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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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4章 答案
第444章 答案
暗紅的顏色，上頭雕刻著一些我看不清楚的紋路。大約只是比巴掌大點兒而已，但看了之後讓人心裡頭悶悶的。
看著朱子丹手裡的盒子，我的心彷彿受到了某種影響似的，開始狂跳了起來。
朱子丹卻要平靜很多，他拿上了盒子，又帶著我返回了書房。
他隨即在書桌後頭坐下， 只是這麼一點兒活動，他已經累的大口喘著氣，並且劇烈地咳嗽。
從他嗓子裡咳出來的血打溼了手帕，被他緊緊地攥在手心裡。
我看著他，由心眼兒裡生出無力的感覺。
這世道，無論誰的生死，都不由得自己做主。
“彪子……”朱子丹咳嗽了一會兒，總算緩過勁兒來了。隨後他看著我，眼神中有許多說不明白的東西。
“你來這兒，多久了？”他問。
我說，“有半年多了吧。”
這度日如年的半年多，每一天我都在期盼著，能出現一個奇蹟，讓我爸好起來。但奇蹟從來也沒出現，只有我爸和朱子丹的身體每況愈下。
我不知道他問這個做什麼，事到如今，問這些有什麼用呢？
“是啊，半年了”，朱子丹點著頭，喘.息著。然後將他顫抖的手，搭在了那個從他爺爺的房間裡帶出來的木頭匣子上。
“你就算不說，我也知道……家裡沒錢了，你父親的病，還有我和我母親兩個的事，這些天，都是你拿做工的錢在貼補我們吧？”朱子丹忽然說道。
這些事我根本沒有讓他知道，可是他畢竟還是知道了。
我捏了捏拳頭，只說，“那是我應該的。你都這樣了，還肯這麼幫我……”
要不是他把那些錢給了我，用來給我爸治病，我爸根本就活不到現在。我哪裡能和他計較這點菜錢。
雖然，即便是菜錢，對我來說也已經十分不可負擔了。
“你不用這麼說……”朱子丹喘著氣，“你不知道，你其實是……其實是你救了我的命。”
朱子丹忽然這樣說道，我感到了十分的意外。
我什麼時候救了他的命？我自己竟然都不知道。
朱子丹撫摸著他手裡的匣子，不等我發問，就說道，“小的時候，咱們鄉里就屬你最和我親近。別的孩子看我家有錢，總搶我的東西，都是你替我出頭的。”
這些我當然也還記得，但實在不明白，現在他說這些，又是為了什麼？
那畢竟已經是小時候的事情了，無論他或是我，都不可能回到那種無憂無慮的時候去。
“後來我到了城裡來，認識了不少新的朋友。我原本以為，從此我不會再受人欺負了，因為大部分的人，都是我的朋友。彪子，你還記得，我經常請客吃飯，大家坐在一處閒談喝酒，是多麼意氣風發的時候……”朱子丹碎碎的唸叨著，我聽得眼眶發紅。
他現在的樣子，簡直和一個老人在碎嘴似的。可他才不到四十歲。
朱子丹又說道，“我從來沒有想過……就是這些人，他們……因為我爺爺的事，竟然會變成這樣，這樣的……可怕……”
他說著，忍不住又咳嗽了起來。他咳嗽的厲害，我就幫他順著氣，也無奈地說道，“這世道，本就沒有幾個好人的。你……你還是看開些吧。”
朱子丹咳嗽著，咳嗽著，忽然就笑了起來。一隻手搭住了我幫他順氣的手，大笑起來。
“哈哈，是啊，沒有幾個好人的世道。”朱子丹似乎十分認同我的這個說法，他幾乎是狂笑著，“這世道，哪裡還有什麼好人呢？”
他忽然認真地看著我，“你來的那天，我就是這麼想的。”
提到了我，我的身子忽然僵硬了一下。
這世道，沒有幾個好人，那麼，我算是好人麼？其實我不知道。
如果那個時候，我來找到朱子丹，就已經知道他手裡只剩下了那些錢呢？我會不會放棄，讓他留著這點錢，至少能好好地生活下去？
我會不會因為朱子丹的處境已經十分困難，而放棄向他求助？
其實我不知道。
如果之所以是如果，就是因為無論如何， 沒辦法回到那個時候，去找到那個答案。
只是，如果我是明明知道了朱子丹的處境，卻還是找他要錢來給我爸治病，那麼我和其他的人，有什麼分別呢？
朱子丹察覺不到我在想什麼，他太激動了，所以止不住地咳嗽。但他還想笑，嗆著了自己，就咳得更加厲害。
“咳咳……人面獸心，沒有一個好人的世道。我根本已經不想活下去了。”朱子丹說著，卻讓我震驚不已。
“我那時候……已經不想活下去了。”朱子丹說道，“可是你來了，你竟然來了。”
我回憶起當時，我推開書房的門，朱子丹在書房裡，對我的到來感到意外，但很快就說出我是為了我爸的病來的。
他明明自己已經不想活了，卻還是想得到我的來意，他的確是個很聰明的人。
“那……”我開口，有些顫抖起來。
不知為何，回想起當日的情景，知道了朱子丹原本的想法，我心頭湧上一種十分難受的感覺。
那是罪惡感。
朱子丹說，“我猜得到你為什麼來的。可是我已經不在乎了，我自己不打算活下去，那些錢留著又能有什麼用，不如都給了你。就算是我一定要做件好事呢？”
他忽然瞪大了眼睛，直直地瞪著我，說道，“誰說這世道就沒有一個好人？如果我就是那個好人呢？我就要做這亂世裡唯一的那個好人，豈不是……豈不是就是說，這個世道上仍然還是有溫暖的。所以也不用那麼絕望，是嗎？！”
他近乎是在吼叫地問著，我被他嚇了一跳，只能硬著頭皮說是。
朱子丹似乎得到了滿意的答案似的，跌坐回椅子上。又是道，“我不甘心，我怎麼能就這樣向這個世道屈服呢？我幫了你，也是幫了我自己。是幫了我自己啊……”
我無言以對，從前我一直不明白，人怎能好到他這樣的程度，現在終於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