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誰是誰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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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 誰是誰的故事
71誰是誰的故事
突見許子揚頓住腳步,手抵在脣邊咳嗽,童曉涵轉頭滿臉憂色地看著他,似在詢問什麼。只見他搖了搖頭,卻是咳嗽不止到彎下腰來,子傑上前一步在另一邊扶起他手腕,抬眸間,他撞上了我的視線。
不遠不近的距離,我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但能看到子傑的脣在動,從口型上可分辨,是“若若”兩字。霎時,猛咳不止的身影顫了顫,然後迅疾抬頭,順著子傑的視線向我這處看來,然後定住,眸中浮現不敢置信。
別人的目光有沒有緊隨而來我不知道,在他與我對視上的那一刻,我的眼裡只看得到他,看著他幾乎是狂奔地向我衝來,看著他的身形在我一米開外處戛然而止。如此近的距離,我終於看清他的容貌,也看清他微微有些蒼白的臉色,他又在輕咳了,但可聽出是極力壓抑住的。不由心痛浮上來,怎麼他的咳嗽一直沒好嗎?
他沒開口,我也沒開口,只是沉默著凝視對方。
還是隨後跟來的子傑打破了沉靜:“若若,你怎麼會在此?”
我將目光調向他,同時也看到了他身後面如白紙的蘇敏,微微一笑,輕聲道:“子傑,我回來了。”還有一句在心頭:你為我受委屈了。
子傑緊凝著我,將我周身都覽了個遍,來確定我是否安好。莫名的,眼角微溼了。是久別後再見親人時的感懷,是難以言表的對他虧欠,是綜合了許多複雜情緒的憂傷。
七個月的時光,磨光了許多人的耐心,也差點磨碎了我的心。當那聲“淺淺”在耳邊響起時,我只能微仰了目光轉向他。許子揚,你為什麼不過來抱抱我?我這時候極需要一個擁抱來給以慰藉和勇氣,那樣我才有力氣來義無反顧地愛你啊。
但,他就站在我幾步之遙的地方,眸光緊凝著我,卻沒再跨前一步。
蒼勁有力的聲音從旁傳來:“子揚,這位是......”是疑為童曉涵父親的那個男人,他的身旁站著的正是童曉涵,我與她對上目光,很久未見,她如當初那般風光靚麗,只是眉宇間卻多了一絲清愁。
“爸,她是子揚的堂妹。”
轉而她向我走來,柔聲道:“若若,你怎麼不先打個電話過來呢,我和子揚好去接你啊。”
我靜靜凝看了她半餉,莞爾而笑:“手機不小心丟了,又記不住你們的號碼,只好到這來碰碰運氣了。”這個謊撒得不怎樣,漏洞百出的,隨便碰運氣居然就碰到法院這邊來了,那我真的是走了狗屎運。
童曉涵轉而對她父親說:“爸,你們先走吧,我們......”
“曉涵,你陪伯父先回,我先帶她安排住宿,晚點再給你打電話。”許子揚沉聲打斷童曉涵的話,各人面色都有異,但童曉涵只愣了愣就點頭同意了,走時到他身旁溫柔地說:“那你安排好了給我電話。”然後轉身圈住他父親的臂彎,與其他人一同離去。
場上立時只剩了子傑夫婦和許子揚與我,當然林墨斌抱著一一始終都站在我身後。
我收起了臉上始終如一僵硬的笑容,輕聲問:“許子揚,你沒什麼要與我說嗎?”
他保持緘默。
心瞬間就荒涼了,原來我和他從未脫離過這個輪迴,一輪過去,他再度坐擁江山,而我則一敗塗地。經歷了重重摺難,我以為只要堅信就能擁抱明天,所以我奮不顧身披荊斬棘而來,可是卻發現,命運就像高高在上的暴君,時而給了甜頭,時而又玩弄你一把。
眼前這個男人,他為了今天的功成名就,幾乎傾盡所有,連......
發覺自己眼睛乾澀到疼,剛看著子傑時都還能眼角溼潤,可是卻在面對他時,我沒了眼淚。既然沉默,那就......這樣吧,我緩緩轉身,看向林墨斌,“我們走吧。”
卻在剛走了一步時,手就被後面緊緊拽住,我沒有回頭,仰看著天空的雲層,幽聲道:“子揚,我一直以為藍天是白雲的故事,你是我的故事,卻不知道,原來,我不是你的故事。這就是我和你的宿命。”
當命運強大到無可抗拒時,那麼弱小的人們,唯有俯首稱臣。
他的聲音似壓抑在喉間:“不是這樣的,淺淺,你相信我。”
我轉過頭,看著他眼底再清晰不過的痛楚,“你知道嗎?這半年多近七個月的時間,頭四個月我連你一點訊息都探查不到,而後三個月,幾乎每天都有一份報紙送來,那上面不見得天天都有你的訊息,卻可從字裡行間來揣摩你的動向。我看著夾隔在中間的影象照片,一次次告訴自己,要相信,相信這個男人愛我。誠如現在,我依然相信你愛我入骨,只是,你為了邁向那一步,你已成魔,而我卻無法怪你,因為讓你成魔的推手,是我。”
何其悲哀啊,我仰天長嘆,眼角終於有淚滑落。原來,抬起頭就不會有淚,這句話是騙人的,我心已成殤。
“若若,子揚他......”
“子傑!”我打斷他的解釋,目光卻緊緊盯在許子揚的臉上,“我只問你一句,你為什麼要把她推到人前?那樣你要她今後如何過這一生?”
他眼神縮了縮,“你剛才進去聽審了?”
我苦澀地點頭,滿心都是悲涼:“子揚,她是顧卿微,是你曾經放在心尖的女人,就算你不愛她了,也無需對她如此絕啊。”說不出的沉痛,他居然為求上位,心狠到把顧卿微推向了人前,讓她站在證人的位置,可是那些事吐露出來,要她怎麼過這餘生?
當初在海邊別墅時,看到某份報紙上,匿名人士爆料z市書記何重遠早年包養情婦,現與那名情婦翻臉鬧出醜聞。這個事情因為涉及到何重遠,我特為關注了下,連續幾天都有後續報道,直到某天有記者偷拍到那名情婦的照片,雖朦朧看不清,但我卻一眼就認出了是顧卿微。
對她的印象,是刻骨的記憶,哪怕只是個輪廓,都能分辨得出。當時我的腦中只剩一個念頭,許子揚手握籌碼在反攻了,可是他怎麼能忍心如此對顧卿微。
而這些,遠遠不及我在法庭上看到顧卿微臉色灰敗,神情絕望地被送到證人席上,然後面無表情地闡述她在多年前曾淪為何重遠情婦的事實,以及前不久向何重遠勒索錢財不遂而翻臉等證供。
卻見許子揚眼中目光淬鍊成冰,除了怒還有恨:“絕嗎?你可知道,我父親為何會入獄?是因為她!她與何重遠勾結!是她在我父親的水杯裡放了藥。今天我只是壓她出來做表面的證供,便宜她了!”
我驚呆了,眼前的男人滿身都是戾氣,他說那一切的罪魁禍首是顧卿微,怎麼會這樣?
一聲嘆息來自子傑,待我轉而看他時,他才緩緩道:“顧卿微早年為報父仇,曾遊走在多名官員之間,何重遠就是其中一人。那時何重遠身份在暗,她並不知其原來是對頭人,後來實在無奈她唯有把腦筋動向了子揚。
但那時子揚與我,都不過是初生之犢,還沒正式走進政局,她不認為憑藉我們能夠幫到什麼。於是,她先找了伯父談,那時伯父一直就想要子揚收心歸政,如此良機一拍即合。由顧卿微出面,他從旁協助,一步步將子揚引入了政局。
這其中她千算萬算,算漏了她的血癥,也算漏了有一天子揚會愛上你。她不甘心自己辛苦謀劃的一切,最終全為你做了嫁衣,何重遠與她的合作就成了必然,其中有逼迫的成份,也有她心之所向。在我們前去藏區找你之時,她以子揚為藉口約伯父談話,卻在伯父的水杯中下了輕微的藥劑,當時伯父沒發覺什麼,後來還與官場政要一同應酬,然後在與政要等分開後卻突然暈倒了,醒來人已在派出所,以醉酒駕駛撞傷人為名被拘禁。”
後面的事無需他再多解釋,大致情形我已知道。可能許父當初並沒把事情聯絡到顧卿微身上去,只以為自己被那些政要擺了一道,但他在裡頭六個多月,什麼事還能不想透,前因後果一聯絡就能發現其中端倪了。當然,這件事已經過去,為了許父今後生活安寧,不會再被提起。庭上宣判的罪名是別的,顧卿微的證供只為添一把柴火。
不由想在這之前,是否許子揚也發現了什麼,所以他對顧卿微總是隻字不提?在後來與他安寧生活的歲月,我其實已將她放下,所以從未再去追根問底。
說不出是啥滋味,心疼他在那時的隱忍與有口難言,又嗔怪顧卿微的瘋狂,她怎麼能把感情算計到如此?得不到就毀滅嗎?那樣的愛太可怕了吧。
剛才庭上並未做出判決,真正的判決將在一週後,期間被告人除去何重遠,還有一些其他連帶的官員,還有......丁嵐,她的表情比起當初在墓地時要平靜許多,像是早已預料到有這麼一天,也像是一直在等待著這麼一天。
對她,我有著同情,她也是被命運捉弄了的人。其實,最初的最初,她何其無辜,卻被拉進了政治的漩渦中,從此泥足深陷,不可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