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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她不記得自己是怎麼樣睡過去的，也不記得做了什麼夢，只知道夢裡錯綜複雜，一張張臉跳到她面前，叫她感到刺骨的疼痛，和總從未有過的驚懼。
夢裡，她聽見各種嘈雜的聲音不停地鑽進她的耳朵，她蹲下身體，保住自己，把臉埋進自己的手臂，以一種現實中絕不可能出現的姿態。
然後她醒了過來，感覺到頸項處不熟悉的溫暖。
李蘇禾微微側過臉，下意識地不敢動作太大，只怕驚醒了親熱地靠在自己肩膀上熟睡的小人兒。
她睡得那麼香甜，想必永遠都沒有做過自己昨晚那樣的夢吧……就算是此刻回想起夢裡的感覺，也會覺得透不過起來，彷彿置身於黑暗的深海，身體的每一個空隙都被沉重又鹹澀的海水擠壓著，彷彿生命也要被一點一點、如同牙膏一樣被擠個一乾二淨，只剩下乾癟空洞的軀殼。
窗外透進的陽光溫暖地照在她乾淨漂亮的臉上，甚至把卷翹的睫毛都鍍上了層鉑金色。伸出手指情不自禁地微微抬起她的下巴，李蘇禾突然發現，原來一直以來都以為是個小孩子的人，其實已經是個成熟的美女了，至少，她的身體是這樣的。
唔……想什麼呢！對著一個睡著了的傻呵呵的小姑娘出神，這種事是你該做的麼，李蘇禾？！她嘆了口氣，收回手，用手背貼著自己微熱的前額，扭過臉來，習慣性地皺眉。
“唔……嗯……”肩膀上的物體突然一動，同時發出一點聲音，叫李蘇禾立刻警覺地收起了臉上不該被人看見的表情。
“睡醒了？睡飽了麼？”李蘇禾用手肘支起自己的上半身，輕輕攏了下披散下去遮住視線的長髮，臉上條件反射似的帶上面具般完美的微笑——叫人永遠都讀不懂她真正的心思。她輕輕替葉千千撥了下半長不短的劉海，順手把她揉眼睛的爪子揪下來。
“嗯……”小呆瓜睜開眼睛，用力眯了眯好儘快適應早上明亮的光線，然後像個小動物似的一下子把眼睛睜大，親親熱熱地喊了聲“小龍，早啊”！
李蘇禾一時半會兒沒反應過來這傻瓜在和誰說話。
小龍？難不成看部電影就魔怔了？這也太讓人崩潰了！
“小龍？在哪兒？”李蘇禾循循善誘地試探著小呆瓜腦子裡不同尋常的思維。
小呆瓜毫不猶豫地伸出個手指，不客氣地對準了李蘇禾尖俏的鼻尖，幾乎要戳到她臉上來了。
李蘇禾已經過了和傻子一般見識的時候了……沒生氣，沒抓狂，只是支撐著自己身體的胳膊肘一軟，懸空的上半身直接倒回了**！
——敢情你昨天晚上嚎了半天，是喊我呢啊！？
實在是忍不住想翻白眼啊……
“小龍？怎麼了？”好心腸的葉千千小朋友兩下拱過來，語帶擔憂地問。
極其無語的李蘇禾強打起精神，歪著臉盯著小呆瓜的眼睛，一字一句慢慢說：“聽好了，我不是小龍，我不叫小龍，我叫李——蘇——禾——”
小呆瓜愣了一下，可能只有兩三秒，也可能有兩三分鐘，終於緩緩地眨眨眼睛：“那……我不叫你小龍了——”
李蘇禾滿意地拍拍她的臉蛋，但顯然，她低估了小呆瓜的力量，高興得太早了——
“——小龍。”隨著小呆瓜樂滋滋的話音落下，李蘇禾覺得自己立馬要暈過去了……咕咚一聲倒回**，抓起被子捂到臉上……
小呆瓜顯然怕她的小龍悶死，所以開始扯李蘇禾的被子。一下……兩下……總算扯下來了，卻看見她的小龍跟挺屍似的扶著額頭倒在那兒。
“小龍？”小呆瓜一開口，李蘇禾就徹底死心了……
半晌，幽幽開口：“算了……唔……你愛怎麼叫，就怎麼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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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早飯的時候，李蘇禾接到了個電話。
是彭思瑩從中國打來的。
她聲音很憔悴的感覺，叫李蘇禾不免覺得，當時那樣對李慕白的朋友們，是不是有點過分了……不過容不得她思量這些有的沒的，因為彭思瑩帶來了叫她心驚的訊息。
“趙光祖發現了那個羊皮卷，也去了威尼斯。你……留意些，要小心。”彭思瑩本想問問李慕白的狀況，可張合了幾次嘴巴，最終還是沒有問。
趙光祖這個人，李蘇禾是聽說過的，就算沒有別的渠道，光是聽李慕白說，她也足以對這個人的可怕事蹟有那麼一點了解。而之前在王戰彭思瑩等人說到“業界老鬼”的時候，她也想到了這個老怪物，同樣，還有被老怪物知道了事情一二之後的可怕後果。
“放心，我……我會盡量帶慕白回去。”李蘇禾對著手機說著，眼睛卻下意識地瞥了下坐在桌前正吃得高興的葉千千——小呆瓜正在用刀叉合作著切一根不乖的烤香腸，滿盤子攆著那根可憐的香腸跑。
不知為什麼，她有點不想繼續了。
可是，她不得不繼續。不僅要繼續，而且還要加快速度。畢竟，一旦趙光祖發現了李慕白的狀況，她也無法預料這個老鬼會做出什麼駭人的舉動來。
“小龍，你怎麼不來吃？”小呆瓜看著已經掛了電話卻在盯著自己發呆的李蘇禾，腮幫鼓鼓的嘟囔了一句——香腸已經被分屍然後進了嘴……
“就來了。”李蘇禾溫和地笑笑，把手機丟到了一旁，“等下吃完飯我們先去走走，然後送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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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上午兩個人在一個賣狂歡節紀念品的地方玩了個痛快，試著戴各式各樣的面具，甚至還找到了一個提供顏料和白色未經加工的面具、供人自己繪製的小商鋪。
這是李蘇禾第一次親眼見識到葉千千對面具的天賦——上次在克里斯蒂安那裡，她只是看到葉千千畫面具，卻沒有看見她畫出的東西是什麼樣子。她拿起沾了銀黑色顏料的扁刷子，再一次，像突然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一般，極其認真專注地下筆，在那張純白色的面具的眼眶處輕輕地勾抹點綴，抬手時，那張面具便好像活了一樣，眼下帶著光芒奇異的淚滴，空洞而憂傷地注視著李蘇禾，叫她的心彷彿突然之間也隨著那面具的眼神空洞起來。
她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她不明白葉千千這樣一個缺心少肺的小傻瓜，怎麼會繪製出這樣悲傷的面具來……
“小龍？”放下筆，又變回了小呆瓜的人兒看見身邊久久失神地盯著自己手裡面具的李蘇禾，心裡奇怪，只有小聲喊她一句，順便扯扯她的衣袖。
“嗯？”李蘇禾無意識地回答著，那面具眼角的淚滴，像是滴到她心頭的鉛水，狠狠地灼痛了她。
“你喜歡……我送你啊！”也許是以為李蘇禾想要這張面具，小呆瓜突然地冒了這麼一句，邊說著，邊獻寶似的把面具塞在了李蘇禾手裡。
“嗯？”李蘇禾這才回過神來，看著突然出現在自己手中的面具，習慣性地想要推拒別人的饋贈和好意，可當抬起頭，看見那雙純真又笑眯眯的眼睛的時候，卻生生把已經溜到了喉頭的話又咽了下去，換成了一個發自內心的親暱的撫摸，揉了揉千千沒有紮起來的頭髮——她早上沒替她紮起來，因為覺得比較喜歡她散著頭髮的樣子。茱莉亞的品味喲，叫她除了無語就是深深無語。
李蘇禾小心翼翼地把面具上的顏料吹乾，然後向店裡的老闆要了張舊報紙，包起來小心翼翼地塞進自己的挎包裡。
她想，等這件事情結束，回到中國，她也可以把這張葉千千親手繪製的面具掛在床頭，看一看的時候，也會想起有這麼個真心對她的小姑娘。
既然一定會傷害你，那麼，我已經準備用一生的愧疚來贖罪了……
付了錢，李蘇禾帶著葉千千回到賣紀念品的主街上。四下看了看，她叫千千在一間店鋪旁邊等她，然後自己去碼頭那邊先找船。
其實，她只是覺得千千沒有玩夠，想再要她玩一會兒而已。
但她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這樣和她分開，其實是個錯誤的決定，因為在她走後，那間店裡，進來了一個人。
那是一個是個年輕的戴著眼鏡的斯文青年男子，亞洲人的模樣，揹著個很大的登山包，手裡拿著個表情很沮喪的面具。
不知為什麼，葉千千突然對那個奇怪的面具產生了些許興趣。她有點怯怯地走過去，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已經成功吸引了那個男人的注意力。
“小姐，你……”標準的普通話，彬彬有禮。
葉千千不知道該怎麼說，只有伸手指指他手裡那個面具。
“這個？”男人猶豫了一下，看看手裡的那張喪氣的臉，停頓幾秒，還是遞了過來。
手指碰到那面具的時候，葉千千便不再是那個天真無邪的傻子了。她認真地把它在手裡旋轉把玩著，看了個遍，摸摸這裡碰碰那裡，然後，滿意地還給了他。
這時候，李蘇禾也回來了，有些抱歉地衝那男人禮貌地笑了下，瞪了千千一眼，拉走了她。
她們沒有看見，在她們走了之後，店裡又進來了一個人。
這個瘦高的男人，大概50多歲的模樣，頭髮黑白參半，骨節清晰突出，輪廓稜角分明。他走近之前的年輕男子，接過他遞過來的面具，眼裡掠過一絲精光。
他手裡的那張面具，已經不是哭喪著臉，卻變成了一種詭異的諂笑。
男人的嘴角掛起一絲滿意的笑意：“居然得來全不費工夫啊……面具師……”
回頭時，赫然可見，他的右眼，是一顆透明的玻璃球……
作者有話要說：內容提要。。歧義神馬的。。。表抽打俺。。。
對於前兩天麼有更文這件事，感到十分滴抱歉。。8過俺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做了，所以。。唔。。原諒俺吧。。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