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八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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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我要如何不愛你

夏米聽不到回答,忽覺頭腦裡一陣恍惚,手腳似乎都輕飄起來,不再感覺到那難以忍受的劇烈疼痛,倒是胸腔裡一股巨大的悲涼逐漸向外擴散。她頃刻流下淚來,蕭辰澤,你好狠!你謀殺了自己的孩子!

1

夏米與蕭雲逸回到南華苑時已凌晨兩點,party結束,各類裝飾及餐具還未完全收拾,傭人也先休息了。蕭雲逸泊好車後,兩人沉默地開門進屋,不想卻碰到等在客廳的蕭辰澤。

夏米驚訝地看著他。

“你們去哪兒了?”蕭辰澤打量著他們,將視線停在夏米的臉上。

蕭雲逸搶先一步答道:“我們出了點兒事。”

蕭辰澤將目光轉向他,面上波瀾不驚:“出了點兒事?”

夏米低下頭望著腳尖,想起剛才將她與蕭辰澤的關係告訴了蕭雲逸就有些心虛,連對上蕭辰澤的眼睛都很困難,她怕自己會忍不住露出馬腳。

“雲逸,你不覺得應該解釋一下你和……你嫂子三更半夜這副模樣回來的原因嗎?”

夏米心神一震,這才意識到她和蕭雲逸兩人都滿身泥垢,非常狼狽,她甚至與蕭雲逸分穿著一套高爾夫運動裝,寬大的衣襬雖然長過膝蓋卻更加顯得詭異。也難怪蕭辰澤會露出一副生氣在意的模樣。

蕭雲逸知道不可能糊弄過去,他頓了頓:“我因為心情不好喝了酒,開車去兜風,被夏米撞見,她阻攔我我不聽,於是她也上了車。後來……我不慎掉進了泥澤,她想盡辦法救了我。”他說到這兒,卻笑了笑,“哥,事實和你想象的不太一樣吧。”

蕭辰澤沉默著,面上看不出異樣,眼中的溫度卻完全消失殆盡。他凝視著蕭雲逸,對方也直直地回視著他,毫無畏懼,蕭辰澤一臉平靜,心中卻驚疑,蕭雲逸當著他的面直呼夏米姓名,甚至還在袒護她,他們的關係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親密?他不是沒聽出蕭雲逸的話中有話,他那雙眼睛簡直像在告訴他,“別裝了,我已經知道你的祕密。”

蕭辰澤不動聲色地蹙眉:“怎麼會這樣?你沒事嗎?要不要請醫生過來看看?”

“不了,我想休息。”蕭雲逸轉開眼,望向一旁的夏米。

蕭辰澤也看向一直低垂著頭的夏米:“你呢?沒事吧?”

夏米抬起頭,蕭辰澤正溫和地看著她,甚至牽起了她的手:“小米你真勇敢,多虧了你,辛苦了。”

夏米害怕地低下頭,他的溫柔比暴怒更恐怖,他的眼睛深處又冷又狠,刺得她一陣肝顫。

“雲逸,快去休息吧,如果不舒服就打給醫生,讓他走一趟。”

“……好。”嘴上應著,蕭雲逸卻沒挪步。

蕭辰澤仿若未見,他扶著夏米往樓上走去。夏米也不知怎麼,竟害怕地回頭去看蕭雲逸,一臉的不知所措。

“哥!”蕭雲逸脫口喊出來。

蕭辰澤回頭,淡淡地看著他:“怎麼了?”

蕭雲逸動了動嘴,卻一語不發。

蕭辰澤笑了笑:“快去休息吧。”然後轉過身,繼續上樓。

蕭雲逸一動不動地看著夏米單薄的後背,心中五味雜陳。就在剛才,這個身材瘦削的女孩,奇蹟般地救了他。夏米彷徨無措的眼神竟讓他的心跟著狠狠地一疼,他想也不想地叫住了蕭辰澤。可他又能做什麼?就算那場交易是真的,他也已經答應夏米,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兩人回到臥房,蕭辰澤並未像夏米想象的那樣立刻發作,而是平靜地吩咐她:“你先去洗澡吧。”

夏米拿起衣服,迅速地躲進了浴室。

蕭辰澤望著浴室門,臉色立刻陰冷下來,他很憤怒,但需要時間理清頭緒。剛才夏米與蕭雲逸之間的微妙氣氛,讓他不得不懷疑夏米背叛他了,至少也與蕭雲逸達成了某種共識,甚至建立了什麼祕密!想到這裡,蕭辰澤不由怒火中燒,他在床凳邊坐下,聽著浴室內傳來淋浴的水聲,剛才蕭雲逸說的是事實嗎,他們去了多偏遠的地方?蕭雲逸甚至掉進泥澤,而夏米救了他?這可能嗎?如果是真的,那他們現在倒是生死之交了!蕭辰澤抿緊脣角,他居然給自己安了顆炸彈,一直認為夏米很懂分寸,她之前表現得很聰明,應該清楚背叛他不會有好下場,那麼,她究竟是為了什麼?

浴室的門被推開,夏米穿著浴袍,一邊用毛巾擦拭頭髮一邊走出來,一眼就看到緊緊盯著浴室門口的蕭辰澤。她吃了一驚,不由得後退一步,沐浴後溫熱的後背立刻感到了寒氣。

蕭辰澤牢牢地看著她,一言不發,氣氛凝滯而壓抑。

夏米暗暗地給自己打氣,沒必要心虛,蕭雲逸已經答應她不會說出去,自己大可當作什麼也沒說過。今晚的事她沒有任何錯,反而是蕭辰澤,他與林妙然究竟是什麼關係?他到底要幹什麼?連半個字都沒有告訴過自己,卻要求自己絕對服從,憑什麼?夏米想到這兒,少了些膽怯,她抬頭迎上蕭辰澤審視的目光。

蕭辰澤將她瞬間的變化看在眼裡,啟脣道:“你去把淋浴的噴頭開啟,浴室門不要關。”

夏米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他的意思,這人一向謹慎。她回到浴室,照做後再來到他面前。

“現在,解釋一下吧。”蕭辰澤的聲音平緩。

“剛才蕭雲逸不是已經說過?那就是事實,他沒有騙你,我也沒有。”夏米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是全部嗎?”

“……是。”

蕭辰澤不置可否,他安靜地坐了會兒後從口袋裡取出煙盒,緩慢地點上,再緩慢地吐出煙霧,彷彿要給足夏米思考的時間。

“你在侮辱我的智商。”蕭辰澤看著夏米,竟然笑了。

夏米沒法反駁,在這個人面前,一切謊言都顯得蹩腳。

“同樣的話我不想重複第二次。”蕭辰澤緩慢地說道。

夏米頓了頓,她艱難地抬腳,一步步地走到床邊坐下。

“你知道蕭雲逸為什麼心情不好嗎?”她斟酌著開口,“因為今晚,他向林妙然求婚了,但卻被拒絕。”她看向他,“我想,這個結果應該在你的意料之中吧。”

蕭辰澤沉默一瞬,他慢慢地把玩著手中的打火機:“這是雲逸告訴你的?你和他的關係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

“不,是我無意中聽到的,不止這些,我還看到了那枚戒指。你的戒指就掛在林妙然的脖子上,那是一款女戒,想必是物歸原主了。”

蕭辰澤黑色的眸子再次緊鎖在夏米的身上:“回答我的問題,你和雲逸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親密,你對他說了什麼?”

“沒有!”夏米立刻否認。

蕭辰澤冷冷地看著她。

“他和我關係並不好,之前也一直很討厭我,畢竟我傷害了他最好的朋友。但剛才,他掉進泥沼裡,真的很危險,我不可能見死不救,如果不是我,他或許已經沒命了,換做你,難道不會感激嗎?”

先是andy,再是蕭雲逸,接近過夏米的人似乎都在逐漸改變對她的態度,蕭辰澤緊握了打火機。她有什麼自己沒察覺的過人之處嗎,還是另有目的?難道……蕭辰澤的眸子又暗沉了幾分,想到夏米與蕭雲逸可能已經結成同盟,他心底的怒火就難以平息,絕對不能允許這種背叛。

夏米剛洗過澡,因為心不在焉,身上的浴袍帶子只隨意地繫著,敞開的前襟內能看到緊緻的鎖骨和若隱若現的光裸肌膚,與平日中規中矩的形象不同,竟有幾分嫵媚的閒散風情。蕭辰澤心中一動,眼眸更深了,他勾起脣角,一改先前的冷若冰霜,面上多出詭異的笑容。

這笑容裡的曖昧意味太過明顯,夏米本能地察覺到不對勁兒,下意識地往後移動了身體,蕭辰澤並沒讓她得逞,傾身上去一把扣住她的肩。夏米受到驚嚇,她的身子往後仰,想拉開兩人間的距離,可蕭辰澤那張好看到驚豔的臉已經瞬間貼了過來,性感優美的脣微微地向上勾勒出弧度,迅雷不及掩耳般地朝她吻下來。

“你……幹什麼!”夏米及時偏頭,然而蕭辰澤快她一步,已經將她壓倒在**。她的腦袋被迅速地扳過來,隨即他灼熱的脣便壓了下來,蕭辰澤的動作毫不溫柔,以不容抗拒的姿態撬開了夏米的脣瓣。

夏米發不出聲,她只能驚慌地反抗,但她哪裡是蕭辰澤的對手,舌頭猝不及防間被蕭辰澤捲住,一陣吸吮舔咬,便彷彿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光了般,身子一軟,不由自主地發出一聲低沉的喘息。

“你……又發作?”夏米艱難地從喉嚨裡擠出聲音。

蕭辰澤沒有回答,他眼神深邃,動作流暢,哪裡是發病的樣子?

夏米感到既羞恥又憤怒,如果不是發作,蕭辰澤為什麼突然間這樣?!長這麼大,她在情事上的唯一經驗就是和蕭辰澤的那晚,而身體卻彷彿比頭腦還要清楚地記得這個男人!如此輕易就被他征服,任憑擺佈,夏米提醒自己不能屈服,也不要有感覺,然而,她卻無法控制,羞恥與悲傷瞬間包圍了她。

蕭辰澤的手指靈活,挑逗意味十足,不停攻擊她的**點。埋在夏米鎖骨處的頭忽然抬起來,暈黃的燈光下她只看到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慵懶地眯著,說不出的魅惑。夏米不由得呼吸一滯,緊緊地閉上了眼睛,腦子全亂了!

自己果然……喜歡著蕭辰澤吧?

如果不是喜歡,怎麼會對他完全無法抗拒;如果不是喜歡,怎麼會看到林妙然戴著那條項鍊就衝動到出賣他;如果不是喜歡,為什麼此刻會這麼痛苦,卻這麼心甘情願?完了,夏米,你真的完了……

她的眼淚從緊閉的眼角流下來,身體卻陡然間熱起來,陌生的快感令夏米措手不及。她臉色潮紅,呼吸不由自主地變得濁重,而正掌控著她的人,嘴角挑起一抹不被察覺的輕笑。

“給我個理由!”夏米忽然睜開眼,她緊緊地咬住下脣,努力保持清醒,瘦小的身軀微微地顫動著。

蕭辰澤有些意外,他凝視著身下的女人,平時普通的一張臉,此刻泛起一層桃紅的媚意,目光迷離,竟說不出地誘人。

“給我個理由!”夏米堅持道,她的雙眼分明沾染著**,語氣卻十分執拗。

蕭辰澤愣住了,忽然明白她的意思。

“給我個理由……”我不能這麼犯賤!夏米心中呻吟,痛苦地閉上眼。

蕭辰澤的呼吸有些不穩,內心深處好似有什麼東西被擊碎,整個人都為之一顫,他脫口道:“你欠我個人情。”

夏米微微地睜開眼睛:“什麼?”

“拉斯維加斯,那個黑人小乞丐。”

夏米恍惚想起來,是啊,在拉斯維加斯……

那時他問她:這算是你求我嗎?

她回答:算。

然後他就笑了:那好,你記著欠我的人情,在有需要的時候還給我。

這算是還他人情嗎?夏米嘆出一聲,重新閉上眼,終於放鬆身體,任由自己淹沒在前所未有的**當中。

蕭辰澤凝視著她的臉,再次俯下身去。

夜還很長。

他知道,控制一個女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掌控她的心,愛情永遠是左右女人思維的最高指令,這場情事原本只為了征服她,卻什麼時候開始認真了,連蕭辰澤自己也說不清楚。

清晨,淡淡的微光透過厚重的窗簾照進來,蕭辰澤睜開眼,想抬起身子,卻突然頓住,低頭髮現了懷中的人,夏米瘦小的身體就縮在他的懷裡,柔軟的髮絲蹭著他的胸,些微刺癢。蕭辰澤將她抱到旁邊的枕頭上,她仍在熟睡,睫毛在眼睛下面拖出一小方陰影,面板十分白皙,脖子以下留有幾處吻痕。蕭辰澤注視著她,並不算溫柔地抬起她的下頜,夏米的睫毛很長,鼻樑秀挺,紅潤的嘴脣微張著,情事過後的性感一覽無餘。

蕭辰澤有些恍惚,微微低了一下頭,想要吻上去,又停住了,終於放開她,起身取過床頭的煙盒,點燃一支,緩慢地吞吐。

夏米忽然動了動,她以一種極自然的姿勢靠近蕭辰澤,偎在他的身側,兩具身體緊貼著。蕭辰澤皺了皺眉,想要將她推開一些,身邊的人立刻發出睡眠中被打擾的不滿聲,又往他胸前靠了靠,將腦袋埋進他的肩窩處。

蕭辰澤觀察夏米緊閉的雙眼,真的還沒有醒嗎?

貼得這麼近,他幾乎能聽到她心臟跳動的聲音,能感覺到她身軀的溫熱與柔軟。呼吸間帶出的小氣流灑在蕭辰澤的頸邊,一種說不清的怪異感覺在他的心中破土蔓延。

似乎,從沒與誰靠得這樣近。

又過了一會兒,夏米終於悠悠轉醒,一時不知身在何處,她望著天花板,前晚的記憶慢慢回籠。

“啊!”她短促地驚叫一聲,隨即用被子蓋過頭頂。

蕭辰澤看著她,將煙碾滅:“醒了?”

沒有迴應。

蕭辰澤揭開被子,他的一雙手臂橫過去,毫無防備地壓在夏米的身上。

夏米一驚,察覺兩人都赤身**,肌膚相貼的觸感令她幾乎尖叫,她下意識慌亂地扭過頭去,連耳根都紅了。

蕭辰澤那雙惑人的眼眸正盯著她,耳邊傳來一聲慵懶的輕笑:“害羞了?你昨晚可不是這樣,一直很配合……”

“你住嘴!”夏米麵紅耳赤,慌張地瞪了他一眼,“你快起來,別壓著我!”

蕭辰澤並不如她所願,而是慢慢勾起嘴角,貼近她的耳邊:“你愛上我了,夏米,你知道嗎?”

夏米深深地呼吸,胸膛隨著節奏起伏,她強迫自己對上蕭辰澤的眼睛,顫聲道:“你也是這樣征服林妙然的嗎?”

蕭辰澤的眼眸一暗,立刻鬆開了手。

夏米蜷起身體,將頭埋在被子裡,蕭辰澤如她所願地放了手,她卻一點兒也輕鬆不起來,林妙然像是他的禁區,觸碰不得,這個認知令她非常難受。

“都是過去的事了。”蕭辰澤突然開口,“20歲都不到,我們還在唸書,後來因為性格不合分手,她去了英國。”

夏米沒想到他居然會跟自己解釋,失落的心很沒用地又恢復了一絲活力。

“那為什麼你一直帶著那條項鍊,而現在……又出現在她的脖子上?”夏米仍舊捂在被子裡,聲音甕聲甕氣。

“再見到她並且還給她,是為了確定我能放下了,我並不想因為這件事和雲逸之間弄得不愉快。”

“蕭雲逸一點兒都不知道你們的關係,還向林妙然求婚。”夏米頓了頓,“還有林妙然,她還戴著那項鍊,證明她根本放不下你。”

“那不是我能左右的。”蕭辰澤說完這句話,拉開夏米蓋在頭上的被子,直直地凝視著她。

夏米垂下眼,嘴脣抖了抖,臉立刻紅了。

蕭辰澤修長的手指似羽毛般來回輕緩地拂過她的臉頰:“只要你一直愛我,把你的心完整地交給我,我的眼裡就只會有你。”

像是在呼應他充滿情意的溫柔觸碰,夏米的身體顫了顫,慢慢地抬眼看著他,這麼近的距離,能在他漆黑的瞳孔裡看到自己,唯有自己。

很蠱惑人,夏米承認抗拒不了,但她心底卻知道,蕭辰澤……他在撒謊。

“能做到嗎?一直愛著我,不欺騙我,你就可以得到我。”蕭辰澤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她,不給她一絲鬆懈猶豫的機會。

“……你想知道什麼?”夏米終於妥協,她低垂的眼瞼不停地顫動。

蕭辰澤看著她,胸口竟有些煩悶:“你對蕭雲逸說了什麼?夏米,這很重要,不要瞞著我。”

夏米細微地抽了口氣,抿緊的嘴脣終於艱難道:“我告訴他……我們是利益婚姻,沒有感情,你答應離婚時付五百萬給我。”

蕭辰澤危險地眯起雙眼,周身的氣場立刻降至冰點:“還有呢。”

“沒了,我知道的也僅此而已。”夏米苦笑。

難堪而可怖的沉默。

夏米的心再次落入冰窖,她很清楚坦白的結果是什麼,卻不得不這麼做。

蕭辰澤翻身下床,片刻前的溫存已不在,他迅速地穿上衣服。夏米一聲不吭,更不敢回頭去看。

蕭辰澤整理完畢,走到門邊停下來,回頭看向仍捂在被子裡的夏米:“別再和蕭雲逸接觸,別再對他透露任何事。”

他的聲音異常冷酷,不安的感覺宛若沙堆,在夏米的心中不斷積累,直到極限以後就會崩解。

“回答我,夏米,別再讓我失望。”

“……嗯。”夏米沒有動,她低聲應道。

蕭辰澤開啟房門,說一句:“我要去片場住一段時間,你照顧好自己。”便合上門離開了。

毫無留戀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夏米怔怔地聽著,而後,只能痛苦地閉上了雙眼。

2

如蕭辰澤所說,接下來的一個月他都待在片場,一次也沒有回過南華苑。為了避開蕭天成,夏米依舊大部分時間窩在房間裡,只偶爾去庭院晒太陽,與前一個月不同的是,蕭雲逸開始常常過來,有時也會與她聊上兩句。

夏米坐在庭院的搖椅上輕輕地搖著,她閉著眼感受著陽光,手慢慢地移到小腹上。已經三個月,蕭辰澤說過她會在這時“流產”,然後便讓她回去上班。但現在,無論是蕭辰澤還是andy都沒有一絲動靜,沒人聯絡過她,夏米微微曲起手指,她的小腹平坦緊緻,再久就瞞不下去了。

蕭雲逸來到夏米跟前時她已經睡著,雙手放在膝蓋上,閉著眼,眉頭微蹙,似有煩惱在夢中也難以釋懷。蕭雲逸靜靜地看著她,幾乎想伸手去撫平她眉間的褶皺,但那太驚擾了。他將自己的外套脫下來,輕輕地蓋在夏米的身上,視線不經意間停留在她鬆開鈕釦的衣領處,那截白皙的脖子令他微微發怔。

為什麼會這樣?蕭雲逸凝視著她熟睡的臉,曾經那麼厭惡的一個人,怎麼會變成思戀?這一個月以來,只要想起那驚心動魄的一晚,他的心臟就會發痛,眼前就會出現這瘦小女人的身影,她救了他,卻又拿走了什麼,害得他念念不忘。蕭雲逸無意識地伸出手去,才一個星期不見,就又忍不住回來看她,明知道不應該啊!

夏米的眼簾微微地抖動,是要甦醒的跡象。她張開眼,先迷茫地眨了眨,才慢慢地對準焦距,與蕭雲逸四目相交。

她愣住,而後露出一臉的驚訝。

蕭雲逸不知怎麼連這正常反應在她表現出來都覺得相當有趣,彷彿自己的等待只為了這一刻而已。

“你醒了?”他問道。

“額……”夏米一呆,連忙坐起身子,“雲逸,你什麼時候來的?抱歉,我太失態了。”

幾次交談後,蕭雲逸讓夏米直接稱呼他雲逸即可,夏米想想沒有拒絕的理由,於是改了口。

“哪裡失態了?”蕭雲逸微笑。

“你站在這裡多久了?怎麼也不叫醒我。”夏米沒有回答,而是嗔怪地說。

蕭雲逸笑了一下:“因為看你睡覺很有趣。”

“你,看我睡覺?”夏米不可置信地重複。

“嗯,一直看著。”蕭雲逸稍微拉長音,認真地說。

一抹怪異的感覺爬上夏米的心頭,她故意忽略般地轉移了話題:“今天怎麼有空回來,公司不忙嗎?”

“嗯,還好。”蕭雲逸拉過一張藤椅,在她的對面坐下。

“那個,”夏米頓了頓,笑著問道,“你和林小姐怎樣了?後來有聯絡嗎?”這還是那天以後她第一次向蕭雲逸提起林妙然。

蕭雲逸沉默了一會兒,聲音有些沉下來:“我想已經沒有必要了。”

“怎麼會?”夏米驚訝地抬頭,“你打算這樣就放棄?不後悔嗎?你和她青梅竹馬,喜歡她那麼多年,因為一次拒絕就要放棄?”

蕭雲逸看著她,忽然笑出一聲:“夏米,你知道的,我和她不可能了,在明白了那樣的事實以後,不可能了。”

這話說得含糊,卻讓夏米一陣心驚。

“你……什麼意思?”

“我說過,會對你以誠相待,自然也希望你能真實地待我。”蕭雲逸望著夏米的眼睛,不讓她轉開視線,“妙然胸前的那枚戒指,你以為只有你看到了嗎?”

夏米微微地長大了嘴,半晌說不出話來。原來蕭雲逸都知道!他那天那麼失態,喝那麼多酒,還發瘋地飆車,是因為發現了林妙然與蕭辰澤的關係!他和她都一樣。

“原來如此。”夏米低聲說,“……對不起。”

“為什麼要道歉?”

夏米微微地低下頭:“我分明知道,卻假裝不知,也不打算告訴你。”

“這我能理解,你的立場很尷尬,我不會怪你。”蕭雲逸笑了笑,“辰澤還是一直沒有回來嗎?”

夏米點頭,澀澀道:“是啊,他很忙,一直在片場。”

“真的在忙嗎?”

夏米靜了靜,稍微調整聲調:“是不是真忙都沒關係吧,反正你也知道,我們的關係並不如表面那麼好。”

“期限是多長?”蕭雲逸忽然問。

夏米倏然抬頭:“什麼?”

“總有個期限不是嗎?”蕭雲逸的一雙眼眸閃著光亮,“我不在乎你們的目的是什麼,我只想知道……什麼時候結束。”

“不,我不知道。”夏米搖頭,有些慌張地移開眼,之前怪異的感覺再次浮上來。

“你真的懷孕了嗎?”蕭雲逸睇著她的肚子。

夏米下意識地捂住腹部,嘴脣抖了抖,正不知如何回答,便感到一股噁心湧上來,彷彿急於證明般立刻乾嘔了幾下。

“你沒事吧?”蕭雲逸驚疑地扶住她。

夏米擺擺手,喘了幾下才直起身:“我沒事。”

蕭雲逸看著立刻恢復如常的她,苦笑道:“你這又是何必。”

“抱歉,我有點兒累了,想回房間。”夏米低著頭不去看他,慢慢地起身往回走。

蕭雲逸久久望著她的背影,卻不知背後也有人,正久久地望著他。

3

天漸漸轉冷,夏米整天都窩在房間裡,午飯也是劉嫂端上來吃。下午秦曼來看了看她,見她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稍坐後就離開了。

傍晚,夏米覺得口渴,從被子裡爬出來喊了兩聲劉嫂,沒人迴應。她想了想,自己穿上睡袍出了房門,又喊了兩聲,還是無人應答,於是順著樓梯往下走。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夏米還看著腳下完全來不及反應,便被一股力量狠狠地撞了出去,她驚呼一聲,眼前天旋地轉,再有意識時看到的是劉嫂驚恐而扭曲的臉。她張了張嘴,感到身體一動不能動。

“夏小姐!夏小姐!您沒事吧?!”劉嫂焦急地喊。

夏米眼前發黑,她想說自己沒事,卻感到小腹一陣劇烈的絞痛,她咬緊牙弓起身,疼得渾身**。

“啊!”劉嫂驚呼,手忙腳亂地地抱住夏米,眼睜睜看著她的大腿內側流下血來。

“天啦!怎,怎麼會……”她慌張地扭頭大喊,“快來人啊!夏小姐摔倒了!快點兒來人啊!”

夏米已經疼得說不出話來,她蜷縮著身體,卻聽到劉嫂兀自喃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是……真的懷孕了?”

夏米微微顫抖,她強迫自己看清眼前的人,卻只能看見無數的光影,完全不能分辨面目,“是……蕭辰澤?”

劉嫂驚愕地睜大眼,抖著脣說不出話。

夏米聽不到回答,忽覺頭腦裡一陣恍惚,手腳似乎都輕飄起來,不再感覺到那難以忍受的劇烈疼痛,倒是胸腔裡一股巨大的悲涼逐漸向外擴散。她頃刻流下淚來,蕭辰澤,你好狠!你謀殺了自己的孩子……

急促的腳步聲與人聲逼近,夏米的意識漸漸模糊,然後完全失去了知覺。

蕭辰澤接到噩耗時正在馬來西亞拍一場戲,他立刻乘專機回來,迅速趕往醫院。夏米出意外的訊息是秦曼告訴他的,這令他驚訝不已。按照他的計劃,這個月底才會讓夏米“流產”,並且已做好周全的準備。

突如其來的變故令他大惑不解,難道夏米自認為瞞不下去而擅自行動了?蕭辰澤不相信她有這個膽量和能力,要串通秦曼和醫生更加不可能。那麼,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蕭辰澤深深鎖眉,事情越來越不在掌握,夏米的一切都是個意外,從她出現開始就在不停地打亂計劃,蕭辰澤望向窗外的眼神凝重,他自然不能多問秦曼,又與夏米溝通不上,看來一切都只能等到見面再說了。

蕭辰澤趕到醫院,一見秦曼便焦急地問道:“小米怎麼樣了?”

秦曼怔了怔,不知怎麼說才好。

“您說話呀!”蕭辰澤心驚,難道夏米出了什麼事?

“你彆著急,夏米她沒事!”秦曼複雜地看著他,安撫般握住他的手,“但是孩子,沒能保住……”

蕭辰澤睜大眼,臉色蒼白地後退一步:“怎麼會這樣?”

“劉嫂說,她下樓梯時不小心摔了下來,才會……”秦曼說著,掩面哽咽。

蕭辰澤觀察她的神色,卻看不出什麼,再朝病房門口擺放著座椅的方向望過去,蕭天成面色冷峻地坐在那兒,一言不發,眼裡卻掩不住悲傷。秦曼也沉默下來,不時用手絹輕輕地擦拭眼角。

“我現在能進去看她嗎?”蕭辰澤問秦曼。

秦曼慢慢點頭:“她剛醒來還很虛弱,誰也不想見,你既然來了,就去陪陪她吧。”

蕭辰澤聞言推開病房門,一眼就望見夏米瘦小的身體躺在雪白的被子裡,臉轉向窗戶那邊。蕭辰澤走過去,夏米聽到腳步聲轉過臉來,這一眼卻使蕭辰澤腳下頓住,夏米的眼睛黑漆漆的深,臉色比身上的被子還要白,脆弱得像個易碎的白瓷娃娃。

蕭辰澤感到有什麼東西塞堵在胸腔處,令他難受不已,他一步步地走到夏米的身邊,緩慢地伸出手。

才輕觸到臂膀,夏米就出聲道:“別碰我。”

蕭辰澤霎時僵住,無法再更接近的手停留在半空中。

“……很可笑吧。”夏米的嗓音低啞,她就這樣看著他,一字一字緩慢又輕飄地說,“我在心裡不停地喊著,叫著,不能愛上你,不能落入你的陷阱。卻還是像個傻瓜一樣,毫無抗拒能力,甚至,痴心妄想。”

蕭辰澤無甚表情,內心卻並不平靜。

“你曾經說,我有自知之明,知道什麼事能做什麼事不能,所以才挑上我。”夏米微扯嘴角,慢慢地轉過頭不再看他,“可女人就是都這麼蠢,一旦動了情,什麼都亂了。心中那點兒堅持,展開了也不過是副殘缺了羽毛的短翅,撲騰不了多少距離。”

蕭辰澤沉默,事已至此,他就算明白髮生了什麼,也晚了。

“……出院以後,讓我離開吧,我已經幫不了你任何事。”夏米閉上眼,淚從眼角滑落。

蕭辰澤看著她,心口彷彿有一種細碎的痛。

“懷孕的事,你應該告訴我。”

“你也應該告訴我!”夏米微顫著身體,聲音聽上去極其壓抑,“打算用這麼殘忍的方式讓我流產,你也應該告訴我。”

“不,我什麼都沒來得及做。”

夏米滿眼痛苦地看向他:“你撒謊,你一直在騙我。你根本不愛我,更不會要我的孩子!是我痴心妄想,沒資格怪你,我本打算晚點兒告訴你,我願意什麼都不要,我可以獨自……”

夏米再說不下去了,她已泣不成聲。

蕭辰澤握住她顫抖的雙肩,凝視她佈滿淚痕的蒼白麵容,感到體內一陣難耐的痛楚,“……對不起。”

夏米閉上眼,仿若未聞。

就在這一刻,蕭辰澤忽然覺得,他這輩子都不想再看到面前這個女人如此傷心絕望的樣子。他捧起夏米的臉龐,俯身吻上她帶有鹹味的雙脣。只是接觸而已,他卻感覺自己的臟器像從身體裡被掐住一樣的疼,這是他第一次知道,親吻會讓人如此疼痛。

夏米雙肘抵在自己的胸前抗拒著,卻因為虛弱完全起不到作用。蕭辰澤探手到她腦後將她壓近自己,舔吻著她那蒼白的嘴脣,無限溫柔。

蕭辰澤牢牢地抱著她,頭埋在她的耳側:“相信我,不是我做的。”

夏米說不出話,腦中一片混亂。蕭辰澤的親吻令她驚訝,沉淪,卻也痛苦不已。她的心似被撕裂開來,越是用力喘息,無法忍受的劇痛越是隨著呼吸加深。

驀地,夏米驚慌地抓住蕭辰澤的手臂:“是劉嫂!她就是背後推我的人,她知道我假裝懷孕的事,她以為我沒有孩子!”

蕭辰澤眼中陰晴不定,他扶夏米躺下,拉過一把椅子在旁邊坐下,認真地看著她:“想知道嗎,我可以告訴你,誰是真正的凶手。”

相信他了嗎?又一次,準備相信他了嗎?蕭辰澤,這個人從沒有一次對她講過真話,而她,即便識破,卻沒有一次不去相信。

夏米望著他良久,終於,慢慢地點頭。

“六年前,林妙然與我分手後獨自前往英國,與這邊的朋友斬斷了聯絡。後一年,我為了離開南華苑,輟學進入娛樂圈,與父親鬧到決裂。”蕭辰澤語速平緩,他頓了頓,“我們不是自然分手,而是被人破壞。或者說,有人以不惜毀滅一個人為代價也要拆散我們。但在那之前,我已有所察覺,主動向妙然提出了分手,破壞了那人的計劃,讓結果發生了改變。”

夏米沒有出聲,她隱隱地覺得猜到了答案。

“林妙然是恆威電子創始人林孝峰的獨女,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她與雲逸同校同班,青梅竹馬,如果今後海灣能與恆威聯姻,對兩家企業來說都是不可多得的好事。”

夏米聽得心驚,預感到蕭辰澤將要說出什麼,卻又覺得哪裡不對。

“可惜有人打錯了算盤,妙然在雲逸16歲生日那天初次來南華苑,見到了我。”蕭辰澤將目光投向稍遠的一隅,“那時的我,因為幾年前發生的一場事故,對所有人都很冷淡。但妙然卻是一個意外,她在健康富裕的家庭里長大,擁有充沛的正能量,單純善良,謙遜有禮,那些特質吸引著我。同樣,我的冷漠與孤獨也吸引著她,然後,我們就那麼戀愛了。”

夏米安靜地聽著,直到這一刻,她仍絕望地感受到,那幾乎要吞噬她的灼熱感情如同在深海里浮沉漂流般,完全不由她掌控,令她痛苦而束手無策。

“你應該已經猜到,那個不甘心要破壞一切的人,就是秦曼。”蕭辰澤轉眼看住夏米,見她蒼白著一張臉,安撫般地笑了一下,“我是長子,海灣集團的創始人又是我外公,無論從哪方面看我都應該是繼承人。可如果妙然能與雲逸結婚,有了恆威電子這堅實的後盾,那父親就得從企業利益的角度出發而選擇蕭雲逸。林妙然這枚棋子,對秦曼來說至關重要,而妙然卻愛上了我,這等於直接宣佈了雲逸的死刑,她不會容忍這樣的事。”

“她做了什麼?”夏米問道。

蕭辰澤沉默片刻,才再開口:“如果當初,我沒有主動與妙然分手,那我可能,早就去和母親團聚了。”他笑了笑,“當然,運氣好的話或許能保住一條命,但人肯定是廢了。”

夏米倒吸一口涼氣,滿眼的難以置信。

在她的印象裡,秦曼溫和可親,甚至有些軟弱,她一直覺得秦曼是個沒脾氣的普通婦人,完全無法與蕭辰澤口中那陰險歹毒的形象畫上等號。

“背後推你的人不是劉嫂,她會出現在那兒,是被人利用而故意造成的結果,好讓你產生錯覺。”

“為什麼選擇劉嫂,她並沒有動機啊?”

“動機可以捏造,對秦曼來說,犧牲一個傭人根本無關緊要。”

是嘛,對秦曼來說犧牲一個無關緊要的人根本無所謂,那麼,對你來說呢?是不是犧牲我,也沒關係呢?夏米看著他,卻什麼也沒問。

蕭辰澤見她不語,解釋道:“劉嫂其實是我的人,原本,她會幫你完成流產的計劃。”

原來如此,夏米恍惚想到,“所以那時候,她才會那麼說……”

“可是,秦曼為什麼要這麼做?她為什麼……要毀掉我的孩子?”夏米慘白著一張臉,細長的手指在被褥上微微地攥成拳。

“蕭雲逸向林妙然求婚失敗,她的如意算盤再次落空,原本指望蕭雲逸鍥而不捨,繼續對妙然展開攻勢,卻不想雲逸就此放棄了,而過多關注於你。”蕭辰澤說著,意味深長地看著夏米,“你猜她有多震驚,多失望?原本想利用侄女牽制住我,我沒答應卻娶了你,她認為我再無威脅,卻怎麼也沒想到,平庸普通的你讓蕭雲逸動了心。”

夏米疲憊地搖頭:“我和蕭雲逸根本沒什麼,我只是救過他。”

“但秦曼不這麼想,她要除掉你,至少,也要讓你受到重創。”蕭辰澤的眼神變得微妙,“她早就懷疑我們的關係,在南華苑裡一直派人監視。這次推你下樓,一方面看你是否真懷孕,若是真的,正好給你個教訓,讓你遠離蕭雲逸。另一方面,若你是假的,那你定是我別有用心的安排,她也好早有對策。”

夏米良久無語,喃道:“憑什麼,我要成為你們利益爭鬥的犧牲品?這些事都與我無關,為什麼受到傷害的人卻是我……”

蕭辰澤微微地斂下眼:“對不起,夏米。我自認為計劃周密,卻沒料到諸多變化,害你受到牽連。”

“如果真的感到抱歉,就答應我,放我離開。”夏米看著他,冷靜地開口,“出院以後,我會搬回員工宿舍,你許諾的那些我不要了,請把工作還給我,我們的關係,也到此為止。”

“你甘願離開,又何必聽我說這麼多。”

“不聽,怎麼行?不聽,怎麼死心?”

蕭辰澤忽然站起身:“你好好休息,我晚點兒再來看你。”

夏米疲憊地閉上眼:“我的決定不會改變。”

蕭辰澤腳下不停地走出了病房。

4

之後一週,蕭辰澤沒再來探望,夏米既已下決心,也無所謂他的態度,只等著養好身體出院。蕭辰澤不來看她,也不說服她,這對夏米來說應該是好事,更能下定決心離開,不再動搖。但為什麼,她卻感到失望和難受?那天蕭辰澤抱她、吻她,究竟是出於真情還是又一次欺騙?他說的那些都是真的嗎,還是另有目的?夏米已經分辨不了,她能做的只是逃離這個怪圈,不再被任何人肆意利用和傷害。

“小少爺,您又來了!”在一旁照料的劉嫂突然出聲,打斷了夏米的思緒。

夏米轉頭看過去,見蕭雲逸提著水果進來。

“好些了嗎?”蕭雲逸走近,觀察夏米的臉色,“你不是說想吃桃子?我挑了一些給你送過來。”

“謝謝。”夏米微笑。

她看著蕭雲逸略顯疲憊的臉,他工作應該很忙吧?想起蕭辰澤的話,蕭雲逸真的對她動心了?夏米不敢相信,但他這樣殷勤,幾乎隔天就來醫院探視一次,毫不在意旁人的看法,上次值班護士甚至以為他是自己的丈夫,而他只是笑笑並不否認。

夏米沉吟,如果蕭辰澤說的是事實,秦曼因為蕭雲逸接近她才將她推下樓梯以示警告,那蕭雲逸現在的舉動無疑是在加劇秦曼的怒火,到頭來遭殃的只會是她。而蕭雲逸真的對這一切毫無所知嗎?

“這桃子真水靈,我去洗洗!”劉嫂接過蕭雲逸遞來的塑膠袋,裝在盆子裡,轉身出了病房。

“怎麼了?”蕭雲逸回頭看到夏米一臉探究的神色,微笑地問。

“沒什麼。”夏米轉開眼,“公司那麼忙,你不必總來看望我,蕭辰澤都沒來了,你還常來,別人看到不好。”

“你怕誰看到?”蕭雲逸收斂笑意。

夏米又回頭看住他,微微蹙眉:“你覺得這樣合適嗎?”

“我擔心你。”蕭雲逸輕聲說。

夏米心裡一顫,脫口道:“那就更不該來了。”

蕭雲逸愣了愣,忽然明白過來,表情變化莫測:“你知道了什麼?是蕭辰澤跟你說了什麼?”

“不,我什麼都不知道!”夏米躺下身,蓋住被子。

“他是不是告訴你,是我母親推你下樓?”蕭雲逸不放過她,冷笑道,“他一直不喜歡我母親,即使裝得再像我也看得出來。我承認,母親非常希望我和妙然在一起,但我不信她會做出這麼殘忍的事!”

夏米把腦袋蒙在被子裡,一言不發。

“你還是選擇相信他,是嗎?”蕭雲逸的聲音透著一絲痛苦。

“不,我誰都不信。”夏米一動不動地出聲,“我不想知道你們之間的恩怨,也不想管你們有什麼陰謀,我只是個局外人,為了點兒錢差點兒將命都搭進去。現在我只想抽身離開,我不會再和蕭辰澤繼續這段虛假的關係!”

蕭雲逸許久不再出聲,就在夏米以為他已經離開時,突然說道:“虛假?你確信你和他之間的關係只是虛假的?……如果真是那樣,夏米,你為什麼會懷孕?”

夏米臉色刷白,體內的血液彷彿瞬間凝結,她在被子裡微微顫抖。這麼多天以來,她一直在迴避這個疑問,為什麼自己會懷孕?為什麼自己想要生下孩子?她的底線究竟在哪裡?因為蕭辰澤,她還要錯多少回!?

“回答不了嗎?”蕭雲逸的聲音還在殘忍地傳過來,“我可以告訴你答案,因為你愛上”

“閉嘴!”夏米掀開被子坐起來,她一臉的驚恐與憤怒,給蕭雲逸一種她彷彿已瀕臨崩潰的錯覺。

蕭雲逸愣住了,懊悔地上前一步:“對不起,我不想逼你……”

“我累了,想休息一會兒,請你以後不必再來,我很快就出院了。”夏米低垂著頭,聲音低啞。

蕭雲逸緊了緊拳頭,忽然笑了:“我現在有些明白了,偉明為什麼那麼痛苦,對你念念不忘。夏米,可能你自己都不知道,你身上有種讓人無法拒絕的特質,與你相處越久越是被感染,連我都說不清那是什麼,但它令我失常。”

“好好養病,我不再來打攪你。我們之間有太多阻礙和隔閡,你不能信任我,但請給我時間,我會將一切調查清楚。無論傷害你的是不是我母親,我都向你保證,從今往後,我不會再讓任何人有機會能傷害到你。”

夏米沒有回答,也沒有看他一眼,但內心卻不似表面上平靜,甚至是驚濤駭浪。說她完全不感動當然不可能,還從沒有誰對她這樣表白,對她承諾保護,何況是蕭雲逸這樣優秀的人,如果發生在半年前,她恐怕睡著都會笑醒。但是現在,時過境遷,夏米那顆單純的心已不再,她很清楚,自己必須斬斷與蕭辰澤有關的一切。

蕭雲逸離開後,劉嫂才回到病房,像是故意空出時間讓他們單獨交談。這次事件的真相夏米並沒有向她求證,也沒有過問秦曼,她只是閉口不談。

“看來小少爺,什麼都不知道。”劉嫂突然嘆息。

夏米轉頭看她:“他應該知道什麼?”

“夏小姐,我知道您在懷疑我,那天是我第一個發現您的。”劉嫂看著她,下決心般地說道,“少爺一定都告訴您了,他確實有過讓您假裝流產的計劃,但還來不及實施就發生這樣的事,那天夫人喊我下樓交代事情,後又打發我上去替她拿東西,就那麼巧,我看到您滾下了樓梯。我向您保證,少爺真的不知道您懷孕了!如果知道,他一定不會”

“別說了!”夏米搖了搖頭,“這件事就算了吧,我不想再追究,知道真相也換不回孩子了。或許,蕭辰澤知道後不會讓我這樣流產,但你又怎能肯定,他會願意留下這個孩子?最終,也不過是換種方式罷了。”

劉嫂張了張嘴,不知如何回答,她確實不知道蕭辰澤的想法。

“出院以後,我就會離開蕭家,麻煩你幫我轉告他,請百忙中抽時間陪我去把婚給離了。”

劉嫂解釋:“我知道您在怪少爺這些天都沒有過來,不是少爺無情,而是因為發生了很嚴重的……”正說著,她突然醒悟過來,一臉懊惱。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夏米皺眉,她這才想到不止蕭辰澤,連秦曼從那天后都沒再來過,按說就算做個樣子,她也是會來的。

“少爺說……不能告訴您,他不希望您費心。”劉嫂低聲說。

“他有那麼關心我嗎?”夏米自嘲,“怕是又醞釀著什麼鬼計劃來騙我吧。”

“不,不是的!”劉嫂慌忙否認,“是……是老爺,老爺他住院了!”

夏米詫異,前幾天她還在醫院裡見過蕭天成,精神很好,看起來沒有任何不適。

“怎麼會住院?”夏米越發感到事情不單純。

“是兩天前的事,老爺出了車禍,也不知怎麼回事,目擊者說老爺的車好像失去了控制一般,突然就飛撞到馬路邊去了!”

“什麼?!伯父是自己開車嗎?”

“是啊,平時都會叫司機,可那一天老爺想自己駕車。”劉嫂露出擔憂的表情,“到現在還沒醒過來呢,少爺一直陪在醫院。”

“……突然失控。”夏米沉吟,這太奇怪了,“之後有檢查過那輛車嗎?會不會有人動了手腳?”

“檢查過的,沒有任何問題。”

“這就怪了。”夏米蹙眉。

“其實,老爺最近的狀況不太好,時常出現頭痛的毛病,之前還去醫院看過一次,片子也拍了,但檢查不出任何異狀,醫生說可能是疲勞過度,讓他多休息。但老爺早就退下來了,把海灣交給小少爺在打理,怎麼會疲勞過度呢?”

夏米沉默片刻,說道:“頭痛嚴重的話,很可能影響到視覺神經,開車時忽然無法看清前面的方向,一瞬間失控,這樣發生車禍就太容易了。”

“怎麼會?”劉嫂不解,“分明檢查不出任何問題……”

“這世上不可能有檢查不出的病症。除非,不是病。”

“不是病?”劉嫂張大嘴,“那會是什麼?”

夏米靜了靜,才再開口:“我曾看過一些關於法律方面的書,記得刑法裡有種說法叫作‘未必故意’,是指人在明知自己的行為或許會危害他人,卻希望並放任這一結果發生的心態。”

劉嫂驚呼一聲:“您是說……”

“嗯,即使失敗了也不會留下什麼把柄,但如果死了就達到目的了。”夏米望著她,“我想,伯父頭疼的毛病應該不是偶然。”

“那會是誰?難道”劉嫂驀地捂住嘴,說到半截的話戛然而止。

病房裡,剎那間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