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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往 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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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往 事

起.

事情彷彿都起源於那天釣起來的一隻鞋子。

那天天氣不錯,風和日麗。我扛著許久沒有動過的魚竿來到城外那片無人照料的水塘邊坐下,戴上帽子和墨鏡,給魚竿上好蚯蚓。

我靜靜地坐了很久,周圍空無一人。這樣的環境很有利於我的思考,而且老實說,這個地方倒真的幫過我不小的忙。

我坐了大概半個來小時,魚竿終於動了動。我用力往上拉,魚線慢慢地繃直,一點點地收縮,我猜我一定釣上了一條大傢伙。

我起身,不去驚動周圍的花草,一點點往回拉著我的魚線。釣魚是很講究的活計,用力過猛魚線容易斷掉,太鬆又會讓魚跑了。

我花了五分多鐘,才逐漸讓浮漂回到水面上。一圈圈的波紋慢慢盪開又收聚,最後變成一個很小的點。緊接著,我狠狠往上一個用力——魚線高高地飛出水面,隨之應聲砸在地上的,是一隻破舊的球鞋,上面還勾著一網好像頭髮似的水草。

黑乎乎的,纖細,雜亂,濃密,繁茂又充滿了韌勁。

我失望地蹲下身,一點點把魚線從鞋子上面解開收回來。

太陽隱藏在雲層後面,我抬起頭看了看,似乎要下雨了。

我收拾東西,啟程回家。一路上我那輛破舊的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讓人心煩意亂。我摸摸下巴上長出來的鬍子,尋思自己是不是該出去找點什麼事做,不能繼續坐吃山空。

畢竟前幾年日子好的時候太過揮霍,加上老太婆臥病在床花了不少的錢,現在我的存款已經捉襟見肘了。

那個老太婆……

我眯起了眼睛,不由自主從後視鏡裡看了看身後那逐漸遠去的死一樣的水塘。

這麼久了,老太婆的屍體也快被下面的魚蝦啃乾淨了吧?

不知道用屍體喂大的魚,味道會不會稍微好一點呢?

晚上我坐在那張老太婆曾經睡過的**,給龐佑成打了個電話。那小子和我狐朋狗友許多年,最後一次見面,我們瓜分了盜刷信用卡後討現的錢,各自奔赴東西。

算起來,已經差不多一年沒見過了。

接到我的電話,他起初顯得有些興致缺缺。直到聽我說完打算,這才又打起精神,壓低了聲音在那頭開口。

“哥,我這倒是有個好路子,就看你敢不敢做。”

我在這頭嗤笑了下,我心想我連自己的親媽都敢殺,還怕你不成。我嗯了聲,讓他繼續說。

他嘿嘿地笑了笑,開口。

“我弄到點好東西,最近不是風聲緊嘛,我找人疏通了路子,準備賣給恆通那個球隊。問的人還挺多的,好像他們最近在搞什麼集訓選拔,表現好的可以往省隊去。”

“有多少?”

龐佑成頓了頓,報出一個我無法拒絕的數字。我沉默片刻,嗯了聲,和他確定了見面的時間地點,隨即掛上了電話。

我仰面躺上那張床,陳年的腐爛和騷臭味道瀰漫在我的口鼻之間,久久無法揮散。

我閉上眼睛,有些疲倦地翻個身。那味道無論我洗了多少次,甚至換上全新的床單,依舊不能驅散。

手臂上有些發癢,我低頭去看,是一隻水生的小蟲子,正貼在我的胳膊上。我伸手碾死了它,它連屍體都沒能留下,就變成了一灘黑髒色的水。

可能是剛才釣魚時跟著鞋子一起拉起來的,還來不及離開,就被我給帶了回來。

我又翻個身,閉上眼睛。耳朵邊似乎出現那些年一直縈繞在屋裡的老太婆的低低哭聲,我拉起被子,矇住了頭。

一.

第二天一早,我在球隊大門口見到了早已等在那裡的龐佑成。這小子一年不見,發福了不少,下巴上故意蓄起了胡茬,整個人散發出一股暴發戶的氣質。

看見我,他誇張地驚歎了一聲,走過來拍拍我的肩膀說,哥,你怎麼落魄成這樣。

我不大高興地擋開他的手,讓他把貨給我看看。他嘿嘿地笑笑摸摸鼻子,拉著我往房子裡面去,說是進去再看。

在跨入那道大門之前,我不由自主地抬頭盯著那幾個金燦燦的字看了會兒。太陽很大,照的人頭暈。

如果當初沒有那個老太婆,也許我還能繼續踢球,也說不一定呢。

這個時間,球員們大多在訓練場裡集訓著。龐佑成帶著我拐了幾個彎,進入室內。清潔工在轉交看了我們一眼,我轉過頭去,他匆匆地離開了。那房間裡的空調開得很足,吹得人有些冷。我們來到一間更衣室,曲起手指,在門上很有節奏地敲了三下。

很快,門開了,裡面出現個人影,身材壯碩又高大。他狐疑地打量了我們一下,開口。

“你沒說是兩個人。”

龐佑成乾巴巴地笑了笑,指著我說,自己人,沒他我們還辦不成事。那人猶豫片刻,放我們進去。

更衣室和我記憶中相差無幾,髒亂,充斥著汗味和令人作嘔的怪味。

球衣零亂地堆在一邊,走廊裡不時傳來掃地大媽的哈欠聲。

高大的男人坐在我們對面,不客氣地上下盯著我們掃了一圈,接著開口。

“貨呢?”

龐佑成從懷裡摸出個小瓶子,遞給他。他接過來看看,抖出來一顆放在手心裡,在嘴裡一舔。

龐佑成打斷了他的動作。

“好東西,不好弄的,都是一分錢一分貨。你也是知道我,哪能給你假的不是。”

那人點點頭,將瓶子收了,抬起頭看著龐佑成問,報個價錢。

就在他們倆討價還價的當口,我環顧著這間屋子,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事情。

多年前我也是個踢球的。技術不好不次,不是主力倒也不至於次次板凳。拿的錢還能湊合過去。

可就在我準備為這個事情奮力一發時,老太婆的病發了。成天價躺在**哼哼,說著讓人毛骨悚然又聽不懂的胡話。失禁,不能自理,不吃飯,不睡覺,活生生想要把人給折騰死。

家裡的存款很快就見了底,我找隊長預支薪酬,得到的回答是官方的拒絕。

就在我走投無路的時候,我無意中聽人說到了禁藥的事情。其實隊裡偷服禁藥並不是什麼新鮮事。區別在於查出來和查不出來。而查不查的出來,取決於你到底會不會做人。

當時隊裡的明星隊員叫做金波,善用右腳,是被重點栽培的苗子。我根本沒想過去打他的主意,哪知道他會自己主動找上門來。

當時金波給我開的價讓我說不出半個不字,他眼神輕蔑地看著我,居高臨下,態度咄咄逼人。

我把費盡辛苦把藥給他找來,金波卻突然變了卦,只肯用一半的價格從我手上買過去。並且聲稱如果我反悔,他就要把事情捅到上面,大家一起死。

我永遠記得金波伏在我耳邊說的那句話。

“想想你家臥床的老媽。”

他的聲音帶著溫熱的氣息撲在我的耳朵上,讓我渾身起了一陣惡寒。再後來,金波如願以償進了省隊。

我躲在門口看著他春風得意的樣子,心有不甘,鬼使神差地把身上還剩下的藥瓶放在了他的櫃子裡,接著匿名舉報了他。

上面那幾年正好在整頓球界的風紀,金波成了靶子,被人嚴查出使用了違禁藥物。

後來我聽說,有瘋狂的球迷覺得受到了欺騙,在某個夜晚偷偷潛入金波家裡,用鐵棍打殘了他的一條腿。

我從未對我做過的事情有後悔的情緒,後來我在體隊門口看見瘸著腿的金波,他惡狠狠地盯著我,形容無比憔悴。

他抓著我的領子說,他知道是我告發的,他不會善罷甘休。我甩開他的手,看見他跌跌撞撞摔在地上的樣子,覺得心裡一陣快意上湧。

再後來——再後來我的錢又用完了。醫藥費像繩子一樣箍在我的脖子上。我鋌而走險,再次倒賣禁藥。這次我沒那麼好運,被人發現,逐出了球隊。

我走的時候沒有任何人來送我。金波不知從哪裡得到了訊息,趕來看我,站在我一邊陰森森地笑。他笑得我渾身起毛,我心裡一陣惡意,殺過去摁住他,狠狠地一拳一拳地揍在他的臉上,直到他幾乎沒了呼吸,才被別人夾著拖開。

那之後,我再也沒有見過金波。

我回過神來,龐佑成和大個子已經把所有事情談妥了。他們假惺惺地握了個手,接著龐佑成拉著我離開。

回去之前,我跟著他進了洗手間。

他一邊噓噓一邊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得意地笑著說,哥,這次可全看你的車了。別人我還不信呢。

我嗯嗯地敷衍著他,忽然從鏡子裡看見背後的門動了動。我吼了聲誰,衝過去。走廊裡空蕩蕩的,一陣風過來,我又趕緊將門關上。

龐佑成看了我一眼,笑著說,哥,一年不見你膽子都變小了。

我冷冷地哼了聲,沒理他,轉身說了句先走,開門出去了。

二.

回來之後的那個晚上,我睡得不大踏實。翻來覆去做著噩夢,全身像有細密的針刺一樣痛。

我夢到了無數我不想再見到的場景,比如那個廣闊的魚池,還有那天晚上厚重得像棉被一樣蓋在天地間的霧氣。

我掙扎輾轉,最終醒過來。我大口喘息,覺得嗓子很乾,怪異地發癢。我翻身扭開了檯燈,忽然驚恐地叫起來!

我的**,密密麻麻地爬滿了那天那種水生的小蟲!它們扭曲著,快速地在我的被褥和床單上奔走著,發出簌簌的聲響。它們毛茸茸的腿和觸手很快地觸碰又分開,交換著各種祕密的資訊。我猛地摔下床去,發現自己的胳膊和腿上都爬上了這種蟲子。

我噁心得想吐,站起來拼命地拍打自己,跳動著,將身上的蟲子往下趕。那些蟲子掉在地上,一些被我拍死了,一些還活著,很快地朝著沒有光的黑暗的牆縫鑽進去。

我渾身發癢,用力地撓,直到看見一條條的血痕。

我驚恐地大口呼吸,忽然覺得嗓子裡很癢。我衝進廁所,拼命地扣喉,接著嘔吐。我看見我吐出來的東西里,竟還夾雜著兩隻已經死掉的蟲子的屍體。

它們是怎麼爬過來的?那個水池離我家有一公里的路程,它們總會這樣成群結隊地爬進我的家門,鑽進我的被窩,甚至還爬進我的喉嚨?它們是從什麼地方爬進我的身體裡的?我身上還有嗎?它們如果從我的鼻子順著爬進我的大腦,會不會看見當初我是怎麼殺掉老太婆,接著又把她的屍體沉進那塊養育了它們的池塘?

我衝回臥室,臥室的窗戶開著,還有蟲子從那裡慢慢地往這邊爬過來。忽然一股巨大的恐懼扼住了我的嗓子,我想起老太婆死之前不斷重複的話。

她不斷地叫著說,蟲子,有蟲子。

她的聲音沙啞,破敗,像常年酗酒抽菸的人,發出嘎嘎的噪聲。她的頭髮濃密得很不正常,不像她這個年紀的人該有的那樣,披散在肩上,蓬鬆在頭頂,不管我怎麼努力,也沒辦法讓它們順服。

她從早到晚目不轉睛地盯著老屋的窗外,那片空曠的地方,一動也不動地喃喃自語著。

“蟲子,好多蟲子……”

當時我一直以為她又產生了幻覺,所以給她倒頭灌了很多的安眠藥,多到她衰老的身體無法負荷為止……

我覺得自己的背心裡滲出了冷汗。

我連夜將所有的毯子被子褥子收拾好,捲成一團,帶到空曠的樓下。我點了一把火,看著那些裹在被子裡的蟲子被燒得劈啪作響,散發出一種濃濃的焦臭味道。

我咬緊牙,渾身顫抖。盛夏的天氣不足以給我絲毫的溫暖。

那些只生活在水裡的蟲子,究竟是怎麼找到我的?靠什麼?靠同伴死時散發出的氣味,還是靠我駐留那邊時遺落的痕跡?

或者是靠屋子裡那常年無法散開的氣息?

我忽然被自己的想法給嚇住了。我想起我一直猜測的事情。這些蟲子一歲繁榮一歲枯萎,都是靠吃老太婆的屍體長大的。

它們就是老太婆的一部分,只是轉變了一種形式。它們會不會在吃掉老太婆的同時,也吃掉了她的記憶,然後成群結隊,回來找我報仇呢?

我不寒而慄,狠狠地哆嗦了一下,開啟火機丟進去。

火勢更旺,我轉身往家裡跑去。我決定給老太婆燒點紙錢。

三.

第二天我起了個大早,在給老太婆燒紙前,我去了趟醫院,全身上下照了個光。醫生莫名其妙地看著我說,小夥子你很健康。

可我知道不是。我身體裡很不舒服,頭疼,眼前彷彿總有黑點。

我湊近醫生,讓他給我看清楚,我的眼睛裡是不是還有蟲子。他皺著眉,煩躁地看了我一眼,揮手要我離開。

他不想幫我,我得幫我自己。

我重新租了個房子,遠離老屋,接著把老屋掛在網上出售。我把新的房子打掃了一次,很徹底噴了殺蟲藥。

那味道搶得我難受,可我還是大口大口吸了一會兒,我相信即使我的身體裡還有蟲子,也應該被藥物薰死了。

接著我給龐佑成打了個電話,和他敲定了時間。

我開著那輛破車,在和他約好的時間裡出門。他和他的上線等在隔壁市郊外一間已經廢棄的工廠裡。

我開了五個小時,終於開到了目的地。

我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龐佑成嬉皮笑臉地把錢遞上去,把貨給收了,接著拍著我的肩膀說靠你了哥。

我默不作聲地幫他把偽裝成大米的兩袋禁藥搬進車裡。

在我啟動車時,他忽然誒了聲。我**地回過頭去問他怎麼了。龐佑成皺皺眉,盯著我看了半晌,似乎想伸手拍拍什麼,過了一會兒,他的手懸在半空,又慢慢放下,跟我開口說,我看錯了。

我的神經一下子繃緊了。

難道蟲子還沒死?

那一路上無話,我跟他將藥運回了市區。龐佑成告訴我先不忙著去交貨,拖一陣,等買家著急了,再坐地起價。

我有些懷疑地看著他,他趕緊在那油膩膩的臉上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對著我開口。

“哥,我坑誰也不會坑你啊,你放心,咱倆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我暫時放下憂慮,讓他別耍花樣。龐佑成點頭如搗蒜,我揉揉酸脹的脖子,回到出租屋裡。

在進入臥室的那一瞬,我覺得一股寒氣從我的指尖凍到了心臟。

血液凝固,感覺不到心跳。

我的新臥室裡,爬滿了小蟲子。**,地板上,全是那種小蟲子!

黑色的,長著很*茸茸的腿,小小的頭,長長的觸鬚。爬行時會發出簌簌的聲響,觸感噁心,油膩,沾染一次彷彿就永遠不會忘記。

我捂住嘴,那股熟悉的嘔吐感重新上湧。我跑進廁所,哆嗦著手抓住殺蟲劑,回到臥室裡,對著床鋪和地板猛烈地噴著。

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它們又跟過來了?

房間裡充滿了刺痛人喉嚨的味道。我捂住嘴,我覺得那種味道,很像那天晚上的池塘。

那天晚上,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天很黑。老太婆在醒來後不斷又叫著蟲子。這裡,那裡,到處都是蟲子,全世界佈滿了蟲子。多足的,帶毛的,讓人噁心的,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而我在她眼裡,也許也是一隻蟲子,最讓她痛苦最大的那一隻。

我煩躁地抓著頭髮,命令她閉嘴。人家說的久病床前無孝子,真是要一餐飯一碗水餵過才能體會的事情。

後來在吵罵中,我無意碰翻了放在一邊的安眠藥瓶。

時間和聲音彷彿在那一刻都靜止了下來。我久久地盯著瓶子,接著抬起頭看著嘴邊還殘留著涎水的她。

鬼使神差地,我撿起了瓶子,倒出了所有的藥,一步步朝她走過去。

在我清醒過來後,她已經沒了呼吸。我手掌下還能摸到她面板上的餘溫,那漸微的血管已無力繼續跳動。

在一陣**之後,她扭曲在一起的手指僵硬地已經無法鬆開。她的嘴角還殘留著白沫,身上散發出比以往更嚴重的氣息,這讓有潔癖的我無法忍受。

我用她的床單裹住了她的身體,扛著她下樓。

她比生前還要重,死沉死沉的,像一坨正在腐爛的肉。我驅車帶著她的屍體來到那片水塘。

深夜,這裡比白天還要安靜。

這水塘太大了,起霧的時候繞著它周圍走,總感覺自己遇上了鬼打牆,永遠只能看見面前的一小塊地方,不管怎麼努力都走不到盡頭。灰濛濛的一層霧罩在眼前,刺骨的氣息如同死人的呼吸一樣慢慢吹在臉上,滲進領口裡。

我心驚膽寒地伸出手指,徒勞地摸著前方冰冷的空氣,想要把這層迷霧撥開一點角落。我忽然起了錯覺,覺得其實我一直在原地打轉,它並沒有所能想象的那樣龐大。

我拖著老太婆的屍體,一步步往池塘中心走。

我從小在這裡長大,什麼地方會突然下陷,什麼地方暗藏著石塊,我比誰都清楚。我在她身上綁上了石頭,接著拽著她一直走到池塘半央,用最後一點力量,狠狠地把她丟了出去。

她下沉的地方只冒出了一個小小的氣泡,接著就什麼都沒有了。

我眼睜睜地看著那圈水紋慢慢盪開,再慢慢地收攏,最後結束為一個小點。

我心裡忽然感受到一陣輕鬆。我終於解脫出來了,從她和她的病魔手裡。也許她會感謝我,我暗自揣測著,她應該感謝我,我讓她儘快結束了這種無邊無際的痛苦。

後來我游回岸邊。池水像手一樣抓住我的褲腿,我拼命上了岸,抓開糾纏在腿上的水草,一網一網的,好像老太婆的頭髮一樣。我弄乾了衣服和褲子,站起身。濃霧更重了,沉甸甸地讓人喘不過氣。我眯著眼睛看著那方,已經無法分清剛才走過什麼地方。

我仔細檢查,發現自己沒有遺落任何東西。接著我上車,回到家裡,倒頭就睡。

那是我幾年來睡得最好的一個晚上。

我出去溜達了一圈,口乾舌燥,不管喝多少水都無法解決。我總覺得喉嚨裡幹癢難耐,就像有什麼東西在爬行一樣。

我又想起那些死在我房間裡的噁心的蟲子。

我坐在咖啡吧裡一杯一杯往下灌涼水,全然不顧服務生異樣的眼光。在喝不下的時候,我終於清醒了些,開始思考這些奇怪的事情。

我一直將那些蟲子當成是老太婆的冤魂。可我知道,這個世界上是沒有冤魂這種東西的。

蟲子沒有思想,只會跟著氣味行走。不管是誰,把蟲子帶進我的房間,他一定很瞭解我,知道我的潔癖和心結。

那個人一定暗中注意了我很久,一定有必須害死我的理由。

我沉下臉,將目標鎖定在一個人身上。

四.

我沒有通知任何人,帶著那些藥來到球隊。我記得那間房子的路線,我敲了三聲,他開了門。看見是我,愣了愣,往外探頭。

“龐佑成呢?”

“他有事情不來了,讓我來辦,一樣的。”

他微微蹙眉,接著讓我進去。我按照要求把東西給他,他交給我錢,那真是一筆大數字。當年我做的時候實在太傻了。

交易完成,我壓低帽子轉身離開。

他在我身後叫住我,說我的衣服上有一隻小蟲子。

我回頭看了眼,將那蟲子拍掉。

我知道從此之後我不會再看到蟲子,因為龐佑成此刻正躺在水池底部,和老太婆肩並肩靠在一起。她的頭髮也許還沒有腐爛,也許已經和池塘底下的水草長在了一起,然後一圈一圈纏在龐佑成的身上,就如同她當初纏著我那樣。

我在房間裡找到被人放的一帶開啟的糖。我用小刀刺穿了龐佑成的腹部,我沒給他任何解釋的機會,看著他在我跟前扭曲蠕動,難過地掙扎,直到完全僵硬不動,就和那些被我用殺蟲劑噴死的小蟲一樣。

我沒有任何同情他的意思。我知道是他害我的。是他把蟲子引過來的,他想用這些讓我分神,然後自己坐收漁翁之利。

我已經被人騙過一次,我不會再來一次。

我回到那間乾淨的房間裡,開啟電腦,看見有人想要聯絡我買走老房。我和他約好了時間,一同驅車前往那房子。

再次回到這裡,前後只用了一個月。我看著在陽光下的房屋,忽然興起一種新生的感覺。我帶著他進屋,打量房屋的構造。我讓他自行觀看,自己坐在客廳裡。

過了沒多久,買主在臥室裡使勁叫了起來,我跑過去,撞上他手裡的果汁。他臉色蒼白地問我,你們這裡蟲子很多嗎?

我一愣,抬起頭看,發現那被子裡又爬滿了小蟲。

我驚愕得無法言語。龐佑成已經死了啊?他死了啊?怎麼回事?

門外的草叢裡傳來聲音。我敏銳地聽見了,轉身衝出去。

一個人影一瘸一拐地往前跑著。我撲過去,摁住他的喉嚨,扯掉他的帽子。

我愣住了。

那人是金波,也是我第一天在球隊遇到的清潔工人。

那天見面之後他就一直跟著我了,他什麼都知道!

金波的手裡還捏著一個袋子,裡面密密麻麻爬滿了小蟲。他臉色扭曲地瞪著我,我狠狠地喘著粗氣,想起龐佑成在我腳下僵硬成屍體的樣子。

買主從房間裡跑出來,驚愕地看著我們,金波忽然揚聲開口。

“你殺了你媽媽,還殺了龐佑成!你現在還想殺我嗎?”

我的心臟猛地收縮起來,我怔怔地鬆開摁住他喉嚨的手。買主被他的話嚇住,一步步後退,接著跑了起來。我站起身,倒了幾步。

他手裡的蟲子爬出來,順著果汁的味道,往我身上飛撲著。

我尖叫著不停地拍著它們,可那數量沒有任何減少的趨勢。

越來越多,越來越黑,我覺得身體越來越重,我彷彿聽見老太婆死時喉嚨裡發出的咕嚕咕嚕的聲音。

它們爬進我的鼻子,我的喉嚨,我的眼眶。

我全身刺痛無法逃避,我摔倒在地上,不斷掙扎。

我倒在地上瘋狂地翻滾著,蟲子被碾碎的聲音不斷鑽進我的耳朵裡。我感覺自己渾身被重物束縛,我拼命伸手抓向前方,可指尖碰觸到的草根細的就像一根根斷掉的頭髮。

噁心,驚懼還有悔恨交織著對我衝來。金波的笑聲漸遠,沙啞的,破敗的。老太婆那一聲聲蟲子好像詛咒,終於報在了我的身上。龐佑成死前那張驚恐的臉出現在我眼前,接著一切變得越來越黑,越來越黑,越來越黑。

尾.

“據報稱,今日警方在市區發現了一具無人認領的屍體。死者男性,三十五歲上下,身材碩長,衣著整齊。死者死狀奇異,表情驚駭,據推斷,死亡時間是七十二小時之前。警方初步判定死因為窒息。可死者肺部功能健康,沒有發現沉積的水分。死者房間內並無發現打鬥痕跡,死者全身上下並無傷痕,只在脖子上發現一根女性的長髮。

經DNA鑑定表明,該發主人與死者是至親關係。若有線索,請市民朋友及時撥打我們的報案熱線。

現在,讓我們來看下一條新聞。城北發生蟲災,郊區的荒池水源乾涸,池中發現兩具屍體,一男一女,因無確鑿證據,所以無法辨認身份。請知道線索的市民朋友儘快與我們取得聯絡,幫助我們找到其家人。

下一條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