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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4 我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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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4 我信你

女道士下山 084 我信你

似乎做了一個極其冗長的夢,冗長到彷彿要將我的前半生寫盡一般。

在夢中,我回到了第一次見到大師兄的那一刻;回到了大師兄揹我過河的那一刻;回到大師兄滿江都城給我買十大名吃,然後將小吃捂在懷中的那一刻;回到了我發燒昏迷那次大,師兄守在我身旁不吃不喝的那一刻;回到了大師兄在漠北打獵,替我做了一件皮衣的那一刻;在夢中的最後,我看見自己手中的笛子劃傷了青煙的臉,然後看見大師兄抱著她跑進了太乙殿。

心口哞地疼地難以復加,眼淚也差點落了下來,但終究,還是任由眼淚在眼眶裡打轉了半晌,又迴旋進眼裡去。

待到醒來,發覺是躺在自己的房中,而二師兄,則坐在我的床邊,一動不動地看著我,眼裡的神情,頗為複雜。

比試的時候,還是上半天,瞅著外頭已近黃昏,看來,我是足足昏迷了好幾個時辰。

瞧見我醒來,二師兄眼神一變,道:“我真想一掌拍死他。”

我佯裝不知:“二師兄,你說什麼呢,我聽不懂。”

二師兄見此,眼裡有了幾許無奈,“我倒真寧願你什麼也聽不懂,也寧願我自己什麼都不知曉。自欺欺人了這麼多年,我還能再欺騙自己到幾時?”

二師兄的眼裡,除了無奈之外,還有一抹淡淡的憂傷。

仔細回想,這些年,他間或總是會用這般的眼神看我,經常看地我莫名其妙。

以前的時候,不大懂這其中的含義,但如今,多少有幾分明瞭。

這不單單只是憂傷,而是心碎,而是一種難以言說的情愫。

二師兄這是替我擔心,替我委屈,替我憤怒。

認識他已有將近十年,還是頭一遭見到他有如此大的反應。

二師兄的性格,不算穩重,但也絕不是輕浮之人,他雖在我面前時常有幾分嬉皮笑臉,可在別人面前,還是頗為沉穩內斂的。

氣氛頓時變地極為尷尬,趕忙轉移話題道:“二師兄,你有沒有見過一個叫東華的小道士,十七八歲的模樣,容顏極為燦爛。”

二師兄的神情,愈發無奈,“你又轉移話題,“然後嘆了一聲,“是不是在大樹下跟你站著的那一位?”

我答道:“對,沒錯,就是他。”

二師兄道:“從我們四個過來之後,就再也沒見到他了。”

我隨口道:“好生奇怪,這個東華究竟跑何處去了,為何會突然消失不見呢?”

心中陷入沉思,明白這件事怕是另有玄機和蹊蹺。

修道之人,面相好的,不在少數,但像東華那般面相的,實屬罕見。

本門修行,會影響人的相貌,道行越高,內心越澄明,容貌則會愈出眾。

東華那孩子,該具有多麼澄明的內心,才能修得出一副這般明媚燦爛的面容來。

“你說,那麼大一個活人,能上哪去呢?”

二師兄許是見我將話題轉到東華身上不放,盯著我半晌,:“我不能再由著你了,你若是再不告訴師父,那我就帶你三川四嶽走訪名醫,我就不信沒人醫得好你。”

身體是我自己的,可二師兄誠然比我更加擔心。

心痛並非大病,然而,我的心痛與他人不同,即便華佗在世,怕是也很難將我全然根治。

沉思了片刻,我答道:“有,吳天或許就能治好。”

能把我從陰曹地府給救活,擁有這等本事的,治個小小的心痛症豈非小菜一碟呢?

二師兄見我提起吳天,臉色頓時極為難堪:“我找誰,也不找他,就是他害得你,你還敢再提起他來?”

我不以為然,反駁道:“你別忘了,救了我的,也是他。”

我與吳天之間,註定只是一場孽緣。

二師兄道:“他虧倒是救了你,若不然,我絕不饒他。”

發揮毒舌的本領,我打擊道:“你殺不了他,別說你,老頭子只怕也不是他的對手。”

二師咬牙切齒道:“殺不了我也殺。”說完之後,又關切地看向我:“此時覺得如何?心口還痛嗎?”

“若是痛,我還能好端端坐著麼?”我反問道。

“自己的身體,自己都不知道愛惜,還信誓旦旦讓我放心,你說,我能放心麼?”二師兄的臉,可謂是六月的天,說變就變,立即又變成了一副恨鐵不成鋼樣。

我都醒來這麼久了,他還為此事耿耿於懷著,弄地我是極為不自在。

我並非不愛惜自己,只是低估了青煙的道行,同時也高估了自己的道行,以為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以為自己就算只用一兩分的功力,對付青煙,也綽綽有餘。

我怎忘了,如今的自己,早已今非昔比。

我怎忘了,如今的青煙,更是今非昔比。

我怎忘了,青煙早在數日前,便對我拉開了宣戰。

之所以會支撐不住,並非只是因為身體的侷限,更重要的是,則是因為心靈的憔悴。

二師兄太瞭解我,太瞭解我的個性,知曉什麼話該說,什麼傷疤不能揭開。

他的分寸,素來掌握地極好,今日也算是,我不願提到的話題,不願提到的人,他隻言片語未曾提及。

驀然記起什麼,問道:“之前,你對靜和到底講什麼了?”心中著實好奇。

二師兄起身,在床頭踱了幾步,嘴裡答道:“我不告訴你”

我撇了撇嘴,不屑道:“不告訴,那我找吳天去。”

此言,多少有幾分威脅的意味。

果然,二師兄臉色一急,道:“你這壞丫頭,就知道抓住我的軟肋。不過,我可有言在先,你聽了,可千萬別後悔。”

我嘻嘻一笑,道:“說吧,放心,我不後悔,絕跡不後悔。”

其實,我原本只是稍微有那麼一丟丟的好奇,然而,二師兄這一掩飾,愈發增加了我的好奇心。

須知,人往往就是如此喜歡犯賤,其實,不止凡人,六界當中的生靈,大多都有這個犯賤的毛病。

二師兄吁了一口氣,看向我,說道:“我告訴靜和,我對她,永遠也不會有愛慕之情,因為,我早已有了心上人,而那人,就是你。然後讓她把那面牆想象成你,結果,她意念果真就集中了。後面的事情,你應該都知曉了。”

難怪青煙會用那般莫名其妙的眼神看我,原來是這一茬。

老實說,即便不想承認,但又不得不去承認,我後悔了,後悔大發了。

然而,即便再後悔,已經為時已晚。

有的事情,即便今日不發生,那也會明日發生,即便明日不發生,那也會後日發生。

既然是註定要發生的事情,那早一日,晚一日,其實又有何種區別呢?

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無法逃避的,它終究逃避不了。

這些年,二師兄對我的情誼,我若說自己不知,那絕跡是睜眼說瞎話。

“你真喜歡我麼?”我心思飛轉,開口問道。

“都這麼多年了,難道你當真一絲都感覺不到麼?”二師兄沒有正面回答提問,而是反問道.

看著他眼裡那份認真的神色,我表現出了幾分疑惑:“既然你喜歡我,那為何從未親口跟我表白過呢?”

二師兄臉色霎時大變,神情分外複雜,“我表白過,許久許久之前就表白過,比他們三個任何一個都要早,只不過,你不記得了。”

我脫口而出:“如此重要的事,我豈能忘記?你莫不是在訛我呢?”

二師兄看著我,沉默不語,彷彿想說什麼,但又欲言而止。

見此,我朝窗外看了幾眼,“二師兄,我想回老家一趟。”

出奇的是,二師兄一句多餘的話語都未問,“那我陪你去,我順便也回趟家。”

二師兄的老家在長安,確乎正好順路。

天寶十二年十月十九,陰,有大風。

老頭子對於我要回老家之事,顯得有那麼一絲絲的詫異,“你老家不是已經沒有什麼親人了嗎?”

我如實答道:“那我也想回去,這麼多年了,我想回父母墳頭上幾柱香。”

四歲起便跟著老頭子,直到今年,已有十八載未曾回過老家一趟。

老頭子彷彿深思了片刻,答道:“既然你想回去,那就回去吧。不過,你心口的毛病怎麼辦?”

我訝然道:“您早就知曉了。”

老頭子道:“怎麼可能會不知曉呢?這幾粒藥拿著,是剛煉出來的。”說著舒展開手掌,手心裡,赫然有六粒丹藥.

我咧嘴一笑,道:“不必了,謝謝您老的好意。您的丹藥,興許是好,但卻對你徒兒我不管用。”

出門之後,二師兄問我:“你走,也不告訴他們一聲?”

我道:“靈玉知曉之後,絕跡會跟著前來,三師兄要在觀裡幫師父打理事務,不想麻煩他。”

二師兄問:“那他呢?”

不提名字,但我們彼此心知肚明:“聽聞青煙的傷口感染了,他要照顧。”

二師兄聞言,默不作聲了。

過了半晌,我問他:“青煙的事,你為何不問我,是有心的還是無意的?”

二師兄答道:“我信你。”

我抬眼,問他:“若我當真是有意呢?”

他道:“那我也信你。”神情十足認真。

我隨口道:“你是傻瓜麼,我說什麼,做什麼,你都信?”

二師兄答道:“對,一點沒錯。”

突然之間,說不出一句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