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陷入迷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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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陷入迷途
第二章 陷入迷途
這是傢俬人精神病院,佔地面積遠超普通公立醫院,軟硬體設施都屬一流,收費水平自然也不用多說。
楚西辭以公安局刑偵隊顧問這一官方身份,順利見到了胡駿揚的妻子尤芬。
醫院負責人表示有不肯透露姓名的人替她預付了五年的住院治療費用,這是傢俬人醫院,收下錢,自然不會再多問其他資訊。
尤芬有間自己的病房,鑑於她目前的精神狀態,醫生替她每日安排了兩小時的自由活動時間,說是自由活動,也有專門的看護在旁邊陪同。
楚西辭來探訪的時候,她正由護士陪著在小花園裡散步,尤芬每一步都走得很費勁,她畏縮抗拒同時又努力掙扎著,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一旦周圍有人經過,她就被嚇得立刻躲到護士身後,要護士溫柔耐心地哄上好一會兒才肯繼續走。
楚西辭站在二樓靜靜看了會,移開了視線,他注意到樓下一角長椅上的人。
那是一個並不年輕的女人,孤單地坐在長椅上,腳下是衰敗的草地,她像日出時忘記開放的睡蓮,靈魂已經睡去,只餘木訥的軀殼。
楚西辭走到她身邊坐下,在沉默的空氣中找到一種平衡。
過了很久,那個女人輕輕開口,沙啞的嗓音,像生鏽的鐵鎖被鑰匙費勁開啟。
“你迷路了嗎?”她問。
而楚西辭過了很久才回答。
“也許。”
離開家禽果蔬混雜的菜市場,卿清長長地吸了口外邊的新鮮空氣,挽著譚阿姨往前走,譚一泓跟在後面,兩手不得空。
譚阿姨拍著她的手笑問:“很少來菜市場吧?”
“我買菜一般都是去超市。”
“哎,超市的哪有這裡的新鮮。”譚阿姨教育起她來,“等你以後結婚了,少不了要往市場裡跑的。”
“還早呢。”卿清含混著想避開這個話題。
但老一輩的人一貫將婚姻看作小輩的頭等大事,自然不肯放過說教的機會。
“怎麼會還早呢?清清啊,你得考慮這個問題了喔,我在你這個年紀啊,一泓都會打醬油了。”
卿清可憐兮兮地皺了皺鼻子:“我哪有譚阿姨那麼有魅力呀。”心裡琢磨著待會一吃完飯就趕緊走人。
“阿姨跟你說啊……”
譚阿姨還想說什麼,卿清逃似的躥到譚一泓身旁,用眼神向他求救。
“提這麼多東西很重吧?我來幫你。”
“求之不得。”譚一泓笑了笑,配合地將手裡幾袋較輕的蔬菜遞給她。
她接過來,便跟在譚一泓旁邊走,不肯往前了。
譚阿姨笑道:“行,你們兩個年輕人就慢慢走慢慢聊吧,我先回家把飯煮上。”
譚阿姨領先他們一小段路走在前邊,但卿清跟譚一泓之間並沒有什麼好聊的。
譚一泓表現得紳士又溫和,準備充當傾聽者的角色,可惜她找不到話題,就聽著譚一泓講述他在國外時碰到的趣事,兩人笑一笑,等他說完,也已經到門口。
譚阿姨在廚房忙碌著張羅午飯,卿清就和譚一泓在客廳裡處理房子的事。
“錢是一次性付清的,都在這張銀行卡里,這份檔案袋裡是合同和相關的一些手續證明,對了,這個代理檔案你得幫我籤個字,證明我有代你處理房子的權利。”譚一泓遞上筆有點抱歉地說,“這是律師的職業病。”
“沒關係,白紙黑字寫清楚很應該。”
卿清爽快地在簽字處寫上自己的名字,這樣契約性地動作總會給人一種儀式感。
譚阿姨準備了一頓相當豐盛的午餐,卿清少年時有不短的一段日子在譚家蹭吃蹭喝,這回算是重返故地,並沒有什麼拘束感,加上今天又是自己的生日,自然毫不顧忌地大快朵頤。
譚一泓體貼地給她倒了杯果汁,幽默地談起自己在外讀書的幾件趣事,惹得飯桌上笑聲不斷,氣氛融洽溫馨。
說說笑笑間吃完一頓飯,卿清幫著譚阿姨收拾好桌子,洗乾淨碗筷,心裡惦記著下午事多,就要告辭。
“阿姨,我下午還有事,下次再過來看您啊。”
“這就走啊?”譚阿姨從廚房探出頭來喊,“一泓,你送清清。”
“不用了……”
卿清嫌麻煩,擺手就要拒絕,譚一泓無奈笑道:“我送你吧,不然我媽是不會放心的。”
他既然這樣說,卿清也推辭不過。
兩人走到門口卻看見一輛黑色的高檔轎車等在外面,駕駛座旁的車窗放下,裡面的男人本在閉目養神,聽見下樓的動靜,睜開眼睛,一雙黑眸幽深清冽,靜靜地朝他們望過來。
楚西辭?!
卿清有點吃驚,想起早上那個擁抱,臉頰燙起來。
譚一泓低頭詢問:“男朋友?”
“……不是,他是我老闆,可能有事要忙。”卿清有點抱歉地說,“不好意思了,那我先走了。”
“等我一下。”
譚一泓出聲攔住她,轉身走進屋裡,過了一會出來,手上提著禮品袋。
“生日禮物。”他將袋子遞給她。
“謝謝。”卿清笑著道別,“照顧好譚阿姨,有事電話聯絡。”
“嗯,快去吧。”
卿清小跑到轎車旁,熟練地拉開車門坐上副駕駛的位置,楚西辭升上車窗揚長而去。
“你怎麼過來了?有事要處理嗎?”
卿清嘴上問著,兩隻手有些笨拙地拆禮物。
譚一泓一向是個有心人,禮品袋裡面是一個正方體的禮品盒,上面繫著淺綠色的綢緞蝴蝶結,輕輕拉開,揭開蓋子才窺得裡面禮物真容。
是一個飄雪的水晶球,底盤是木雕,做工很精細,仔細看上面還刻著一個“清”字。
“好漂亮。”卿清由衷地讚歎。
她一向喜歡雪,但這些小玩意卻是沒有的,如今過了小女生的年紀收到這樣一件禮物,倒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楚西辭目光淡淡地瞥了一眼,實在沒看出來這禮物哪裡稱得上漂亮,他收回視線,回答她先前的問題:“沒什麼事,順路過來接你。”
卿清將水晶球收好,問他:“師母情況怎麼樣?”
“很好。”
楚西辭回答,他腦海裡回憶起來的卻是那個坐在長椅上的女人。
“那就好。”卿清一顆心安定了不少,旋即想起來什麼,問他,“你要直接回家嗎?我還有點事要辦,你就在前面車站放我下去吧。”
“我送你去醫院。”
這句話的口吻很明顯不是在徵求她的意見,只是通知她而已。
卿清詫異地瞪大了眼睛:“你怎麼……”
後面的話她沒有問出口。
她想明白過來,楚西辭甚至不需要費心去挖掘,就可以輕而易舉地弄清她做一切事情的意圖和動機,這種天賦,真是可怕又可悲。
楚西辭將她送到何斌所在的醫院門口。
“我在下面等你。”
“好。”
他看著卿清下車走進大樓,突然想,如果她知道了何斌所做的一切,還會這樣幫他嗎?
也許還會的,畢竟她是卿清。
楚西辭輕抬了抬嘴角,想起五個字。
“為人民服務。”
卿清交完醫藥費,去看了眼何斌,他還沒有醒過來,誰也不能保證他什麼時候能醒,只有心電圖上起伏的線條證明他還活著。
她揉了揉眼睛,轉身下樓。
黑色的轎車沉默地等在醫院門口。
“去哪?”楚西辭問。
“去批發市場。”
她指揮楚西辭一路開車穿街過巷,抵達一處大型的地下批發市場。
楚西辭氣質清冷,置身於市場中顯得格格不入,他看著卿清在一間間出售棉被的鋪子裡仔細比較,最後選擇了角落裡的一家小店。
老闆是個面板黝黑的中年女人,體態豐盈,笑起來臉上溝壑不平,淨是風霜苦日子留下的痕跡。
卿清跟她議價一番,很快成交了。老闆詢問送貨的地址,卿清給江河打了個電話,弄清楚了,合上手機說:“現在能送過去嗎?我跟你們一道去。”
老闆點頭說:“沒問題,姑娘你在這等會,我找人裝貨。”
說完,鑽進了店內間。
卿清快步走到楚西辭身前,他高出她許多,她仰頭看著他說:“我得跟車一起去送貨的地方,不然他們不清楚路。”
“嗯。”他點一點頭。
“我叫了江河幫忙,要不然……你先回去?”
他一貫沒什麼耐心,未必會願意在這裡陪她。
楚西辭默了片刻,淡淡說:“也好。”
轉身走到車旁邊,拉開車門,動作微頓,抬眼看向卿清:“早點回來。”
“好。”卿清微笑著朝他揮了揮手,“開車小心。”
看著他平穩地倒車離開,卿清收回視線,那邊老闆已經從店裡走出來。
“姑娘啊,車馬上就過來,你等等啊。”
“沒關係。”
卿清和老闆一道坐著貨車前往目的地,她之前跟著楚西辭一塊去過一趟,但沒有江河指路,她根本找不到地方。
車開了近一個小時,最後停在一個小巷口,江河跟大勇正帶著人等在那裡。這邊路窄,貨車開不進去,車上的東西只能靠人力搬。
卿清跳下車,拍了拍手上的灰,對走過來的大勇和江河說:“大家一起把棉被拖進去吧。”
除了幾個膽小的女人只感激地看她一眼,其他大部分人都是一口一聲謝謝,卿清幾乎迴應不過來。
大勇指揮著他們往裡搬東西,無神的眼裡帶著一種骯髒的病態,笑嘻嘻地對卿清說:“這世上善良的女人比婊子難找多了。”
這種話,她可回不出一個謝字。
江河從旁邊經過皺了皺眉:“大勇,你能不能說兩句人話?”
大勇索性不再說話,哼著不知調的曲,靠著牆根眯起眼睛抽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