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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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第一百二十三章
她是戰國末期秦國一個小村莊的貧民，叫陳招。
招，是招弟的意思。
其實在那個時代給大女兒起名叫招弟那是再平常不過的，沒必要隱晦的只用‘招’這一個字。
不過，那只是指其他的人家，不包括陳姓家。
在那個連年徵兵男性極度匱乏的時代，誰家裡的媳婦若是能生個男孩，那簡直就是光宗耀祖能在這小村落裡出大名的光榮母親。
陳母是個很要面子的女人，她自己本就喜歡男孩兒，在懷孕時又偏喜歡吃些極酸的食物，民間講：酸兒辣女，所以鄰里親朋甚至她自己都以為她是懷了個男孩兒。
懷孕的那些個日夜裡，她幾乎是承載著陳姓族人和全村人的希翼在餵養自己肚裡的孩子。
九月懷子落地之時，剛巧她下到自己地窖中取東西，於是，她就那麼隨意的在簡陋的地窖中不是特別辛苦的生下了這個孩子。
而這個孩子的一生，也像是應了這出生的地點一樣，破舊簡陋卻活得隨意。
至少，她是覺得自己是隨意的。
當陳母看到自己希翼了那麼多個日夜的孩子竟然是個女娃娃時，她崩潰的失聲痛哭。她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這下她可就要淪為全村的笑柄了！
說也奇怪，‘酸兒辣女’之說自古就有，在那個沒有‘B超’的年代，這四個字幾乎是判定胎兒是男是女的唯一準則，而且向來準得很。怎的自家這孩子就這樣的怪胎這樣的不爭氣啊！
但不論如何，她都是生了個沒用的女娃娃，她都即將要成為全村的笑柄。
作為世代生活在這個村落中的農婦而言，她很清楚那些當初在她懷孕時候對她大加讚揚的同村在知道她生了個女娃娃之後會是怎樣的恥笑她。甚至，還會禍延她的婆娘兩家。
要知道，這中華泱泱五千年的扯老婆舌和說旁人閒話的習俗那可是由來已久的，在秦代以前就已經有很長時間的歷史了。
於是，為了避免被眾人用口水淹死，她想到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所以，陳招的生活狀況從小就讓鄰居親朋們很奇怪，明明她的父母都該很寶貝她這個‘兒子’的，可偏偏作為一個從小就很努力幹活兒的‘乖兒子’她就是不招父母待見。
尤其是在她五歲那年母親又生了個孩子。
一個男孩兒，真正的男孩兒。
從此，陳招從原先的不受待見直接淪落到了幾乎要被虐待的地步。
家裡的活兒做完了，但沒做好，她要捱打；要她做的事情她做得慢一些了，她要捱打；父母心情不好見到她心煩，她要捱打；甚至那個孩子無故哭了，陳母都會遷怒於她的打她一頓。
被打得多了，人的心裡難免會有怨氣，但她卻又不敢和父母爭執或是報復那個害她變得更慘的小子，因為如果他有丁點的閃失，倒黴的還是她。
可這心中憋著的怨氣總要釋放出去啊！
所幸，很快她就找到了辦法。
在那個視人命如草芥的世道，孩子之間的偶有爭執並不會引起父母的強烈反應，但凡不是傷殘或致死，疲於應付國家徵稅和生活壓力的家長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當做看不到。
於是，她就有了一大群的‘人肉沙包’。
當然，最開始的時候她是捱揍的那個。
畢竟是個女娃娃，長得又那麼瘦小，打不過同齡或是比自己大的男孩子那是很正常的。
但是，就算是被打，她也喜歡。因為每當身上極痛的時候，她心中的那漲滿的痛苦就會變得不那麼折磨她。
人是會變通的，是會學習的，更何況聰明如她，手狠如她。
只用了不到一年的時間，她就把自己從捱打的情境中拯救出來，一躍成為那村落中的孩子王。下到與她同齡的，上到大她十歲的，都很尊敬她，不敢惹惱了她。
當初她捱打時，陳母看著她的一身傷會生氣的不許她吃飯，想以此來約束管教她。但是陳母沒想到，就是因為她的這個舉動，才讓陳招在冰涼的母愛中變得更加的冷血，更加的瘋狂。
後來，當她開始打別人的時候，有幾次打得實在太狠了，人家的父母的找上門來，陳家父母又當著別人的面痛打了她一頓。
這一頓痛打之後，陳家父母再沒有被人找上門來，他們以為是陳招老實了。卻不知是因為陳招學聰明瞭，她再打完別人時都會隨即警告對方不許再告訴自家父母，若是她再被誰找上門去，下一次，她就弄死了他！
於是，大人們再也不知道陳招的惡行。因為再沒有自家的孩子會帶著一身的傷向自己哭訴是陳招打的。
有傷固然還是會有傷的，但只要不是說被陳招壓著欺負，家長們是不會在意的，誰小的時候還沒捱過打啊。
而那些孩子，他們是真的怕她。因為她狠起來，手狠心黑還不要命。
就如她很多年後自己說的那樣：自己的生身父母都不愛自己，那她又何須奢望其他人會愛自己？！自己的生身父母都是那樣冷血的對待自己，那她又何須對待無親的旁人手下留情！
就這樣，陳招在同村夥伴的‘幫助’下開始了習武之路。
後世有一句不是名言卻是至理的話是這樣的：脾氣，都是由實力支撐的。
這句話，在她陳招的身上完整真實的印證了。
戰國末期的秦國是強大的，是恐怖的。秦人尚勇的彪悍在這一時期已達極點。
而且由於秦王的到處征戰，秦國本土的青壯男性急劇減少，當初商鞅大夫規定的男子二十三歲入伍的辦法已經不足以支撐那樣巨集偉版圖的征戰了。
於是部隊的軍士開始年輕化，開始徵收一些年齡較小的孩子。
那一年，她十五歲。
看到村裡來了徵兵的，她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她可以離開這裡了，真好！
陳父早在五年前就已經徵兵入伍，而且這些年來一直音信全無，都有人說他已經戰死沙場了。
在那個兵荒馬亂的年代，一個普通計程車兵戰死沙場，是不會有人將他馬革裹屍送還家鄉的。
於是，這次的徵兵的目標就只有陳招和她十歲的弟弟。
來徵兵的人第一眼看上的是陳招那養尊處優下白胖白胖的弟弟。十歲的孩子是小了些，雖然是上不得戰場，但是做些燒水打雜的零活還是可以的，尤其他那一身的胖肉，想來拎個水什麼的應該是挺有力氣的。養上個幾年，等大些了不就一樣上戰場了！
反觀又黑又瘦長得還沒有她弟弟高的陳招，徵兵的人嫌棄的一蹙眉，這樣瘦成人幹一樣的傢伙，能幹得了什麼啊！上戰場也是被砍的貨！而且他都十五了，大孩子一定能吃，有喂他的糧食都夠兩個小孩子了！
於是，他們對陳母說，要帶走她的小兒子，順便跟她說說要她好好喂喂這個大的，估計沒幾年還會再來徵兵的。
一聽說這些人是要帶走自己的小兒子，陳母當即抱著小兒子死不撒手哭號震天，央求他們看在她丈夫已經去服兵役的份上放過她的孩子。
陳母哭得是聲淚俱下好不可憐，可是那兩個差役卻只是不耐煩的扒拉開她的手就去扯她懷裡瑟瑟發抖的小孩子。
這一路徵兵過來，他們見這種情景都已經不下百次了，早都已經麻木了。更何況秦國治軍嚴明，若是他們圖著一時心軟放了這孩子，回去這人數交答不上，他們可是會被處死的。
同情心這東西，那也得分場合啊。若是救了人還不討好，誰還會傻乎乎的去管呢！
所以啊，有時候真的別去怨恨誰路見不平也不相助，實在是費力不討好。那兩肋的傷痕沒人給上藥不說還得因為打架被判刑，這樣的結局，身上撐得住心裡也扛不了啊！
陳母見央求無用，她就死死的抱著自己的小兒子，任他們怎樣厲聲呵斥或是用力拉扯也不肯鬆手。
陳招站在他們身後不遠的地方看著這出鬧劇，聽著周圍鄰居憐憫無奈又感同身受的嘆息，陳招真想笑。
她是真的很想看看陳母失去她寶貝兒子之後的表情，那種痛苦的樣子一定很解恨！
但是。。。等等！
陳招突然想到：要是這個孩子真的被他們帶走了，等這些人走了之後陳母不是又得遷怒於自己？！
想想自己昔日裡捱得那些打，陳招不由得打了個冷戰。
於她而言，上戰場其實並不可怕，因為她不怕死。反倒是讓她繼續留在這裡會讓她覺得恐怖，因為這裡才真的讓她覺得生不如死！
想到這兒，陳招上前一步，對那徵兵的差役說：“你放開他，我跟你們走。我比他大五歲，能做的事情比他多。”
“你瘦成那樣能幹嗎啊？！”差役甲抬眼不屑的瞟了瘦弱不堪的陳招一眼。
“你只是因為我瘦才不讓我去的？！那好，那我告訴你我瘦成這樣還能幹嗎！”
說著話，陳招向前一步一把抓住了差役甲的手腕，只輕輕一捏他手腕兩側，就把他疼得沒了力道鬆開了拉扯陳母的手。
帶著那股勁兒，陳招將他的胳膊反方向一擰一帶，那差役甲就踉蹌了幾步順著陳招的力道離開了陳母身邊。
就這樣幾個簡單的動作，看得兩個徵兵的差役目瞪口呆。他們真不敢相信瘦弱的陳招竟然有這本事！
看著那兩個差役的驚訝，已經被徵入伍的，陳招的人肉沙包們都不自覺的咧了咧嘴。看著這動作簡單，那可都是陳招在他們身上一遍一遍的試驗出來的，就為了這些招式，他們可沒少被陳招打得鬼哭狼嚎的。
不管那些人肉沙包們是怎麼想的，但是這兩個差役那是被陳招這幾招給興奮的不行。秦國尚武，而且一向提倡平民封功，只要有真本事，上級就會欣賞提拔。
像陳招這樣的有本事的人，日後在戰場上殺敵立功，加官進爵那還不容易？！看來他們這次算是挖到寶了！
於是，他們一改之前的不屑，恭敬的對陳招說了個‘請’字，就再不為難陳氏母子。
陳母愣愣的看著他們帶走陳招，那一瞬間，做孃親的心裡怎會不疼？！就算她平日裡對陳招不好，甚至覺得她多餘，可那畢竟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啊！
擦擦眼淚，陳母踉蹌著牽著小兒子站在送別的隊伍中遠遠地巴望著陳招那瘦弱的身影，可不管她怎樣目光殷切，陳招都始終連一個側臉的動作都沒有，她就那麼頭都不回毅然決然的離開了這裡。
其實她是眼含熱淚的，可那又怎樣？！陳招知道，陳母要的，護的，從來都不是她。即便她回頭去找尋她，她也不會看到人家。與其讓自己更加寒心失望，還不如就乾脆不要去奢望。
於是就這樣，一行人排著不算整齊的隊伍在長輩們的揮淚送別中離開了這座生活了小半輩子的村落，奔向血腥恐怖的疆場。
充軍紮營，從此為統一六國而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