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四章 那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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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第四章 那個孩子
“什麼?你說不做了?”拿著話筒,季芸香忍著想要翻臉的衝動耐著性子和電話另一頭的女人說話,“暫時不說這個,你怎麼可以不鎖門就離開?萬一進了賊子怎麼辦?”
回家的時候季芸香嚇了一跳:家裡門戶大開不說,玄關還有一雙廉價的女人鞋子。
想到大概是幫傭的女人的鞋子,季芸香本想立刻質問對方這是怎麼一回事,誰知進屋才發現自己家裡正在上演空城計!
她當即打了電話到那個女人家裡去!
對方一開始堅決不接電話,後來季芸香口氣強硬了一下才讓大概是她丈夫的男人將電話轉給她。
接了電話的女人卻還是半晌不說話,雖然不說話可是對方倒是還拿著電話——季芸香可以清楚地聽到那個女人急促的喘息聲。
“回答我的問題!”季芸香提高了嗓門。
“死人……屋子裡有死人!”忽然開口的女人拔高的聲音震的季芸香耳朵發麻,她不得不將話筒暫時移開自己的耳朵,然後很快重新貼上。
她不明白那女人到底在說什麼!
“屋子裡……有個……繃帶……小女孩……勒死了……”女人接下來的話模糊不清,季芸香只聽到對方上下牙關打架的聲音,至於對方嘴裡說的也就聽到幾個關鍵詞。
對方一說繃帶她就明白了,季芸香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
“你到三樓了?不是告訴你不要上麼?哼!你辭職也好,就算你不辭職我也會辭退你!”怒火從胸中直往外冒,季芸香的視線向房頂瞪去,彷彿自己瞪著的是幾層地板之上那個瑟縮著的小小的人兒。
想到祕密可能曝光,恐懼中的季芸香氣不打一處來!
“你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祕密在三樓?你殺了人吧!太太,你別裝高雅了!那鬼出來了!被你勒死的鬼出來了!她就要去找你了!”完全不理會季芸香口氣的嚴厲,電話另頭的女人歇斯底里的吼叫一通,然後重重掛上了電話。
盯著不斷髮出嘟音的話筒,季芸香呆住了。
“那女人……說什麼呀!簡直是瘋子。”
季芸香怔了怔,關了電話,開始整理屋子。
沒整理幾分鐘就煩了,蹬蹬爬上樓去,站在女兒屋前,站了好久,她本來想教訓那個不聽話的孩子一頓,不過看了看腕錶。
“生日快樂。”她只說了這一句。
現在已經凌晨,是自己生下這個醜怪孩子的日子。
忽然蒼老了幾歲,季芸香慢慢下樓,站在自己收藏蝴蝶的屋子裡看了許久蝴蝶,然後去睡覺。
輾轉中,她聽到有腳步聲從樓上接近,步伐密集,明顯是孩子的步伐,那個腳步聲越來越近,直到消失在自己門口,靜止了很久,然後慢慢離開,消失於爬樓梯的聲音中。
想到三樓自己的孩子,季芸香咬了咬脣,強迫自己閉上眼睛睡覺。
夢裡,她出現在一個漆黑的場所,她又看到了那隻蝴蝶,那隻蝴蝶帶領著她走向更加黑暗的地方,她直覺那是她去過的地方。
什麼時候呢?什麼地方呢?
她記不起來了。
她看到自己雙手不知什麼時候牽了長長的繃帶,手一抖,她幾乎將繃帶掉下去。顫抖的將視線迎向繃帶,她看向繃帶消失的黑暗處……
她看到了被繃帶交叉勒緊著的,孩童細細的脖頸。
她“啊”了一聲,照亮她視線的蝴蝶被她的聲音驚走,重新陷入黑暗的她慌亂不安,驚慌中,她感覺原本鬆鬆被自己牽著的繃帶忽然被拉緊。她毛骨悚然的感覺繃帶越來越緊……
來了!來了!
繃帶的另一頭……有什麼人走過來了!
黑暗中,一雙冰冷的手順著繃帶摸上了她的手,然後……
牢牢攥住了她的手腕,將她捕獲。
季芸香一頭大汗的醒來。
透過白紗窗簾,她看到外面已經微熹。
原來是夢。
季芸香鬆了口氣。
重新低下頭,她看向自己的手腕,原本應該什麼都沒有的手腕上卻有了意外的東西,季芸香瞪大了眼睛——
紅痕?
怎麼可能?!
死死盯著自己的手腕,季芸香試探的輕輕碰觸自己的手腕,她用左手用力握了握自己的右手腕,又用右手輕輕握了握左手的。
“是夢。”她目光向前,“只是夢而已。”
她看了看床頭的鬧鐘,離她上班的時間還很早,可是她直到自己再也睡不著,換上家居服,她索性下樓。
天氣不錯,出去澆花或許是個好主意。
心裡想著,她開了門,卻被放在家門口的一個大盒子吸引了注意力。
季芸香皺著眉,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拿起了盒子。
看樣子似乎是個生日蛋糕。
大概是丈夫送來的,只有他知道女兒的生日。
很快說服了自己的季芸香心不在焉地拿起蛋糕盒進屋,想了想,她移開了蛋糕的盒子,然後……
蛋糕的盒子砰的掉在了地上。
原本已經消失的恐懼再度襲擊了季芸香!
看到蛋糕表面“王語嵐”這個名字的時候,季芸香蒼白了臉!
“怎麼可能?”
老天爺在玩弄她麼?這個王語嵐究竟是何方神聖?有人送信還不夠,竟然還冒出了蛋糕!
她確定自己絕對不認識那個人!
咬著嘴脣,季芸香眼前一片花白。
撐著桌面才不至於倒下去,季芸香一瞬間想到了報警,然而她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
不再看那個蛋糕一眼,她迅速的穿好衣服出了門。
謝如香肚子開始咕咕叫,摸著肚子,她看了看窗外:太陽快要落山了……
今天那個阿姨沒有來,母親走前也沒有給她留下食物,之前沒吃完的餅乾吃完之後沒多久就消化掉了,她覺得自己好餓。
盯著自己的房門,許久,她終於下定決心出去。
吱扭一聲推開門,她輕手輕腳的出去。外面安安靜靜,有點昏暗。
她不怕暗,從小習慣了把臉藏在暗處的女孩並沒有開燈的打算。
她慢慢下樓,經過母親臥室的時候猶豫了一下,然後她看到了一隻蝴蝶從收藏室飛出來……
“喂!你快回去!”她著急的叫了出來。
那些蝴蝶是母親的寶貝,如果少了一隻母親會難過的!
不想母親難過的女孩跑了起來,追趕著蝴蝶試圖將它重新趕到它應該待著的地方。那紅色的蝴蝶在昏暗的樓梯間一閃一閃,卻是飛向了相反的方向——它飛下了樓。
謝如香自然跟著下了樓,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蝴蝶上的她在餐桌前停住了。
“你……你是誰?”餐桌旁,坐著一個她不認識的女孩。
那個孩子低著頭,面前一個大大的蛋糕。
“你、你是小偷麼?你快走!要不然我報警!”不認識的人出現在自己家除了小偷還能是什麼人?
“不過……你要是現在走的話我可以裝作沒看到你。”
壞人要坐牢,坐牢很可憐的,被關在房間裡哪裡也不能去的日子很難受——這點,她從小就明白。所以,謝如香現在很“好心”的勸這個看起來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偷”離開。
不過比起陌生人,謝如香很明顯對桌上的蛋糕更感興趣,她的肚子本來就咕咕叫個不停,現在又聞到了奶油甜甜的味道。
她忽然想起來:今天是她的生日。
是媽媽給自己的蛋糕麼?是了,昨天媽媽和自己說生日快樂的,她就知道,媽媽沒有忘記她……
心裡有點開心,謝如香慢慢蹭到椅子上,手慢慢伸向蛋糕,沒伸多久手便被對方擋住,她看到了對方從脖子上垂下的繃帶,然後愣住了。
她也和自己一樣麼?因為太醜所以需要圍上繃帶。那個人比自己還醜麼?要不然她為啥一直不抬頭……
“生日,你的;蛋糕,我的。”一直沒有說話的女孩卻忽然開口,謝如香這才看到蛋糕上寫著的並不是自己的名字。
她重新變得失望起來,可是對方卻將蛋糕推向她。
謝如香餓極了,她開始埋頭吃蛋糕。蛋糕非常好吃,吃完她才想起要對請自己吃蛋糕的女孩道謝,可是等她抬起頭的時候,她驚異的發現對方原本坐著的位置空空如也。
“哎?”拿著叉子,小小的女孩偏了偏頭,愣住了。
放下叉子,如香跳下椅子,左右看了半天,到處不見女孩的蹤跡,咬了咬脣,如香打開了通往外界的門。
太久沒有見過陽光,即使是落山太陽的光芒也讓她感覺耀眼,用手在額前搭著小帳篷,如香看向門外的廣闊世界,她看到一個男人,那個男人正往郵箱裡塞什麼東西,她知道那人是郵差,她曾經天天等待他們給她送來的信的。
那個人看到她愣了愣,“小妹妹,你是這家的孩子嗎?”
如香點點頭,也問了對方一個問題,“叔叔,你看到一個女孩子從這裡開門出去麼?”
“開門的女孩子?看到了啊,不就是你嗎?”雖然覺得蒙著臉的女孩看起來極是古怪,不過這名郵差還是起了逗弄之心,不用說,這個略嫌輕佻的郵差自是田裡無疑。
看著正要塞向這家郵箱的信件,他其實頗有些猶豫的:又是那封指明“王語嵐”收信的奇怪郵件。
之前季芸香已經強烈表明拒收這種信件,可是他再次收到了這樣一封信,送還是不送?這是個問題。
和那個堅持要把每封信送到收信人手上的蘇舒不同,田裡對於這種事情沒有那麼執著,對於送不出去的信件一般會直接放入倉庫,而不會像蘇舒那樣不厭其煩的打聽,他沒有那樣的熱忱,可是這一次……
不知道怎麼回事,他沒有辦法將這封信放到倉庫置之不理。
早上拿到這封信的時候,老實說,他的心情極其震撼,頭晚上喝太多而有些暈的頭也立刻清醒了,今天整個白天,他都在想這封信的事情,不知道如何是好,他決定將這封信留到最後再做打算,然後,終於……
他的郵包裡就剩下這最後一封信了,他心裡還是不知道應該怎麼處置這封信,然而等他回過神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到了信上收信地址的所在地。
這是他的身體本能做出的決定,又或者是他的潛意識做出的選擇,他正要將信投向郵箱,然後聽到門聲響動,本以為那位季小姐會出來再度拒收這封信,然而出來的卻是個小女孩。
他仔細看了看門前的女孩,說實話,他心裡有點毛毛的。
那滿臉裹得嚴嚴實實,只剩兩個黑洞疑似眼睛的女孩,讓他幾乎有種白天見鬼的感覺!
比“貞子”還夠嗆!
田裡嘖嘖道。
“不是我,是另外一個女孩子,她也有繃帶,頭髮和我差不多長……”女孩靜靜地站在門口,無法表達完善的女孩似乎在拼命搜尋詞彙描述自己想要詢問的物件。這種有點慌亂的樣子讓她看起來就是個普通的女孩子,田裡漸漸安了心,然後他正經的回答了女孩的問題:“沒有,這個地方很偏僻的,我剛才一路過來,一個人也沒有看到。”臉上綁繃帶的女孩還有一個嗎?奇怪,難道現在的孩子流行綁繃帶不成?這是什麼流行趨勢!
田裡想著,看了看四周,說實話:這個地方真的有夠偏僻,往南走確實有一片廉價住宅區沒錯,可是這邊的房子就季家這一棟,沿途走來,他一個人也沒有看見,連鳥都沒有飛過幾只。
“小妹妹,你是這家的孩子?”田裡猜測著,看到女孩點了點頭。
季小姐果然已經結婚了啊,還有了這麼大的孩子,自己雖然憑經驗知道對方沒有看起來那樣年輕,不過倒也沒想到對方已經是母親。
心裡感慨著,田裡朝門前的女孩走去,看到女孩畏畏縮縮想要關門,田裡微笑著將手裡的信遞過去,“這是你家的信,既然你在的話就勞煩你幫忙拿進去,好麼?”
田裡看到女孩怯怯的接過信,老實說,近看這個孩子,他還是會覺得渾身發毛。天開始黑了,一來這裡離市區有點距離,二來他也不想和這樣一個可能讓他做惡夢的女孩相處更久,田裡最後笑了笑,正要轉身離去,忽然……
“是那個孩子!”身後的女孩忽然開口,語氣裡激動。
田裡怔了怔,看到女孩將信舉的高高,將收信人的位置指給他看的時候,他的心跳忽然亂了一拍。
“小妹妹,你說什麼?可不可以說清楚一點?”
“我剛才問叔叔你的那個孩子,就叫這個名字,蛋糕上寫著的。”大概是驗證了自己沒有看錯很是高興,女孩的聲音比剛才高了一些。然而她的話聽在田裡心裡卻是另外一番感受。
田裡感覺自己的心跳開始慢慢加速起來。
額頭不知不覺冒出冷汗,田裡乾笑了一聲,彎下腰,“你是說叫這個名字的女孩就是你剛才詢問的物件?”
女孩點了點頭。
“你的意思就是她剛才還在?”
女孩用力的又點了點頭。
心裡那種奇怪的感覺越來越濃,田裡徹底迷糊了。
“怪事了……季芸香明明說她不認識那個叫王語嵐的人啊,她為什麼否認?她說謊話不成……”田裡暗琢,直到聽到對面女孩強烈的反駁,他才知道他把自己心裡想的話不知不覺說出來了。
“媽媽從來不說謊話!”這句話驗證了女孩的身份——她果然是季芸香的女兒,看著女孩怒氣衝衝維護自己母親的樣子,田裡彎著腰,雙手撐在微彎的膝蓋上和女孩說話,
“可是我之前送這封信來,你媽媽告訴我這裡沒有一個叫王語嵐的人。”
“這裡本來就沒有一個叫王語嵐的人,她剛才坐在我家餐廳裡,我還以為她是小偷,我和她說要她快點離開否則就報警,結果……結果她就走了。”
女孩理直氣壯的說著,她眼裡平常的事情聽在田裡心裡卻是另外的感覺。
普通人會忽然出現在別人家裡麼?按照這封信的投遞情況,這個叫王語嵐的人應該是住在季家,關於這一點,季芸香之前否認過了,田裡本來相信了季芸香的否認,可是如今按照季芸香女孩的話想……
那個叫王語嵐的人……果然住在季家麼?
住在他們家,卻在今天才被主人看到……
想到這裡,田裡忽然覺得有點涼,他抬頭看了看天:天開始黑了。
“時候不早了,小妹妹回家去吧,關好門,別讓不認識的人進家,叔叔要回去了……”
幾乎是慌張的,田裡和女孩告別,上路之前他給蘇舒打了一個電話,“喂!叔叔,我找到那個叫王語嵐的人了,也不能說是找到……不過那個人確實在季家出現過,季芸香的女兒說她剛剛見到她了,蒙著繃帶的小女孩,讓人看了渾身毛毛的,呀……我手機快沒電了,總之你先別下班,等等我啊!”
將手機胡亂扔到包裡,田裡迅速的發動了摩托,進入市區之後他沒有往自己居住的公寓走,相反的,他向郵局的方向開去。
蘇舒看著手中發出嘟音的電話,皺了皺眉。然後視線向自己的桌上移去,桌子上放著自己明天要分發的信件,有一封信被從其他的信件中拿了出來,孤零零的放在一旁。
是給“王語嵐”的信。
今天早上的時候田裡和他說過又收到“王語嵐”信件的事情,寄送地址是他負責的區域——季芸香新家所在的位置,然而下午新的待發信件送到之後,經過整理,他赫然在自己的信件中再度看到了這封信。
地址換來換去的麼?
蘇舒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
而他的“不好的”預感往往非常靈驗。
而田裡說要他等他,這點更加加深了他的那種預感。
“蘇舒還不回家麼?”問他話的是早早準備好東西下班的張謹,愛家的好男人張謹完全無法理解蘇舒這種喜歡下了班還留在辦公室的人。
“嗯,馬上就走,路上小心。”對張謹笑了笑,蘇舒對其他陸續走出辦公室的同事揮手再見。等到辦公室就剩他一個人,田裡還是沒有回來,也是應該的,季芸香的家的位置離這裡很遠,騎摩托回來要花相當一段時間,田裡那個傢伙就是這樣,想到什麼就做什麼,完全不考慮因為他的一句話,自己要在這裡等他多久。
蘇舒有些焦躁,他的焦躁不是來自來那等了許久也不見人影的男人,而是來自桌上的信。
加上田裡之前送的幾封……這封信已經寄了多少封了?
頻率似乎在加快了,是有要緊的內容吧?
信件的內容蘇舒無權知道也不想知道,可是他從寄發的頻率推測那封信似乎很是要緊。
還是應該早點送出去。
想通了這一點,蘇舒拿起桌上的信,他站起身向門外走去。
他本來想坐電梯上樓的,可是現在正是下班時間電梯十分難等,一點也不想浪費時間在電梯上的蘇舒遂選擇了步行上樓。逃生梯在每一層樓的最右側一個極不顯眼的地方,大概是很少有人願意步行上下班的緣故,這邊一向很安靜,燈泡壞了也沒有人通報,結果就是蘇舒一拉開進入逃生梯的門就陷入了半黑暗的狀態,燈是聲控的,他跺了跺腳,樓下隔著二層樓的燈泡和樓上隔著三層樓的樓梯亮了,整個樓道變得昏暗無比,不過有亮光總比沒有好,對於這點並不太介意的蘇舒決定摸黑上樓。所幸樓層並不高,他不用在這種對視力不好的地方走太久。
他是走路習慣放輕腳步的人,然而即便如此,空曠安靜的樓道間他的腳步聲還是異常的大,甚至還有回聲。那種跟在他的腳步聲後的回聲讓他有種錯覺:就好像有人跟在自己身後、踩著自己的腳步前進似的。
那種感覺容易讓人胡思亂想。
蘇舒習慣性的向身後看了一眼,他忽然愣住了。
為了確認自己沒有看錯,他摘下眼鏡揉了揉自己的眼鏡,然而重新戴上眼鏡之後,他確定自己並沒有看走眼。
他看到黑暗中有什麼東西在一閃一閃發著紅色的光。
遲疑了片刻,他向反方向走去,離地稍微近了些,他才發現那個東西可能是蝴蝶。
蝴蝶?
他細細向那不明飛行物看去,然後證實了自己的猜測果然沒錯:那就是一隻蝴蝶,一面翅膀是紅色,另一面翅膀是暗色,昏暗中看起來像是閃爍而已。
如果他沒有猜錯,那隻蝴蝶另一面翅膀的顏色應該是黑色。
不……不是他的猜測,蘇舒忽然想起了田裡對人描述過的、那個有著蝴蝶的夢。
那種聽起來匪夷所思的詭異蝴蝶,竟然真的存在……麼?
皺著眉頭,蘇舒追著那絕美的蝴蝶而去,誠然他並不是被那蝴蝶美麗的身姿迷惑失去了意志,他只是想到田裡的夢發了一下呆而已,可是等他醒過神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已經不知不覺站在了某個樓層。
蘇舒看了看周圍,老實說,他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幾樓。這棟商業樓除了自己就職的郵局算是公用單位,其他的大都是私人所有,都是一些公司企業之類,每一層都有自己獨特的裝修,很多樓層是不歡迎非相關人員進入的,所以蘇舒對於自己現在置身的地方可以說是毫無概念。
這裡似乎已經下班了,只有應急燈開著,大廳裡可謂是黑暗,那蝴蝶也不知飛到什麼地方去了,現在出現在蘇舒面前的只有兩架電梯。
看著電梯,蘇舒愣住了,猶豫了一下,他按下了向上的按鈕,站在中間的位置,他開始等待其中某架電梯可以先行下來。然而電梯下的異常的慢,等不及的蘇舒決定重新返回,從逃生梯上樓,上樓的時候,不知從哪裡吹來一陣涼風,他感覺額頭一涼,用手摸了摸額頭他才發現自己出了汗。
他看了看自己的身後的樓梯,然後又看了看自己前面的樓梯,他止住了腳步。
從下午就開始的焦躁感越發膨脹了,蘇舒拿出手機,想要給田裡打個電話,然而……
盯著手機螢幕上完全不見的訊號顯示欄:沒有訊號?!
眼鏡後面,蘇舒細長的眸子微微瞪大了些。
額頭再度冒出一滴冷汗。
看到通往樓層的門時,也不管這裡是幾樓,蘇舒立刻拉門進去,然而走進去,看到裡面環境的時候,蘇舒臉上露出了一抹僵硬的笑容。
“預感……又成真了麼?今天或許可以去買彩票。”
他進入的地方正是他之前追著蝴蝶進入的那個樓層,只有應急燈亮著的昏暗樓層的大廳裡,兩架電梯中央那個亮著的“向上”的按鈕發出的光異常刺眼。
於是,更多的冷汗從蘇舒額頭冒了出來。
右側的電梯終於停了,看到閃爍在電梯內的樓層數的時候,蘇舒笑了,一向冷淡的臉上有著不易被人察覺的蒼白。
那個紅色電子光點組成的數字是阿拉伯數字“4”。
如果是別的地方大概沒有什麼問題,然而出現在這裡就是個很大的問題:
蘇舒工作的那間郵局位於這間大廈的五層,五層只是好聽的,實際上就是四層。四是不吉利的數字,現在的樓房尤其是商用樓都會盡量避開這個樓層,於是就出現了各種代替四的方法,好比這間大廈,五樓下去就是三樓。
有點自欺欺人的感覺。
蘇舒其實不喜歡坐電梯,也不喜歡走樓梯。
每次坐電梯也儘量不去看電梯上方的數字,可是越是不想看每次越是會留意到。
這個行為源自他心裡的忌諱:
蘇舒相信數字這種東西是順序存在的,自從人們賦予它意義和名字的那一天起,就是那樣的存在。
1的後面就是2,2的後面就是3,3的後面也必然是4。
而這間大廈,3的後面——是5。
這是不正確的,3的後面是4,而5的前面也是4。
4樓應該是存在的。
有過幾次這樣的情況:明明和別人一起下樓,可是走著走著,就發現只剩下他一個人,好容易跑下樓,卻被大家說速度好慢。
蘇舒想或許他的忌諱就是在那幾次產生的,蘇舒常常想,為什麼自己會下的那麼慢呢?原因會不會是……
只有他,經過了那個四樓?
因為比別人多走了一層樓,所以下的那樣的慢……
每當蘇舒上下樓的時候,這個念頭就像著了魔一樣冒出來。
雖然臉上沒有顯露出來,可是這個恐懼卻在他心裡結實的紮根,最終成了一個忌諱。
之所以不去看電梯上方的數字,就是擔心某一天會有看到電梯停下來是“4”的可能。
名義上說來,這間大廈是沒有四層的,電梯也經過刻意設計,刻意避開了“4”這個顯示,也就是說,這臺電梯原則上是不會顯示“4”這個數字的,可是蘇舒心裡還是認為四樓存在著。
今天,蘇舒真的看到了那個原本不可能出現的數字顯示在他面前。
“田裡,你可害死我了……”苦笑著,電梯門即將開啟的前一秒,蘇舒喃喃道。
電梯門終於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