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向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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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向美麗
有一天，A市背街菜市場門口，開來了一輛敞蓬汽車，車上或站成躺著一群衣著各異，頸掛胸牌，目光淒涼的孩子。
立即引來了圍觀的群眾
“唉！好可憐的娃兒喲！”
“前面那個男孩怕有四歲了，寬額大臉的，肯定聰明。”
“喂，你看靠邊站起那個女孩，五官清秀，長得蠻乖，”
這時，A市民政局的工作人員拿著鐵皮捲成的喇叭講話：
“各位A市的市民們，大家已經知道了，前一陣我國的唐山市遭受了有史以來最大的七點八級地震災害，死亡人數達二十四萬多人。許許多多大地震後倖存下來的孩子，失去了他們的父母及親人，成為了可憐的孤兒。市民們，請伸出你們的大愛之手，擁抱唐山大地震的孤兒吧！請有經濟能力，自願領（養）孩子的市民到這裡來登記，從此，孩子就是你親生的兒子或女兒，隨後可在當地派出所登記上戶口……”
陸陸續續，就有市民來登記後抱走心儀的孩子。
最後剩下一個又瘦又小的男孩無人領養，應該說是因為他太瘦太小了難以撫養。此刻他睡著了，被抱在一個工作人員的懷裡，吊牌橫在他的身上，上面寫著， 編號1080。姓名，小光頭。年齡，約一歲。籍貫，河北省唐山市。
這一天，向婆婆賣完了側耳根，揹著個空背篼往菜市場外面走，聽見人議論A市今天來了唐山大地震的孤兒，誰都可以領養。
向婆婆走至菜市場門口，她擠進敞篷車前，一眼看見了仍然沒有人領養的小光頭，他靜靜地睡在工作人員的懷裡。
向婆婆定定地看了一會，就走上前去摸小光頭的腳，又摸他的手，摸他的臉。
小光頭被她摸醒了，伸了個懶腰，接著小手揉眼窩，揉著揉著就睜開了眼睛，定定地看面前的向婆婆。
這時，向婆娘婆就慈祥地笑起來了：“哈哈，這娃兒，真乖。”
這時，小光頭也看著向婆婆笑起來了，還笑出了聲。
笑著笑著，向婆婆猛地從工作人員懷裡抱過小光頭，扭身就走，扔了句：“這娃兒，我要了。”
工作人員在後面大叫：“慢點慢點，還沒有登記呢，不登記你怎麼給孩子上戶口呢？”
向婆婆只得抱著小光頭走回來。
工作人員問：“請問你家住哪裡？”
向婆婆回答：“A市東門區五里鄉向家坡。”
“姓名？”
“向美麗。”
登記的工作人員抬起頭，看了一眼頭髮花白，滿臉黝黑的向婆婆，禁不住笑了笑：“哦，向美麗。”接著又問：“你的年齡？”
向婆婆答：“四十二歲。”
工作人員又抬起頭，驚訝地看著他，不相信地問：“你……才四十二歲，怎麼都叫你向婆婆？”
向婆婆嘿嘿笑著說：“管他們怎麼叫喲，可能是我出老嘛，鄉下人日晒雨淋
的挖側耳根來賣，能不出老？”
工作人員問：“你的丈夫呢？”
向婆婆立馬回答：“沒有。”接著罵了一句：“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工作人員問：“你的職業？”
向婆婆愣了一下。
工作人員耐心給她解釋：“就是你是做什麼事情的，以什麼為生？”
“哦，種莊稼呀，不，主要是在向家坡挖側耳根，背到背街菜市場來賣了賺錢為生。”
這時，就有另外的工作人員給她講：“向婆婆，這些孩子失去了親人己經很可忴，但他們是國家的未來，我們希望他們有一個好的歸宿，也是對他們死去的父母負責。一句話，就是領（養）孩子的人，要有撫養他的經濟能力，這是首先要有保證的條件。”
向婆婆聽懂了，原來他們是在懷疑她沒有經濟能力撫養這孩子。
向婆婆堅定地說：“同志，請放心，我有吃的，這孩子就有吃的，我沒有吃的，這孩子也要有吃的。”說著，抱著孩子扭身就走了。
工作人員在後面追著喊：“等一等，等一等。”
向婆婆抱著孩子徑直走出了菜市場。
工作人員終於追上了她，將兩包奶粉放在了她裝側耳根的背篼裡。接著說：“向婆婆，如果這孩子以後有特殊的困難，可以到A市民政部門表找我們。”
向婆婆頭也沒回地說：“請政府放心，我敢抱走這個孩子，就有能力把他養大成人。”
從此，向家坡村口榕樹下的黃泥屋裡，老處女向婆婆有了自己的兒子，她給小光頭取名向高，小名高高。這個小高高成為了向婆婆人生的轉折點，他讓得過且過，昏昏噩噩過日子，覺得死去與活著沒有多大區別的向婆婆，從此燃起了生命的希望之火，給她帶來了生活的目標，這個目標就是一定要把小光頭養大成人。
從此，向婆婆不管是在田野裡挖側耳根，還是在背街菜市場賣側耳根，不管是說話走路，還是做事種地，向婆婆都風風火火的，顯得格外有精神，黃泥屋裡也有了笑聲和母子逗趣擺龍門陣的聲音。
不一樣的是，以前個人吃了全家飽的向婆婆，如今生活難度加大，她要擔負起養育兒子的責任，她必須加倍地挖更多的側耳根，背到背街菜市場換來更多的鈔票。
向婆婆製做了一個特殊的背娃兒的包袱，她在田野裡挖側耳根的時候要彎腰，這時包袱裡的兒子就背在她的背上；她在背街菜市場賣側耳根的時候，包袱裡的兒子便懸掛在她的胸前。這樣也便於與兒子時常交流。
“高高，你乖乖睡覺覺唷，娘要出門挖側耳根了，賣了錢錢給高高買粑粑……”
“唉呀我的狗狗喲，可憐的小高高，你看你在娘背上熱得一身大汗水，娘給你扇扇子……”
這時，小高高就在向婆婆背上或胸前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話，有時笑得格格格的挺高興。
“哦，我的兒子想給娘說話話嗎？小高高真聰明，娘賣側耳根掙錢錢，給我的高高存起來讀大學……”
向婆婆又給兒子唱起那首她最愛唱的兒歌：
側耳根，滿坡生
生在外婆的屋門邊
外婆請我吃花生……
當母子倆走進背街菜市場，買側耳根的人們立即圍上來。因為向婆婆賣的側耳根，在偌大的背街菜市場是最有知名度的，非人工種植，沒有汙染，純屬來自山野之上，納天地日月雨露之精華，生長出來的綠色食品，葉片嫩嫩的，紅紅的，杆兒白白的，胖胖的，又被向婆婆用家鄉的清溪之水洗滌得乾乾淨淨。所以，背街的很多人吃向婆婆的側耳根，是吃上了癮的，所以向婆婆的生意總是很熱鬧。
向婆婆笑咪咪的忙碌著，稱枰、收錢、補錢……
這時，小高高就從她胸前的包袱裡猶如蠶蛹湧動著，一會便冒出個小小圓圓的頭來，像一隻小袋鼠，用一雙滴溜溜的眼睛窺視這個世界，窺視買側耳根的人們。接著，他便伸出他的小手，頑皮地抓他孃的稱，抓他娘收的錢……咿咿呀呀說著嚷著……
就有買側耳根的人去摸他的小手，揪他的臉蛋，逗他玩：
“耶，小光頭，在你孃的包袱裡睡起安逸喲，嘿嘿，出來玩噻……”
背街菜市場的人大都知道，這孩子就是那個無人領養，又瘦又小的唐山大地震的孤兒小光頭，所以時常會有人來看他，和他說話：
“耶，小光頭，長大些了，臉都長圓了，你娘給你吃些啥子喲？”
“哈哈，小光頭笑一個，哇，這娃兒笑起還好看耶……”
不過，小光頭很快就不是小光頭了，他的頭上長出了黑油油的頭髮，也不再又瘦又小，他竟然被老處女向婆婆喂得白白胖胖的，還挺頑皮。只是他的娘更顯老相了，頭髮幾乎全白，臉上更加黝黑，身體更加精瘦。但是精神更快樂了，做事風風火火，笑容更多了……
賣完側耳根，向婆婆才把兒子放下來，坐在她的腿上，拿出幾個桐葉包的冷麥粑，撕開，你一口我一口地吃起來。
吃完冷麥粑，向婆婆把一盒牛奶插上吸管，塞在兒子手上，笑吟吟聽他喝得呼嚕呼嚕的。她則站起來，走到菜市場的角落裡，一頭埋進自來水管，咕嚕咕嚕喝滿一肚子自來水，長出一口氣，抹著嘴巴走回來，抱起兒子：
“高高，我們回家了，娘煮嫩苞谷給你吃……”
通往向家坡村的小路上，向婆婆揹著空背篼，和胸前的兒子聊著天，說著話，或唱著那首兒歌：
側耳根，滿坡生
生在外婆的屋門邊……
向高不用睡在包袱裡讓娘費力地揹他的時候，他像孃的尾巴一樣跟在孃的身後，他像很多鄉下的孩子一樣，從小就會做事，他幫著娘在田野上一根一根撬側耳根。娘在清溪溝邊洗滌側耳根的時候，他就用手指在小溪邊的沙灘上畫著什麼，畫了抹掉，又再畫。
向婆婆走過來看，說：“高高，你畫的啥子喲？”
向高說：“我畫的娘，娘很美麗。”
“哈哈，你娘只是名字叫向美麗，其實不美麗，是美麗就嫁出去了哦。”
向高說：“娘美麗，娘就是美麗。”
“是的是的，狗不嫌家窮，兒不嫌母醜……”
（待敘 第一百二十二章 爸爸，你早點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