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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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臨近中午時,進來兩位顧客,一男一女,四十出頭的樣子,穿著什麼,也比較一般,也許因為稍有些年紀,思想也比較保守些,所以不像一對一對的小青年多半相擁著擠著走進店來,女的呢,發發嗲,男的呢,一臉呵護疼愛的模樣,而這兩人,進門來時,一前一後,規規矩矩,動作也有點呆板,遲鈍,也沒有一點親暱的行為,女的臉上,甚至有些嚴肅,也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因為什麼,反正臉闆闆的,不笑,進後來,服務員問幾位,男的說,兩位,就由服務員引到靠窗沿街的一張小桌上,男的要走過去,卻發現女的沒有動,便回頭看看她,女的臉上也沒有什麼表情,但是男的已經明白她的心意,指了指裡邊靠牆的角落,說,我們坐那個地方,服務員有些不解,說,這位子好呀,這位子靠窗,又沿街,吃著飯,還能看看外面的風景,男的好像笑了一下,說,我們還是坐裡邊吧,服務員也沒有再堅持,反正店裡也沒有別的什麼顧客,服務員又將他們引向牆角的位子,坐了,將選單遞上,男的接過選單,交給女的,女的也沒有看,說,隨便。
這時候錢梅子阿兵和謝藍正坐在帳臺後商量事情,起先也沒有怎麼注意進來的這一男一女,只是向他們看了看,後來注意到他們不願意坐靠窗沿街的桌子,要往角落裡坐,也不知怎麼心裡一動,就向他們看一眼,這一眼呢,就看出他們正在用眼神交流說話呢,錢梅子回過頭來看了看阿兵和謝藍,發現謝藍也正在注意這兩個顧客,而阿兵呢,正在看著謝藍,謝藍起先只是在注意兩個顧客,也不知道她在看人,而有人正在看她呢,然後偶爾一回眼,知道阿兵正在看她,不由笑了一下,眼光呢,卻不大好意思接觸阿兵的眼光了。
錢梅子過去向兩位顧客介紹飯店的特色菜,男朝女的看著,眼睛裡充滿愛意,女的呢,心裡接收著這種感情,但是表面上無動於衷,說,我隨便,吃什麼都行,男的向錢梅子說,你替我們點幾個菜,我們就兩個人,也吃不多,精一點,量少一點就行,錢梅子說,好的,停頓一下又問,你們是外地來的?男的說,是的,又問,是來旅遊的?男的仍然說,是的,錢梅子就注意到女的臉色有些發白。
錢梅子回到帳臺,聽到阿兵說,現在這樣的事情很多的,謝藍說,你怎麼知道,你自己也有?阿兵聽了,一笑,我倒是想有,只是條件不成熟,謝藍說,什麼叫條件成熟,阿兵說,比如說,沒有碰到我喜歡的人罷,這就是條件不成熟,謝藍瞟了阿兵一眼,說,你喜歡的人?你喜歡什麼樣的人呢?阿兵指指謝藍說,我呀,就喜歡像你這樣的人,謝藍的臉一下子紅起來,說,你瞎說,阿兵說,我瞎說什麼啦,我怎麼是瞎說呢,我就是喜歡像你這樣的人,這有什麼錯,謝藍看錢梅子走過來,臉更紅了,說,不和你說話了,但是並不起身走開,阿兵突然用眼光向謝藍暗示了一下,錢梅子也跟著阿兵的目光向某個地方看去,發現那一男一女兩位顧客的腳正在桌子底下蹭著,再注意謝藍和阿兵的神態,錢梅子心裡,突然起了一種隱隱約約的擔心。
阿兵自己是有工作單位的,雖然不算忙,但是也應該每天上班的,自從錢同志飯店開張以後,他幾乎每天都要到飯店來轉一轉,看看情況,也幫助錢梅子做事情,不像向於,雖然也做個副董事長,卻不如阿兵這麼盡心盡力,每天都來,阿兵來了,有些事情錢梅子作為一個女人不大好出面的都由阿兵出面,或者錢梅子不大好意思開口的話也由阿兵去說,配合得不錯,錢梅子也覺得自己少不得這麼一個好幫手,但有時又擔心阿兵每天到飯店來做事,不去上班,誤了工作,萬一單位有什麼說法,要除名他或者要怎麼樣,事情就麻煩,也曾問過阿兵幾次,也提醒他要上班去,阿兵卻說,沒事,我們那單位,去不去,無所謂,每天仍然來飯店報到做事,也有的時候,飯店沒什麼事情,阿兵也不急著走,如果謝藍在飯店,阿兵就和謝藍說話,有搭沒搭地亂說,謝藍呢,也就是喜歡聽阿兵說話,聽阿兵說話她就笑,她一笑呢,阿兵就更來勁,說個沒完,錢梅子叫他去上班,他不去,有時候謝藍不在店裡,阿兵也跑到她家去看看,坐一會。
阿兵不光自己每天守在飯店,還常常有三朋四友的找到飯店來看阿兵,把錢同志飯店就當成自己家似的,坐下來一說就說到天黑,錢梅子起先覺得可能會影響飯店生意,和阿兵說了這事,阿兵說,你別目光短淺,我的朋友,都是有來路的,別看我們這麼隨便說說話,說不定生意就在談話中談來了。
阿兵的話果然沒錯,常常有阿兵的朋友請客,就放到錢同志飯店來請,雖然算不上什麼大生意,最多的也不過一兩桌,但對錢同志飯店來說,若每天有這麼固定的一兩桌,事情也就好辦多了,投入的錢,要想收回來也看得到希望了,錢梅子心裡十分慶幸,高三五隻知道開自己的計程車,根本幫不上飯店的忙,但是他把阿兵介紹來,也算是對飯店的一個貢獻了。
一天,又有幾個阿兵的朋友找到錢同志飯店來吃飯,看阿兵不在,便打電話找阿兵,阿兵一接到朋友電話,馬上就趕了回來。
喝酒的時候,謝藍在一邊替他們加酒,阿兵雖然酒量有限,但因為謝藍的在場,豪氣十足,謝藍暱,當然也明白阿兵因為她在場而格外高興,覺得有人心裡想著她願意見到她,因為她的存在情緒高漲,當然是甜滋滋的,酒足飯飽時,朋友說,阿兵,去舞廳坐坐,阿兵呢,就回頭看著謝藍,謝藍笑,點頭,便一起去了舞廳,一直到下晚天快黑了才回來,由阿兵抱著小浪漫,和小浪漫逗著玩,謝藍跟在後面笑。
錢梅子將自己的擔心,告訴吳同志,說,吳同志,本來也不見得有什麼事情,年輕的男男女女喜歡在一起說說笑笑,更熱鬧些,有興趣,也沒有什麼大不了,我也不是封建頭腦,也沒有什麼看不慣,但是我怕他們弄假成真,就比較麻煩,高三五的脾氣也是難弄的,吳同志笑了,說,你別疑神疑鬼吧,阿兵不會的,我瞭解他,錢梅子說,不會就好,我只是提醒一下,我也沒有和任何別人講,向覺民我也沒有告訴他,只是和你說說,阿兵是你的親戚,是你介紹來的,吳同志說,既然你擔心,哪天有機會,我探探阿兵口氣,不過你可別和向小桐說,她對我們家的人,一個也看不上眼,有個什麼事情,她更不得了,錢梅子說,我不跟她說。
吳同志雖然是答應了錢梅子,但是他並沒有將這事放在心上,幾次看見阿兵時,也會想起錢梅子的話,但轉而一想又覺得可笑,相信阿兵和謝藍都是有頭腦的人。
天下著小雨,細細密密的,吳同志披上雨披,騎腳踏車到單位去,同事的幾個已經來了,也是剛到,抹一抹桌子,將茶泡好,擱在桌子上,抽菸的摸出煙來抽,將一顆心先定一定,早晨也挺辛苦的,坐下來先歇著,有話題的,隨便說說,懶懶散散,單位也不怎麼忙,有些事情都是可有可無,做也就做了,也算一天工作,不做,天也塌不下來,見吳同志到了,說,吳同志,你那飯店情況怎麼樣,吳同志擺手道,哪裡是我的什麼飯店,大家的,我吧,不過佔一條桌腿罷,同事也不和他爭桌腿桌面,只問他開張之後生意怎麼樣,吳同志說,馬馬虎虎,現在看起來,還說得過去,正說著,科長來了,看看大家,笑笑,朝吳同志說,吳,你到環秀文化館走一趟吧,吳同志問什麼事,科長告訴說,有個什麼人寫信反映文化館的遊戲機房進了一臺賭博機,吳同志說,那是老劉他們科的事情,科長說,走就走一趟吧,反正待著也沒事情做,推到那邊,一會又推回來,多麻煩,吳同志說,好,那我走一趟,便往文化館去,提著雨披出來,雨卻不下了,將雨披夾在腳踏車後座上,騎過去,到文化館,先到遊戲機房看看,也沒有發現有什麼賭博機,又想也許有什麼新型的賭博機自己就根本沒有見過呢,到文化館,找到老丁,一說,老丁說,沒有的事,哪個瞎嚼舌頭,吳同志說,沒有就算了,老丁卻不罷休,非領著吳同志再到遊戲機房檢查,說,沒有吧?吳同志說,是沒有,沒有就好,我回去也好交待了,老丁說,急什麼,你那個辦公室,我也知道,沒什麼事,到我辦公室坐坐,喝杯茶再走,我有好茶,吳同志跟老丁到茶室,泡上茶來,果然是上好的新綠茶,一般清香,區文化館也沒有什麼人,該出去辦事的都出去了,就留下老丁一個,吳同志說,在這裡上班,像在世外桃源了,老丁說,哪裡來的世外桃源,現在這時候,到哪裡找世外桃源,吳同志說,也是,老丁接了吳同志給他的煙,點了,吸一口,說,好長時間沒見你了,有一陣聽說你下海了,吳同志愣了一愣,想老丁果然像在世外桃源似的,他合夥開飯店,早已經是滿城風雨的事情,老丁居然還不知道,嘴上說,哪裡,我怎麼下海,我像個下海的人麼,老丁說,那倒沒有什麼像不像,現在的事情,都難說,看臉是看不出來的,吳同志說,也是,他們一起喝喝茶,抽了兩三根菸,吳同志想要不要將自己弄飯店的事情告訴老丁,想了一想,還是把事情說了,老丁朝吳同志看看,說,剛才說不下海,這一會兒就下海了,吳同志說,這不是下海,我又不辭職,我其實也不做什麼,就是自己家裡幾個人湊點錢出來罷,主要是我老婆的嫂子,下崗了,沒有工作做,錢也不夠用,就叫她張羅了,老丁說,你的飯店開在什麼地方呢,吳同志說,就在我家門口,我們也是貪圖方便才下決心,老丁想了想,說,你家?你家是在長街吧,你家店面的房子是坐北朝南的吧,吳同志說,是,不過不是我家的房子,是房管所的,我們租的,你知道的,長街一條街都按規定闢成店面了,老丁點點頭,張了張嘴,好像要說什麼,卻沒有說出來,過了一會才問道,怎麼不開別的什麼店,偏開個飯店呢,吳同志便將羅立那兩個人的事情說了,老丁想了想,說,這倒是現成的好事,只是,只是聽說,現在開飯店,不容易開好,吳同志說,我們人多,大家出力,老丁說,那就試試,試試也好,比這麼不死不活的好,吳同志說,我就是這樣想的,又說了些其他話,都是有關開店什麼的,看時間差不多,便告辭,老丁也沒有再留他,送到門口,揮揮手,吳同志低頭才發現雨披被誰拿走了,無話可說,笑笑,騎上腳踏車,回單位去。
到單位,科長朝他看看,說,怎麼到這時候才來,被老丁留住了?吳同志說,喝了杯茶,科長說,這茶真喝出滋味來了,正有事情找你,吳同志說,什麼事,科長說,不是我找你,局長找你,吳同志說,局長找我,會有什麼事,科長說,總是好事吧,說話時朝科裡別幾個人笑、眨眼,吳同志說,你們算計我是不是,朝局長辦公室去。
局長見到吳同志,從座位上起身,坐到沙發上,見吳同志仍站著,拍拍另一張沙發,坐,老吳,坐呀,吳同志過去坐下,局長重又站起來,去泡茶,吳同志說,別,別泡了,一早晨已經喝過兩開新泡茶,自己泡了一開,到環秀文化館老丁那兒又喝了一開,喝飽了,局長說,也好,再又坐下,側著臉看看吳同志,說,你是抽菸的吧,想抽的話,我不反對,吳同志說,也沒有那麼大的癮,看牆上貼著請勿吸菸的宣傳招貼,指指,局長說,那是唬唬外人的,其實我自己,有時候,也來一支,解解悶,指指自己辦公桌的抽屜,那裡邊,有,見吳同志滿臉疑惑,一笑,說,別亂猜,不是來和你議論香菸的,問問你,飯店的情形,聽說你的飯店,前天開業了,吳同志說,怎麼是我的飯店呀,我只不過佔了一條桌腿罷,局長說,那是,那是,我們都知道,你是入股的,至少是飯店的一份子吧,笑眯眯地看著吳同志,慢慢地說,我們也知道,其實主要的工作是你做的,是不是嗎,吳同志說,沒有的事,是大家做的,我們的鄰居錢梅子,年紀也不算很大,下崗了,想做點事情,她一個人,她一家子,也是做不起來的,大家幫忙,局長仍然笑,說,恐怕主要是你在起作用吧,吳同志說,我這人,局長你是知道的,又沒有什麼能力,局長笑著搖頭,說,錯了,錯了,說反了,其實我們局裡也都知道你的能力,只是晚了一步麼,看吳同志有些不明白的樣子,又說,本來我們考慮,想把你抽出來,搞個經營部,現在,現在也許是遲了一些,你大概把自己的精力要投到自己的飯店上去吧,吳同志說,沒有的事,我投什麼精力,我只是入了一份股罷,別的什麼我才不管他,有經理管事,也輪不著我管呀,局長盯著吳同志看看,說,那麼,那麼如果局裡真的要搞經營部,你仍然願意?吳同志愣了一愣,說,我們局裡,能人多的是呀,局長說,那倒也不假,只是我們比較信任你,你們科裡的人,也都反映你能幹事情呀,吳同志一笑,說,真是很看得起我呢,只是,我沒有想過這事情,局長說,不急,不急,這事情也只不過嘴上說說,也沒有拿到具體的議事日程上,只是先和你通個氣,看看你的態度,吳同志張了張嘴,局長說,對了,你那飯店開在什麼地方,吳同志告訴就在自己家門口,十分方便,局長說,哪天我們有客人,也到你那兒去看看,吳同志說,那太好了,說話時突然就想到那個周主任抓住錢梅子的手不放向覺民生氣的情形,想,那周主任說話倒是算數,又想,若是將自己單位的客人也都拉過去,倒是好事呢,再想,若是發動大家將自己單位的關係都接上,正作著美好想象,聽得局長說,別隻想到小家不想大家呀,吳同志回過神來,說,那是,那是,向局長告辭。
回到自己科裡,向幾個人說,你們害我,幾個人大笑,說,怎麼是害你,是救你,吳同志說,局長以為我耍陰謀詭計,科長說,不會的,這些人,多少年堆在一起,誰誰什麼樣,誰誰什麼樣,哪個肚裡沒數,吳同志說,虧你們想得出,叫我去搞經營呀,賺了錢養活你們呀,大家說,那你就做一回經濟雷鋒吧,我們題詞,向你學習,吳同志說,你們怎麼早不說我能幹,有能力,大家說,現在說也不遲呀,又說,像你這樣的搞經營,至少給你做個什麼經理,多好,現成經理,吳同志說,好是挺好,讓給你們哪位也罷,大家笑,說,我們不敢,只有做董事長的人才敢,吳同志心想,你們打聽我的訊息倒打聽得很準,我算個什麼董事長。
過了兩天,吳同志正在店裡,有他的電話,過去一接,竟是局長打來了,吳同志心裡一緊張,局長說,吳同志呀,我到你辦公室一看,你不在,就知道你準在飯店,吳同志說,我正準備回單位去呢,局長一笑,說,別誤會,我並不是來查你上不上班,我們今天有客人,到你那兒吃。
到下晚,局長果然帶著人來,也沒有什麼客人,都是局裡幾個科的科長,一桌,坐得滿滿擠擠的,局長讓吳同志也一起坐下,氣氛很熱烈,先要了啤酒和葡萄酒,喝著不過癮,又來白的,局長也很高興,平時保身體,不怎麼肯喝,這會兒也放開了自己,皆大歡喜,吃飽喝足大家站起來,謝過吳同志,吳同志說,怎麼謝我,謝我們局長呀,局長說,謝你謝你,吃你的飯怎麼不謝你,大家跟著說,那是那是,吃你的飯不謝你謝誰,錢梅子過來,等著局長叫結帳,局長卻像是將吃飯付錢的事情忘了,一群人只往外走,嘴上說,不用送不用送,別客氣別客氣,錢梅子向吳同志看看,將帳單舉到他的眼前,吳同志沒法,只好接過帳單追上局長,遞過去,道,局長,如果沒帶現金,籤個字也行,局長一愣,朝吳同志看看,再看看帳單,說,啊,簽字,簽字,到處找筆,沒有找到,錢梅子到櫃檯上拿一支過來交給局長,局長簽過字,將帳單還給吳同志,道,不錯不錯,有特色,下次有客人,還來你這兒,吳同志送他們到外面,道了別,再回進來,錢梅子說,你不該說沒帶現金就簽字,這字簽了,錢拿不到,千年不賴萬年不還,怎麼辦,說起來吧,一兩桌飯錢,跟人家計較也太顯得沒氣量,但是你不計較吧,今天你一桌明天他一桌,飯店還開不開呀,吳同志說,你別急,我知道,我們局長這裡,沒有問題,錢梅子說,那你負責啊,吳同志說,沒事。
隔日吳同志到單位上班,有事無事到局長辦公室轉一轉,局長見了他,笑笑,問問飯店情形,隻字不提吃飯的事情,吳同志也不好直說,心裡彆扭,到自己科裡向同事幾個說,同事的笑,說,你開張也沒請我們局長,這就算你請局長一頓也是應該麼,吳同志無話可說。
又過兩天,向於領來兩桌客,按最高的標準吃了,吃完,一掏錢包,說,呀,忘了帶現金,向於說,沒事,沒事,記個帳,哪天經過,來付一下就行了,這就走了人,錢梅子呢,等這兩桌飯錢,等了多天也沒見有人過來給錢,有些急,向吳同志說說,吳同志說,沒事,向於的熟人,沒事的,錢梅子也不好再多說,再等,仍然沒有見錢,錢梅子忍不住,找個機會當著吳同志的面問了向於,向於一臉驚訝,道,怎麼,沒來給錢,錢梅子說,哪來呀,鬼影子也沒見一個,向於說,不可能,說好第二天就來付清的,不可能,我朋友不是那樣的人,錢梅子說,會不會忘了,你問一問,向於說,好,一會兒我給打個電話,錢梅子說,別一會兒了,你這就打,向於一笑,就打電話,那邊說人不在,問向於哪裡,有什麼事,向於說了,又問是哪一家飯店,向於再說了,那邊好像是將飯店名字記了下去,向於掛了電話,向錢梅子道,明天會來付錢,錢梅子想了想,伸手向向於道,你把他的電話號碼告訴我,向於愣了一下,說,有這必要嗎,錢梅子向吳同志看看,吳同志向向於說,你給她吧,由錢梅子直接聯絡,也省你的麻煩,向於將電話號碼抄下來交給錢梅子,錢梅子收了,臉上露出些笑意,向於說,吳同志你們局長的飯錢也沒有付吧,大家笑得尷尬。
向於介紹過來的兩桌飯錢一直沒有來付,錢梅子打了好些次電話,都不是向於的朋友接的,接電話的小姐態度挺好,每次都說這點小錢,明天一定來付,但是永遠也等不到他們的明天,錢梅子問吳同志怎麼辦,吳同志說,你也別盯得太急,就兩桌飯錢,又是向於的事情,向於的事情,好商量,錢梅子嘆口氣,道,說自己人好商量,這也太好商量了,吃飯不給錢,這就是自己人呀?早知如此,還不如和外人打交道,該怎麼是怎麼,有話也好直接說出來,現在這樣,礙著自己人的面子,你們大家都也不管,叫我怎麼辦,吳同志說,你別急,我們商量看怎麼讓向於去把錢要回來,錢梅子說,你還說向於呢,你們局長那裡你就不追了,到底怎麼說?吳同志說,我已經到局長辦公室繞過好幾回,他隻字不提吃飯的事情,會不會忘記了呢,錢梅子說,怎麼會忘記,吳同志為難,說,我呢,真的不好開口,錢梅子說,你這一桌的錢若是不要回來,以後欠帳的會越來越多,向小桐的同學聚會的錢還沒付呢,還有向小杉的小姐妹過生日的那一桌,他們都看你呢,吳同志說,我知道,心裡下了決心,咬了咬牙。
下一天一上班就到局長辦公室,局長說,吳同志,你來得正好,我正要去找你,吳同志心中一喜,局長呢,不急不忙,給遞了煙,抽了幾口才慢慢地說,吳同志呀,我知道,你心裡一直掛記著我們去你們飯店吃的那頓飯,飯錢到現在沒有付,你呢,有事沒事到我辦公室門口轉過好幾回,我也知道你是為這事情來轉的,被局長這麼一說,吳同志很不好意思,說,沒有的事,局長笑了,說這是應該的,開飯店,若是都像我們這樣吃白食,你白乾還得倒貼,我呢,對這件事情是這樣想的,局裡倒不是在意這一頓飯錢,吃破了天去不過一千塊錢吧,吳同志說,哪裡哪裡,哪裡能收一千塊,局長說,是吧,至多呢,也不過一千以內,局裡不會拿不出這點小錢的,但是為什麼一直拖著呢,吳同志說,沒事,沒事,以後再說也不要緊,一邊想到其他欠付的許多飯錢,想到錢梅子對他的期待的目光,心裡就恨自己,局長笑了笑,又說,吳同志,你呢,是我們局裡一個幹部,雖然不是科級,但也算是個老同志了,在單位人緣關係也不錯,局裡對你也不是沒有培養的想法,但是呢,你開了飯店,吳同志說,不能算是我開的飯店,我是在職的,按規定我不能開飯店,局長說,這我知道,你不會違紀違法的,但是背後大家說起來,都是這樣說,大家雖然也知道你的情況,但是一旦看到你們開成了蠻像樣的飯店,總會有些想法,背後呢,議論的也有,我也聽過不少,我是希望他們不要議論,對你的為人,我們大家都瞭解,但是群眾的嘴你是封不住的,他們要說,你也沒有辦法,下行政命令也是沒有用的,吳同志說,這我知道,我也是有思想準備的,要乾點事情,總有人要說話的,我有準備的,局長說,起初呢,我倒是一番好意,借接待請客為名,把局裡中層一級的幹部請到你那裡,吃一頓,也算是替你在局裡宣傳宣傳,哪裡想到呢,吃過不久,就出了個問題,吳同志一緊張,問,什麼問題,局長說,市紀委的人居然也知道了,到我們局裡來查過,吳同志更加緊張了,說,查什麼,就是查這頓飯?局長卻不怎麼緊張,說,光查一頓飯呢,也太不值得了,也許他們認為能抓個典型出來吧,吳同志說,怎麼樣?局長說,他們是暗查的,結果什麼也沒有,倒覺得我們是很廉政呢,唯一的一次局裡自己人拿公款吃喝的帳,卻是一筆沒有付的帳,所以也等於沒有這事情,吳同志說,怎麼連紀委都知道呢?局長慢慢從抽屜裡拿出一封信,交給吳同志看,吳同志接了,一看信封,是寫給紀委的,說,怎麼,有人告我?局長寬鬆地笑笑,說,不是告的你,是告的我,你看看信的內容吧,吳同志看信,心裡很亂,只是看了個大概,是局裡哪個好事者寫的匿名信,自稱一個真正的馬列主義者,揭發局長帶領局中層幹部大吃大喝,以接待請客為名,其實根本就沒有客人,全是自己人,如此腐敗的行為,希望紀委檢查部門認真查處,吳同志說,局長,就是指的到我們飯店吃的那一次?局長說,就是那一次,其他還哪裡有,就這一次,就被人告了,哪還敢多吃,吳同志說,這個人,也是多嘴多舌,吃一頓飯,也算腐敗,那天底下腐敗的事情還了得,局長說,話是這麼說,但是用公款大吃大喝卻是在檢查範圍的,說出去,確實不好聽,雖然也不至於上綱上線,但是對我們局的精神文明等都是有影響的,要扣分的,如果紀委真的抓典型,那就更糟糕,吳同志說,紀委說要抓典型了?局長說,開始也許是想抓的吧,不然為什麼瞞著我下來調查,結果也調查不出什麼,就收了兵,也不抓典型了,把信也轉給我們處理,這點小事情,他也值不得抓,但是我們呢,是要小心為妙了,吳同志說,想不到,一頓飯的小事,局長說,是呀,你看是小事,有的人會拿個雞毛當令箭的,所以吳同志,我今天找你呢,只要把事情和你說清楚,那一頓飯錢呢,早晚要付給你的,只是時間上可能得過一段時間,現在紀委的人剛走,我不能冒這個險,另外呢,我還得和會計商量,做個別的什麼帳,要不能仍然走不了帳的,會計呢,那天偏偏沒有叫她,也是一個小小的失誤,也不知她願意不願意,還得慢慢看時機商量起來,吳同志,你不要太急,別老放在心上,吳同志說,我不放在心上,局長說,你不放在心上,就好。
吳同志從局長辦公室出來,在門口站了好一會,這一段時間裡,他竟覺得頭腦裡一片空白。
下班出來,正要推腳踏車,感覺到馬路對面有個人在看他,回頭一看,竟是於小婉,心裡一跳,推著腳踏車過去,說,於小婉,你在這裡?於小婉說,我在等你,吳同志說,你怎麼不進來找我,等了多久?於小婉說,我也剛到,估計你也快下班了,要不然我才不會那麼傻,站在馬路上乾等?吳同志推著腳踏車,於小婉跟在一邊,沿著馬路邊慢慢往前,吳同志等於小婉說話,於小婉卻一時沒有說話,吳同志便有些心慌似的,不知怎麼辦好,腳步竟有些亂,差點將腳踏車的輪子壓著自己的腳,於小婉抿嘴一笑,說,你慌什麼,吳同志說,於小婉,你找我有事?於小婉說,沒事就不能找你,你別忘了,我還替你借了三萬塊錢,這麼快就忘記我了?看吳同志尷尬,又笑了笑,說,你別緊張,我不是來問你要錢的,剛才我騙你的,我也不是專門來等你的,我正好路過你們文化局門口,突然就站定了,就看見你從裡邊出來,你以為我在等你呢,吳同志說,原來,心裡不怎麼緊張了,但又莫名其妙的有些失落,於小婉問了問情況,吳同志說了說,主要是吃飯欠帳的問題難弄,其他倒還好辦,於小婉說,這是大家共同面臨的問題,又說了一些話,就分手各自回去。
到了家,看向小桐擺著臉,知道又有什麼不高興的事情,也不敢多嘴,悶悶地吃飯,吳為突然說,今天下班時你和一個女的一起走,吳同志一愣,看看向小桐的臉,向小桐只作不聽見,吳為又說,我在汽車上看見的,你們一邊走路一邊說話,吳同志向向小桐說,下班時出門正好碰見於小婉經過,向小桐說,你不必特意向我解釋,吳同志說,我沒有解釋,我只是說說,向小桐說,很湊巧呀,吳同志說,是很巧,向小桐說,無巧不成書,吳同志不再多說什麼,知道多說也沒有好結果,吃了飯,就往前面飯店看看,發現錢梅子幾個人興高采烈,說,有大主顧了。
原來有個和阿兵關係很好的公司經理,正在籌備公司成立十週年的慶祝會,要辦十二桌,阿兵呢,已經初步將經理說動了心,把十二桌酒席拉到錢同志飯店來辦,錢梅子情緒也高起來,積極性調動起來,問什麼時候來吃,阿兵說,還不要高興得太早,經理呢,雖然是同意了,但是花錢一定要經過經辦人的手,經辦人同意了,經理的話才算數,經辦人厲害,經理怕她,錢梅子說,有這樣的事情,阿兵說,當然有,什麼叫囟水降豆腐,一物降一物呢,我那經理朋友的經辦人呢,又比較特殊,是經理的那個,錢梅子說,什麼?阿兵說,情人,錢梅子說,是個女的?阿兵說,你不要看是個女的,胃口大得嚇煞人,開口就要百分之三十的回扣,錢梅子脫口說,不可能,阿兵說,三十可能是高了一點,但也屬行情之內,錢梅子說,我總共的利潤也不過三十,我全給她?阿兵說,利潤多少錢梅子你自己有數,錢梅子有點惱了,說,阿兵,你是不是說,我謊報利潤?阿兵說,哪裡話,你這麼多心,大家還怎麼合夥做事情,國平也說,錢梅子你太多心,錢梅子仍然生氣,說,阿兵我告訴你,你不信任我,我還不信任你呢,阿兵說,我是有感覺的,你以為我在裡邊拿了好處是吧,你以為百分之三十中有我的好處是吧,錢梅子倒說不出話來,阿兵卻一笑,說,不過我這個人,有個長處,就是不怕被人冤枉,我在自己單位,也常常被人冤枉,怎麼呢,我還是我,笑著看錢梅子,問,錢梅子,這十二桌呢,你到底做不做,錢梅子說,降到二十五我就做,阿兵讓了步,說,好,好。我再去商量,當時就給經理朋友打電話,經理朋友說,我是沒有意見的呀,阿兵我的情況你是知道的啦,我說動了她就成了,阿兵呢,只好再給經理朋友的經辦人打電話,好話說了一大籮,最後總算鬆了口。
十二桌酒席剛好把錢同志飯店全部包下來,辦得非常成功,最後大家上路前,經辦向阿兵要回扣的錢,阿兵來和錢梅子說,錢梅子說,現在不能給錢,阿兵說,為什麼,他們不是給了支票,錢梅子說,支票要等兌現了才算數,現在銀行都關門了,我明天到銀行,明天拿到錢,就給你,你就送去,也不見得就差這一晚上吧,阿兵說,這叫我難了,我答應人家,今天飯後就付清的,錢梅子說,我拿不出來,阿兵苦著臉,你不拿出來,要我的命了,錢梅子說,我來和她說清楚,這也是規矩,規矩她應該知道的,阿兵連連作揖,道,罷了,罷了,還是我自己向她說明吧。
錢梅子的擔心果然成了事實,阿兵朋友那個公司開的是一張偽造的支票,費了半天周折,錢梅子擺脫了干係,阿兵呢,也打聽到了確切訊息,阿兵的訊息,叫人哭笑不得,原來阿兵的經理朋友的那個經辦人,早已經謀算好了,辦過十週年慶祝,就捲了一筆錢逃走了,連最後的這一頓飯錢,不到一萬塊錢,她也做了手腳佔為己有,阿兵的經理朋友辛苦了許多年,偌大個公司落下個空殼子,所幸的是,尚有大筆應收款是屬於公司的,那個情人也等不及再收回來,一起捲走了。
自從吳同志的局長白吃了一頓,向於呢也有些問題,又來了阿兵的客人賴這麼大一筆帳,再往後,掛帳的也更多起來,付現金的越來越少,也有給空頭支票的,五花八門,什麼事都有,你說一定要叫他們付現金吧,他們就不來,不來呢,生意就沒有,生意沒有呢,一分錢進帳也沒有,現在這樣,掛著,但好歹曉得那是該自己的,是應收款,只是暫在別人的帳上,一等到收回來,就是自己的,這麼想著,就只能硬著頭皮往下做,仍然讓他們來吃,吃了呢,仍然不付現金,掛帳,你若是問一聲什麼時候給錢呢,他說以後一起算總帳,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說我們都是朋友,不會對不起朋友的,又說即使不是朋友,我們也不會為了幾個小小的飯錢就卷而逃的,我們的公司在這裡,我們的單位在這裡,我們的全家老小也在這裡,我們自己呢,也不見不值這幾個飯錢,所以錢梅子錢經理你儘管放心,就這樣呢,帳當然是越掛越多,而事情呢,仍然在繼續,幾個自封的股東呢,人人都很賣力,都想多拉些客人讓飯店多掙點錢,總是四處打聽,只要沾得上一點邊的,只要有飯局,總是儘自己最大能力拉到錢同志飯店來,但是結果呢,越是賣力的人,欠的也就越多,又因為對方都是朋友,都是關係戶,也不好拿人家怎麼辦,存心要給錢的怕是早就給了,不想付帳的才賴賴嘰嘰拖下來,這些人,又都不好得罪,只是如此只出不進,飯店的日常開支也成了問題,錢梅子哭喪著臉向大家說了好幾回,吳同志說你對我說我也沒有辦法,和向覺民說,向覺民道,我當初就叫你不要輕舉妄動的,錢梅子說,你現在說這話什麼意思,向覺民說,我要是有辦法,我也不會說這樣的話。
錢梅子去找過一趟楊展,楊展說,我正要去找你呢,說了和向小杉的事情,說向小杉提出和他分手,他也同意了,兩人已經吃了一頓告別飯,不再來往,但既然有了開始,向家的人都知道這事,現在結束了,也應該向向家的人告訴一聲,也算個禮貌吧,向小杉這個人,不多嘴,說不定根本就不告訴家裡人,所以楊展說,我正要來找你們說一說這事情,也算正式別過,以後有什麼事,仍然找我,錢梅子本來一直擔心楊展知道了向小杉在外面陪跳舞,會提出和向小杉分手的,想不到卻是向小杉先提出來,聽楊展的口氣,一點也不難過,也看不出有什麼義憤之色,錢梅子愣了一下,說,怎麼啦,不是好好的嗎,楊展說,我認為是好好的,可是向小杉認為不好,就算了,我也沒辦法勉強她,錢梅子試探他的口氣,說,是你提出來還是小杉提出來,楊展說,是她提出來的,她自從到舞廳陪舞,眼界開闊多了,結識的人物也多得多了,各種人物都見識了,所以眼界也高了,我理解她,錢梅子聽不出楊展說的是氣話還是什麼,呆呆地看著楊展,楊展不經意地笑笑,說,這就是商品經濟社會,換了我,我也會這樣的,錢梅子想繼續說向小杉的話題,楊展卻把話題問到錢梅子,說,你來找我,一定有事吧?錢梅子說了飯店收不迴應收款的事情,道,我想你是做律師的,也許有辦法對付這樣的事情,楊展正要說話,卻有人來找他辦事,便對錢梅子說,我得出去一趟,你別等我了,你先回去,晚上我到你家去。
錢梅子回來,想到楊展已經和向小杉斷了關係,再請他回來,怕向小杉不高興,別以為是有意給她顏色看,便去和向小杉說了,向小杉很不解地看著錢梅子,說,你請他來,我會有什麼想法,我怎麼會有想法呢,晚上楊展來的時候,向小杉正好在家,錢梅子和向覺民原以為她見了楊展會不好意思的,想叫她在自己屋裡別出來,可是向小杉一點也沒有不好意思的表情,楊展一來,她聽到楊展的聲音,就從自己屋裡出來,和楊展親親熱熱的,依坐在楊展身邊,錢梅子和向覺民面面相覷,不知說什麼好。
楊展聽錢梅子把事情說了說,問了問具體欠款的數字,大都是一兩千,也有千以內,最大的有兩筆,一筆是阿兵的朋友欠的,一筆是向於的朋友欠的,都在一萬左右,楊展笑了笑,又搖頭,說,這樣吧,我把打官司的過程,詳細地過程和你們說一說,你們看能不能打官司,你們聽著,別不耐煩,向小杉也在一邊笑,錢梅子說,我們都急死了,你還笑,向小杉說,我是笑楊展的,人家律師呢,都是希望有人打官司,律師靠什麼,律師就是靠有人打官司,就像賭場老闆抽頭,誰輸誰贏他不管,只要有人打官司,只要有人來賭,他永遠是贏家,楊展呢,卻像是怕你們打官司似的,要把打官司的複雜過程告訴你們,把你們嚇退,楊展說,我這是看什麼人說什麼話,和別人我不會這樣說,我當然指望越多的人來委託我,我掙的錢就越多,現在像我們這樣的剛出來的小律師,什麼是勝利,接到案子就是勝利,但是對自己人麼,哪能呢,自己人當然要說自己話,說真話,向小杉手向在座的人一指,說,你和這裡誰是自己人呢,楊展說,和大家都是自己人,向小杉說,你感覺好,楊展說,現在我們都是靠感覺好過日子的,錢梅子見他們越說離主題越遠,便向向覺民看看,向覺民問楊展,你是不是認為像我們這樣的情況不值得打官司?楊展說,得不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