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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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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池上

血池(上)

我心裡大罵小花落井下石。可是想躲開已經來不及了,只能硬著頭皮給陰兵當了一次墊背的。一側頭,就看到那張奇長的臉在衝著我怪笑,而那笑容裡又詭異得毫無內容,讓我心裡直發毛。這時便聽到轟隆一聲,小花丟出去的兩顆榴彈一起爆炸了。

爆炸產生的熱浪往我身上襲來,我幾乎立刻就聞到了毛髮的焦味,而那個倒在我身上的陰兵,竟頓時被炸得支離破碎,但還掛著半張恐怖的笑臉,鍥而不捨地貼在我耳邊。

我這才明白,原來小花剛才那一下是要保護我們,若沒有這陰兵做盾牌,這時我恐怕已經被炸得不成人形了。起身一看,前面的成群的陰兵已經基本被炸平,悶油瓶被胖子護著,身上看起來倒是安然無恙,而胖子的肩背上卻一片血紅,看起來受了不輕的傷。

胖子掙扎著站了起來,又把悶油瓶當個行禮似的往臂彎裡一夾,跑過來與我匯合。我頓時心裡一酸,心說這傢伙油嘴滑舌歸油嘴滑舌,生死關頭卻可以豁出性命去保護自己的同伴,一時間對著胖子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這時胖子卻衝著我擺了擺手,又端出一臉消受不起的表情道:“你別他孃的一副要以身相許的樣子,胖爺我又沒有小哥那特殊愛好,趕緊整幾件明器才是正經活兒。”

我一陣無語,本來心裡剛剛醞釀起一段豪情萬丈的兄弟熱血,結果愣是被胖子這不解風情的傢伙扭成了無厘頭。

這時又有一個聲音冷冰冰地道:“這有什麼好感動的,說不定張起靈沒被炸死倒被壓死了。”說話的自然是小花,我心說小花也挺有講冷笑話的天賦,胖子向來對自己的體型引以為豪,一聽果然臉就綠了,臉一橫正想罵回去,卻愣是沒說出話來。

我正奇怪,扭頭一看小花,竟也呆得好幾秒鐘說不出話來。只見小花渾身上下都是血,也不知道究竟受了多重的傷,只有兩隻眼睛看起來還十分明亮迫人,步履竟也輕盈如常,血從他的指尖往下淌,就像是浴血的修羅一般,透出一股讓人說不出的冰冷。

我回想起爆炸的前一秒,小花還支在半空中,身體毫無屏障,完全地暴露在榴彈的威力之下。想必也是為了保護大家的周全,才會弄成這副模樣。

小花見我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也只是冷冷地說:“還不快走。”我和胖子這才醒悟過來,連忙急匆匆地跟上。

胖子一邊跑一邊若有所思地對我道:“小吳,你說那人妖之前還跟咱們嬉皮笑臉的,怎麼突然就性情大變?總不是被暗器破了點相,刺激太大搞得心理變態了吧?”

我一聽就罵道:“你胡說什麼呢,小花又不是賣身的,大男人破不破相有什麼關係?”這時我看到跑在前方藍色煙霧中的小花突然停下了腳步,我心說大哥你不至於吧,又不是霍秀秀那樣的小姑娘,臉上多道疤你還真當回事了?堂堂老九門的當家,總不用包給富婆吧?

(當然後來我才知道小花還真的定期上美容院保養,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我和胖子趕緊追了上去,當我們到達小花身邊時,藍色的煙霧也幾乎已經到了盡頭,前方的一切在我們面前毫無保留地展現了出來,我心裡頓時被驚駭得只剩下了兩個字——

我靠!

只見面前,竟是一池如同岩漿般的東西,赤紅滾燙的**在裡面翻湧流動,幾乎在空中撞擊出一朵一朵的火焰。

“這是血池。”小花沒什麼情緒地說道。血池地獄是地獄中的第十三層,傳說中用來折磨那些揹負了血債的人。熱氣讓我的眼前泛起了一陣白霧,這血池幾乎就是一個天然的紅油火鍋,只等著我們這些生食掉進去被燙得外焦裡嫩。

我曾在秦嶺見過的黃泉,與面前這一潭東西比起來,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若跌下黃泉,尚有一線生還的希望,而這血池,說不定會將我們熔得連骨頭都不剩。

偏偏與對岸相連的,只有十分狹窄的一條通道,除非我們都長著翅膀,否則只能拿出走平衡木的技巧。可現在情勢偏偏不容我們做任何的停頓,因為身後的老鼠已經如同潮水般湧了過來。

我一看情況心裡就暗暗叫苦,悶油瓶還昏迷不醒,臉色白得就像一張紙。我咬了咬牙,稍微計算了一下揹包裡的裝備後對胖子道:“我在這裡拖住這些老鼠,你先揹著小哥過去。”

胖子卻道:“你這身手能抵個屁用!”說著把我肩上的揹包一扯,又將悶油瓶往我懷裡一塞,對我道:“當心點。”語氣竟然是難得的正經。我頓時被胖子搞得心裡一酸,幾乎說不出話來,這時胖子又鄭重其事地補了一句:“胖爺我還等著喝你們的喜酒。”

這一句立刻把生離死別的氣氛破壞殆盡,我忍了半天總算沒罵出來,還是小花拉了我一把道:“快跟我走!”我又回頭看了一眼那片黑鴉鴉的老鼠,只見胖子正拎著槍擺出一副跟這群老鼠死磕的架勢,那胖乎乎的背影就像一座小山,總算狠下心把悶油瓶往肩上一扛,跟著小花往前跑去。

小花練過功夫,即便走在這窄窄的通道上依舊健步如飛。而我本來就有點恐高,看著腳下翻騰的血池,心裡一陣發暈,幾乎穩不住就要掉下去,還是小花側身拉了我一把道:“別看下面,專心往前走。”

我心說大哥,可不是所有人都能有你這樣的心理素質,可還是照他的話定了定心神,想象著腳下是一條通往社會主義的金光大道,然後邁開腳步往前走去。

這時,我卻突然感到趴在我背上的悶油瓶動了動,我心說我這正走著高空鋼絲呢,可千萬別胡思亂想給自己打岔。誰知這時,悶油瓶竟捏了捏我的腰,低低地叫了我一聲:“吳邪。”

我心裡一喜,腳底差點打滑,連忙穩了穩身子道:“你總算醒了,感覺還好嗎?”悶油瓶唔了一聲道:“吳邪,放我下來。”我一邊走一邊對他說:“你受了傷,我照顧你也是應該的,你千萬別跟我客氣……”可話還沒說完,悶油瓶又重複了一遍:“放我下來。”見我還是沒反應,才咳了一聲道:“你肩膀頂著我的胃,很難受。”

我這才明白過來,這位大爺不是不好意思勞煩我,而是嫌我伺候他不夠舒服。不過傷員為上,我立刻深呼吸兩下,儘量保持住平衡,小心翼翼地將他放了下來。沒想到悶油瓶落地後竟穩穩站住了,絲毫不像是重傷未愈的模樣,唯獨那張蒼白的臉,還是讓人感到十分憂心。

悶油瓶握了握我的手道:“我沒事。”說著便轉身往前走去。難得一次我殿後的情況,自然是要非常小心,這時我竟感到腳後跟一痛,低頭看去,果然是一串老鼠,已經淹沒了我的後腳。

可現在這條道這樣狹窄,身下是噬人的焰浪,我的平衡性又不怎麼好,也實在無法理會這些凶猛異常的肉食性動物。然而痛感是無法避免的,我又疼又累,在這熱得冒煙的地方竟出了一頭的冷汗,腳步已經不由自主地放慢下來。

悶油瓶本來在前面走的心無旁騖,這時似乎是察覺到我的速度減弱,突然轉過身來。我嚇了一大跳,心說這樣高空作業,你也別動不動就來個180度的轉身啊,這又不是在跳貼面舞。誰知我正想著,悶油瓶竟矮下身一手撐地,整個人騰空躍到了我的身後,隨後一刀戳在了我腳後跟的那隻老鼠身上。

我心想他這樣浪費體力真是枉然,可也不敢叫他的好心白費,連忙加快步子往前走。悶油瓶跟在我的身後,幾隻老鼠竄上了他的肩膀,越發襯托出那張臉的蒼白。我不敢多看,怕干擾自己的心神,只能一心往前。說來也奇怪,對悶油瓶的擔憂竟也多少衝淡了對血池的畏懼。

可誰知這時,悶油瓶突然咳了一聲,我心裡一驚,回頭看去,只見他身形一晃,竟往血池裡滑了下去!

我也不知哪裡來的反應能力,竟以連自己都感到驚訝的速度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一時之間老鼠又往我身上聚攏,而我竟也不覺得疼。之前掉下陷阱的那一幕居然這麼快就重演了,只是我與悶油瓶的位置已經發生了致命的轉移。

悶油瓶咳了兩聲,又有鮮血從他的嘴角溢位來,但是他的眼睛依然是平靜而又銳利的,我知道以他的身手,只要足尖在巖壁上一點,就能穩穩地翻上來,然而這時,他竟淡淡地對我道:“吳邪,鬆手。”

我大吃一驚,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他要自己去送死,便使勁搖頭道:“不行,我絕對不放手,胖子還說要喝我們的喜酒……”話一出口我自己都想給自己一拳頭,都怪胖子那混蛋滿嘴放炮,連帶著我也變得腦筋搭牢(杭州話,意思是腦子不正常)語無倫次了起來。

悶油瓶卻看著我,眼睛裡似乎有了一絲笑意,也不知是感到欣慰還是好笑。我正要提一口氣拉他上來,可誰知他竟突然用空著的那隻手拔出了腰間的匕首,向自己的手臂上狠狠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