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五十八 與共平生

五十八 與共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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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 與共平生

五十八 與共平生

文仁七年十一月二十六日,夜。團欒節。

皇帝提著一盞宮燈,身旁無人扶持。

紫州已落滿了雪,宮中地域廣闊,一些早已荒敗的宮殿少有人跡,誰也不曾料想到這世間最為尊貴的人竟只披著一件薄衣,孤身漫步在飄搖大雪中,似乎渾然不知寒冷。

他走過頹邳的芙蓉臺,頂上的粉紅琉璃凋殘,在深夜中黯淡無光;皇帝默然看了一會兒這曾繁華一時的豔粉色高樓,提燈向西行去。冷霜園仍是一片焦土,他特意下旨不改不建,此時只站在被白雪鋪滿的殘骸上,似乎多年前的大火還在他哀傷的紫眸中跳動不息。

皇帝持著燈柄,紛紛揚揚的雪片混在他顫抖悠長的呼吸間,轉瞬落滿了他的肩頭。

他抓住門環,輕輕釦響了唯一留存完好的院門。

“哥哥回來了……”

早已無人迴應。皇帝握緊了手中燈火,合眸聽著風聲嗚咽,一步一步,走出了冷霜園,在階上展開寧王留給他的信——

“……夜風為臣弟知己,美質良玉,不忍譭棄。皇兄厚德仁善,願臣弟終後,能阻攔父皇遺臣殉之,放其歸於江湖來處;王妃乃臣弟所愛,婚後數載,琴瑟和鳴,感情深篤。然王妃不貞,世子亦非皇脈,臣弟聞此噩耗,心中悲痛震驚,然仍念其陪伴情誼。昔年曜帝崩,陳皇后亦隨高祖而去,曾言‘結髮夫妻,黃泉為友’,願皇兄體諒臣弟心傷,準王妃追隨,孽子殉……”

皇帝又看了這封字跡虛浮,行文混亂難言的遺信許久,眼前漸漸浮出那個驕縱高傲,又令他無比羨豔過的弟弟。忽然又想到身後園中,他永遠失去的小九。

他俯身將信紙投到宮燈之中,上面的金箔被燎得捲曲,很快化作無數螢灰流散。袖中琉璃樽已空,皇帝本就不善飲酒,如今已浮起淺淡醉意。

再向前是留宿臣子的東青閣,旁邊是藏書小閣,竟亮著燈盞,燈光暖暖。

他本是不怕雪,亦不怕冷的,可此時竟感到格外的冷,格外的寒。酒液在他喉間滾動,眼前光暖的小屋也在夜色中熠熠分明。

戴著黃金面具的男子執著貓眼石棋子沉吟片刻,突然抬手打亂了棋盤。於他對側的素衣男子不聲不響的抓著棋子,還要執拗的將這滑溜溜的白子擺下去。

“不應當是這般下……唉。”男子苦惱的眯了翠瞳,又起身向暗淡的天宇遙望,神色很是輕鬆,又是難言的冷漠,“郡王已死,龍脈震動,禁錮已開——你馬上便可以回到我身邊了,哥哥。”

他甜蜜的抱著這乖順的肉身,將頭顱在那腰腹間磨蹭,似乎又回到了久遠的無法追溯的時光之中。兩人互相依偎著,悠長的生命中只剩彼此。

“這一日,我已經等待了太久了。”甚至在等待中已經忘了心肺被絕望腐蝕的滋味。

他把玩著素衣人的一縷柔澤黑髮,將它勾纏在指間,對著虛空低喃道:“權勢,財富,容貌,名譽,還有愛……一個人可不能要這麼多,是吧,哥哥?”

他自心底哼笑一聲。

一個人可不能要這麼多啊……鳳明。

沈淵一行不欲多留,動身極快。

橘子島雖有島之名,細究起來不過是一塊大一些的江中礁石罷了。鴻鳴在岸口許久才向老船家打聽到它的位置。他提著肉乾和糖果跳上烏篷船。

“家主,火炭還要再來些嗎?”沈淵久在室內,現下面容籠在鳧靨裘的領毛中,愈發顯得有些病態的蒼白。

“零嘴兒怎麼只有鹹口的,買點油糕和糖葫蘆啊……”瑤光翻了翻他手中的點心,將糖果開啟放在几上。

小爺我也是要分內力掌船的人,吃些零嘴至於這般挖肉一般,當真是個小氣鬼。瑤光撕了一根肉乾填在嘴裡,船中爐火烹煮的薑茶暖暖,溼潤水汽在並不寬闊的船艙中升騰。沈淵將冰冷的手靠上去,面上稍微迴轉出了些血色。

“江面上的風比陸上更大……是屬下無能。”若不是落了水,他們還有許多熾黎可燒,比這種帶著煤煙的炭要好上許多。沈淵按著自己發痛的腿,突然道:“又不是你的過錯。不必再提。”

不曾停息的雪花沒入江水之中,千里黃雲白日曛,北風吹雁雪紛紛,一派昏沉日景。在暑季中尚溼潤的江面霧氣都被冷意凝成了流霜,唯有岸上長青不落的針葉松林還固守著最後的蒼翠之色。

三人催動船身,船很快便入了寂闕的江中。

“呼。這江上當真荒涼……”瑤光喃喃道,“原來這些靠北的州郡,冬日中這般少的人行水路。”這墨州南面的江道還好些,據柳哥說,北面的玄墨江入冬則凍,冰蓋過寸。

江水間他們孤零零的,連向來喜歡同他鬥嘴的鴻鳴都未應和他說話。前輩看上去興致不高,他就著薑茶吃著肉乾,不時偷看沈淵手中的羅盤和輿圖。

瑤光在船上仄仄地坐了一會兒,正在窮極無聊之間,耳畔突然遇到了一聲幽遠的蕭聲。

接著又一聲,朦朧幽邃,宛若悲鳴。

!!他忙站起來,豎了耳朵去聽:“你聽!江上有人吹簫!——唔!你做什……”他奮力掙開鴻鳴捂他嘴的手,順著對方格外柔和的眼睛,才發現前輩竟然倚在船廂上睡著了。

“不要吵。家主這些日子太累了。”鴻鳴將小爐移近,為即便入寐也神色高傲而倔強的人掩了掩裘衣。瑤光忙點點頭,低聲道:“江面上有蕭聲。”鴻鳴一愣,兩人一道側耳細聽,瑤光只覺得那蕭聲漸遠,餘響卻久久不散,聲調愈發悽然愀愴,令人無端心煩苦痛。

“鴻鳴,你聽到了嗎?”他有些不安地拉住鴻鳴的衣袖,鴻鳴卻茫然的看向他,“啊?簫聲?你說在哪裡?”

“…………江上啊,就在方才。”瑤光幾乎要哭出來了,“好悲傷的聲音。”而就在他努力求證之時,蕭聲已經完全散去,只餘江水低吟。

“沒有。我沒聽到。”鴻鳴屏息瞧了片刻平靜的如同凝固一般的江面,蒼涼景緻似乎百年無變。他拍了拍小孩微顫的肩膀,又看了一眼艙內似乎睡得平穩了一些的家主,“許是你聽岔了。你看,以家主的警醒,也沒有驚起。”

他這句話完全終止了小孩的後繼辯駁,瑤光茫然的點了點頭,又萬分迷惘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連前輩都沒有反應,莫非是他真的出了幻覺?

瑤光凝神看著江面,耳邊又是死一般的寂靜,除了流霜飛雪聲,再無其他。極遠處突然有一隻鳥騰起,清唳一聲,沒入天宇不見。叫聲婉轉悠長。

“唔。或許是鳥鳴吧。已入冬季了,來不及逃走了嗎?”瑤光在艙外只站了一刻便被寒氣沾了滿身,忙縮回溫暖的船艙中取暖。

一時間無人言語,唯有爐火沉靜。倚在廂壁上做著清明夢的沈淵的鼻端分明嗅到了飴糖的味道,是鴻鳴買的飴糖,正在火上灼烤。香甜的絲縷卻早已在他的夢境中拉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