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鳳凰帝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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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鳳凰帝出
第五十章 鳳凰帝出
“天之子。”
似乎有人在喚他。
“天之子,醒了麼?”
空靈之極的聲音,彷彿從別世傳來,跨越了遙遠的距離和漫長的時光。
接著,是長長的嘆息:“我等了很久了,你終於出現了。”
直接映入意識中的語句,讓他不由得慢慢集中已經逐漸渙散的精神。鳳凰血之子,天之子,近來,他得了不少新名號。
身體似乎正浮在空中,飄飄蕩蕩。
他能感覺到獵獵寒風吹過,能感覺到陣陣劇痛,唯獨不能控制自己的身體。
記起來了。那時,烈焰雷霆不間斷地襲擊過後,障壁已然破裂。他苦苦支援,心中早存了靈力不盡不言棄的決意。但,沒料到赤龍竟然出走了。縱然他有千般本領,靈力再強,也抵不過靈獸的憤怒。黑色火焰自空中撲下來,脆弱不堪的障壁瞬間碎裂消失,他的身體被火緊緊包住,寸寸成灰……
身體應該已經化為灰燼,那時的劇烈痛感他依然記得很清楚。
然,現在又是怎麼回事?人既死,為何還會感覺到痛楚?不,疼痛還在,身體便還在,他還活著。
究竟是誰救了他們?
“你願與我定生死之約麼?”
將他喚醒的聲音愈來愈近。
他甚至能聽見異樣的風的呼嘯,就如同鳥扇動翅膀帶起的風聲……
能聽得見了。不是在腦中響起的聲響,而是確確實實聽見的聲音。他倏然睜開眼。然而,眼前強烈的光芒讓他不得不立刻合上眼適應。
那一瞬間的殘像,似乎是一隻巨大的火焰聚成的鳥。
他再度張開雙目。果然,漂浮在他正前方的,的確是一團紅得異常鮮豔的火焰——抑或可說是鳥類模樣的火焰。
“它”扇著一雙火翅,火焰的炎舌噝噝作響,熱浪逼人。
歷經火帶來的劫難,一時間,潛意識裡對火已然有種無力的恐懼感。帝無極不禁微微苦笑起來:“閣下是?”
“它”好似沒聽見他的話,又重複問道:“你願與我定生死之約麼?”
帝無極巡睃周遭。他們所處的,是沒有光、沒有聲音的靜謐世界。這樣的情景他已經很習慣了,倒是憑空出現在此的火鳥讓他略有些疑惑。只有它才能放他出去麼?
“你可曾看見與我一起的銀髮之人?”
“他沒有死。不過,也不在此處。”火凝成的鳥答道,一雙隱隱閃著金光的眼直勾勾地望著他。
擔憂頓時消解了許多,以他的直覺,它是值得相信的。“此處……又是何處?”
“用來重塑你的身體的混沌境。”
他果然已經死了一回,這也算得上是一次難得的體驗了。雖然回憶起來並不愉快。“多謝閣下的救命之恩。”
“那麼,你願與我定生死之約麼?”
即便是為了這救命之恩,他也應該答應。帝無極注視著火鳥,緩緩點頭。何況,如果他想得沒錯,“它”便是靈獸罷。
“你不必因為我的恩情而勉強,我只是邀請你而已。願是不願?”火鳥彷彿看透他的心思,又道。
“願意。”帝無極沒有遲疑,輕輕勾起脣,“他日倘若違約,當以性命獻祭。”
他話音未落,火焰突然四散,消失在黑暗中。
“天神在上,吾與天之子帝無極以血為契,以命為償,結成盟約。吾當守護吾主,絕無二心。”低低的詠唱宛如天籟,迴盪在這方空間內。一波一波的回聲經久不息。
而後,黑暗便像霧氣一樣散開了。
帝無極垂首,望見同樣在空中浮浮沉沉的了時,忙將他拉近。
了時依然在昏迷中,胸口微微起伏,氣息十分微弱。
帝無極皺起眉,極目四望。
蔚藍的天空,隨風飄遊的白雲,沒有半個人影,也無法使力。他的靈獸難道就將他拋在這裡了麼?
身下的雲層慢慢飄移開來,帝無極注視著那座漸漸被黑炎吞噬的都城,面無表情。
倏然,地上的黑暗迅速化開,彷彿是誰打翻了硯臺,任由墨汁染了那片好不容易揮就的大好河山。
帝無極眼睜睜地看著地上的一切如被墨汙毀的畫,漸漸被掩蓋,漸漸消失,全身不自覺地繃緊,壓抑著心中湧動的情緒。
在黑暗即將漫上天空之際,大地中央迸發出一道異常耀眼的金色光芒。
帝無極眯起眼,便見金芒內,一隻美麗無雙的鳥兒優雅地振翅高翥。
它有著藍色和赤紅色的微卷細長冠羽,身披火般的華麗羽毛,翼展開時,顏色由深至淺,遠遠看去,猶如永不熄滅的火焰。比身體長數倍的七彩尾翎在風中飄舞,優美無比。
這是——鳳凰?
儘管許多靈獸都可稱得上威嚴神聖,但,眼前的百鳥之王卻是為數不多的,讓人想將所有美好的形容都送給它的存在之一。
美,力量,靈氣,驕傲,尊嚴,聖潔……
鳳凰鳴叫著,聲音清脆悅耳。
沒想到,他的靈獸居然主動與他約誓,而且竟然是鳳凰。帝無極難掩心中的喜悅,淺淺挑起脣角。鳳凰即是重生,這意味著,他獲得了亟需的助力。倘若獻辰之毀是必然,那麼,它的重生也是必然。
鳳凰落在他身前,垂下高傲的頭顱,道:“吾主,靈獸界鳳凰族族長,雙鳳皇之鳳,應主召喚而來。請賜予天之血。”
身上沒有利器,帝無極只得咬破手指。鮮血緩緩滴在鳳凰冠羽上。紅色冠羽吸收了血液,變得更加鮮豔,最終同化為血的顏色。
“盟約已成。”
隨著鳳此言,帝無極忽覺額角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好似正被烙鐵烙印一般。
鳳張開雙翼,再度飛起來。它的翅膀帶來陣陣強風,帝無極被風迷了眼,不由自主地退後數步。
然,幾步之後,他便感覺到雙足再度踏上了硬實的土地。於是,他張開眼,發現自己已經身處一片被森林包圍的草地上。陽光明媚,藍天碧草,綠樹成蔭。了時就沉睡在一棵古木下,微風輕輕帶起他的袍角。
安謐的世界。
這裡應該是靈獸界罷。與醉曾說過的有些切合,也有些不同。至少,在他的視野裡沒有半隻靈獸。
“這是靈獸界我鳳凰族的領地,外人不得入內。”
身後響起的平靜聲音解了他的疑惑。
有些陌生,不像是鳳。帝無極回首,便見一個著紅衣的少年立在了時旁邊。
少年的神情有些冷淡,襯得他的姿容更是出眾。精緻如畫的眉目,堪稱絕色。當然,對自己的容貌已經習以為常的帝無極並沒有太多的反應。不過,在看見對方一頭烏黑長髮中夾雜著的數縷七彩髮絲時,他抬了抬眉。
“鳳。”十分肯定。
他從未聽了時提起靈獸能化為人形。但,這也不難想象。畢竟,修為到一定程度的妖都可化成人,靈獸自然更是不在話下。大概於他們而言,獸或者人都不過是一種形態罷了。
少年點了點頭:“角吟大陣全毀,我無法送您回人界。待陣勢初立,便可回去了。”
“你還須與國師定下血契罷。”這回並沒有循著常理定約,可能多少會有些影響。
鳳垂眸望著了時,道:“他傷得很重,能保命已是不易。若想恢復靈力,可能需要數百年。”
帝無極沉默了一會,略作思索,道:“雖然……有人能繼任。”也只有那隻白毛狐狸了。當然,若還有其他人選,他絕對不會考慮他。
“那便好了。到人界後,早日結成血契,也好早些重設陣勢。”鳳微微一笑,臉上的冰霜融化泰半,“吾主,好好休息罷。”
帝無極目送他走入樹林深處,坐下來。
即使無所事事,帝無極也沒有想過到處走走。
這裡終究是別世,雖然是鳳凰族的領地,但也潛伏著無數危險。他也並非沒有半點好奇心。不過,這一點點的好奇,幾乎在剎那間就被疲憊和疼痛扼殺了。
於是,他盤起腿,打坐運氣。
一大周天後,疼痛減輕了不少。那時被火吞沒的記憶也淡了些許。
思緒漸轉的時候,他聽見走近的腳步聲,放鬆下來,依舊合著眼問:“熄了麼?”
“黑炎燃盡了,陣勢也立了。”
“人世已過了多少日?”黑炎絕不可能在兩三個時辰內燃盡。
“半個月罷。”
正所謂“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依醉所言,靈獸界與人界的時間應該差距不大,但如今——
那個他最放心不下的人,現下怎樣了?
目睹他在藍炎中醒來,目睹他被雷電攻擊,目睹他被黑炎包圍。現在又是這麼多天杳無音訊,他可千萬別鑽牛角尖才好。
“吾主,分隔兩界的靈力壁已至最弱之時,請立刻起身準備。我與您一同去人界。”
“有勞你了。”
鳳長髮飛揚,瞬間化為百鳥之王。一聲嘹亮的長鳴後,它張開雙翼,化為一道紅光,裹住帝無極和了時,朝天空射去。
角吟崩毀後的第十六日。
時至十一月初,卻依然沒有下雪的跡象。空蕩蕩的城池和花木凋零的山坡原野,看起來格外荒涼。
這一日,本與之前數日沒有任何區別。
人們或呆呆坐在玥歧山營地中,或不死心地在厚厚的塵灰裡挖掘,或哭泣,或悲哀,或絕望。
沒有一個人,看到希望。
重霂在洛自醉的大帳邊立了半晌,默默地朝營外走去。角吟毀滅當日,他便懇求三位長輩讓他暫代獻辰國師之職。最終閔衍做主,准許他接任。雖然沒有時間也沒有地方祭天告神,但他已經確實承擔起了責任。於是,這些日子裡,他便在閔衍的指導下,用剩餘的上古祭器擺下天地合一陣。
營門邊,一臉凝重的帝昀正一面聽暗衛的稟報,一面遙看著已經不存在的角吟。
重霂越過他身邊,蹙起眉,儘量無視到處散坐著的如同木偶般的人。
“看!看天上!”
“那是什麼!”
四周忽然一片**。面如死灰的人們也都緩緩抬起頭,望著天空。
重霂和帝昀也不自禁地仰首。
萬里無雲的蔚藍天穹中,一隻鳥兒俯衝下來。
它衝得很快很疾,轉瞬間便顯露了身姿:火焰般的羽毛,長長的七彩尾翎,美得讓人無法移開視線。
“是鳳凰!”有人驚訝地喊起來。
“是鳳凰啊!神禽鳳凰!”
所有人都從地上站起來,帶著幾分激動,引頸望去。
鳳凰降臨,身形如山,展開的雙翅達數千丈,尾翎更有萬丈,在風中飄舞著,遮蓋了太陽。
它在角吟上空高鳴盤旋,彷彿敲響了重生的鐘聲。
“洛四,鳳凰現身,你也該出來了。”
後亟琰彎起脣,目不轉睛地望著那隻巨鳥。
洛自醉掀開門幕,緊緊裹著雪白的狐裘,也望過去。
重生之鳳凰。
鳳鳴叫著,彷彿正在為來到此世而歌唱。它身上落下的羽毛在天空中飄飄揚揚,宛如火紅的雪。
飄落的羽毛落至半空時,突然化為一團團火焰。
既非紅色,亦非藍色,更非黑色,而是白色的火焰。
洛自醉伸手,捧了一朵白色火焰,只覺得手心微溫,卻感覺不到任何疼痛。
許多人也像他一樣,情不自禁地捧起白炎,放入懷中。
白炎落地,覆蓋了角吟和周邊的原野。
火焰熊熊燃燒,卻沒有人懼怕。
倏地,參天大樹拔地而起,一排排一列列,瞬間便成了森林。原本一片荒蕪的土地上,樹木藤蘿花草紛紛冒出,以驚人的速度成長著。
很快,角吟便被森林草地包圍了。
火焰從地上經過,春天般溫暖的氣息流淌開來,帶來無數生命。
角吟,獻辰,復活了。
天空中閃過四道白光,分別奔赴東南西北,而白色火焰也似乎被它們引領著,向四面八方湧去。
洛自醉轉身望著剎那間綠意盎然的群山,只覺得再也沒有比這更神奇的事情了。曾看過的電影和電視劇的特效也沒有如此不可思議。帶著生命力的火焰喚醒了無數生靈,讓人彷彿回到了遠古,回到了城池還未建立的時候。、
重生,毀滅後的重新開始。既然萬物都欣欣向榮,人又何嘗不能再度往前走?
人們低落的情緒不知不覺間轉變了,個個振奮不已。
天空中聚起一層雲,鵝毛大雪從天而降。
有些寒冷,卻不覺得難受——也可以說,這時候的他,已經忘記了寒冷罷。洛自醉專注地望著飛近的鳳,望著從鳳身上躍下來的人。
那個微笑著的人將手中抱著的了時交給初言,而後,一步步走過來。
潮水般的人流自覺地分成兩半,形成一條筆直的通道。
“鳳凰帝萬歲!”
率先自怔愣中回神的人高喊道。
所有看呆的人也都紛紛清醒過來,立刻跪下行禮。
“陛下萬歲!”
“吾皇萬歲!”
洛自醉十分平靜地凝視著那個人,
熟悉的眉眼,熟悉的溫柔目光,熟悉的笑容。終於回來了。他安下心來,內心深處高高築起的防禦也一節一節垮塌。
帝無極徑直走向他最掛念的人,看著他略有些蒼白的臉色,心疼之極。
“我回來了。”
洛自醉卻並未回話。
帝無極輕嘆一聲,伸臂抱住他:“怎麼?還在擔心麼?是真的,我活著回來了。”
半晌,耳畔傳來愛人悶悶的回答:“還有一局沒解開……”
帝無極微怔,不禁笑出聲來:“怎麼,我提前回來了,你就這麼意外?這一局為難你多久了?”
“十日。”
“若是你永遠解不開,那又該如何是好?”
洛自醉睇了他一眼,攙扶著他,朝後亟琰、皇戩、黎唯和洛自省點了點頭,回了帳。
帳內最為顯眼的,無疑是榻上的棋盤。帝無極失笑,在榻邊坐下,仔細揣摩這局珍瓏。
洛自醉搬開棋盤,示意他睡下。
帝無極笑著躺下,抬起手,輕輕摩挲著他的臉龐:“清減了不少,沒有好好休息罷。”
“不,衣食住行都好好的。”
“是麼?方才我明明看見五公子和昀感激的樣子,難不成看錯了?”
“倘若換了是我生死不明,你難道還能安然如故?”洛自醉嘆了一聲。
聞言,帝無極的瞳眸微微收縮。即使是假設,他也不願意想象這種情形。心情無法自控地低落下來,他倏然將愛人拉入懷中,吻上他的脣。
洛自醉措不及防,跌在他身上。但他立刻反應過來,緊緊抓住他的手,有些青澀地迴應著。
於是,兩人脣舌交纏,時而輕柔時而熱烈。多日的相思,在此時盡數流露。
一個翻身,帝無極將洛自醉壓在身下,凝望著他,再度吻上去。
顧不得疲累,顧不得疼痛,顧不得其他一切。眼前的人,是他唯獨不能失去的。他可以不做這個國家的守護者,卻萬萬不能不守護他。
鳳,與我一同守護此人。
在他快樂時與他分享;在他悲傷時開解安慰;在他憂愁時分憂解難;在他危險時寸步不離。他與我,榮辱與共,生死相隨。
分明已經睡了兩個月之久,帝無極還是覺得十分疲乏,不多時便沉沉入眠。
醒過來時,身側一片冰涼。
他起身下榻,望著矮案邊正全神貫注勾勾畫畫的人,不自禁地勾起脣,悄悄走到他身後。
案上已經堆起好幾疊圖紙,並不是一晚上便能畫成的。看來,這半個月裡,醉不僅僅只是解珍瓏而已。
待看清楚他究竟在畫什麼,帝無極忍不住嘆道:“這些日子你究竟有沒有好好休息?”
洛自醉停止了動作,放下筆。
帝無極感覺到他的情緒有些異常,遂也沉默下來。
好一會之後,洛自醉才轉身望向他,眼神和表情皆是冰寒一片。
帝無極從未見過他這種神情,微微眯了眯眼。
“若再有下回——再被人暗算,生死難料,我不會再等你。我會立刻從你身邊永遠消失,一點痕跡都不留下。”
帝無極怔了怔,笑得溫柔和煦,話中卻帶著不容人拒絕的強硬:“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
洛自醉冷冷道:“你也應該嚐嚐這種等待的滋味。”旁人的絕望,旁人的悲傷,旁人的憐惜,看在眼裡卻要視而不見。執著於細微的可能,執著於極小的希望,不聽,不看,不想。掩了耳朵在角落裡等候著,愈是長久,便愈是恐懼,愈是痛苦。
連他也不知道自己能等多久。如果珍瓏解完,他還未出現;如果能為他做的一切都已經做完,他卻還未出現……那時,他還能怎麼辦?
不確定,不願想。所幸,他回來了,在他崩潰之前。
帝無極笑容依舊,斬釘截鐵道:“我也不會給自己這個機會。”
數日後的某個清晨,雪後初晴,洛自醉送後亟琰歸國。
當然,清寧陛下不止一次表達了自己想參與角吟重建的願望,均被好友一一婉言拒絕。他也只有作罷,頗為惋惜地答應回溪豫。
“陛下,天氣正好,請移駕罷。”
“這景色難能一見,而且,往後可就看不著了。我得多瞧瞧,記下來。”
“陛下都看了三天了,早已經記得清清楚楚了罷。”
“景色日日不同,怎麼可能記得清楚?”
柔黃色玉轎邊,譚正司抬首望了望洛自醉,而後復又低眉垂眼。
難道溪豫眾臣已經將推卸責任的心得都傳授給他了麼?果然是物以類聚。而他,也習慣時時站在他們的立場了。洛自醉心中長嘆一聲,淡淡地道:“那便多看一會罷。只是,我已託人帶信給老丞相,陛下將在日暮時分到達。想必他們都已經做好準備迎接您了。”
後亟琰依然望著那片被白雪覆蓋的廣袤樹林,好一會,才笑著回道:“你無視我的好意也就罷了,如今連待也不許我多待麼?”
“臣不敢。”
“我尚且不擔憂朝廷之事,你更不必操心。”
就因為他一點都不擔心,他才替他不安。“你總該回去的。”
“溪豫如今哪能看到這般美妙的風景。神蹟出現,萬物瞬間生長……”頓了頓,後亟琰一眼睨過來,“不然,你畫下來罷。”
洛自醉有些無奈地頷首答應了。
依依不捨的清寧陛下這才上了轎,道了別。
玉轎消失在灰色的天空中後,洛自醉緩緩地向著中軍帳走去。
與此同時,樹林的另一邊,角吟城原聖宮的廣場上,正在進行締結血契儀式。
與至交送別情深義重的場面截然不同的險惡氣氛,帶給人身在比鬥場的錯覺。
雖然三位當事者中的兩位臉色都不怎麼好看,國師們卻依然含著笑容,輕吟著祝詞,敬稟上天。
形式上的告天之禮已經完成,接下來便是真正結血契了。
鳳以相當懷疑的眼神看著三歲大小的繼任國師。
準皇帝陛下淡淡寬慰道:“沒有辦法,只有他了。”
新任國師自然沒有錯過此話,臉上升起陰雲:“陛下,您能否少用這種令人不快的言辭?我的能力如何,您也應該很清楚才是。”
“我不過是給他一個簡潔明瞭的解釋罷了。”
“鳳大人,我的年紀比他大多了,也比他更可靠,您請放心。”
於是,對視,揚眉,火花四射。
於是,定約,疑惑,前景堪憂。
三方血契完成後,閔衍、初言和無間便圍住了鳳,大有好好溝通、仔細欣賞的意味。
帝無極和重霂無暇旁觀,很快回到玥歧山大營中。
中軍帳內,眾臣靜靜地坐著。
待帝無極回到主位,重霂也在他對面坐下,主題為角吟重建的議事便正式開始了。
“皇兄,我覺得這些圖很不錯。不僅保留了故時角吟的許多風景和特點,還解決了不少問題。角吟若能依此重建,必將與眾不同。”
“陛下,桓王殿下所作的圖的確難得。不過,重建的難度也因此增大。而且,倘若街道拓寬,角吟勢必要擴建……”
“這又如何?”
“臣等希望陛下早日祭天登基,工程量若增加,登基之日便將延遲。”
“這與登基沒有任何衝突。而且,如果安排得巧妙,重建也不必費太多時間。”
“是啊,何況三國都已經派出大批工匠了。”
眾人沉默不語。
洛自醉坐在角落裡,靜靜地聽著每個人的意見。這半個月內,他除了下棋之外,還盡力畫出了印象中的角吟。當然,他在角吟的重建圖上做了許多改動。
他世的事物,人們接受起來果然並不容易。諸如主街道一律寬三丈,輔街道寬兩丈,尋常道路寬一丈。這樣自然方便出行,即使往來車馬再多,也不會堵塞街道。還有每隔五十丈便澆築一個大鐵缸,儲存雨水,以備走水滅火之需。最重要的是,建立簡單的下水道系統,用以保持都城的徹底清潔,以及作為萬一之時轉移民眾的通道。
諸多措施,都是他對彼世城市的印象。不過,他並不覺得這些與此世有什麼衝突。雖然建造起來或許會稍有些麻煩,不過好處卻是很多的。
及時的交通,滅火,消除髒汙預防疫病,種種益處都是不容忽視的。
帝無極翻著圖紙,掃視眾臣,道:“諸位愛卿還有何諫言?在出言之前,各位務必記住。我要重現的,既非過去的角吟,亦非往日的榮光。我要建的,是我的角吟,我的獻辰,能延續千秋萬代的基業。”
他的語調與平常並無二致,但其中隱隱顯露的睥睨天下的氣勢,卻足以讓人折服。所有人都怔了怔,望著他的視線不敢稍移。
看著他們的神情,帝無極微微挑起脣角,露出個極淡的笑容:“改革的效果,相信眾卿已經很清楚了。池陽率先起步,溪豫和昊光緊隨其後,無不國力大增。而獻辰,堪堪自毀滅中新生,若走尋常之途,需要多少年才能趕上?”
帝昀神色一動:“皇兄的意思是……”
“建城是一國的根本,必須與改革相應。如此,往後便不必再費周章。”帝無極說罷,意味深長地望了洛自醉一眼:“所有的問題,桓王殿下都已經考慮到了。獻辰將徹底改變。”
洛自醉啜了口熱茶,垂眸微笑。明明已經用自己的威勢壓住了局面,最後卻將他抬出來,軟硬兼施。他能將馭人之術用得如此熟練,既在他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宮琛出聲問:“陛下,角吟之外的城池,也依此重建麼?”
“每座城池所在之地都與眾不同,防禦工事自然不能相似。詳細的圖,我稍後給你。不單城池,但凡毀掉的鎮子村落,都必須按照規劃重建。”
“是。”
“宮卿,此事就交由你負責了。”
“臣定不負陛下厚望。”
沒多久,帝無極便揮退了眾人。帳內就剩下洛自醉、重霂和帝昀。
帝昀道:“皇兄,此事都交給宮琛,我做什麼?”
帝無極瞥了瞥他:“難得想讓你歇一歇,你倒是習慣忙忙碌碌了麼?”
聽了此話,帝昀立刻搖首:“是我錯了,我的確很累了。”
看他面露喜色,帝無極輕輕一笑:“你也不是無事可做。找時間去向眾位將軍討教叫陣對戰的要點。多與他們演練演練,免得又魯莽行事。”
“皇兄,你果然知道!是皇兄救了我罷!”
帝無極只笑了笑,並未回答。
帝昀卻越發肯定了,高興得自顧自嘿嘿笑起來。
洛自醉坐到他們身邊,笑道:“既然事情都交代下去了,你又要做什麼?”
帝無極但笑不語。
議事中一直保持沉默的重霂哼了一聲:“賣什麼關子。他這幾日都必須與我一同去設陣。”
帝無極眉動了動,依然沒有言語。與這狐狸抬頭不見低頭見已經足以讓他心情不佳,更何況,這種情形還將持續數千年之久。為今之計,只有盡力忍耐了。希望這隻狐狸別刻意惹怒他。
見他們依舊是兩看兩相厭,洛自醉想起往事,不禁笑出聲來。
帝無極和重霂自然明白他所笑為何,無奈單這一點,兩人都無法自控。看來,也只能給他留下孩子心性的印象了。
角吟的重建井然有序地進行著。
每日閒暇時,洛自醉便來到玥歧山巔,遠望著輪廓逐漸清晰的都城,見證著它每一個細小的變化。
這一日依然下著大雪。
洛自醉穿了狐裘披了鶴氅,手中抱著暖爐,俯視山腳下正熱火朝天伐木的民眾。
似乎是被鳳凰降臨觸動,所有能活動的百姓不待賦役令公佈,便自覺地做起繁重的伐木、搬運、開山取石等工作。沒有人抱怨,也沒有人逃脫,人們都在為家園重建而努力。
反倒是他,有些無所事事。
“四哥!”
洛自醉聞聲回首,洛自省飄然落在他身後。
“怎麼了?你不是在玉山玩得正高興麼?”玉山,位於角吟南面的暮雲湖邊,因山體石質潔白如玉而聞名,是皇宮專用的取石地點。自從瞧見運來的巨大白色方石後,洛自省便對這些石頭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每日都去玉山找些未經雕琢的石頭做收藏。
“出去得遲了些,恰見三哥回來了。”
洛自節一直在外領著一群池陽暗行使清除叛黨餘孽,從未捎過什麼訊息。洛自醉也有些擔心他的安危,當即欣喜不已,道:“那便回去罷。”
“他才回來,便到無極帳裡密談去了。一時半會出不來,不急。”
“怎麼,你想知道他們究竟說些什麼?”
“又不是外人,何必藏著掖著?而且,四哥,你不想知道?”
“想。能讓三哥如此急切,想必是極重要的事情,我也多少有些好奇。不過,他不提也無所謂。即便他說了,我們也未必有法子幫忙。”
洛自省輕哼一聲,也沒有再糾結此事。
時候還早,兩人便慢慢地往下走,話題也漸漸轉移。
兄弟兩個在雪中慢行,說著天南地北之事,倒也愜意得很。
回到營內,兩人便徑直向帝無極的大帳走去。
令他們意外的是,帝無極就立在帳旁,似正在等著他們。
“三哥呢?”
“池陽聖旨到了,由三公子來負責幫助角吟重建的事宜。他便馬不停蹄地趕去工匠營了。”帝無極回道,目光停駐在洛自醉身上。
洛自省悻悻道:“這麼忙,也罷了。四哥,我去玉山,晚上回來再說。”
“也好。”
帝無極移至愛人身側,低聲道:“不是最畏寒麼?還到山頭去吹冷風?”
洛自醉笑回道:“待在帳裡也沒什麼事,看看也好。”
“既然你我都沒什麼事……”
“陣勢已經設完了?”怪不得一付解脫的模樣。
“至少沒有我的事了。”帝無極笑得如沐春風。
“三哥也帶來了好訊息?”
“除了極少數叛黨之外,都已清除乾淨。剩下的就交給這邊的暗行使了。”
“那你有什麼打算?”
帝無極眺望著延綿到地平線上的山嶺,半晌,輕輕道:“想與你一同去看看我們的國家。”
遊歷?現下?大概只能見到餓殍凍骨罷了。洛自醉深深地看著他的臉:“好。”不過,他知道,無極想看的,正是災難後留下的真實,民眾受苦受難的場景。
往後,還有什麼比這些更能令他勤政自勉?
當晚,準皇帝陛下和桓王殿下留了一封簡單交代行蹤的書信後,便雙雙出走了。丟下一群或無動於衷或唉聲嘆氣或目瞪口呆的臣子,暴跳如雷的國師,以及失望不平的靈王。
這一走,便是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