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白沙旅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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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白沙旅館”
第十八章,白沙旅館”
梅麗很高興,今年“十一”有幾天假期可以讓她自由支配。她要好好利用這個機會,遠離城市的喧囂,把手頭總也忙不完的工作拋到九霄雲外,徹底地放鬆一下。
再三權衡後,她放棄了隨旅行團出遊的打算,去那些人滿為患的所謂旅遊勝地,將是對身心新的考驗,梅麗為此曾吃夠了苦頭,她可不願這次休假成為一場災難。
她把本省的地圖翻來覆去看了幾遍,終於圈定了這次旅行的目的地。那是距離不遠的一個海島,名氣不大,但她知道那兒有未經汙染的碧海藍天,還有誘人的沙灘。
於是假期的第一天,梅麗就揹著旅行包,穿著牛仔短褲和T恤衫,興沖沖地上路了。天氣象她的心情一樣開朗,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梅麗的男友出差去了,不能和她一起出行,不過這並沒影響她的好心情,梅麗相信單身一人照樣能玩得開心,說不定還會在旅途中邂逅一位英俊的男子呢!她還是二十幾歲的年輕女孩子,對生活依舊抱有浪漫的幻想。
汽車行駛了三個小時,到達海島所在的海濱小城,再從那裡轉乘遊輪。上船後,梅麗很快發現這個海島並非她想象的那樣默默無聞,因為輪船上坐滿了遊客。她不禁有些擔心,這麼多人,島上有地方住嗎?當她把想法告訴旁邊的一位中年女子時,對方的話馬上讓她覺得自己是杞人憂天。中年女子說:“一年前,島上為了接待更多遊客,新建了一座十三層的白沙旅館。”
十三層?梅麗有些奇怪,為什麼不多不少,剛好十三層呢?十三這個數字,在西方是很忌諱的,受其影響,許多中國人也不喜歡它,看來建造這座旅館的人,一定是位堅定的唯物主義者。
坐在梅麗身旁的中年女子,身材瘦小,面板有點病態的白,很少晒到陽光似的,她戴一付金邊眼鏡,巧妙地掩飾住眼角的魚尾紋,說實話,她的外表沒什麼引人注目的地方,但不經意中流露出的某種氣質,卻使她顯得與眾不同。梅麗細心揣摩了一下,覺得那是一股處變不驚的大家風範,簡言之,這是個見過世面的人。
交談中,果然證實她的感覺沒錯,中年女子是位小有名氣的作家,儘管梅麗沒讀過她的作品,但在一些刊物上見過她的名字。印象中,似乎她寫的是有關靈異的文章。
梅麗很開心,問:“您也是來島上度假嗎?”
“差不多,不過主要目的是找個清靜的地方,寫一篇小說。”
“哦,你是怎麼聽說這兒的,以前來過嗎?”
“正因為很少人知道這裡,我才來的。”女作家說:“去年在島上住了兩個月,還有一次是今年上半年,我發現在這個島上寫作,靈感特別豐富。”
“跟我想的一樣,不過看情形,這地方知道的人可不少啊。”
女作家笑起來,“來這裡的,可能都抱著和我們相同的想法,看來大家都錯了。”
遊輪抵達那個海島時,已經下午四點多。海上的天氣說變就變,空中不知何時已佈滿了烏雲,海風拂過梅麗**著的雙腿,涼嗖嗖的。梅麗向島上眺望,遠遠望見一座高樓巍然挺立。女作家指著高樓說,那就是白沙旅館,島上唯一的標誌性建築,一望而知。她看了看天空,說,快點走吧,要下雨了。
她們加快腳步走近旅館,梅麗用手指數了數樓層,確實是十三層,不知怎的,這個事實象片陰影掠過她的心上,使她稍感不快。十三層的建築,在城市中不算什麼,但擺在這空曠的地帶,卻顯得異常高大,甚至對人形成了一種威壓。梅麗盯著白沙旅館,覺得它象頭盤踞在鉛灰色天宇下的龐然巨獸,正用不祥的眼神俯視著她,使她突然產生拔腳逃離的衝動。
梅麗搖了搖頭,把腦子裡的可笑想法甩出去,她想自己一定是累了,才會有這樣的錯覺。她跟著女作家走進白沙旅館,發現大堂一派富麗堂皇,與她以前住過的三星級賓館相比也毫不遜色,於是內心殘存的那點不快隨即煙消雲散。
女作家早已預定了房間,她對梅麗說,我住1025房間,有空過來聊天。兩人道了別,女作家直接上了電梯。梅麗獨自來到櫃檯前,此時那兒已經圍著一大幫遊客,她耐心地等待他們散去,才對櫃檯後穿紅色制服的女孩說:“小姐,給我一個標準間。”女孩查看了電腦,抬起頭,臉上露出不無遺憾的表情說:“對不起,我們的房間已經客滿了。”
梅麗始料不及,怔了一怔,問:“你肯定嗎?”
女孩正欲回答,旁邊一個看起來年紀大一點的女孩走過來說:“1311房不是還空著嗎?”
前面的女孩轉頭看了同事一眼,梅麗順著她的視線,見年紀大的女孩快速擠了擠眼睛,年輕的女孩顯出如夢方醒的樣子說:“啊,我忘記了,還有一個房間,對不起。”梅麗突然覺得,眼前的兩個女孩似乎在一瞬間達成了某種默契,她們曖昧的表情下一定隱藏著什麼不足為外人道的祕密。梅麗的這種感覺稍縱即逝,她說不清其中有什麼不妥,穿制服的女孩已笑容可掬地問:“小姐,您住幾天?”梅麗遲疑了一下,終於回答:“三天。”
“麻煩您,小姐,請問有身份證嗎?”
梅麗把身份證遞過去。
有什麼不大對勁的地方,她的內心有個聲音對她說:“別呆在這裡,島上一定還有別的旅館。”
手續辦好了,女孩把房間鑰匙遞給她,梅麗看著那鑰匙上刻著的1311字樣,心裡咯登一下,是十三樓!該死的,為什麼是十三樓?她回頭一望,旅館外面已下起了傾盆大雨,沒有選擇了,她接過了房門鑰匙。
梅麗乘電梯上了頂樓,找到1311房間,她在門口停住腳步,盯著緊閉的房門,房門塗了白漆,和其他房間沒什麼不同。她覺得自己真是神經過敏,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疑神疑鬼了?梅麗可從來不是個膽小怕事的人。
她把鑰匙插進鎖孔裡,推開門。房間裡漆黑一團,但沒跳出什麼吃人的妖魔鬼怪。梅麗穩了穩情緒,把鑰匙放在牆壁的電插座內,房裡的燈亮起來。現在梅麗不再害怕了,她
環顧房間,裡面很寬敞,空調、電視、冰櫃一應俱全。她踱到窗邊,用力拉開厚厚的窗簾,光亮一瀉而進,站在視窗,可以俯瞰大半個海島,還有遠處廣袤無邊的大海,一切都籠罩在白濛濛的雨幕中。
梅麗把旅行包放在沙發上,取出乾淨的內衣褲。每次住進旅館,她的第一件事就是洗個熱水澡,去除旅途的疲憊。
她走進浴室,擰開淋浴器開關,把水溫調節到適宜,接著脫光了衣服站到噴頭下面。溫水流過肌膚的感覺真是愜意,她幸福地嘆息一聲,一邊揉著沾滿洗髮水泡沫的頭髮。
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噴頭裡出來的突然變成了冷水!梅麗被冰得一哆嗦,急忙跳到一旁,她以為是自己不小心碰到水龍頭了,便伸手把龍頭往熱水方向旋了幾下,等水溫恢復後,又重新站回去。但洗了不一會,更大的麻煩出現了:淋在身上的竟一下子成了滾燙的熱水!
梅麗尖叫一聲,從浴缸裡跳出來,忙不迭將燙傷的胳膊放在洗臉盆的冷水裡。她氣不打一處來:這是什麼旅館,連個淋浴器都不正常!她拿毛巾擦了身子,跑到床邊給服務檯打電話。接電話的人一個勁說著對不起,並表示馬上派人來修理。擱下電話,梅麗的怒火才稍稍平息了些。
幾分鐘後,維修工上來了,是個瘦削的年輕人。梅麗開啟房門,讓他進來,年輕人伸長了脖子,盯著她身後,眸中閃過一絲奇怪的神色。梅麗仍然很生氣,沒太在意他的異樣表情。年輕人的視線越過梅麗,好象她是個透明人,一個勁地掃視她的房間,口中說:“哪……哪裡出問題了?”梅麗沒好氣地說:“水龍頭壞了,忽冷忽熱的,我的手臂都被燙傷了!”維修工唯唯諾諾地提著工具箱,鑽進浴室檢查去了。梅麗則坐在**,用電視遙控器一個個頻道按下來。
五分鐘不到,維修工出來了,急急往門外走。梅麗叫住他:“這麼快?是什麼毛病?”維修工訕笑一下,吞吞吐吐地說:“沒……沒什麼……咳,可能是管道的問題……”他說話的時候,目光鬼鬼祟祟地在梅麗的房間裡飄來蕩去,讓梅麗即刻對這個人產生了厭惡。她哼了一聲,“到底修好沒有?”維修工說:“應該沒問題的,你再用的時候,小心點就是了。”說完也不看梅麗一眼,轉身一溜煙走了。
梅麗喃喃自語:“真是個怪人。”關上房門,回到浴室。她摸了摸胳膊上被燙得紅紅的面板,終究不敢再使用淋浴噴頭,便往浴缸裡放滿了熱水。
洗完澡,外面的雨已經停了,梅麗換上棉布裙子和涼鞋,走出房間,進了電梯。電梯在十二樓停住,進來一位男子。梅麗眼前一亮,好英俊的男子!他大約三十左右,穿黑色V領T恤,身材挺拔,還散發出一股淡淡的古龍水味道。男子看見梅麗,向她點點頭,微微一笑。梅麗趕緊回報一笑,眼睛卻不敢直視對方,偏過頭看著電梯的另一個角落,一顆心砰砰地跳。
電梯到了底樓,男子很有禮貌地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女士先行,梅麗感激地看他一眼,步出電梯。她很想回過頭看一下,但覺得那樣做未免過於輕佻,便剋制住自己,目不斜視地向餐廳走去,在拐進餐廳的一剎,她飛快地回眸掃了一眼,但那位英俊男子已不見蹤影。
梅麗悵然若失地在餐廳落座,點了份套餐,飯菜味道還可以,但她覺得沒什麼食慾,吃到一半就起身買單,走出了白沙旅館。
夜幕已經降臨,天上懸著一輪明月,還散佈著無數星辰,光線很充足。梅麗看見很多遊客,三三兩兩往海灘方向行去,她也加入了他們的行列。雨後的空氣格外清新,帶著依稀鹹味的風自海上吹來,輕撫著她的臉龐,梅麗只覺神清氣爽,心情也躍動起來。很久以前,當她還是個小女孩時,父母領著她到海邊玩,面對大海,她總是浮想聯翩,想像那深不可測的海底,一定潛藏著無窮無盡的祕密。
等她的思緒從快樂的童年扯回來,其他人的笑聲已被拋在了身後很遙遠的地方,梅麗四下張望,發現自己孑然一身,一股孤獨感驟然襲來,她在心底有點抱怨自己的男友了,對他而言,到底是愛人重要,還是工作重要?
突如其來的,周圍陷入一片黑暗,梅麗抬頭一看,原來月亮被烏雲遮住了。這時,遠處隱隱約約的人聲好象一下子全消失了,除了一波波的浪濤聲,四下一片靜默。這寂靜來得十分突然,而且透著說不出的詭異。梅麗莫名其妙地慌張起來,正想返回,卻被眼前的一幕吸引住了。
在離她幾十米外的海面上,有個白乎乎的東西,黑暗中,看不清是什麼,那個東西似乎飄浮在海面上,並且緩緩向梅麗所站之處漂來。梅麗的心臟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她口乾舌燥,快透不過氣來。是人嗎?不可能,沒有人能立在水面!她覺得那不管是什麼,但絕對不懷善意。
那個白白的東西突然加快了速度,飛速朝她逼近。梅麗猛然清醒過來,撒開雙腿拼命往相反的方向跑去,風在她耳邊呼呼地刮過,梅麗覺得自己的肺腔痛得要四分五裂了。
狂奔中,她一頭撞到什麼人身上,接著一雙有力的臂膀抓住了她,“你怎麼啦?”她仰起頭,看見一張男人的臉。是電梯裡遇見的男子。
梅麗快虛脫了,身子一軟,倒在男子的臂彎裡,驚惶地說:“後面……後面有個東西在追我!”男子往她身後看了看,問:“什麼東西?”梅麗鼓起勇氣回頭一看,身後的海灘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那個白乎乎的東西不見了!
梅麗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難道剛才看到的只是幻覺?可是,那是真真切切的呀!男子笑起來,“你後面沒有人。”月亮不知何時又從雲層中鑽了出來,在皎潔的月光下,他的眼神清澈,還帶著一縷溫情。梅麗發現自己還緊緊握著他的手,臉一燙,急忙鬆開手,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大概是我眼花了。”
但是,剛才真的是她眼花了嗎?
男子說:“單身女子夜裡跑這麼遠的海灘上,會有危險的,我送你回去吧。”
梅麗點點頭,邁了一步才發覺腳趾頭涼涼的,原來剛才奔跑的時候,把涼鞋也跑掉了。男子知道後說:“你等一下,我去找找看。”說實話,梅麗也沒勇氣再回去找丟失的鞋子,便站在原地看著男子在沙灘上巡視。
不一會兒,男子回來了,手裡拿著她跑丟的那雙涼鞋,梅麗感激地接過來,真誠地說了一聲“謝謝你”。男子笑著說,沒什麼,我們回去吧。
兩人並肩向白沙旅館的方向行去,梅麗仍然心有餘悸,只有貼在男子身旁,才覺得有安全感。而白沙旅館的燈光,此時在她眼裡,也變得說不出的親切。
在電梯裡,男子說:“我叫餘凡,住1204房。”梅麗也自我介紹了。男子關切地看著她說:“你沒事了吧?要我送你回房嗎?”梅麗的心跳加快了一些,想到時間已經很晚,如果……雖然她對他很有好感,但她還沒有失去理智,便堅定地說:“我沒事了,謝謝你,我自己上去吧。”男子的眼中掠過一絲失望,但沒說什麼,只是揮揮手,在十二樓邁出了電梯。
梅麗回到房間的時候,剛開啟門,就聽到浴室裡傳來流水的聲音,她記得自己出門
時明明已經關掉水龍頭的,怎麼會有水聲?踏進洗手間時,她腳下滑了一下,幾乎摔倒。她抓住門框,好不容易平衡住身體,但映入眼簾的下一幅畫面,卻讓她差點又一次暈倒!
只見整個浴缸裡,都積滿了粘稠、鮮紅的血!血從浴缸邊不停溢位來,將浴室潔白的瓷磚地面,流淌得到處都是!這幅情景,就象到了一個小型屠宰場。
梅麗渾身發抖,閉上眼在心底呻吟:“喔,天哪!天哪……”等她定了定神,再度睜開雙眼時,發現哪有什麼鮮血?地上的,浴缸裡的,都只是普普通通的清水而已,浴缸上方的龍頭沒關嚴實,往下滴拉著水,在水面化開一圈小小的漣漪,彷彿在嘲笑她的膽怯。
難道剛才的也是幻覺?她又一次閉上眼,深吸了口氣,默唸一、二……,她害怕睜開眼,看到的又是觸目驚心的血紅,她怕得要死。
唸到三時,梅麗毅然睜大眼睛。眼前沒有任何變化,潔淨的瓷磚反射著冷冷的白光,連一點細微的血跡也沒有。梅麗舒了口氣,一個箭步上去,將水龍頭擰死了。她在浴缸裡看見自己的倒影,影子的臉上寫滿了驚駭。她拔掉浴缸底部的塞子,滿滿一缸的水迅速從那個小洞裡瀉出去,轉眼間瀉了個乾乾淨淨。
不管看到的是不是幻覺,梅麗都不敢再待在房間裡了,這時彷彿靈光一現,她想起了同船的那位女作家,她不是寫靈異小說嗎?或許能提供一點幫助。
梅麗慌慌張張來到十樓,按響了1025房間的門鈴。
門開了,女作家穿著睡衣出來。“是你呀!梅小姐。”看到梅麗,她顯得很高興。
梅麗不好意思地說:“您睡了嗎?”女作家大概覺察到梅麗臉上的神色不對,握住她的手問:“你怎麼啦?不舒服嗎?”梅麗搖搖頭,“可以打擾你一會嗎?”女作家疑惑地看著她,說:“什麼事進來說吧。”拉著她進了房間,隨手關上門。
梅麗把海灘上和浴室裡見到的一一告訴了女作家。女作家皺起眉頭,問:“真的嗎?有這種事?”梅麗點點頭,女作家說:“你肯定那不是幻覺?”梅麗說,洗手間的說不準,但海灘上的不象是幻覺,就算是幻覺,如此接二連三地出現,也不正常。說完她祈求似地盯著女作家,好象對方是位無所不能的女神。
女作家嘆了口氣,說:“我寫的靈異小說,都是憑空想象的,這件事,我實在無法解釋。”梅麗大失所望,愣了一會,抓住女作家的手說:“那你說,這世上有沒有鬼?”女作家沉思了一下,她知道,梅麗把自己看成了權威,她說的每一句話,都對梅麗有莫大的影響。
“鬼神之說,信則有,不信則無,照此推論,它應該是存在於人類心底的敬畏心理,只要你相信它是子虛烏有的,它就不能傷害你。”
女作家的話,並不能解除梅麗眼裡的恐懼。女作家大概也發覺自己的話沒什麼說服力,便轉過身,從包裡拿出一串深棕色的項鍊,對梅麗說:“這是玳瑁項鍊,可以驅凶避邪。只要戴上它,就算真的有鬼,也不敢靠近你。”
梅麗仔細審視著這串閃動著暗淡光澤的項鍊,心想這看上去平平無奇的物件,真有那麼神奇的效力?女作家看出了她的疑惑,鄭重地說:“我絕對沒有騙你,要是你還不放心,就在我這睡一晚吧。”
梅麗看了看她房內僅有的一張床,站起身說:“不必了,可能是我的幻覺吧,我還是回房去了。”她戴上那條玳瑁項鍊,出門時又向女作家道了謝。
說也奇怪,戴上項鍊後,梅麗的心真的安定了許多,可能是心理作用吧,至少她已經不象方才那麼害怕了。
梅麗回到房裡,在浴室和其他角落轉了轉,連床底下也掀起來看了,沒發現任何異常。她把房裡所有的燈都開啟,又將電視聲音開得很大,然後倚在床頭,雙眼盯著電視螢幕。也許是太累了,不一會兒,梅麗就眼皮打架,頭一歪,沉沉地睡著了。
這一夜,平安無事。
早上醒來時,梅麗發現自己的手裡還緊攥著那串玳瑁項鍊,她拉開窗簾,屋外已是豔陽高照。想起自己昨天的樣子,不禁啞然失笑:都這麼大的人了,還被一些現實中根本不存在的東西嚇成那樣,真是羞死了!
那真的是幻覺嗎?
擺脫了心裡的陰影,梅麗又恢復活潑好動的天性,她在海濱浴場湛藍的海水裡盡情游來游去,跟一條快樂的魚兒似的。遊累了,她和其他人一樣,仰躺在細軟的沙灘上,接受陽光溫柔的愛撫。
儘管戴著太陽鏡,梅麗還是不敢睜眼,陽光太強烈了。她的眼簾上通紅通紅,猶如火焰在燃燒。梅麗盡力伸了伸四肢,從胸腔裡吐出一口愜意的長氣,這才叫享受,這才叫生活!
彷彿一片陰雲掠過身上,梅麗感覺身體的某些部位比其他地方顯得涼一些,她有些奇怪,睜開眼睛。一位高大的男子站在一旁,笑吟吟地看著她,射到她身上的一部分陽光被他擋住了。
“嗨!”梅麗驚喜地叫起來,“是你!”男子正是餘凡。
餘凡在她身邊坐下來,問:“昨晚睡得好嗎?”梅麗沒提浴室的事,現在她相信那都是自己脆弱的神經惹的禍。她綻開一個燦爛的笑容,說:“好,好極了。”
餘凡俯下身,低聲說:“我以為你昨晚會睡不著覺呢。”他的眸子含著一絲玩笑的意味。
梅麗說:“你一定覺得我是個膽小鬼吧?”餘凡看著她,微笑著搖搖頭。
梅麗發覺他們之間捱得這麼近,他是那麼英俊,火辣辣的目光比太陽還要熾熱,晒得她渾身發燙。她想避開他的注視,卻發現根本辦不到。
餘凡把一個握緊的拳頭伸到她胸膛上空,鬆開一點手指,沙粒便呈一條細線,從他的手中瀉到她挺拔的胸脯上,癢酥酥的,很舒服。
梅麗臉紅起來,一直紅到了脖子根。他這是做什麼?這個舉動太親暱了,親暱得簡直近乎挑逗!她覺得自己應該推開他的手,阻止他的動作,可是她沒有,她任由他繼續把沙子撒在她胸前,更要命的是,她甚至還大膽地凝視著他的雙眼。
一整天,梅麗都和餘凡呆在一起。他們在浪花中嬉戲,在沙灘上撿貝殼,逛遍了大半個海島。她的腦子裡,竟然沒觸及一丁點有關出差的男朋友的資訊。
她把他全忘了。
歡樂的時光總是過得特別快,不知不覺間,太陽又被海平面吞噬了。
晚上回旅館的時候,餘凡提出去梅麗的房間看看,這一次梅麗沒有拒絕。他們手牽著手向電梯走去,儼然一對親密無間的情侶。
電梯門開了,一個穿清潔工服裝的中年婦女,推著輛堆滿髒床單的小車從裡頭出來
,她一抬頭,視線落到餘凡臉上,一張臉忽然變得煞白,比紙還要白!沒等梅麗明白髮生了什麼事,中年婦女已低頭彎腰,象個做了虧心事的小孩子,推著小車與她擦身而過,快步向大廳而去。梅麗疑惑地望著她的背影,只見她轉過頭來,向這邊掃了一眼,又慌忙回過頭,飛一般跑出去。就在中年婦女回眸的一剎那,梅麗在她眼中捕捉到了與昨日那個修理工極其相似的神色。梅麗突然明白過來,那熟悉的神色意味著什麼?恐懼!沒錯,是恐懼!她搞不明白,這個清潔工看見餘凡,為什麼怕成那樣?
電梯門無聲無息地合上了,把她和餘凡關在裡面。梅麗一抬頭,發現餘凡正盯著她看,他的目光很銳利,似乎看穿了她內心的想法。梅麗勉強笑了笑,避開他的視線,把眼睛轉向電梯一側閃亮的數字,五樓、六樓……電梯不停往上升。梅麗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開始後悔答應了餘凡去她的房間,對她而言,他仍然只是個陌生男子,他來自哪裡,做什麼的……自己對他幾乎一無所知。她想改變主意,找個藉口婉拒他,但沒等她找到那個藉口,十三樓已經到了。
餘凡輕輕挽起她的手臂,說:“到了,走吧。”他的話裡有股不容抗拒的力量,使她身不由己地跟著他出去。“別再神經過敏了,他沒有惡意。”梅麗在心裡安慰自己。她不經意地伸手摸了摸脖頸,這一摸讓她的心一沉!
那串玳瑁項鍊竟然不翼而飛!
梅麗呆住了。她明明記得,打從昨晚開始,那條項鍊就沒離開過她的脖子,而今它卻不見了!她停住腳步,拼命回憶今天經歷的每一個片段,去過的每一個地方。一定是在游泳時不小心掉到海里,或者沙灘上的什麼地方了!她焦急萬分,額頭的汗都下來了。
“你怎麼啦?”餘凡露出關切的神色,問道。
“哦,沒……沒什麼,我把一條項鍊弄丟了。”
餘凡不以為然地說:“原來是這樣,沒關係,下次我買一條送給你。”
梅麗心想,他哪裡知道這項鍊對她的重要?
“就是這個房間嗎?鑰匙呢?”梅麗乖乖地拿出鑰匙,餘凡接過來,插進鑰匙孔裡。他似乎已經掌握了主動權,一舉一動顯得充滿自信,甚至有點霸道。梅麗突然覺得很不舒服,她覺得自己好象成了他手中的一件玩偶。她不喜歡這種感覺,一點也不喜歡。
進房後梅麗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開啟電視機,然後去拿放在桌上的紅茶,“喝茶嗎?”她背對著餘凡,身體的每個細胞都高度緊張。“不必了。”她感覺餘凡來到身後,一隻手搭在她肩上,把她的身子硬生生扳了過去。
她還是不敢直視他,以前是害羞,現在卻是害怕。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害怕他,也正因為不知道,所以她更加害怕。
餘凡托起她的下巴,使她不得不看著他的雙眼。他的雙眼深邃無比,流動著黑色的光澤,象黑暗潮溼的沼澤,隱藏著可怕的祕密。他盯著她的嘴脣,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梅麗在他的注視下,渾身燥熱,她眼看著餘凡湊過頭來,靈巧地捕捉到她的雙脣。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男友,不,不,我不能!她掙扎著想擺脫餘凡的控制,但餘凡的雙手力大無窮,她象掉進海里的溺水者,四肢被叢林般的海藻纏住了,無論怎樣掙扎都無濟於事。海藻越來越多,從四面八方湧來,黑黑的,粘粘的,上面還長滿了邪惡的眼睛,那無數的眼睛眨呀眨呀,不懷好意地緊盯著她。
餘凡溼潤的舌頭成功穿越了她的脣齒,侵入她的口腔。他的舌頭怎麼會這麼靈活?靈活得象一條蛇。梅麗的意識漸漸模糊,她的身體鬆弛下來,不再掙扎了。
等她恢復意識時,只見餘凡歪著頭,對著門的方向,似乎在凝神傾聽什麼聲音。她條件反射地低頭看自己身上,襯衫的鈕釦被解開了幾個,露出白色的胸罩,但所幸僅此而已。
餘凡回過頭,深深看了她一眼,說:“我有事先走了,明天見吧。”梅麗巴不得如此,趕緊說:“好,明天見。”餘凡在她額角輕輕一吻,他的脣又溼又冷,象一塊沾了水的海綿。
梅麗望著他離開了房間,趕緊跑過去,把門鎖上了。
她走進洗手間,發現自己臉色蒼白,嘴脣乾巴巴的,還殘留著被肆意吸吮過的痕跡。她拿出脣膏,在脣上塗了一層,又用手整理凌亂的秀髮。還好,沒發生什麼事。她暗自慶幸。
“叮——”門鈴突然響起來,嚇了梅麗一跳。難道他去而復返?她的一顆心又懸到了空中。
梅麗努力保持鎮定,如果來的是餘凡的話,她決定避而不見。直覺告訴她,和這個人繼續交往下去,是危險的。
她躡手躡腳來到門邊,把眼睛湊到門孔裡往外看。出乎意料的,她看到門外站著那位女作家。
“我來看看你。”女作家驚訝地審視著梅麗,“你臉色不大好,出什麼事了嗎?”
梅麗不安地交織著雙手,“是的,確實出了點事。”她把今天發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告訴了女作家。
聽完她的敘述,女作家習慣性地皺起眉頭,“照這麼說,這男人是有點古怪。”梅
麗聯想到大堂那兩位小姐的可疑神情,說:“這個地方的人都神祕兮兮的,好象旅館裡隱藏著什麼驚人的祕密似的。”
這件事勾起了女作家的興趣,“走,我們去1204號房,看看那男的到底是什麼人。”
梅麗也覺得有必要把縈繞在心頭的謎團弄個水落石出,加上有女作家的陪同,她的膽氣壯了不少,便同意了對方的建議。
兩個女人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敲響了1204號的房門。門開了,探出一個滿頭銀髮的腦袋,從臉上的皺紋看來,這老人的年紀不下於七十了。
梅麗和女作家呆住了。
“這……是你的房間?”
“是啊,怎麼了?”
“你一個人住?裡面還有其他人嗎?”女作家想察看房中的情形,但視線被老人的身體擋住了。
“還有我的老伴。你們是賓館的工作人員嗎?”老人的身子總算挪開了一些,一位比他年輕不了多少的老婦從房間裡頭走出來,“服務員來了嗎?老頭子,叫她們送點開水過來,熱水瓶空了。”
梅麗和女作家說句對不起,趕緊溜走了。
事情變得越發難以琢磨了。餘凡為什麼說謊?他到底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企圖?梅麗覺得如墮霧中,猜不透,想不明。
“那個清潔工可能認識他,咱們找她去。”女作家說,“梅麗,你還記得她的模樣嗎?”梅麗點點頭。
她們來到一樓大堂。在接待處的是兩張陌生臉龐,並非梅麗昨日所見的女孩,可能換了班。
兩位小姐見到女作家,馬上露出笑容,“您好,方女士。有什麼可以幫您的?”梅麗發現她們笑得很親切。姓方的女作家,顯然是這裡的貴賓。有了這層關係,事情可能好辦一些。
梅麗謊稱有條項鍊不知放哪了,想問問打掃房間的清潔工。她向小姐描述了那位清潔工的外貌。小姐說,那個清潔工身體不舒服,剛剛請假回家了,至少要等兩天後才來上班。
梅麗和女作家面面相覷。這條線索暫時又斷了。
女作家突然問:“你們知道,1311號房,以前發生過什麼事嗎?”唸到1311號房時,她加重了語氣。
兩位小姐的笑容僵住了,“不……不知道。”她們支支吾吾地回答。
女作家心裡有了底,便說:“我有事找你們經理,麻煩通報一聲好嗎?”
她們在大堂的沙發上等了不一會,經理就出現了。她是位四十左右的女人,穿著灰色套裝,看上去精明幹練。
“方小姐,您有什麼事?”女經理的臉上笑容可掬。
“宋經理,我想打聽一件事。”
“請說吧,只要我能夠回答。”很一般的外交辭令。
“1311號房,有什麼問題?”女作家直視著經理,開門見山地說。
女經理有些措手不及,在女作家咄咄逼人的目光逼視下,表情不自然起來,“1311房?沒有啊,能有什麼問題?”她話鋒一轉,“你幹嘛這樣問?”
女作家指了指梅麗,“這位梅小姐,是我的朋友,她住的就是1311號房。”
女經理一怔,視線頭一次移到梅麗身上。她看上去越發緊張了。這更增強了女作家的信心,她知道,距離真相已只有一步之遙。
“梅小姐住進1311後,碰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我想你一定知道,這個房間有什麼不同尋常的地方吧?”
“我真的不知道,那不過是個普通的房間而已,有什麼奇怪的?”女經理恢復了鎮定,裝出一付無辜的樣子。
女作家往沙發上一靠,嘆了口氣,“我們沒別的意思,只想知道真相。就算你拒絕回答,我照樣可以從其他渠道得到答案,在市內報社,我有幾位關係不錯的朋友,如果這裡曾經發生過什麼重大事件,他們或許會知道一點。”她冷冷看著女經理,“要是我得知任何不利於梅小姐的情況,我是不會保持沉默的。”
女經理被她的話擊中了要害,臉色變得很難看,沉默了一會兒,她低聲說:“你們跟我來好嗎?”梅麗和女作家對視一眼,心裡壓抑不住地興奮。
她們進了經理辦公室,一個面朝大海的房間,半環形的立地玻璃窗外,是漆黑的夜。三人圍著辦公桌坐下,女經理說:“對不起,我也是迫於無奈,才隱瞞這件事的。”梅麗按捺不住問:“這麼說,1311房真的有問題?”女經理看了她一眼,勉強點了點頭,接著,她開始說起事情的來龍去脈:
“去年夏天,白沙旅館剛落成兩個月,1311號房住進一對男女,他們樣子很親密,大概是來度假的情侶。幾天後,又來了一個年輕女孩,自稱是那個男住客的妹妹,並向旅館服務員打聽他住的房間。服務員告訴了她。
女孩上樓後不久,有人見到1311房的女客人從電梯出來,臉上帶著淚痕,匆匆離開了旅館。那一整天,1311房的男客人和自稱他妹妹的女孩都沒露面,好象他們一步也沒踏出房間。第二天,我們的清潔工去打掃房間……”
說到這兒,女經理的話聲微微發顫,梅麗有種預感,接下來發生的事一定非比尋常,她屏住了呼吸。
“我們在房間裡發現了兩具屍體。男客人躺在**,頸動脈被割開,地上和床單上到處是凝結成紫色的血塊。另一具屍體泡在浴缸裡,就是那個自稱他妹妹的女孩,她的手腕割破了,滿浴缸的血。”女經理閉上眼,似乎當時看到的可怕景象,至今仍殘留在她的腦海,揮之不去。
女作家和梅麗倒吸了口涼氣,梅麗想起自己昨晚在浴缸裡洗過澡,還睡在那張死過人的**,不禁從心臟到胃部一陣**,哦,上帝!
“後來呢?他們怎麼死的,查清楚了嗎?”職業習慣使女作家要打破沙鍋問到底。
“據那位先離開的女孩交代,她是那個男人的情人,死去的女孩卻是男人的未婚妻。他們到島上偷歡,不知怎麼讓男人的未婚妻知道了,跑過來逮個正著。她說自己很怕男人的未婚妻,因為那個女人沒有象普通人一樣大吵大鬧,只是站在門邊,用惡毒的眼神瞪著她看,看得她心裡發毛。於是她就逃掉了,後來發生的事她也不曉得。
法醫在男人的胃部發現了過量的安眠藥,經過警察進一步調查,最後確認,是死去的女孩在男人茶裡放了安眠藥,趁男人昏迷時把他殺了,然後畏罪自殺。”
“那個男人,是不是叫做餘凡?”梅麗突然問道。
女經理低頭回想了一下,說:“嗯,好象是叫餘凡。”
梅麗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女作家看著經理,緩緩說:“那個餘凡,又出現了!”
經理瞪圓了雙眼,“什麼?!”
梅麗把自己的遭遇,簡要地說了一遍。
三個人互相看著,陷入了沉默。一股強烈的恐懼感,攫住了每個人的心靈。
還是女作家打破僵局,“以前住1311房的旅客,發現過類似的怪事嗎?”
“案發以後,1311房封閉了一段時期,重新開放後,住過幾批客人,開始沒事,直到有一天,一個女客人說有鬼壓她,嚷著要換房間。為了避免再發生類似事件,破壞旅館的聲譽,我們就不再使用那個房間了。由於島上的遊客一直不是很多,少個房間也沒什麼影響。這次恰逢節日,遊客突然增多,加上那件事過去半年多了,工作人員一時疏忽,才犯下了
這個錯誤。”
梅麗當然清楚並非工作人員的疏忽所致,她臉上浮起一層寒霜,堅決地說:“我要退房,馬上!”
女經理不願事態擴大,急忙說:“實在對不起,梅小姐。都是我們的錯,我保證不會有下次了,請原諒我們好嗎?”她望著女作家,眼裡滿是哀求的神色,完全失去了適才的風度。
梅麗見她這副可憐巴巴的模樣,心一軟,冷冷說:“算了,我不會把這件事捅出去的,不過,不是每個客人都象我這樣好說話的,你們好自為之吧!”她頭也不回地走出去。
女作家看了一眼經理,搖搖頭,默不作聲地跟著走了,只留下她一個人待在原地。女經理望了一眼窗外,感覺在冥冥的黑暗中,似乎有一雙眼睛在窺視著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女作家走出經理室,見梅麗站在門外,便說:“現在這麼晚了,你到我那兒睡吧。”
梅麗感動地說:“大姐,您真是太好了!沒有您,我真不知該怎麼辦好呢!”女作家輕輕拍她的肩膀,“別說這麼多了,咱們回去吧。”
梅麗突然想起什麼,說:“對不起,我把你的玳瑁項鍊弄丟了。”
“沒關係的,又不是什麼稀世珍寶,丟了就丟了吧,你看,我自己還有一條。”女作家拈起脖子上一條一模一樣的項鍊,笑著說。
到了1025房裡,梅麗才想起自己的行李還在樓上,她對女作家說:“我去拿旅行包。”女作家拉住她,“要我陪你一起去嗎?”梅麗笑著搖頭,女作家摘下自己的玳瑁項鍊,說:“戴上這個吧。”梅麗依言接過,戴在脖子上。
電梯停在十三樓。梅麗穿過走廊,大步向自己的房間行去。走廊很狹長,天花板每隔三米,鑲嵌著一盞節能燈。走到一半,梅麗頭頂的燈光突然熄滅,接著,好象起了連鎖反應,前後的幾盞燈也閃了幾閃,滅掉了。周圍的空間頓時如灌入了墨汁,被黑暗包裹起來。
梅麗停住了腳步。她的喉嚨發乾,那種不祥的感覺又來了,危險!前面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在等著她。現在,只有遠處的電梯口和1311號房門前還亮著燈,它們象一條線段的兩個端點,梅麗就站在這條線的中心,哪一端才是安全的呢?
梅麗不由自主的抓住了玳瑁項鍊,她對自己說:“別怕,沒什麼,只是故弄玄虛而已,你嚇不倒我的。”她用力呼吸,氣流透過鼻腔的聲音就象在拉風箱。勇往直前?還是臨陣脫逃?梅麗清晰地感覺到,一切謎底都藏在1311房內,即將揭曉。如果她選擇逃跑,那麼這一切將永遠是個謎了。不,她不能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否則的話,她將永遠無法原諒自己。她決定冒險一博!
梅麗繼續前行,腳步聲在寂靜的走廊上聽起來格外刺耳。該死的,為什麼沒有人?不是都住滿了嗎?這些人都死到哪裡去了?1311房門口的那盞燈,象魔鬼的一隻獨眼,陰險地對她笑著:“來吧,過來吧,到我肚子裡來吧,那兒很暖和……”
梅麗握緊了拳頭,“是幻覺,沒什麼可怕的,勇敢點!”她很想唱首歌,來首《我只在乎你》怎麼樣?要不,《倩女幽魂》也行?可是,她唱不出來。
終於到了1311門口,短短的一段路,梅麗卻象走了一個世紀。她轉動門把手,“伊啞”一聲,門打開了。
浴室亮著燈,慘白的光線從門縫裡漏出來。
梅麗的鞋底踩在地毯上,悄無聲息。她快要被這房間裡的死寂逼瘋了,很想弄出點聲響,但同時覺得,那樣做絕非明智之舉。
她的手碰到了浴室的門,一顆心幾乎跳到了嗓子眼裡。裡面會有什麼?一個青面獠牙,渾身綠鱗的惡鬼?還是別的什麼?她感覺到了,門後面散發出陰冷的氣息,那裡一定隱藏著什麼,一個邪惡的生靈。
梅麗深吸了口氣,不管是什麼鬼東西,都給我滾出來吧!我已經受夠了!她飛起一腳,踹開了那扇薄薄的門!
血紅,滿目的血紅!梅麗感到頭暈目眩。在鋪天蓋地的猩紅中,還有一團雪白。她的視線落在浴缸裡,看見了畢生難忘的一幕!
浴缸裡有一個女人,穿著白色的浴袍,仰面朝天躺在血水裡。她閉著雙眼,一隻白得驂人的手臂從浴缸邊垂下來,手腕的部位皮開肉綻。
梅麗幾乎尖叫起來,她看清了,浴缸裡是具女屍,從那浮腫的面板看來,它在水裡已浸泡了很長時間。她想到了以前在這個房間發生的謀殺,這無疑就是那個自殺的女子。對這副場景的心理準備使她沒有被嚇暈過去,她告訴自己:“這只是幻覺而已,閉上眼,它就消失了。”
她閉上眼睛,耳邊聽到一種奇怪的聲音,噝噝——,噝噝——,象指甲在玻璃上劃拉,又象一個缺了門牙的人在大口吸氣。她猛地睜開眼,看見浴缸裡的女屍竟然坐了起來!女屍大睜著雙眼,直楞楞地瞪著她,那雙眼睛沒有瞳孔,只有眼白!
梅麗的頭皮全炸了!
女屍咧開嘴,血水從嘴角掛下來,它笑起來,噝噝,噝噝,隨著它的笑聲,女屍臉上的肌肉就象隨隨便便粘起來的泥巴,開始一塊塊往下掉。嘴脣整個脫落了,露出白森森的牙齒,眼球從眼眶中滑出來,後邊連著條鼻涕樣透明的**,掛在鼻樑旁邊,晃來蕩去……噝噝,噝噝,它一邊笑,一邊伸出血肉模糊的手,向梅麗伸過來。
梅麗忘記了逃跑,身體出於本能地向後退去,她的背撞在浴室的門上,摔倒在地。她拼命爬起來,向外跑去,謝天謝地,房門沒有鎖住。她衝到門外,門口僅有的燈突然熄滅了,無邊的黑暗吞噬了她。
梅麗沒命地跑,電梯口的燈光成了唯一的指引。噝噝,噝噝,那尖利的笑聲鑽進耳朵裡,象無數把小挫刀,折磨著她的每一根神經。她不敢回頭,感覺一回頭,女屍血淋淋的手就會從後面伸過來,扼住她的喉嚨!
當梅麗看到電梯口出現一個幽靈般的影子時,她已經收勢不住。藉著微弱的燈光,她看見一張青白青白的臉,殭屍一般。她認出來了,是餘凡!
“你跑什麼?”餘凡退了一步,眼睛死死盯住梅麗胸前的玳瑁項鍊。
梅麗跌跌撞撞停住了腳步,她睜著一雙驚恐到極點的眸子,看看前面的餘凡,又回頭看看身後陰森森的黑暗。她感到了絕望。
餘凡柔聲說:“她嚇到你了嗎?別怕,她只不過想嚇唬嚇唬你,不會傷害你的。”
梅麗再次回頭,浴室裡的女屍好象沒有跟過來。
“她是什麼?就是浴室裡那個鬼東西?!”梅麗的膽子稍稍大了點,她看出來,餘凡似乎很怕她戴著的玳瑁項鍊,這可能是她唯一的機會了。
“她不是鬼東西,她是我的妻子。她從來沒傷過人。”餘凡的語聲依舊輕柔,他向前邁了一步,卻惹來梅麗的一聲尖叫。梅麗抓住項鍊,對著他晃了晃,餘凡不禁退了兩步,臉上露出無奈的神色。
“見鬼!我不會相信你了!你走開,走開!”梅麗向他大聲喊道。
“我不會害你的,你要怎麼才肯相信我?”餘凡攤開手說。
“你讓開,放我過去!”
“好吧。”餘凡離開了電梯口,退出幾步。
梅麗貼著牆壁過去,按動電梯的門,眼睛警惕地盯著餘凡。電梯門開啟的時候,她往裡瞥了一下,她怕裡頭跳出那具女屍,所幸裡面是空的。
梅麗閃身進了進了電梯,,猛按鍵鈕,門滑了過來,把餘凡隔在了外面。”
女作家看到梅麗時,被嚇了一跳,因為梅麗的臉色比死人好不了多少,她的襯衫被汗水溼透了,頭髮粘在額頭。
她把梅麗扶到床邊,梅麗渾身虛脫,象攤爛泥倒在**。女作家倒了杯開水給她,發現她的手哆嗦個不停,杯子裡的水都濺到了地上。
梅麗好不容易鎮靜下來,把自己在樓上的可怕遭遇告訴了女作家。女作家聽著聽著,也露出了驚懼的神色,她安慰梅麗:“你真是個勇敢的女孩,不用怕,現在安全了……”話音未落,門外響起了“咚咚”的敲門聲。
梅麗已是驚弓之鳥,猛地抬起頭,“誰?”女作家忙說:“可能是賓館服務員,我去看看。”她走到門邊,往外一看,頓時緊張起來。
門外站著一名男子。
她示意梅麗過來。梅麗戰戰兢兢地走過來,把眼睛貼在窺視孔上,她象觸了電一樣,倒退了一步,“是他,就是他!”
女作家問:“餘凡?”梅麗驚恐地點點頭。女作家也慌了,她再次俯到門上,過了一會兒,她噓了口氣,回過頭說:“他走了。”
梅麗盯著她,“真的?”女作家沒有回答,梅麗正想追問,卻被女作家的神情唬住了,只見她大張著嘴,瞪著梅麗背後,似乎看見了極可怖的事物。
梅麗的問話嚥進了肚子,她回過頭來,順著女作家的視線,看見房間的中央,不知何時已經站著一個男人。
“對不住,我不請自到。”餘凡望著她們,嘴角帶著一絲譏笑。
梅麗全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動。
“你們為什麼這麼怕我?我真的有那麼可怕嗎?”餘凡聳了聳肩膀說。
“你……你不是死了嗎?”女作家壯著膽子問。
“不錯,我是鬼魂。那又怎麼樣?這世上的許多人,不是比鬼更可怕嗎?”餘凡的眉宇間盡是憤憤不平之色。
梅麗的勇氣漸漸恢復,她大聲說:“你為什麼跟著我?我們又沒招惹你!”話一出口,她才發覺自己的聲音仍在發抖。
餘凡轉過身,望著窗外,“我來這裡,就是想告訴你為什麼。”他頓了頓,又說:“我的死,是因為我的未婚妻。但我一點兒也不恨她。我們從相識到訂婚,經過了八年,人生能有幾個八年?她很愛我,比世上任何人都更愛我。可惜,生前我是個花花公子,對女人見一個喜歡一個,但哪個男人不是這樣?只不過我做得比較徹底罷了。我知道她忍了我很久,卻沒想到她會那麼痛苦!我是個自私鬼,根本無法剋制自己,終於,她想出了那個辦法,她知道只有那樣做,才能永遠地擁有我。”
“死了以後,我很後悔,我不是後悔因此而失去生命。我是罪有應得,但她不應該和我一起死。她很內疚,不斷地求我原諒她。其實有什麼原不原諒的,我們死了還能在一起,不是也很好嗎?”餘凡無聲地笑了一下,笑得很淒涼,“在那麼多女人中,我真正愛的,其實只有她一人而已。”
他的目光轉到梅麗臉上,“實在很抱歉,即使變成了鬼,我仍然是個花心鬼,雖然我比活著的時候收斂了許多,可是見到你以後,我還是無法抗拒地喜歡上了你!”梅麗一怔,吃驚地看著他。
“我本來只想跟你風流快活幾個晚上,沒想到死鬼老婆吃醋了,惹出這麼多事。請你原諒她,至於我嘛,你儘管罵好了,我本來就不值得可憐。”他向梅麗鞠了一躬,“給你帶來的不便,我只能說對不起了,放心吧,我不會再打攪你的生活了。”
他對著她們走來,梅麗和女作家本能地閃到兩邊,眼前一花,彷彿有陣陰冷的風從兩人之間穿過,餘凡消失了。
梅麗離開旅館的時候,服務員堅持不收她的住宿費。但梅麗最終還是付了錢,她不願欠別人什麼。
女作家情緒很激動,說這兩天發生的事激發了她新的創作靈感,她要在島上繼續住下去,一直到完成她的作品。梅麗臨別時對她說,希望你的小說大功告成後,到我家裡做客。女作家說,一定會的。還向她要了住址和電話號碼。
梅麗提著行李走出白沙旅館的大門時,下意識往樓上望了一眼,在1311房的玻璃窗後,她似乎見到了一個模糊的白色影子,她確信那是一位年輕女孩單薄的身影,她藏在窗子後面,靜靜地凝視著她。
她的眼神裡面並沒有惡意。
驚心動魄的旅行結束了。梅麗站在船頭,回想這兩天的經歷,感覺象做了一場夢,但一切都那麼真實,並不是夢境。
她的手機響了起來,拿出來一看,是出差的男友打來的。
“親愛的,我好想你。”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她突然變得很脆弱,如果男友此時站在身旁,她一定會撲進他的懷裡。
“會議提前結束了,我下午到家。”男友的聲音顯得很歡快,“我向公司請了假,咱們還有四天假期,去找個地方好好玩玩,怎麼樣?”
“不,我哪也不去,只想呆在家裡。”
“為什麼?你不是一直想和我出去旅行嗎?”
“別問為什麼了,我……只是有點累。”梅麗抬頭遙望,白沙旅館早已看不到了,連整個海島在視野裡也已濃縮成一個小黑點。但她的雙眼彷彿看見,餘凡和他的妻子正並肩站在白沙旅館的頂層,向著海的方向眺望。
“祝你們幸福。”她在心裡默默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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