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 黑雲壓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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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黑雲壓城
五十五 黑雲壓城
黑雲低垂,冷冽的風聲四起。
寧王妃忙將兒子抱到房中去躲避,“天象忽然這般奇異,應是要變天了。這時令——恐怕是要降雪。”墨州今年的初雪,已經晚至了許久。
無塵喝著一杯暖茶,衷心道:“王妃仁厚賢德,佈下的粥衣正好能助流民度過雪季。”
法臺上無人,雪白的角尖卻還未沉下去。沈淵被風吹得周身僵冷戰慄,卻依舊立在殿頂上看這輝光熠熠的角尖。耳邊纏綿不休的琵琶聲在風中撕扯的零散,充滿了不詳的意味。
沈淵在手心中呵了一口氣,突然敏銳地發現琵琶聲已然停了。
寧王?
…………
寧王坐在夜風的面前,用自然而然的依偎的姿態,親暱道:“怎麼不彈了?很好聽。”這般柔麗的樂曲,只是後面卻變了調子,喑啞了絃音,“是想到什麼舊事了嗎?”他突然發現男人冷肅的面容上分明掛著晶瑩的東西。
“你……”哭了?
寧王方寸大亂,伸出手想要接他的淚水:“不要哭——”
他分明見多了淚水和哭號,卻未曾想到這麼柔軟脆弱的小小兩滴東西,竟似是有無邊的鋒利,落在他心裡,將他本就抽痛的心臟割裂了一塊。
寧王勉強去抱琵琶,卻又畏懼地縮回手去,執起自己方才棄在水中的那把。琵琶的背面已經沾溼了,好在並不妨礙彈奏。寧王委屈的抱著那具琵琶,突然又展開笑顏:“我寫了一隻曲子,給你聽。”
寧王以玉撥子調了朱弦,烏髮柔軟地落在紅衣之上,黑與紅浸滿了濃豔之意。
人,到底是為什麼而生的呢?即便他生來便輕而易舉的擁有一切,權勢,容貌,地位,卻半點也不快樂。
說起父皇的寵愛,那個兄長都比不過他。
但這份寵愛並不是天上掉下來的,他母妃是個聰明的女子,她並不愛父皇,所以能冷眼周旋,小意逢迎,無往不勝。
而其他愚蠢的女子,是溫室裡的朵朵嬌花,不過只能展開柔嫩的花瓣,搖曳著等待著被採擷。
譬如容皇后,出身良好,容貌秀美,綾羅錦繡堆出的金玉人,不識疾苦的大家閨秀,才有心思渴盼情愛,似乎情愛才是命中良藥;又譬如純妃,美豔冰冷,自持身份而拒人千里之外——這些的女子都自視太高,總以為自己能左右旁人、左右父皇的喜好。
自他生下來,先出口的便是“阿爹”;他敢在父皇的膝頭玩耍,如尋常百姓家的父子般相處;每每用膳,他便點甜軟的東西引得這世間最為尊貴的男人歡悅。在父皇面前他是乖巧可親的幼子,他無法擺脫的另一半血脈,讓他天生便知道如何討好別人,而另一半又對任意一點輕視都無法忍耐。
這般渾渾噩噩,渾噩了那麼多年。
父皇薨逝後,他暫時收斂,又在開府後做了張牙舞爪,混吃等死的寧王。
即便無人喜愛他,又如何?他已不需要委曲求全求什麼喜愛,他是生來尊貴的寧王,無人可以令他收了尖牙利齒。
他折磨著王妃,折磨著周身所有的人,開始徹夜遊樂歡宴,連當年母妃不讓他觸碰的樂器都開始彈奏了起來:反正也無人管教。
王府尋來的樂師尋常,很快便被他厭棄。
月下他信手撥著琵琶,覺得不過爾爾,枯燥乏味,一如他的人生一般,早已半朽在泥沼之中,即便不去刻意的聞嗅,也能聞到自魂靈深處散發出的腐爛味道。
他啊,將與這王府一道沉淪,最終爛死在府中。
可偏偏,他遇上了夜風。
他煩亂的樂音被打斷,立在簷上的青年人,分明抱著他王府內的寶物,指上挑著他的梅子酒和荷葉醉蟹,卻皺著眉訓斥他:“若是彈成這般,便不要彈了。”他從未被人鄙夷過,陡然激起了全身傲氣,又在一曲之後敗得心服口服。
到今日,他已然忘了是因夜風愛上了琵琶,還是因琵琶眷戀上夜風。
夜風說,你的琵琶聲華美而空虛,彈不出《高山》《流水》的意蘊。
可他生來便是華美而空虛的,像是隨風飄轉的飛蓬,隨波逐流的飄萍,不知來處,不問歸處。
而夜風的琵琶,高亢清奇,嘈嘈沉鬱,刀光劍影之中埋著隱痛。
曲終收撥當心畫,四弦一聲如裂帛。
那悲壯聲色令他久久失言,喟然嘆道:……我只讀過“五更鼓角聲悲壯,三峽星河影動搖”之語,未料想能得以耳聞。只是為何總在弦上含著一種怯音,這可不像將軍所為。
夜風默然,神色間的一抹悲涼轉瞬即逝。
兩人許久無言,又突然相視而笑。
每夜每夜,一人在殿頂,一人在宇下,荒僻的蓁草館裡落滿了玉珠般清脆的絕響。
每個人都有獨屬的祕密,他從不敢問夜風為何而來。而他,從那時起便不再是乖張狠戾,厭倦漠視一切的寧王,斷然拋卻了世俗的身份和禮教,似是在這世間找到了唯一的牽連與難捨。
相恨不如潮有信,相思始覺海非深。他從行屍走肉變成一個鮮活的人,患得患失,苦苦挽留,日夜思念,難以開口。可夜風卻愛上了田婉,他名義上的妻子,那個他棄若敝屣,向來不屑於多看一眼的普通女人。
他又嫉又恨,最終不惜親自入房灌醉了那蠢女人,心中流著血,“成全”了他的心願、也因此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他從寧王的“愛寵”,變回了尊貴無匹的寧王,可那顆心,在這人面前早就失去了盛氣凌人的本能。
他分明是愛他的,為他,也可以做任何事。
連宮中輿圖,他也欣然給出。
那人卻萬分暴怒,冷酷,決然的離開。如來時一般,風一般瀟灑而去。
從那時起,他便垂垂病了,用盡力氣磋磨著王府中無法棄他而去的人,而田婉那女人竟然有了身孕,他心頭冷笑,特意留下那孩子,好加以利用。
他記得的,夜風離開了足足四百六十二個夜晚,他身邊擁滿了各色美人,心頭夜夜孤冷枯寂。
那些寵物,氣息要像他,聲音要像他,眉眼要像他,撫琵琶的手勢要像他,挑挑揀揀,卻永遠也填不平心中的那個大洞。
而如今,他回來了。
即便柏瑜的病症已解,他也未離他而去。
寧王緩緩靠過去,男人身上的暖意似是將升騰起來的嚴寒融化掉一般,令他無比的喜歡與眷念。
此時那雙沉沉琥珀色的眸子之中,赫然映著他清晰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