潑衝入城樓中的雨水砸向每一個人蒼白的臉孔,無時無刻不讓他們更清醒的看清楚眼前的一切。
噴薄四濺的血液,撕心裂肺的悲吟。
刀光劍影裡的衝鋒陷陣,顯得決然而疼痛。
泥土的氣息混雜著腥味在雨水的沖刷中尤為濃烈,讓渾身顫抖不已。
不斷有人倒下,零亂地一文不值。在粘稠的血地裡,被踐踏,被□□,很快就會變成一堆令人作嘔的爛泥。
這已經不是對戰,這分明是屠殺。
空氣裡是聞所未聞的氣息,心頭是從所未有的恐懼。
此刻已沒有人阻止我偷偷來到城樓之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聚在實則並不想面對的殺戮裡。
雨水幾乎打溼了自己所有的衣帛,我渾身冰涼,可是心底卻仍舊源源不斷地翻滾出更加駭人的寒氣。
我從來不知道人在戰爭中會如此的無力。
原本,我以為自己所愛的那個人具備了上天賜予的所有天賦,他在戰場上的鋒芒會讓他成為敵我間最披靡的中心。
可是,事實上,在這樣凌厲的現實裡。
我所能看見的,只是烏泱泱的人馬猶如旋渦般不斷衝擊相撞,除了鼎沸的高吼,刺耳的砍擊,幾乎不能看清任何一個人。
我找不到他,這讓我覺得漫天的雨水都是尖銳的針,不斷地扎進了我心上的肉裡,隨著越來越強的血腥味,疼痛在不住地蔓延。
袁嬰在我的身邊站著,似乎已經忘記了語言,她的臉龐是溼漉漉的,但我知道,那上面更多的是淚水。
她哭了,她在看見霍家軍裡第一個被砍去半邊軀體的將士倒下後就難以自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確然是一個與眾不同的女子,憑藉她的勇氣,也可想而知她日後的巾幗之路。但她同時也只是一個十六歲的女子,在被冷酷的廝殺衝破一層又一層的防備之後,她的淚水,在我看來,其實無傷大雅。
但她堅持沒有抬手去擦拭,而我也願意配合這樣一個驕傲的女孩去假裝那只是冰冷的雨水。
“我不懂打仗。”我低低地這樣說道。
袁嬰沒有迴應,但她的眼珠子輕微地動了動。
我繼續說道:“所以,我覺得眼下的戰局看似不容樂觀,可尚有還轉之地。”
袁嬰將蒼白的小臉轉了轉,沒有了那份張揚的她,比任何年輕女子都要柔軟,像是雨夜裡被淋溼的薔薇花一般無害。
“你看,沒有一個人扔下武器的。”我的聲音在大雨裡依稀有些破碎。
袁嬰一動不動地聽著。
“無論是那個被砍了一隻胳膊的,還是那個滿頭是血的,他們都還在作戰。”
袁嬰按照我說的,遙遙地將目光放遠。
“將xing命棄之不顧的人,皆是以一當十的。”
袁嬰默然地低下頭,聲音在雨聲裡幾乎是空靈的,他道:“爹同我說過,在霍大哥和裴大……裴語恆接任南遼東張之前,霍伯伯曾掌管南遼東張二營,此二營原是親如一家的弟兄,霍家軍裡的將士也均是從此二營中選拔……”
雨聲漸漸地弱了一些。
袁嬰搖搖頭,聲音顯得更加單薄,“他們當的,全是曾經的弟兄,一如手足相殘,怕是痛不可當。”
天幕間重重地炸響一道雷,轟然甩出一道又一道慘白的光來。照亮了所有人眼睛裡深不見底的空洞。
“是麼……”我淡淡地垂下了眼睛。
原來這裡的每一個人,心裡都在下著一場雨,藉此吞下澀然的淚。
雷聲大動,雨聲卻漸緩。
城下的戰況依舊驚心。
我實則不懂什麼戰術兵法,只覺得兩方人馬都費勁心思地拼殺,猶如兩隻對峙的猛獸想在對方鬆懈的一瞬反撲。
可是,似乎眼下,誰也沒有找到這樣一個當口,而兩方只能任由戰鬥力在不相上下的搏擊裡消耗殆盡。
就在這時,城下的形勢卻陡然一變。
原本交戰的兩隊人馬中的一方忽然掉頭直衝,去的乃是宮門的方向?!
城樓上所有人的身軀皆是大震,猛地將腦袋朝前探去,彷彿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眸中的驚詫也自是不言而喻。
一個守城持戟的將士顫抖地說道:“霍左將軍?!棄宮了……”
他的話未說完,已經被一個官階較高的將士一刀割了咽喉,毫無預警地倒在了地上。更加的真實的血腥味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不堪重負。
我的心臟都瞬間被凍結了一般,霍驍竟然帶著作戰的霍家軍朝著遠離正元殿的方向衝殺而去,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誰再多說一句謬語,便軍斬!”那將士手裡握著沾血的利劍憤怒地喊著。
“是!”
所有人齊齊呼應,聲線一如既往的雄渾有力,只是難掩其中不易察覺的搖擺。
城下端得有些混亂,霍驍的人馬衝得出其不意,很快就殺出了一條出路。東張將士一部分人立刻騎馬追趕,一部分則站在原地沒了動作。
隱約看見一個戰袍尤為鮮明的人一馬當先地衝出了人群,然後高呼了什麼,剩下的東張將士便立刻掉轉目標,一個個氣勢洶洶地朝正元殿衝來。
城樓上氣氛大亂,但好在並未失了方寸,官階最高的一個將士沒有猶豫,立刻下達了一道齊集的命令。
我看了一眼如遭電掣的袁嬰,立刻晃了晃她,道:“我們快進去!”
袁嬰看著不遠處正竭力趕向宮外的霍家軍,面色死灰,她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霍大哥不可能……”
我一皺眉,抓著她的臉就擰了一把,呵斥道:“不可能什麼?!在這裡是想不出所以然的。跟我走!!”
袁嬰雖吃疼地看著我,眼中的震驚仍舊沒有消退。
城樓下越來越近的喊殺聲,震得人頭皮發麻。
我一用力,就拽著袁嬰的胳膊,退出了城樓。
天上放出幾道淺淺的閃電,亮光一過,天地間竟輕輕薄薄地褪去了一些晦澀。
我拉著袁嬰一陣狂奔,匆匆地跑下了城樓,轉頭要往內殿的方向跑。
袁嬰原是發著愣,由我亂抓,眼下卻似大夢初醒似地一把甩開我,以一個女孩子來說,力道之大已然令人吃驚了。
“我不躲!我要殺了那幫託大的賊子!”袁嬰咬牙切齒地大喊。
說著,她便飛也似地往殿口的方向跑。
“六小姐?!你……”
見她壓根不理,我更加大急,正要追上去,卻聽見身後一聲大喊:
“林御保!”
這一聲之後,雨便穩穩地停住了,溼滑的路面上積起的水面詭異地歸為平靜。
我兀地停下了腳步,忍不住往後看。
一個高大的男子跑上前來,細看之下,我便認出了他的模樣。
“韓淳,你也在此地。”
“是!林御保,可算找著您了,將軍有令,要末將護在您左右!”韓淳字字鏗鏘地說道。
我來不及感動,立刻往身後一指,急道:“快去把袁六小姐追回來!”
我猛然回身打算仔細指給韓淳,卻發現袁嬰不知什麼時候竟然也已經停了下來,此刻已站在了我的面前,隔著一淌雨水。
她看了看韓淳,目光微異,而轉到我身上時,眸中已盛起了不知名的色彩。
“你是……林佑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