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八章:陰絕(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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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八章:陰絕(1)
第四百四十八章 陰絕(1)
被看穿了,大勇整個人都冷了下去,他一步一步的朝後面退去。他一直退,一直到後背貼在板壁上。他不爭辯,因為爭辯是根本徒勞的,對方已經看透了自己的所有,現在只需要等著割喉的一刀。他深深地呼吸,回想鮫女的面容。
此時此刻,底艙的上層,無數閃著微光的雪花從板壁的縫隙中飄了進來,每一處有人的艙室裡都瀰漫著這種致命的大雪。成千上萬的草覆飛蟲在空氣中興奮地交尾,有些則鑽進了人的身體。水兵們能防備的了人,卻防備不了這些危險的飛蟲,它們無孔不入。
水兵們來不及躲避便燃燒起來,草履飛蟲的火焰乃是陰火,這種火焰至陰至寒,不能點燃艙室,卻能把人整個地燒化,連骨骼都變成焦黑色。火焰首先便燒燬了水兵們的喉骨,這讓他們不能呼喊,隨後順著血液蔓延到全身。
艙室裡,黑色的骷髏被熒光閃閃的冷焰包圍,還殘留著最後一絲生命的水兵們痛苦地顫抖和撲打,有些試著開啟艙門撲出去,有些試圖拔刀自殺,但他們都做不到。他們什麼都看不見,眼球都被燒燬了,眼眶裡只剩下兩顆焦黑的碳球。
黑衣法醫知道上面發生了什麼,他對這種藥物瞭如指掌,根本就沒有想過要去拯救那些和他在同一方的水兵們。他看著在牆壁角落裡瑟瑟發抖等死的大勇,淡淡的說道,“你不用怕,我不會殺了你的,我為什麼要殺了你?”
大勇楞了一下。
“我如果要殺你,就不會跟你講這麼多話了。”黑衣法醫嘶啞地說,“離開這裡後的十年裡,我很少跟人說那麼多的話。我會在實在感到寂寞難耐的時候去酒吧,出錢找那些小姐陪我說話,只要我每個月給她們很多錢,她們就會每週陪我說兩天話。”
“有時候我跟一個小姐說話說得太多,我就擔心她猜出了我的祕密,就會用我的手法殺了她,以我所學的那些殺人手法根本不會留下任何痕跡,一切發生得就像是一場意外。然後我再去找一個願意聽我說話的小姐十年裡,我因為這個殺了十七個人。”
說到這裡,黑衣法醫停了下來,頓了一下,“但是我現在會把我所有的祕密都告訴你,我並不會殺了你,相反我還希望你能夠好好的活下去,這樣就會有人記得我,記得我的故事,我還活在你的記憶裡面。”
“瀛縣就要毀了,最後誰能逃離這裡?”黑衣笑了,他笑起來竟然很是英俊,如一個哀傷的少年,“這裡是個牢籠,來到這裡的人就逃不出去。即便你短暫地逃離了,你終究還是會回來。這是一個詛咒,你想逃出去,就必須把心留在這裡做質押。”
大勇呆呆的看著這個如同鬼魅一般的男人淡淡的笑,“可是沒有了心你怎麼活呢?你又得回來找自己的心。你之所以能來這裡做這些事情,是因為陰銳扣押了你的心,你必須來這裡為他做這些事,對麼?”
大勇想起了那個被雕刻出來的小蓮,神情苦澀又滿足,點了點頭。
“果不其然。”黑衣法醫又笑了,“我原本就生活在這個島上,我的名字叫陰絕,一個陰家天羅山堂的刺客。我十七歲來到這個島,四十五歲被拋入冥川,今年我五十五歲。我本是天羅山堂派來接替陰銳的人,我是陰家風林火山四堂中山堂最優秀的子弟。”
“你被.拋入了冥川?”大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冥川這樣一條凶險的洋流,他被丟了進去,居然現在還能好端端的站在這裡。
“是的,絕大多數人都會覺得冥川是條死路,但其實就從這裡往南一千六百里,有另一條洋流星川。星川是一條暖流,必然回到大陸,冥川是一條寒流,它們相互交匯。它們交匯之處是一個永遠不會消失的巨大漩渦叫歸墟,進入歸墟的絕大多數東西都會被吸進海底。”
“但如果你命夠大,足夠走運,你就能脫離漩渦進入星川,順著星川你還可以回到陸地。”黑衣法醫說,“陰銳當時還不知道有星川,也不相信有人有這樣的幸運,所以他才沒有殺我,而只是把我拋入了冥川。”
大勇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在聽。這座神祕的島終於揭開了面紗,不再是藍天白雲硃紅樓閣和容顏絕世的少女們,而是滿滿的白骨骷髏。目睹了手術過程的大勇已經隱約猜到了這座島的真相必不會叫人覺得溫暖,好奇心驅使著他想聽真相,知道了真相再死也行。
“十七歲我到達這座島的時候,陰銳已經很老了。”陰絕輕聲說,“他說再有二三十年他就要死了,我要在這二三十年裡學習如何統治這座島。這座島便如一個國家,天羅山堂的國家。他非常誠懇,傳授我各種知識,毫不藏私,我也認真學習。”
“島上原本只是蓄養一些年輕漂亮的女孩,她們是以後家族繼承人們的妻子。但是陰銳從家族古書上學會了一種神妙的技法,可以透過修整骨骼和肌膚讓女孩們變得更加美貌。他夜以繼日地施展這種技法,一個又一個絕世的女孩在他手中誕生,出現在我面前。”
“我看得出他愛這些女孩,但他和我一樣是個閹人,天羅派到這座島上的所有男人都是閹人。我並不擔心他會沉浸在男女之愛中,我想他只是沉醉於這種神妙的技法。這也沒什麼不好,在他死去之前,他會給瀛縣留下一筆絕世的財富,數以千計的絕世美人。”
“但是有一天,陰銳和我在瀛天之宮中飲酒,數以千計的女孩穿著紅色的舞裙在廣場上舞蹈,唱一首叫《忘憂》的歌。他忽然問我,這裡雲集了天下之美,她們中有你喜歡的麼?”陰絕看著大勇,“那個時候,我覺得是沒有的。”
陰銳輕輕地嘆了口氣,“我說沒有。我是個閹人,自己知道自己有缺陷,我雖然知道那些女孩是美的,卻不曾動過心。我是個陰家的刺客,我從小練習殺人之術,先得殺死自己的心,越是頂尖的刺客,心越平靜,靜如止水。”
“陰銳嘆息說,若是我這一生裡甚至沒有一個讓自己動情的女人,那我到底為什麼活著呢?”陰絕頓了頓,“那天晚上我失眠了,那時我只有二十三歲,我從未想過自己到底為什麼而活著。我是個刺客,我本來應該是為了殺人而存在,而不是愛上某個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