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月黑夜遁逃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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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月黑夜遁逃 下
靜寂的夜色裡，傳出一陣喧譁，然後一道黑影貓著身子從窗下滾到了花叢裡。
趁著那些守衛聽到紀綱的驚呼衝進門去，孫清揚已經逃離了那間屋子，順著花園的小徑往深處躲藏。
這樣的夜，黑漆漆的夜，伸手不見五指，她穿得又是沙綠色的衣衫，融在夜色裡渾然一體。
聽到喧鬧聲漸遠，她拔腿飛奔，夜風從身上掠過，她的心情也像風一般地輕快，擺脫他們了，即將成功的喜悅讓一向謹慎的孫清揚稍稍大意了一點，就因為這一點大意，右側突然亮起的一道劍光，她便沒有躲過去。
她只來得及一擰身子，劍從她的肋下刺過，幸好對方的力氣並不大，只有劍尖刺進了她的衣衫，劃破了一些皮肉。感覺到有血從衣衫中往外在流，孫清揚忍痛一閃身，避到花叢裡，低喝道，“你一個和尚，不在廟裡好生唸經，怎麼倒助紂為虐了？”
雖然傷口不深，但仍能感覺到鮮血汩汩而出，她用手緊緊捂著傷口。
如果不是對方的腦門太亮，在這夜色裡，她也不可能發現他是個和尚。
“你是慧聰小師傅？”
孫清揚因為不會武功，逃走前，只將桌上的一盤點心用錦帕包了放在懷裡，並沒有攜帶兵刃，此刻，她在捂緊傷口的同時，將指上的銀戒暗暗轉到手掌一面，這戒指先前倒酒時，曾在酒杯上輕碰了一下，就令紀綱身中斷腸散，只要她能夠尋機沾到對方的嘴上，就能夠一下子讓他失去攻擊力。
不沾水，銀戒上的斷腸散沒有任何功效，所以不會誤傷。
躲到花叢裡，對方無法用劍直接劈她，在夜色裡尋過來，她或許就能有可趁之機，結果卻發現，那和尚的身形有些熟悉，不由驚撥出聲。
對面的人身著僧袍，蓬頭垢面，夜色又黑，本來不易辨認，可是孫清揚過目不忘，慧聰救過她一命，傷愈之後，她每到靈谷禪寺都會去探望這個當日為了自己那句懇求又衝進火裡，因而受傷的小和尚，兩人此時又幾乎是面對面的距離，自然就認出了對方的身份。
“你是……清揚？”
對面人聽見她的聲音，不由也是一聲驚呼。
兩個人面面相對，一時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還是孫清揚先開口，“我中了你的劍，傷口不深但流血不止，你有沒有能夠止血的創藥？”
慧聰手忙腳亂地從懷裡拿出一隻小瓶，遞給孫清揚，“對不起，夜色太黑，沒有看清楚，我以為是那些來追我的人......”
孫清揚眼睛一亮，“你也在逃跑？”接過瓶子，開啟上面的塞子，不管三七二十一，盡數往傷口倒去。
“一點點，用一點，就能止住了。”慧聰心疼地說，“這是上好地金創傷藥，我也就這一瓶。”
孫清揚聽他如此說，連忙收手，已經只餘小半瓶了，她蓋好蓋子遞還給慧聰，訕訕道：“你不早說，頂多我以後多賠你兩瓶就是了，你別生氣啊。”
“你不要亂說，師傅說過，出家人戒嗔戒怨，我怎麼可能因為這個生氣。”慧聰的年紀只大孫清揚一歲多點，見她倒像哄小孩似地對自己，有些生氣，但想起師傅的告誡，雙掌合十，低聲唸經。
孫清揚聽不清他念什麼，卻聽到了遠處有腳步聲往他們這邊過來，“別出聲，有人來了，埋低身子，別讓人看到你的頭。”
只要有一點微光，就能看見慧聰的光頭，他的頭，實在是太亮了。
等腳步聲過去之後，孫清揚聽到慧聰的肚子發出咕咕叫聲，低聲笑問他，“你是不是餓了？”從懷裡拿出那包點心，遞給他兩塊。
幸好走之前她因為不知道會遇到什麼情況，將盤子裡的點心都揣在了懷裡，為此，紀綱還讚許地點了點頭。
如果孫清揚接下來沒有將那盤子扔到他臉上，令他吃痛驚呼，他會更讚歎吧。
“這點心裡有沒有葷油？”慧聰接過聞了聞，猶豫地問。
“放心吧放心吧，是素點心，裡面餡都沒有。”孫清揚連忙說，其實她也不知道，不過這會兒功夫，天大地大肚子最大，佛祖要怪就怪她好了，慧聰小師傅那肚子響的，都快趕上鳥鳴了，也不曉得餓了多久。
慧聰放心地將點心塞入嘴裡，狼吞虎嚥地將兩塊點心都吃進肚裡，又將孫清揚遞過來的另兩塊也吃進肚裡，方才舒了一口氣，“我已經一天多沒吃飯了。”
孫清揚手裡本已經又拿了兩塊要遞給他，聽到這話，重新放進錦帕裡包好揣進懷裡，“那你可不敢多吃了，這點心沒有水，吃多噎的很，你的腸胃又空了這麼久，只能慢慢進食。慧聰小師傅，你怎麼會也在這裡？他們找你一天多都沒找著嗎？”
“此事說來話長，等出去後我再和你說，總之我聽到了不該聽的話，看到了不該看的事，所以就被擄到這裡來。看守的人，不知道我會點武藝，被我喊肚子痛騙進去用手刀砍暈了，然後我就解了他的佩劍逃出來，好在這園子夠大，他們一時半會沒找過來。只是今個晚上，好像越發搜捕的緊了，也不知道我們能藏多久？”
孫清揚想了想自己先前的計劃，問慧聰，“你會不會爬樹？這院裡應該有很高大的樹，我們躲上去，現在的季節，葉子繁茂，一般人從下面往上看，也發現不了的。”
只能趁晚上往外慢慢逃，眼下，天快亮了，必須要趕快找好藏身之地。
再沒有比枝繁葉茂，高大參天的樹木更合適做藏身之地的了。
慧聰點點頭，“這個我很拿手，從這園出去，院的西邊有好幾棵大榕樹，應該能藏人，只是你受了傷，能行嗎？”
“行，你給的藥很好，血已經止住了，咱們快去藏起來吧。”
兩個人貓著身子，藉著夜色的掩護，往慧聰所說的那幾棵樹去了。
他們才離開不到半個時辰，園裡的花壇已經被團團圍住，打著火把和燈籠的錦衣衛及內侍一寸草一寸草的搜著，不時有驚起的雀鳥和飛蟲被刀光所傷。
“這邊有花草被踩壓的痕跡，快快，往這邊找。”
一行人舉著燈籠火把往東面去了。
那是孫清揚的主意，先往東面故意壓著花草走了一段，再順著有屋簷的遊廊走，只有那裡，才沒有被雨澆溼，為了不留下泥溼的腳印，進遊廊前，他倆把鞋子都脫掉拿在手裡。
還特意給慧聰的腦袋，兩個人的臉上上塗了些泥，這樣即使有些光，也看不見白皙的面板，光亮的腦袋了。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兩個人爬上了不同的大樹，孫清揚把懷裡餘下的四塊點心分了三塊給慧聰。
畢竟，他是男孩子，能吃些，又餓了一天多。
還特意交待，“我們不知道會躲多久，別一下吃完了，省著點啊。記住，不管我們誰被抓住，另一個人都不要管，只管自己想法出去求救。”
坐在參天古木上，有種渾然不似在人間的感覺，樹底下的世界彷彿離遠了，從林葉間往下看，甚至看不到多少間隙，從下往上看，孫清揚沙綠色的衣衫，也如同蒼鬱的葉片，不仔細分辨，根本看不出來有人在上面。
幸好慧聰是入門不久修為不高的小沙彌，只能穿灰布僧袍，要是穿了黃色的那種，雖然上面塗了泥，也還是太容易被人發現。
但孫清揚畢竟是孩子，將錦衣衛手段想的太簡單了，很快，就有獵狗她所在的樹下狂吠。
有人上樹來將她帶了下去。
被內侍拉扯走的時候，孫清揚嘴角輕輕上扯，露出淺淺的微笑：還好，他們只是來了搜捕自己，漏了慧聰。
可惜，應該把點心全留給他的。
她被帶到紀綱的面前。
仍是那棟屋子，那間房，紀綱正坐在椅子上喝著茶，用著早膳。
兩個異常美麗的侍婢在一旁給他端茶遞水，夾菜，他連手都不抬，只管張嘴就是。
孫清揚嗤笑他，“只是不能用勁，不能運氣，又不是成了廢物，用得著這麼小心嗎？”
紀綱輕輕抬了下手，美麗的侍婢退了下去。
“再次落到我的手裡，你的膽子還這麼大，竟敢這樣說話。”
孫清揚坐在桌旁的另一把椅子上，拿起筷子夾了個竹節卷小饅頭吃起嘴裡，嚥下後才說：“橫也是死，豎也是死，我何不裝得氣壯山河些，也撐了幾分自己的體面。”
紀綱沉吟片刻，“你要乖乖聽話，我不會殺你。”
“我不乖乖聽話，你也不會殺我，你還留著我有用呢。”孫清揚邊說邊給自己盛了一碗山藥粳米粥。
紀綱的手擋在她的碗上，“但我可以不給你飯吃，折磨你，拷打你。”
“那等你毒發時，受的折磨也會更大，你加諸我身上的，母親必會十倍還之於你。”孫清揚從他手底下奪過碗。
其實心裡在打小鼓，輸人不能輸陣場，萬一紀綱不吃這一套怎麼辦，他可是出了名的喜怒無常。
好在，紀綱對她的耐心似乎要比別人好，口頭威脅不成並沒有進一步行動，反倒轉了話題，“你昨晚說，你父母手裡拿的那東西，也是我的保命牌，可是真的？”
孫清揚美美地喝了幾口粥，回答道：“自然是真的，我母親的為人，你應該多少了解，再說了，這事她也沒必要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