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_第二十八章 茶館往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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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_第二十八章 茶館往事(一)
尹艾跟著方羽匆匆地吃完早餐後便出門了。他們的計劃是到周邊的村莊中尋訪一些老人，以便了解本土的相關歷史，然後體驗一下當地生活的民風。由於傍晚時分還要去忘魂崖“調查”，所以白天必須留好足夠的體力，能打車儘量打車以節省體力，對於傍晚的走動會更有利。
景區沒有計程車，因為這是鄉下，即使是景區，政府似乎對於交通的改善也沒多大興趣，何況這個景區根據介紹是個人贊助的。個人再富，贊助景區之後，按照景區現在觀察到的遊客量，估計沒什麼盈利可言，如果再去贊助交通，再有錢的個人估計也會破產吧。所以，當地的三輪車成了主流的“計程車”，當然這裡是禁止改造過後的三輪車上路營運的，都是純人力三輪車，不但可以沿途觀賞風景，而且能夠節能減排，對於周邊自然環境的保護還能起到作用。
方羽和尹艾在附近找了一輛三輪車，讓車伕先帶他們去陰涼的地方四處轉轉，由於他倆並不缺錢，所以對於車伕的砍價抱著一切好商量的態度。直接說：“500，包天。”在鄉下，一天靠人力營運三輪車賺到*民幣，那簡直就跟天上掉錢一樣，車伕怎麼會拒絕，反而心甘情願主動提出要做他們的導遊。看著車伕60多歲，對於當地的文化和歷史等肯定會了解得挺多，他操著一口不太流利的普通話，邊騎行邊跟他們介紹著每到一處的景點背景和歷史。其實這些地方並不屬於景區，而是屬於周邊的村落，因為景區已經被圍在裡面，以忘魂崖主打，佔地面積有多少尹艾已經記不清楚了，也沒多大興趣去了解，她現在感興趣的就是了解自己的故事，以及關於自己家庭的一些疑惑。
三輪車在小巷子裡穿來穿去，這裡房子有一個特色，大路邊上的都是鋼筋水泥的小洋房，而往裡走50米左右，卻都是些破敗不堪，非常古舊的老房子，人很少，走過幾條巷子都沒能見上一個人。車伕說：“村子現在的樣子，都是政府給咱們安排的，裡面沒怎麼住人，有的也只是一些老的、生病的。前些年，隔三差五就有人家辦喪事，到現在，全村的人幾乎只剩下做生意和沒老死的人了。”車伕說著說著語調顯得有些黯然，或許他是羨慕那些搬出去到城市過好日子的年輕人，或許是為那些去世的人們感到哀傷，又或許是在擔憂自己的人生之旅也即將走到盡頭。一個人想要陷入感慨當中，不需要特別的醞釀，只需要在某個時候見到某個場景或者某句話都能觸動內心脆弱的地方。
“我們這個村吶，在幾十年前可算是當地繁榮的村莊。”車伕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額頭、臉上和脖子上的汗水，從車子的斜槓上取下口杯大口地喝了幾口水，然後繼續講述，“那個時候我們這裡是有好幾個村的，其他的不講，我們這個翔溪村是面積最大人口最多的，有很多大戶人家紮根於此。我聽我的爺爺講，這裡在清朝的時候出過好多大官和狀元，但是後來卻慢慢沒落了。你們也知道，封建王朝被推翻了，那些當官的如果不圓滑，肯定都沒命。反正皇帝下臺後，那些官也不知道都去幹嘛了，總之，當時這裡是相當富庶的。”說起這個，車伕顯得有些自豪，儘管頂著大太陽，但是為了賺錢餬口，誰不經歷那麼些艱難的日子。尹艾看著不停擦汗的車伕，心裡漸漸升起惻隱之心，沒徵得方羽同意，便開口：“師傅，這樣吧。這附近有沒有餐館茶館什麼的，我們可以先去坐坐。還有，我看我們再給你加300塊錢吧。”車伕聞聽此言，停住了蹬車的雙腿，回頭憨厚地笑著：“這……這怎麼好意思！啊，哈哈。之前都講好價錢了。”
“沒事的，因為這天太熱，您辛苦了！”尹艾堅持，車伕也沒再推辭，直接說：“成，我帶你們去最近的茶館，這個茶館有點歷史了，老闆也有一把年紀了，去喝茶的也只有零星幾個，而且也都是老人家。本來不推薦你們去，怕不衛生。但是既然只坐一小會兒，應該沒什麼問題。”
看得出來，車伕還是保留著村民的淳樸和憨厚，善良之心從其所言所舉便能知之一二。不一會兒，車子停住了，尹艾掀開車簾，由於弄堂裡沒有很強的光線，所以很清楚地看到一個大牌匾——“好運茶館”。牌匾的漆色已經蕩然無存，牌面上斑駁的腐蝕痕跡證明這個牌匾已經很長時間沒人擦拭了，而且上面堆滿了灰塵，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掉下來。大門的兩邊有兩根柱子，上面似乎是一副對聯，但是由於漆色被剝蝕得厲害，尹艾無法辨清上面的字跡。
“到了！”車伕將剎車扣住，然後對著尹艾和方羽說道，“你們進去喝杯茶吧，我在附近等你們，好了叫我就行。”
“師傅，你把車子鎖一下，跟我們一起去休息休息吧。順便，你再跟我們講講這裡的一些老故事。”看著車伕有點識相，或者說應該是近乎嫌棄自己身份而遠離他們的卑微樣子，尹艾有些心酸，本來就打算讓他跟自己一起進去喝茶講故事的想法，此時變得更加堅定。經過幾番推辭，最終車伕還是同意跟他們一起進去。
“老闆，給我們上一壺茶吧。”尹艾看到大廳的角落桌子有一個老者靠在藤椅上，拿著菸斗似乎在打盹，而在大廳正對面的櫃檯邊上也坐著一個老人，看到尹艾他們一行進來並沒有採取任何迎客舉動，不知情的還以為是茶客呢。也許是老人聽不懂普通話，依然沒什麼行動，反而用他們聽不懂的口音似乎在問著什麼。
“給我們上一壺茶。”這時車伕用當地的方言跟老闆交流著，眼見著老人起身去沏茶，尹艾和方羽這才明白意思，然後在桌子上按次坐下。
這個茶館的大廳跟電視上的場景很像，這也是尹艾第一次來這種地方體驗。雖然這個環境感覺有點陰涼，但是現在是大白天，而且有那麼多人，所以尹艾也不會感到害怕，只是有點不自然和不適應。然後，她催促車伕：“這個茶館，應該有很久的歷史了吧？”
“這個是當然，從我出生開始，它就一直在這裡了。我記得我小時候就經常在這門口玩耍，你看門檻，很高是不是？那時候我個子小，不顧來往的茶客，爬上爬下……”車伕談起過往依然興致勃勃，彷彿童年曆歷在目。
“那……為什麼現在都沒人喝茶了？”尹艾話一出口，才覺得自己問得有點多餘，依現在的社會狀況以及村子的發展情況，沒人喝茶是多麼自然的一件事。
“哦，這個你也看到了，村裡本來人就少。不過，這個茶館以前生意很好的。聽我爺爺說過，他每次從地裡回來經過這裡，都會有一大幫子人在裡面聊天喝茶，有時候還會遇見一些說書的、唱戲的，他也會駐足免費觀看一番。但是，直到我女兒10歲那年，這裡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車伕頓了頓，發現老人將茶端到了桌上，然後用顫抖的手給他們的杯子裡都一一倒滿。等到老人離開，尹艾雖然沒問到點上，但是車伕卻回答到了點上，於是繼續迫不及待地追問：“師傅，您繼續講。”
“哦，對了。我女人十歲那年，我記得很清楚，因為那天我給我女兒買了一個布偶作為禮物。我們那時候是個窮困人家，我買禮物是應一個道士的要求。因為我女兒出生在七月十四。”車伕押了一口茶，聲音有點壓低，“你們知道七月十四是什麼日子嗎？”看到尹艾和方羽點頭，他又繼續說道：“對！現在很少有人會知道那個日子，你們知道我倒挺佩服你們！鬼節前一天！你們知道，不光是我們這裡，就算當時在全國範圍內，只要是在鬼節附近出生的娃，都會請高僧或者道士給自己家的娃算上一卦，是凶是吉，然後再求相關的解法。我也一樣，從附近的道觀裡請來了一個道士，花了不少錢。他看了我女兒，給我四個字——布偶化吉，意思是讓我每年生日為她準備一個布偶直到三十歲，這樣就可以讓她度過這個不詳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