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掛念南北兩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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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掛念南北兩故鄉
1931年“九一八”事變以後，瀋陽的原東北電政管理處下屬電信崗位上的報務技術人員，一部分投奔朱光沐在錦州恢復的東北電信管理處，一部分逃難到了北平，長春被日寇佔領後，那裡的無線電信人員逃到了哈爾濱，一部分人員得到哈爾濱電信總局局長徐箴的安排，同時朱光沐也派一部分報務員來哈爾濱得到了安排。後來，朱光沐也以東北電信管理處的名義同南京政府交通部聯絡，說明東北逃難進入關內的無線電人員，是國家通訊事業上的財富，是好不容易才培養出來的適用人才，提請交通部協助安排這些人的工作。交通部認為國家也需要這樣的人才，年底通知北平電信部門對來北平的東北電信人員幫助登記，等待交通部統一安排。劉準得知這個情況，就和哥哥劉瀚一起進行了登記，然後回家等待上面的通知。
進入1932年，劉瀚、劉準等來的是兩個壞訊息。一個是從收音機裡得來的，1月28日，吉林省自衛軍司令部成立與日本人指使的於深瀲偽軍作戰，拉開了哈爾濱保衛戰的序幕；一個是報紙上釋出的，上海1月28日十九路軍與侵華日軍作戰，拉開了淞滬保衛戰的序幕。哈爾濱是劉瀚在那裡工作了9年的北方故鄉；上海吳淞也是劉瀚在那裡的無線電臺工作了兩年的南方故鄉。南北兩故鄉，同遭一個日本帝國主義入侵，劉瀚心中激盪著憤恨日本強盜的怒潮，他深深地感嘆國家如此多災多難。特別是哈爾濱讓他放心不下，那裡有他建立的廣播電臺，有一起共事的同仁，有充滿愛國召喚的廣播節目，那裡還有他的正在哈爾濱工業大學讀書的兒子劉宗唐。如今那裡戰火紛飛，勢若累卵，已經決定寒假春節不回北平的宗唐，如何讓劉瀚和夫人馮慕勤不惦念!
在掛念“南北兩故鄉”的憂愁中，劉瀚一家迎來了1932年這個猴年的春節。本來，一年一度的春節是中國人最歡樂的日子，然而劉瀚一家和許許多多的人家一樣，都歡樂不起來。春節就是過年，儘管依照古老傳統民俗，劉瀚夫婦為父母準備了年貨，也給宗虞、宗禹、宗賢買了他們兄妹喜歡的過年的小玩意兒，但是舊曆“三十”(實際是二十九日)的中午，大家正在忙活，開啟收音機時，卻聽不到哈爾濱廣播無線電臺的節目了。怎麼回事?是收音機出了毛病嗎?劉瀚調一調旋鈕，知道收音機是正常的，因而斷定要麼是哈爾濱廣播無線電臺出了故障，要麼是被迫停播了，而冥冥中似乎覺得是被迫停播了。好像一塊烏雲遮住了太陽，一陣陰風，颳得人透骨寒冷，劉瀚預感到這是一種不祥之兆。劉瀚讓收音機一直開著，等待它甚至是盼望它的揚聲器出現聲音，可是它卻從此啞然了。收音機的無聲像有感應力似的，全家人也都沉默無語了。
舊曆“破五”，北平社會上風傳日寇佔領了哈爾濱。劉瀚意識到從此整個東北怕是離由候補殖民地淪為正式殖民地的日子不遠了，民族的大災難落到了3000萬東北同胞的身上。劉瀚夫婦更加憂心忡忡，惶惶然不可終日。從收音機裡聽不到哈爾濱當地的訊息，使鎖定哈爾濱臺廣播的劉瀚一家一時很不習慣，產生了強烈的失落感，不得已改為收聽其他臺的廣播，同時，常買北平的報紙瞭解哈爾濱方面的情況。劉準提醒說，何不去宗唐的同學秦亞雄家看看，亞雄若沒回北平，問問他家得了什麼訊息；若回來了，豈不可以知道許多準確的情況。第二天，劉瀚就到安定門西秦亞雄家去急訪。秦家說，亞雄本來是要回北平過年的，可是哈爾濱出了戰事，到現在年都過了，還沒見人影，上火上得嘴脣都起了泡。秦家也說正想去劉瀚家打聽打聽，可巧，劉瀚就來了。急訪的結果，劉、秦兩家都挺失望，心情自然更加憂慮，他們約定，一有訊息，一定儘快互相告知。
劉瀚回家說了情況，夫人馮慕勤更坐臥不寧了。隔了一天，夫人又催促劉瀚去亞雄家探聽訊息。劉瀚又去秦家，一進門，秦亞雄就迎了出來。原來亞雄剛剛到家，正要去看劉瀚，他還帶來了劉宗唐給父母親的信。亞雄告訴劉瀚，宗唐在哈工大挺好的。因為哈工大本為中俄合辦，又有東省鐵路這一層關係，日本鬼子礙於國際方面的麻煩，暫時沒有闖進學校，所以哈工大校園內還沒有受到日寇的侵擾。劉瀚既見到了亞雄，又見到了捎來的信，知道宗唐平安，久久懸吊著的心才算落了下來。
亞雄告訴劉瀚，他原想年前返回北平，可是發生了哈爾濱保衛戰，沒有成行。1月27日，日本人又利用漢奸熙恰指使於深瀲的偽軍向哈爾濱進攻，哈爾濱的日本人也組織起幾千人的武裝，在他們的商店居所壘起沙袋，製造他們安全受到威脅的假象，一面呼應日本人的進攻，一面隨時準備挑起事端。這都是大特務土肥原來到哈爾濱，勾結漢奸張景惠策動的。正在這時，24旅的李杜將軍和馮佔海的暫編第一旅開到哈爾濱，把於深瀲的偽軍打退，還把前來給偽軍助戰的日本飛機給打下來一架，栽到正陽河那邊，飛行員也摔死了。這一下，哈爾濱的老百姓就不緊張了，李、馮的軍隊穩定了哈爾濱的軍民。第二天李杜、馮佔海、丁超、趙毅、邢佔清、王之佑成立了“吉林自衛軍總司令部”，發表通電宣佈抗日。哈爾濱的團體、商會、銀行捐給大洋50萬元，支援抗日軍隊保國衛民。哈工大的學生以及哈爾濱的青年不少人投身抗日軍隊。抗日軍隊跟日本鬼子和偽軍從1月27日打到2月5日，苦戰了10天。這期間，哈爾濱廣播無線電臺天天報道保衛戰的戰況。亞雄的姑姑秦素，還深入到陣地前線採訪，2月3日，她隨前來救援哈爾濱的原屯墾軍苑崇谷旅到了哈爾濱西南的何家溝前線。2月4日，苑崇谷旅遭到日軍的包圍，部隊傷亡慘重。當時苑崇谷旅長準備以身殉國，拼到最後。隨之有偵察兵報告日軍包圍圈的空隙所在，苑旅長仍然想與陣地共存亡，是秦素及時建議，應從長考慮，儲存生力軍繼續同鬼子鬥爭，於是苑崇谷果斷突圍，帶領隊伍回到了哈爾濱。秦素2月5日上午在廣播中報道了保衛哈爾濱的戰況，非常具有鼓動性。這一情況，曾在馮佔海軍中工作過的方未艾《國際協報》副刊編輯)至2002年談起來，仍記憶猶新。亞雄告訴劉瀚，2月5日中午，哈爾濱廣播無線電臺的陳淮清，把全臺工作人員集中起來，停止了廣播，講清日本人是不會放過廣播電臺的人的，現在鬼子兵離我們很近了，電臺給每個人發放了一點盤纏費，囑咐大家後會有期，各自好自為之，遣散了電臺的人員。亞雄說，姑姑到哈工大告訴了電臺解散的情形，最後看看我，囑咐我不要忘了國恨家仇，盡國民的一份責任。隨後她匆匆去找苑崇谷的部隊，投入到了抗戰的洪流之中。
劉瀚返家途中，頭腦中反覆回閃著秦亞雄述說的哈爾濱淪陷時的情景，深深敬佩老同學陳淮清的沉著、堅毅、周到，妥善地安置了全臺的同仁，劉瀚心中充滿感激。劉瀚同樣深深地敬佩自己培養的播音員秦素，她是有勇有謀、俠肝義膽的愛國巾幗英雄。劉瀚相信東北人民還會進行艱苦卓絕的抗擊日寇的鬥爭的。
劉瀚回到家中，先把亞雄已回北平，宗唐一切都好的訊息告訴了夫人和全家人。多日的沉寂寡歡算是告一段落，人們之間又開始說話了。劉瀚給家人轉述了亞雄所述的情形，同時開啟宗唐託亞雄捎回來的信。信中除問候祖父母、父母親以外，講了他在班級中的學習生活。自從江橋抗戰發生以後，學校裡同學們都憂慮國家前途，大家踴躍參加軍訓課，給前方募捐支援抗戰。高年級的同學組織了演講報告：《日本帝國主義對東北侵略的目的》。高誠儒同學等作為哈工大的學生代表，同秦素一起到江橋前線慰問抗日戰士。同學任震英進行抗日宣傳，於開泉還曾到抗日軍隊中的教導隊當學生兵。劉宗唐由於有礦石收音機，每天都把從收音機裡聽來的抗日訊息及時轉達給班裡的同學，學生們的愛國情緒很高。宗唐向父母表示一定要學好功課，鍛鍊身體，掌握本領，以備為國家服務。劉瀚夫婦覺得兒子年歲不大，但是開始成熟了，不由得體味到了一種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