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章 最大的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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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章 最大的運氣
十四章最大的運氣
十四章最大的運氣
夜已深沉。
風攜帶著一絲涼意,兩分花香,兩人間的氣氛卻有些凝重。
或許說,是藍湛明顯心事重重。
走到一處池塘,淺藍色的花朵在水中花枝交錯,徐徐綻放,花形嬌美奇特,香味清淡悠遠,好像是某種水生的蘭花。
蕭瑞兒拉住藍湛的手,示意他看開得最嬌妍那朵。
藍湛牽起脣角笑了笑,道:“很漂亮。”
蕭瑞兒看著前方淺淺浮動的水波,輕聲道:“在想案情?”
藍湛笑容不改,轉臉看蕭瑞兒略顯疲倦的側臉:“你方才分析的頭頭是道,推想的謹慎嚴密,我還有什麼需要多想的。”
蕭瑞兒微垂下眼,嬌美的面部輪廓在夜色中有些朦朧,就連講話的語調都聽不出喜怒:“那是在想柳眉?”
藍湛沉默片刻,才道:“是。也不全是。”
蕭瑞兒沒有講話。
藍湛停頓了下,再開口時,嗓音比慣常低沉許多,彷彿被什麼重物壓迫的喘不過氣似的:“我不喜歡他。無論是從前那個圍著你忙這忙那的小眉,還是今日這個站在我面前公然說要你給他一個機會的柳眉。”
“但不可否認,他說的每一句都沒有錯。”
蕭瑞兒心頭一跳,睜大眼睛看藍湛。
藍湛脣角噙著不羈淺笑,看著蕭瑞兒的雙目卻眸色深沉:“他說的沒錯。我們當初是少年情熾,雖然那幾十天我們同生共死,但相處瞭解的時間實在太短。十年間我雖然沒有過別的女人,但自從與你重逢後,我各方面都做得很差。”
“我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口味的菜,不瞭解你新增添的種種喜好,對於你的心思,我自認猜得很準。卻也因為這樣,有時候說話做事不夠考慮你的感受。”
藍湛說著話,脣邊笑意漸斂,手也反過來握住蕭瑞兒的,拉著放到自己心口位置。
“沈若涵曾經說過,我可能是個很好的朋友,屬下,捕快,但對女人來說,我可能是個很差勁的情人。”藍湛微挑起一邊眉,眼中流露出某種自嘲神色,“我甚至比不過一個不男不女的陰陽人……”
蕭瑞兒擰起眉尖,剛想爭辯,藍湛又快聲道:“可是我就是好運氣!我運氣好,在所有人之前認識了你,在我喜歡你的時候,你也剛好與我有意。”
“我這輩子在別的事情上都很倒黴,破案子總分到線索最亂最雜年頭拖得最久的;遇上犯人從來沒有主動歸降的,一個個都舉著刀子要跟我拼命;拿朝奉總一個月多一個月少的,我也算不太清楚賬;年輕時好容易得到總鏢頭賞識,允我跟著保趟鏢,一個不小心差點把自己的小命玩掉。”
蕭瑞兒眉尖蹙的更緊,在六扇門那些事,他從來都沒有跟她講過……
藍湛抬手撫上她的眉心,彎起眼眸含笑道:“我這輩子最大的運氣,都用在了你身上。”
“所以儘管我跟其他男人比,可能真的很差勁,瑞兒你還是甩不開我。”
蕭瑞兒張開脣,剛想說“沒有”,就被藍湛一把擁入懷裡:“我不是個好人,可我會盡我所能,做一個好情人,好相公。老天爺把你給了我,從十年前你願意跟我逃命那刻起,你就沒機會找別的男人了!”
藍湛的懷抱很緊,手臂擁著她腰背的力道很大,這樣的一個擁抱,並不怎麼舒服。可蕭瑞兒卻感到前所未有的心安,一雙大眼也彎成月牙的弧度,滿盈盈的都是笑意。
藍湛等了半晌,也不見蕭瑞兒給出回答,嗓音頓時又低了幾個音階,微微有些沙啞的感覺,聽起來委屈極了。
“瑞兒……”
蕭瑞兒抬手摟上藍湛脖頸,微眯著眼覺得很開心:“嗯?”
藍湛整個人都卸下力道,下巴耍賴的枕在蕭瑞兒肩窩,抱著人蹭啊蹭:“你不要嫌棄我……”
蕭瑞兒“噗嗤”一聲就笑出了聲,伸手拍了拍藍湛後背,忍笑安撫道:“我不嫌棄你。”
推著人肩膀讓他重新站好,蕭瑞兒踮起腳尖,在藍湛脣上印了一個輕吻。微微笑著看藍湛:“別人再好,那也是別人。我只要你。”
藍湛手扶著蕭瑞兒腰側,原本彎下頸項想索吻,眸光閃爍間,只是在人臉頰輕輕親了下,拉著蕭瑞兒繼續向前走。
一邊走,一邊用兩個人能聽到聲音低聲斥道:“這個鬼地方,忙完案子趕緊走……”
蕭瑞兒從剛才起就一直脣角彎彎,這會兒心情正好,也沒多說什麼話,只隨著藍湛的腳步越走越快。
剛才她剛親吻過藍湛,就感覺到藍湛擱在自己腰側的手略微收緊,提起警惕側耳傾聽,水塘對面暗處有人在窺視,而且應該剛到沒多久。
這個人內力並不太深厚,和上次來山莊那晚在庭院外偷窺那個人差不太多。很可能是同一個人。
看來這盛蘭山莊早就有對方的人潛入。
除了剛才那個過來敲門的婢子,以及眼下這個一直悄悄跟在他們身後三丈開外的人,不知道還有多少下人丫鬟已經被三月蘭收買。江亭兄妹的處境,實在不怎麼樂觀。難怪他今日要獨自一人前來暗門找尋江蘭若下落,也難怪他肯放下山莊少主人的身份跟酈茗瀾請求,並且對藍湛和她不止一次用眼神表示感激之意。
藍湛腳步漸急,最後乾脆是藉由內力將她帶起,施展輕功一路疾行,將那人遠遠甩在後頭。
等到了夜宿的庭院,就見院子裡亮著兩盞燈,一個高大魁梧的身影站在屋前,卻是最為江亭器重和信任的管家阿福了。
見兩人來了,阿福便推開門,朝二人微一躬身:“二位請。”
藍湛沒有鬆開蕭瑞兒的手,拉著人一路進到裡頭,扶著人在椅上坐好。放下肩上包袱,掏出在外常用的茶罐準備茶水,一邊淡聲挽留阿福:“福管家請留步。”
阿福緩緩轉過身,垂著眉眼低聲道:“不知藍大人有何吩咐。”
藍湛沏好三杯淡茶,一記手刀切在杯盞側面,一杯冒著騰騰熱汽的茶打著旋朝門邊急速打去。
阿福身形未動,緩緩伸出手掌平託在茶盞底部,水溢位幾滴在他手指手腕,卻也就此停住旋轉。
藍湛微微一笑:“福管家好身手。”
阿福彷彿絲毫感覺不到杯盞的灼熱,面無表情拿住杯身,走到桌邊,將茶盞放好。又倒退三步在屋中站好,低著頭道:“藍大人過譽了。”
藍湛一雙眼銳利掃過阿福左手腕部,緩聲道:“不知福管家對江小姐失蹤的事如何看。”
阿福沉默片刻,道:“這件事,我一個做下人的,不好說。”
藍湛挑了張帶椅背的木椅坐下,端過一杯茶,吹了吹水面道:“官府問話,讓你說就說。”
阿福每次開口說話前,都要沉默一小段時間,彷彿對待每一個問題都格外謹慎。
“小姐在山莊離奇走失,說明山莊裡出了內鬼。”
藍湛淡聲道:“那你認為,誰是內鬼?”
不說可能,不說猜測,藍湛的問話擺明是認定阿福一定會有明確答案。
而阿福也未讓藍湛失望。
一陣沉默過後,阿福抬起眼,直視著藍湛道:“江重。”
江重便是江亭派出那二十死士的領頭,也是被藍湛第一個折斷雙刀並最終死在三月蘭毒箭下的灰衣人。
藍湛挑起一邊脣角:“既然如此,福管家為何不和少莊主明說,反而放任江重帶著那二十死士去城外送死。”
阿福道:“江重不是一開始就是對方的人,而是最近才被人收買的。那二十死士與他同吃同住,是一條心。”
阿福每句話都說的很慢,也很簡略。
但藍湛和蕭瑞兒都聽懂了。
並不是那二十死士也被人收買了。而是盛蘭山莊這種制度之下,江亭是江重和江福的主人,而江重則是那二十人的頭頭。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總要比隔著一層的所謂“莊主”更貼心的。莫說這二十人不知道江重有了異心,即便知道了,也很有可能顧及著兄弟情誼和他一道叛主。
而江福將這一切看在眼裡,明知道這二十一個人白去送死,卻並不阻止,實則也是在為江亭和盛蘭山莊清理門戶。
這個看似忠厚寡言的男人,並不是個沒有智慧、只懂砍殺的大塊頭。
否則也不可能在管家職位上做了這麼久。
藍湛悠悠然道:“你就不怕,如此一來,你家小姐會丟了性命?”
江福彷彿對此早有準備,語氣平淡卻堅定:“大難臨頭,有所取捨,也是難免。”
藍湛道:“取什麼,舍什麼。”
江福沉聲答道:“保住莊主的命,保住山莊的未來。”
藍湛雙目微眯:“這是前任莊主對你的託付?”
江福微一怔愣,又很快恢復正常神色:“是。”
藍湛與蕭瑞兒飛快交換過一個眼色。擺了擺手,懶洋洋道:“多謝福管家回答我這麼多問題。”
“時辰不早了。有什麼事,明日再敘。”
江福應了一聲,轉身將門從外面帶好,快步離開了。
蕭瑞兒注意到藍湛之前短暫凝視過江福左手腕部,便問:“你剛才看到他手腕有什麼?”
“一個被抹去一塊的刺青。”藍湛抬眸,看著蕭瑞兒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個刺青,應該是從手肘到腕部一整條。”
蕭瑞兒見藍湛神色凝重,也跟著緊張起來:“你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了?”
藍湛露出一抹有些神祕的笑容:“說出來你一定會吃大吃一驚。”
蕭瑞兒好奇:“是誰?”
藍湛眨了眨眼:“說出來有獎勵麼?”
蕭瑞兒打了下他手臂:“快說!”
藍湛就勢將人一把拉過來,坐在自己腿上:“我說了,瑞兒今晚要幫我一個忙。”
蕭瑞兒好奇的不行,又聽他說的鄭重其事,連連點頭答應:“我幫,你趕緊告訴我,他是誰。”
藍湛將脣湊近蕭瑞兒耳畔,低聲道:“他是朝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