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正文_第五章 特殊鞋印

正文_第五章 特殊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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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第五章 特殊鞋印

1

丁英在加州有妻子和孩子,他妻子是加州人,比他小12歲,是個迷人的嬌妻,丁英非常愛她。丁英是在夏威夷的海邊認識她的。當時正值日落時分,夕陽把她的背影描繪得唯美動人,像夢幻中的女神,當時丁英已經參加工作,但沒有結婚。

他展開美國式的幽默,上前和她搭訕,從此認識她,繼而發展成戀人,然後走進結婚禮堂,不久生下一個胖小子。他答應給妻子最好的生活,她是他冒險的動力,如果不是為了妻子生活得更好一些,他可能不會充當殺手,遠赴故國剝奪無辜的生命。

丁英於2016年春節前回加州過年,他回家之前沒有告訴羅堅,他擔心羅堅會阻攔他,因為還有一個任務沒有完成。丁英與妻子和兒子分別快半年了,他很想念他們,所以,在春節之前回家與妻兒享受天倫之樂,不理羅堅的感受和要求。

丁英在長江獨身太久,壓力非常大,他深知1號重案組是他的天敵,隨時可能被他們抓獲,他不喜歡蝸居在沒有妻子笑聲的出租屋裡,但是,為了從羅堅手中掙到足夠的錢,他必須回長江。

快到元宵節時,羅堅給丁英打電話,催促他快點回國,去完成還沒完成的任務,雖然丁英口頭上答應,但是心裡不想回國,每次回國,他都有黃鶴一去不復返的感覺。

可是,男人應該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氣概,否則不算真正的男子漢,如果一個殺手沒有荊軻那種“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精神,不可能成就一番事業——這是丁英的理念。他特別崇拜荊軻視死如歸的勇氣,在他的觀念沒有是非,只有金錢和勇氣。

丁英答應過完元宵節回國。因為只剩下一個任務沒完成,羅堅一開始就跟他協定好,五個任務完成之後,就讓他回美國,從此形同陌路,不再聯絡。丁英非常講信用,任務沒完成,他絕不會因貪生怕死而違約,這也是他在眾多殺手中脫穎而出的原因。

所以,2016年元宵節的第二天,丁英回到長江,他沒有把行程告訴羅堅,他怕羅堅去機場接他,丁英和羅堅接觸將近半年,瞭解羅堅的性格,他是個固執人,許多細節不按丁英的安排去做,這已給他倆帶來潛在的風險。如果不是之前倆人有協定,丁英真不想回長江。

丁英從機場打的回到良村的出租屋,剛剛放下行禮,就聽見有人敲門,他大吃一驚:我沒跟羅堅說今天回來,怎麼可能有人敲門呢?難道是房東?不可能啊,羅堅已把一年的租金和水電費都交了,房東怎麼會找他?難道是警察?

丁英深深吸一口氣,平息一下加速跳動的心,走到門邊,從貓眼中往外看,原來是羅堅,這出乎丁英的意料。

丁英開啟門,羅堅閃身進來,丁英疑惑地問:“羅總,您怎麼知道我回國?”

“您不知道有句俗語叫‘有錢能使鬼推磨’嗎?”羅堅嘴角往上一翹,似乎有點得意。

“你僱人在機場守候我?”

“這方法太蠢了吧?我託人在洛杉磯國際機場查詢您的歸期,我在加州也有生意,您如果有興趣的話,我可以把加州的生意交給您打理,憑您的智商可以把生意做得風生水起。”

“不,我從來不幹自己不擅長的事,我是個殺手,最專業的是謀殺……您託人查我的歸期很危險,知道嗎?”丁英嚴肅地說。

“不會吧?難道1號重案組會跑到加州去查?即使他們去美國查到我們的關係,又能怎麼樣呢?中國和美國沒簽引渡條約,他們鞭長莫及。何況您和加州的議員關係非常好,您完全可以在他們的幫助逍遙法外。”

“羅總,您太自信了,隨著中國日益強大,中美兩國在國際事務要相互合作,美國政府也要給*面子,畢竟我們已經殺了4個人,美國是不會縱容殺人犯的,尤其是謀殺犯!”丁英覺得羅堅太幼稚,把美國想象成犯罪天堂了,美國也許是中國貪官的天堂,而非犯罪天堂。

“您也太小心了。”

“小心駛得萬年船。我們倆的智商再高,也鬥不過中國的190萬警察,何況還有國際刑警和美國警察……好了,下不為例,這麼著急找我什麼事?”丁英對羅堅的狂妄自大很不滿,但他沒有太多的責備,假如被警方查出來,先倒黴的是羅堅,丁英完全有能力隱身,他已經準備好退路了,只要幹完最後一票,他就回美國,然後徹底整容,聲帶也動手術更改,除非妻子和兒子,他誰都不見,只要他的家園裡有老婆孩子就行。

“我倉庫裡的貨已經堆積如山,員工們等著錢發工資,必須趕緊出貨,否則沒米下鍋了,所以,我要求您在半個月內必須完成下個任務。”

“時間太短了,任何成功都需要時間,沒人可以一夜成名,一夜暴富,拔苗助長就是個急功近利的典故,我從來不打沒準備戰,您的要求我無法接受。”丁英毅然地說,他知道事情沒有羅堅說的那麼嚴重,江南製藥廠的地皮拿到銀行抵押就能貸款五千萬。

羅堅覺得丁英缺少冒險精神和魄力,像個膽小鬼,只會蝸居家中泡茶喝酒,他皺著眉頭想如何才能說服丁英,他知道丁英和他一樣,也是說一不二的人,沒有巨大利益很難打動他。於是說:“丁教授,這樣吧,我給您加100萬的酬勞,從原來的一個目標200萬加到300萬,事成之後,我立即把錢付清,您就可以回美國過神仙日子了。”

這是丁英從事謀殺事業以來最高的酬勞,世界上沒幾個人付得起,但是,如果要接下這筆生意的話,只能用比較直接的殺人方法,但這得承擔風險,當然,對於丁英來說逃走不成問題,可是對逃不走的羅堅來說,等於在他身邊放個*,隨時可能把他炸得粉身碎骨,還會連累自己,丁英陷入苦思冥想之中……

“好吧,我同意,但是我有個條件:如果留下後患,我絕不負任何責任!您要寫下承諾書,我才會幹。”丁英看著羅堅說。

“沒問題,我絕對不要您負責任。”羅堅糾結的眉頭終於展開了,露出欣喜的笑容。

羅堅從西裝裡袋掏出一支鋼筆,又拿出一本筆記本,想在上面寫承諾書,被丁英阻止了:“羅總,且慢,我這裡有氧化鈷溶液,還有專門用來寫隱形文字的筆,請您把承諾書用這種溶液和筆寫,寫好之後,讓它風乾,文字就隱形了,如果要看的時候,把它拿到火爐中烤一烤就顯現出來,這樣的話,萬一被警察查到,不會一眼說被看出來,當然,您寫好之後,我還會再作些偽裝。”

“丁教授不愧是謀殺大師,特工用的工具您都準備好,佩服!佩服!”羅堅覺得他的心思縝密得像神仙。

“還是那句老話:‘小心駛得萬年船’。”丁英邊說邊去臥室拿氧化鈷溶液墨水和紙,一會兒就出來了,羅堅在紙上飛快地寫起來,他的文字流暢又簡潔,很快就寫好了,然後交給丁英。

丁英接過來看了一下淺粉紅色的字,覺得可以之後,把承諾書放進口袋,丁英知道這承諾書沒什麼用,羅堅是不會信守承諾的,在利益的驅動下,他會毫不猶豫地過河拆橋,唯一能和他結成同盟的是利益。

隨後,羅堅把第五個目標的資料交給丁英,資料一共6張A4的列印紙,比較詳細,當然,對丁英來說資料越詳細越好。丁英地看了一遍之後,叫羅堅回家,他需要安靜地思考對策。羅堅起身走了,他毫不在意丁英的無禮,他就喜歡丁英這麼敬業。

羅堅走了之後,丁英走進廚房,倒出一杯紅酒,拿到臥室裡,放在床頭櫃上,然後倚靠在床背上,隨手拿起酒杯喝一口,陷入了沉思……有句名言:“人類一思考,上帝就發笑。”而他加州的朋友把這話改成:“丁英一思考,索命鬼就到。”

丁英,一個邪惡死神的名字。

2

丁英買來墨鏡、假髮、假鬍鬚,準備把自己弄成一個完全變樣的人,他覺得這些還不夠,又去商店買了增高鞋和加厚的羽絨服,穿上這些之後,他的形象一下高大起來,即使警察能從滿大街的監控錄影中把他找出來,也無法判斷出他的身材和容貌。

平時他只穿三件衣服,從來不穿羽絨服,立春過後,氣溫就開始上升到10度以上,不需要穿太厚的衣服,但為了偽裝自己,他裡面穿了四件衣服,外面再套上肥大的羽絨服。儘管這讓他的四肢活動受限,可為了逃避警方的法眼,他必須忍受高溫的煎熬,幸好這是初春季節,否則無法忍受。

他把自己偽裝之後,開始沿著大街四處逛,像獵人尋找獵物一樣,他的眼睛只往男人的腳上看,而且只看著裝比較低檔的人,因為他們的生活更加窘迫,對金錢的需求更加迫切,所以更容易收買,而且他們會嚴格按照他的話去執行,莎士比亞說得對:金錢就像魔鬼,能使人迷失心智。

丁英希望能找到一個小混混,因為這種人膽子更大,而且有對付警察的經驗,不至於在警察的訊問之下驚慌失措,這種人最容易出現在治安管理混亂的郊區,特別是有大批出租房的地方。

當然,這個人要有豐富的社會經驗、一定的文化知識和冷靜的頭腦,最重要的是要符合他的要求。

丁英在羅前村的大街上已經逛了五天,他每天吃完簡單的早餐之後,就圍繞著羅前村轉,因為羅前村是省城最大的出租屋群落,這裡有1000多棟出租屋,住著好幾萬外來的人口,什麼樣的人都有,自由職業者最多,是個藏汙納垢魚龍混雜的地方。

五天來,他已經觀察近萬個目標,走了將近300公里,這在他的手機計步器裡有顯示。雖然他發現兩個符合要求的人,但是,經過詢問和試探之後,都被丁英否定了。沒有十足的把握,他是不會用這些人的。

第六天下午,他忽然發現一個人符合條件的人,他走上前去和他打招呼:“這位帥哥,請留步,我是方舟影視公司星探,您的氣質很適合我們網劇裡的男主角,而且您非常有表演天賦,我想請您加盟我們的團隊,可以嗎?”丁英真誠地望著他說。

“老總,不會吧?我是跟大哥在街上混的馬仔,沒有一點表演技巧,我讀書少,您別蒙我了。”他26歲左右,個子不到170釐米,一臉的痞氣,這正是丁英想要的人。

“金子埋在垃圾堆裡是不會被人發現的,您是一匹千里馬,只是缺少伯樂而已。我們找個地方談談好嗎?一切費用由我出,不要怕消費高,只要有適合聊天的地方就行。”

“好啊,我們去中央酒店吃海鮮吧,反正我是在街上混的,不怕你吃了我。”他無所畏懼,一個半老頭在他眼裡算不了什麼。

他們來到中央酒店,開了一個房間,叫來了五碟海鮮,點了兩瓶五糧液,菜上來之後,倆人互相敬酒,酒過三巡之後,對方已經稱丁英為大哥了。

丁英覺得鋪墊已經夠了,便開始說自己的真實想法:“我其實不是什麼影視公司的星探,像我這種年齡當星探是不可能的,我是個看相的,我看您是個講義氣的人,有江湖義士的俠肝義膽,所以很想和您交朋友……您現在幹什麼工作?”

“唉,別提了,我跟一個海鮮市場的大哥當馬仔,整天在臭烘烘的市場裡巡邏,誰在我們的市場銷售海鮮,我們就去威脅他,不聽話我們就打他,名義上叫保安,其實就是打手,有時還客串去夜總會當打手。”

“您長得不太高大,能勝任這個工作嗎?”

“我在武術學校學習了五年,一個人打兩三個人沒問題。”

“好,我佩服!您一個月掙多少錢?”

“市場月薪3000塊,夜總會當保安顧問1500塊,一共4500塊,但除了租房、喝酒、泡妞幾乎是月光族,不僅如此,我還向老大借了15000元,也不知哪年哪月才能還他。”他心情沉重地說。

“您結婚了嗎?”

“沒錢哪有女孩看得上我?現在的女孩都非常現實,您懂的。”

“您想掙大錢嗎?”

“當然了,誰跟錢有仇呢?大哥,您有什麼好財路?拉小弟一把吧,我一輩子對您感恩戴德,我可以辭職跟您幹,我什麼都敢幹,只要有錢。”

“真的嗎?您不要喝多了隨便吹牛哦。”丁英怕他酒後狂言。

“我沒喝多,我能喝一斤半白酒,也沒吹牛,不信您可以去問我老大,前年我在江南市場幹,我老大和另一個老大搶市場,爭吵不休,我老大吩咐我暗中把他做掉,我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在一個深夜裡,我潛伏在對手的大門外,在他回家掏出鑰匙開門的瞬間,我一刀捅進他的腰,他慘叫著倒下,我淡定地把刀拔出來,騎單車離開了現場。只可惜他命大,被醫生救了一條命,但是,他再也不敢和我老大搶地盤了。”

“您非常勇敢,在我眼裡是個英雄,佩服佩服!是的,富貴險中求,這也是我的做人理念,我們處於社會底層,想出人頭地,只有拼命……您老大後來給您多少錢?”

“不多,才3萬塊。”他幽怨地說。

“我有一單生意,需要您這麼有勇氣的人去完成,您願意幹嗎?”

“只要有錢,我當然幹。”他毫不畏懼。

“我要您去殺人,他三年前殺了我女兒,但因他太狡猾沒有留下證據,警察拿他沒辦法,所以至今還逍遙法外。我本來想親手殺了他,但是,他認識我,不好下手,而且我年紀大了,怕用力幹不過他,反而被殺害,所以只好拜託您去幹,您如果同意的話,報個價吧,如果您不願意幹,就當我沒說過,然後我埋單走人,從此再也不要相見。”

“好,我幹!給我10萬塊吧。我保證完成任務。”他誠懇地望著丁英,似乎怕要價太高丁英不接受。

“不——我給您20萬,先付您7萬,剩下的等完成任務之後付清。”

“謝謝大哥,您是我這輩子遇到的貴人,我絕對服從大哥的吩咐,保證完成任務!”他感動地站起來,雙手抱拳不停作揖,眼裡含著淚花。

“您不怕完成任務之後,我拒絕付清另外的13萬嗎?”丁英笑著問。

“您不怕我拿了您的7萬元跑路嗎?您對我可是一無所知哦。”

“不,我相信您不是那種人,否則我不會看上您,當然,萬一您帶著我錢的偷偷逃跑了,我只損失區區的幾萬塊,而您卻要失去一輩子的名聲和我這個貴人。”丁英深信這種嗜錢如命的人不會逃跑,這是他的致命弱點,正好利用。因為很多殺人犯為了幾萬塊佣金殺人,而20萬對他來說,簡直是天文數字。

丁英看過一個案例,一個老闆付給一個殺手100萬,讓他去殺一個人,殺手以70萬元包給下一個殺手,依此層層發包下去,到真正殺人的凶手手中只有5萬元,中間經過了5個人的剝奪,這案子曾經轟動中國,被各大媒體紛紛報道,也因牽扯的人太多,消耗了大量的警力和時間,從案發到全部凶手和主使人歸案,整整用了三年半。

丁英把謀殺物件的相片交給他看,叫他一定要認清人,不能錯殺,否則拒付剩下的錢。他接過相片,認真地看了一會兒,吃驚地睜著大眼脫口而出:“這個王八蛋也是我的仇人,我恨不得剝他的皮吃他的肉!”

“真的嗎?怎麼這麼巧?這太好了,我同仇敵愾,送他上西天!”這完全出乎丁英的意料,真是天助我也!他暗自狂喜,但沒寫在臉上。

“對,他住在祥和小區,兩年前我跟蹤過他,有一天,我被他發現了,他向我走過來,問我為什麼跟蹤他。我說沒有跟蹤他,是他壞事幹多了疑神疑鬼,他不信,打電話要報警,我一急,把他推到在地上,跑出了祥和小區,以後,我再也不敢跟蹤他,但是,我殺他的心不死,只能把仇恨深深地埋在心底,等待良機殺死他。”

“您為什麼要殺他?”丁英聽他說出祥和小區,便知道所說的沒錯。

“唉,一言難盡,以後再慢慢告訴您吧。”他的心情忽然沉重起來,似乎不堪回首的樣子。

丁英相信他不是在演戲,他也沒必要演戲,丁英不想讓他回想傷心往事,他把手包裡的7萬元拿出來交給他,他看見7沓厚厚的百元大鈔,頓時心花怒放:“謝謝大哥,您就是我的再造父母,謝謝!謝謝!謝謝!”他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

丁英叫他把錢藏好,不能存在銀行,一定要找個地方隱藏,以防萬一。接下來,丁英仔細地教他作案的細節和過程,囑咐他要嚴格按照他的要求去做,否則非常危險,如果違反丁英的教誨,肯定會人財兩空。

他聽了丁英的話後,非常震驚,丁英的犯罪智商就像神一樣高,設下的套子,警察永遠沒辦法走出去,只能不停地在圈子裡面打轉,他以前想過多種殺死仇人的方法,但與丁英的方法相比天差地別。有了丁英的殺人方法,他完全能逍遙法外,他的信心更加強大,甚至有立即去實施的衝動。

他倆在包間邊說邊喝,又叫了幾道好菜,吃了4個小時,丁英才埋單走人,倆人一前一後走出中央酒店。丁英沒想到會有這麼美妙的結果,是命運的安排,還是巧合呢?

3

長江的春天來得特別快,元宵節過後,從南方吹來一波波薰風,氣溫迅速提高,公園裡、大街邊、陽臺上各種花朵爭寵似地一夜間綻放,柳樹最能感應春風的恩情,一下睜開了眼睛,向人們發出稚嫩純真的微笑,和風吹落了姑娘們的褲子,令她們迫不及待地穿上裙子,人與花爭奇鬥豔。

然後,在這山水含笑、春風嫵媚的日子裡,一樁慘案發生了。

2016年3月5日凌晨01:30,一對情侶在歌廳K歌回到祥和小區,男名叫衣小田;女的名叫董琳琳。他們是剛剛參加工作的戀人,因為這天是週六,他們和同學一起小聚,雖然他倆沒有結婚,但董琳琳已經懷孕,所以,董琳琳沒有喝酒,衣小田則喝得七八分醉,處於微醺的狀態,走路也不太穩定,眼睛一片朦朧,頭腦不太清醒。

他倆的工資不高,倆人加起來不到10000元,所以,他們只能租住在祥和小區,祥和小區已有25年的歷史,房子結構不夠人性化,房與房間隔太密,牆體鏽跡斑斑,安保條件不太好,當然租金不貴,兩房一廳的房子只需1200元。

他們住在7樓,7樓是頂樓,因為樓高難爬,若逢連綿陰雨,天花板上還會滲水,因此,每月只需1000元,但他倆不嫌棄,倆人能在一起哪怕住茅屋也幸福,衣小田正因為董琳琳這點,才對她百般寵愛。

董琳琳掏出一樓大門的鑰匙,把門開啟,她先走進去,她怕衣小田喝醉摔倒,把門關上之後,與衣小田十指相扣向上走。

當他倆走到3樓時,董琳琳似乎聞到了一股異味,她覺得奇怪,便停下來仔細嗅著,她是學化工專業的,對味道比較**,她翕動鼻翼努力地分辨著,感到是一股血腥味。她問衣小田有沒聞到?衣小田的嗅覺已經麻木,他說沒有聞到,說是董琳琳疑心太重。

董琳琳**而膽小,雖然喜歡看驚悚影視,但總要衣小田陪在她身邊,她才敢看,看到恐怖情節時會嚇得渾身顫抖,手心發涼,直往衣小田的懷裡躲。而在衣小田看來並不可怕。

董琳琳對自己的嗅覺非常自信,她把手機交給衣小田,去尋找味源,發現它是從302房裡飄出來的,她蹲下去,把鼻子伸到302門底的縫隙一嗅,就確定是血腥味。

她的手開始發涼,對衣小田說:“老公,房裡可能有人出事了,我聞到好濃的血腥味,你幫忙敲門看看。”她不敢敲門,萬一有人被殺,凶手還躲在屋裡,凶手怕他們報警,從裡面衝出來,豈能放過她和衣小田?

“看什麼呀?萬一人家在房間殺國家保護動物,我們不是要被臭罵一頓嗎?”衣小田不喜歡管閒事,他此時最想的是睡覺,酒精令他手足無力昏昏欲睡。

“房裡沒有開燈,肯定不是偷殺動物,如果是殺動物的話,現在已經1點多了,早已把血跡清理乾淨了,怎麼會有那麼濃的血腥味呢?”董琳琳覺得自己分析得正確,她喜歡看偵探小說,學了不少的刑偵知識。

“算了吧,我們還是報警吧。”衣小田說。

董琳琳不聽,她用手拉一下門,希望門是虛掩的,但是,門被鎖上了,拉不動,怎麼辦?萬一房裡發生了凶殺案,被殺人還沒死的話,豈不錯過搶救時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必須想辦法弄清房裡發生了什麼。

董琳琳怕被房裡的凶手聽見她報警,於是叫衣小田守在3樓見機行事,她走到一樓,撥打了110電話,110指揮中心接警員弄清情況之後,命令附近的民警立即趕往祥和小區。

五分鐘後,三個民警趕到302門口,帶頭的民警叫向華,他蹲下去,往門底的縫隙裡嗅,有一股濃濃的血腥味,向華意識到房裡可能發生凶殺案,他用力敲門,但沒人迴應。

向華打電話給物業管理處,但是物業沒人,他又打電話給保安隊,小區的保安是他們江西分局培訓出來的,他認識保安隊長,保安隊長立即打電話給房東,叫房東拿鑰匙來。302房是不鏽鋼門,一時無法開啟。

一會兒,房東從祥和小區另一處趕來,他是個退休老人,身上穿著睡衣,他拿著備用鑰匙,打開了門,讓三位民警進去。向華阻止了剛想進去的兩個民警,叫他倆在外面把守,不許任何人進去,然後拿出一張紙巾,把食指包住,他怕萬一發生凶殺案,自己的指紋會把凶手的指紋覆蓋。

向華的左手開啟強光手電筒,找到牆上的開關,摁下開關之後,電燈亮了,只見雪亮的燈光下,客廳裡躺著一個人,他渾身是血,染紅了雪白的襯衫,血從他身邊往外流淌,快到門口才凝結住,向華觀察著血的顏色,發現已經變成暗紅色,死者應該死去一段時間。

為了防止破壞現場,向華脫下鞋子,穿著襪子,避開血跡,向前走去,他要確認一下人是否已經死了。向華走到那人面前蹲下,伸手摸他的臉和手腳,發現他已經冰冷,瞳孔完全擴散,沒有心臟和脈動,可以證明他已經死去多時。

向華打電話給江一明,江一明接電話後,召集1號重案組組員迅速向現場趕來,一刻之後,六位組員全部趕到。他們把現場封鎖了,鋪上勘查踏板進行勘查。

江一明表揚了董琳琳高度的警覺性和責任心,董琳琳有點不好意思,說每個人都會這樣做的。

重案組成員工作到凌晨五點才收工,江一明叫大家先回去睡覺,但週日必須來上班,因為很久沒有發生凶殺案,必須儘快破案,早日給死者家屬一個交代。

3月7日下午,江一明召集大家開會。每次開會,江一明都叫羅進先發言,只有知道死者的死亡時間和原因,才能進行案情分析,定下偵察方向。

羅進說:“死者被人用銳器刺破左肺,導致機失血性休克死亡,死亡時間為2016年3月5日零點到1點之間,屍斑和屍僵還沒形成,胃容物已經排空,全部聚集於大腸中,體內沒有毒物和麻醉劑。”

“老吳,你把死者的情況說一說。”江一明雖然問過房東,瞭解死者的基本情況,但是,不是每個組員都知道,所以,必須重申一下。

“死者名叫劉家和,本市人,1970年7月出生,離異,育有一子,兒子跟他前妻生活,他每月出資1500元撫養兒子到大學畢業。他是個自由職業者,有時幫雜誌社拍攝圖片,有時寫一些小文章,但沒有多大收益,喜歡和黑道人物混在一起,尤其喜歡喝酒、K歌、泡妞,所以,生活比較潦倒。這是房東和保安說的。”吳江說。

“他殺還是自殺?”江一明判斷劉家和為他殺,但要徵求大家的意見。

“肯定是他殺,凶手把凶器帶離了現場,死者不可能自殺之後,把凶器扔到樓下讓人揀走,因為現場的門窗是關閉的,連窗簾也拉上,說白了就是個密室,他可能是在睡夢中被吵醒,然後走到客廳遇刺身亡,也可能他在客廳的沙發上睡著了,因為他沒穿睡衣,上身穿件保暖內衣和白色襯衫,他的西服脫下放在沙發背上。”小克說。

“老吳,現場有沒勘查到有價值的痕跡?”

“有,3月5日下著毛毛細雨,地上積有雨水,現場有比較明顯的鞋印,不要用勘查燈,用肉眼就能看出來。除了死者的鞋印外,這是留在現場唯一的鞋印,鞋印為43碼,從中可以判斷出凶手身高在180釐米到184釐米之間,這種人比較少數,把嫌疑人縮小到很小的範圍。我懷疑這是一起財殺案,因為死者的家被翻了個遍,錢包和手機都被帶走了。我想不需要花多少時間就能找到他。”吳江自信地回答。

“難道是小偷入室偷竊時被主人發現而痛下殺手?老吳,有沒提取到可疑的指紋?”

“沒有,除了死者的指紋是新鮮的,別的指紋都是積滿灰塵的,但沒有參考價值。”

“這麼說凶手是戴著手套作案的?”

“對,應該是這樣。”周挺說。

“為什麼凶手不怕把鞋印留在現場,卻怕把指紋留在現場呢?”江一明覺得此案沒那麼簡單,懂得準確地刺中肺部的人,應該有一定的醫學知識,因為一旦死者被刺中肺部,就無法發出呼救聲,不會驚動鄰居,畢竟劉家和的上下左右都住著人,凶手肯定會有所顧忌。

“也許凶手有前科,一旦留下指紋,我們能從指紋庫中鎖定凶手。”小克說。

“嗯,應該是這樣。凶手是怎麼進入現場的?”

“應該是用*開啟的,凶手殺死劉家和後,關了電燈和大門溜走了,凶手應該有前科,否則不會那麼膽大從容,凶手走出現場的步伐不大,一般的凶手殺人後都會慌張,邁開大步逃離現場,可他沒有。”呂瑩瑩說。

“羅進,銳器是什麼?”江一明轉頭問羅進。

“我把傷口倒模做好之後,在凶器庫上進行比對,得到的結果是雙刃彈簧匕首,這是凶殺案中常用的凶器,因為*方便攜帶,而且不易被發覺。他的形狀和尺寸與方松(《1號重案組4之情殤》中的死者)所用的匕首十分相似。”

“可惜凶器被帶離了現場,否則可以從中找出凶手的DNA……現場有沒找到汗水、毛髮、血跡之類的檢材?”江一明問吳江。

“沒有,現場除了鞋印之外,非常乾淨,所以,我判斷凶手有前科。尋找穿43碼耐克運動鞋的人是最好的偵察方向。”

“老吳說得對,此案從今天起立案偵察,一定把這個凶惡的凶手抓捕歸案!”江一明說完,開始分工下去,偵查工作開始了。

4

呂瑩瑩嘗試撥打劉家和的手機,但是沒打通,這在她的意料之中,沒有哪個小偷把手機偷走後,會使用偷來的手機與人通話,因為這很容易被警方透過GPS定位找到,除非是手機是撿來的,或者是初犯。

打劉家和的手機號碼,系統提示為無法接通,這種情況的原因是:第一,手機沒有訊號;第二,對方設定了來電轉駁,把電話轉移到另一個空號上;第三,對方在沒關機情況下取掉SIM卡;第四,對方設定了飛航模式。

呂瑩瑩估計嫌疑人把SIM卡取出扔掉,而手機沒有扔掉,否則不會把劉家和的手機拿走。如果嫌疑人沒把手機電池拆掉,可以透過手機的序號進行追蹤。但她不知劉家和手機的序號,也不知他是哪種品牌的手機。

劉家和這麼喜歡交際的人,肯定會使用高檔智慧手機,否則他會覺得沒面子。

呂瑩瑩和小克來祥和小區瞭解情況,小區的保安和房東說,劉家和使用的是蘋果6s手機,他倆開啟302房,在臥室的衣櫃找到了蘋果6s的包裝盒,裡面放著說明書、保修卡和發票。她在說明書中找到了手機的序號。

呂瑩瑩開啟膝上型電腦,使用軟體對手機進行追蹤,但是弄了好久,沒辦法追蹤到,說明嫌疑人把電池拆掉了,嫌疑人精通他們的追蹤手法,智商超出她的想象,只好放棄這條線索。

他倆離開302房,來到小區的監控室,要求調閱14棟大門口的錄影,想看案發時段出入人員的情況。保安隊長華良偉說14棟門口的電子眼壞了,沒有錄影。

“怎麼回事?壞了多久了?”小克很不高興,因為監控是物業管理的標配。

“壞了兩個月,物業公司的老總把大部分資金用於民間借貸,收不回來,物業沒錢請人修理,小區一共壞了34個電子眼,從來沒修過,只有51個電子眼在工作。”華良偉委屈地說。

嫌疑人正好利用這點,才敢闖入302殺人,嫌疑人對小區的監控情況非常瞭解。如果嫌疑人是來小區盜竊的,他是不怕電子眼的,警方不可能因為盜竊而全國通緝他,小偷幹一樁換一個地方,一輩子也偷不完。

如果不是小偷開鎖入室偷盜殺劉家和,而是被人謀殺,那嫌疑人肯定知道小區的監控器壞了,否則何必大費周章開鎖入室殺人呢?他何不乘劉家和獨自一人時從背後捅死他呢?劉家和是因為發現小偷而被殺,還是謀殺,這是重案組一直爭論不休的問題。

華良偉不僅認識劉家和,還與他交往不淺,偶爾會同他一起去喝酒K歌。這讓小克喜出望外:“你知道劉家和的朋友中有180釐米以上的人嗎?”

華良偉想一會兒說:“他的朋友我很少交往,不知道他有沒這樣的朋友,他有個女朋友叫杜小麗,我認識她,你們去找她瞭解情況吧。”

“你有杜小麗的電話嗎?”

“沒有,我知道她住在哪裡。那天晚上我帶上我女朋友,劉家和帶上杜小麗,一起去逍遙*唱歌,結束後,我和劉家和開車送她到臨江小區,一直把她送到家,我們才回家。她住在臨江小區18棟1204房。我跟她只見過一次面,劉家和跟我說她是他女朋友,我不能確定,劉家和喜歡說大話,一喝大就說他要帶杜小麗移民加拿大,他哪有這個能耐?不過是酒後吹噓的笑料而已。”華良偉發出一聲譏笑,忽然發覺死者的壞話不好,趕緊收斂起譏笑的表情。

這是一條捷徑,找到杜小麗可能會找出嫌疑人,小克和呂瑩瑩開車到臨江小區找杜小麗。

來開門的是一個少婦,35歲左右,身高超過170釐米,比劉家和高一點,苗條得像竹竿一樣,似乎被風一吹就能折斷,長得比較漂亮,有幾分風韻,臉上散發著一股書香味,不知她為什麼會看上比她大11歲的劉家和?

她住的房子寬敞又漂亮,裝修上檔次,與劉家和的出租屋相比差距太大了,她請他倆坐下喝茶。呂瑩瑩仔細看她一眼,沒發覺她臉上有悲傷之色,按理說男朋友死了,肯定非常傷心,也許正如華良偉所說的那樣:杜小麗不是劉家和的女朋友,是劉家和吹噓的。

“您叫杜小麗嗎?”呂瑩瑩問。

“是的。”她動手燒水泡茶,她的茶具很精緻,茶盤是精雕細刻的檀香木,肯定價錢不菲。

“這是您房子嗎?”

“是的,有什麼問題嗎?”

“沒問題,只有羨慕啊,您這麼年輕就有這麼好的房子。”

“謝謝誇獎,我也羨慕你年輕漂亮呀。”

“聽說您是劉家和的女朋友?”

“不是女朋友,是女性朋友,劉哥人不錯,我和他原來是市畫報社的攝影師,我一畢業就是他帶我到處拍攝。生活上也很照顧我,我算是他的徒弟,後來他辭職了,當個自由職業者,五年後,我也辭職了。”她平靜地說。

“您現在靠什麼為生?”

“辭職後的10年來,我炒股、炒地皮、炒房,有空時也搞攝影,慢慢地積累了一些資金,所以,日子過得還不錯。”她表面纖弱,但內心強大。

“您結婚了嗎?”

“沒有合適的,良人可遇不可求。”

“有男朋友嗎?”

“沒,沒有!”她猶豫了半秒後肯定地說。

“您和劉家和交往那麼多年,知不知道他有身高180釐米以上的朋友?”

“我不知道,我不喜歡他所有的朋友,他經常與那些渣男交朋友,我這人有個缺點,對交友非常苛刻,不是那樣的人我見過一面之後,就永遠不想再見,也許這是我至今未婚的原因吧。”

“您仔細幫我們想一想,劉家和是被人殺死的,我們必須找到凶手,好讓他瞑目於九泉之下。”

“我真的不知道。”她把裝著大半杯的茶水放在茶托上,雙手捧著,分別遞給他倆。

呂瑩瑩覺得她表面溫婉有禮,骨子裡卻是高傲,只是不輕易表露出來,這種人最捉摸不透。

“您是否知道劉家和有仇人?”

“不知道,他不會跟我談這些的。”

他倆覺得問得差不多了,便向她告辭。杜小麗送他倆到門口後,轉身把門上,不知為什麼,眼淚很不爭氣地從眼裡滾滾而出……

呂瑩瑩覺得杜小麗藏了很多東西,這是女人特有的第六感,但一時又弄不明白她到底隱藏了什麼?

呂瑩瑩建議和小克一起去走訪小區的保安,小克同意,於是來到保安室,向保安嚴江瞭解杜小麗的情況。

“請問您認識18棟1204房的杜小麗嗎?”小克問。

“哦,認識,開始我們都叫她高妹,後來才知道她叫杜小麗。”

“您認識這個人嗎?”小克掏出手機,開啟相簿,調出劉家和的相片,把手機遞給他看。

“認識,這人經常來找杜小麗,有時在她家裡過夜,他倆應該是情侶。”

“嚴哥,不對,杜小麗怎麼會看上他呢?杜小麗的男朋友又高又壯又帥。”另一個保安聽到他們的談話之後,忽然插進來說。

“哦,這人是誰?叫什麼名字?有多高?”小克示意他坐到面前來。

“好像叫鄭祖華,對,是叫鄭祖華,我們都叫他華哥,身高最少180釐米。”

“您看見過他和杜小麗的親密的舉動嗎?”呂瑩瑩問。

“我看見過他倆手拉手走在小區的林蔭道上。”

“他是幹什麼的?”

“是我們小區的健身教練。”

小克叫他帶路,來到了小區的健身中心,臨江小區位於市區,小區各種裝置齊全,購物、生活、運動都很方便。

健身中心很大,整整佔據一層樓,將近1000平方,鄭祖華正在教學生練啞鈴。小克走到他面前,估計他身高在181釐米左右,腳上穿著一雙阿迪達斯運動鞋,大約43碼,這符合嫌疑人的條件。

鄭祖華35歲上下,英俊的臉上冒著汗水,充滿陽剛之美,如果不是他的面板略顯粗糙,算得上個美男子。

鄭祖華有殺人動機:他發現杜小麗和劉家和有私情,心情怨恨,而杜小麗在他和劉家和之間搖擺不定,為了儘快娶到杜小麗,他必須殺掉劉家和,這樣才能讓杜小麗死心塌地跟他。

小克把他叫到辦公室,對他進行詢問:“請問你和杜小麗是什麼關係?”

“我們是戀人,怎麼了?”他好奇地問。

“沒什麼,這是例行調查。你知道劉家和嗎?”

“知道,他是我女朋友以前的同事。”

“他被人殺死了,你知道嗎?”

“當然知道,小麗跟我說了,日報也報道了。”

“你穿多大碼的鞋子?”

“43碼。”他乾脆利落地回答。

“3月5日凌晨零點到1點你在哪裡?”

“不會吧?警官,你們懷疑是我殺了他?就那個窮矮矬的老頭有能力跟我競爭嗎?杜小麗會看得上他嗎?我和杜小麗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他不可思議地望著小克。

“請回答我的話。”小克不理他的驚訝,很多嫌疑人善於偽裝,不能被他的表面現象所迷惑。

“我想想……那天是週六吧?我好像和同事在前山酒吧喝酒,對,我和幾個同事在前山酒吧喝酒,喝到兩點才回家,杜小麗也和我一起去,不信你們可以去查。”他似乎找到一根救命稻草。

小克想問他是否有雙43碼的耐克鞋,但想想又沒問,假如鄭祖華是凶手,他早已把走進凶殺現場的鞋扔掉了,不會藏在家裡讓警察去找,因為鞋子上和衣服上肯定有劉家和的血,

要證明鄭祖華不在犯罪現場,只有去前山酒吧檢視監控錄影,前山酒吧位於西南郊區的前山腳下,旁邊有個前山公園和省職業中專,是中等的消費場所,雖然不太大,但生意很好,酒吧裡肯定安裝了監控器。

他倆趕往前山酒吧調查,錄影顯示鄭祖華帶著杜小麗,和另外三對男女在酒吧喝酒,他們從3月4日喝到第二天凌晨2點才離開,幾個服務員也證明他們在喝酒,因此,鄭祖華沒有作案時間。但不能排除他有僱凶殺人的嫌疑,畢竟他有殺人動機。

5

祥和小區雖然時間久遠,但因為開發得早,佔了地利,離市中心只需五分鐘車程,它周邊是一幢幢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出小區是車水馬龍的大街,繁華的購物中心,以及中小學校。

小區是個中等住宅區,入住率高達99%,住了近萬人,佔地面積近千畝,來往的人很多,因為安保不嚴,造成了魚龍混雜的亂象。

小區共有東、南、北三個大門,三個大門都有電子眼,全天候盯著進出的人員和車輛,門口有兩個同時在崗的保安24小時值班,每天從這三個大門出入好幾千人,想從中找出嫌疑人簡直是大海撈針,但人命關天,別說大海撈針,就算大海撈細胞也得撈。

吳江和周挺負責檢視東門的監控,小克和呂瑩瑩負責檢視南門,江一明帶領外圍組檢視北門。

因為凶殺現場離南門最近,嫌疑人很可能從南門進入小區,所以小克和呂瑩瑩的任務最重,注意力必須高度集中,而且只能檢視步行進入的人,才能篩選出嫌疑人,如果嫌疑人開車進入的話,是無法看出來的,因為他坐在駕駛室裡,沒法判斷他的身高。

嫌疑人應該是男性,女性的可能性極小,身高180釐米以上的女性很少,就算男性也只佔總人口的0.9%,這是*統計幾年前出來的資料,因此,只要嫌疑人出現在監控錄影中,一眼就會被看出來。

正常的情況下,嫌疑人應該是夜裡進入現場,不管是小偷還是凶手,不可能白天就進入14棟,因為14棟天台上的天窗被鎖死了,鎖沒有被開啟的痕跡,除非14棟裡有人配合他。

嫌疑人也不太可能白天進入小區之後,躲在小區裡等待夜幕降臨,因為小區到處是監控器和居民,他不會冒著被人認出來的風險。

所以,他倆從3月4日18:00點開始看,一直看到3月5日01:30,從中查出4個180釐米以上的男人進入過小區,有個男人從4日22:11進入小區,到5日01:12才從大門出來,另外3個男人沒有出來。

華良偉說沒出來的3個男人是小區的居民,出來的男人他不認識,這個男人的嫌疑最大,必須把找出來。

呂瑩瑩問其他保安會不會認識此人?他們都說不認識,但他在小區出現過好多次,每次都是坐計程車或者摩的來,他從來不跟保安打招呼,好像怕人把他認出來似的。

想要找到此人,一是透過檢視交通監控錄;二是通過出租公司的司機,他是乘方舟出租公司的車來的,車號為:長A66010。

呂瑩瑩叫小克一起去方舟公司查,並把錄影複製下來,把嫌疑人的相片列印好,隨身帶著,方便讓目擊者辨認。

他倆來到方舟出租公司,在經理的幫助下,找到了長A66010的司機,司機看了呂瑩瑩遞給他的照片說:嫌疑人是從華韻竹木公司門口上車的。應該是華韻公司的員工。

華韻竹木公司位於江南區的華東路,是一家加工竹木和銷售的公司,公司名氣比較大,董事長林升忠是市政協委員,51歲,和市領導關係比較融洽,如果他牽扯到此案當中,比較棘手。這是呂瑩瑩用手機百度查到的資料。

他倆在華韻公司門口停車,把車靠在一邊,一個保安跑出來,想讓小克把車開走,因為門口不能停車,一看是警車,他馬上噤聲。

呂瑩瑩拿出照片遞給保安看,問他是否認識?保安看了一下說:這是他們公司車隊的隊長方明強。小克問他方明強有沒上班?他說在上班。小克叫他帶路去找方明強。保安不太願意,指著不遠處的樓房說:他就在一樓門口左邊的辦公室裡,你們自己去找吧。

看來方明強比較強勢,保安都得讓他幾分,否則保安會帶他倆去找他,一個隊長在公司算是最小的領導,有什麼可怕的?小克覺得奇怪。

他倆走到車隊辦公室門口,看見幾個人坐在那裡閒聊,不時發出怪笑,他倆看見坐在老闆椅上的方明強,他翹著二郞腿在搖盪,腳上穿著黑色皮鞋,悠然自得地捧著保溫杯在看雜誌。他倆相互點點頭,確認他就是要找的人。

他倆向他走去,所有人立即停止言笑,方明強轉頭髮現兩個陌生人進來,沉著臉問:“你們是什麼人,怎麼亂闖生產重地?”

小克掏出*在他面前晃了晃,他看到證件之後,臉上的表情瞬間由陰轉晴:“兩位警官,你們找誰啊?”

“找你。你叫方明強嗎?”

“是的,找我什麼事?”他覺得蹊蹺。

“我們要向你瞭解情況,有沒有說話的地方?”

“沒有,我叫他們出去就好了。”他說完,叫房裡人出去一下,完事再叫他們回來。

小克和呂瑩瑩在不鏽鋼沙發上坐下,方明強把椅子移到他倆面前來,順便倒兩杯熱水給他倆。

方明強年輕帥氣,身穿一套黑色阿瑪尼西裝,腳著黑色鱷魚皮鞋,頭髮打理得一絲不苟,如果出現在高階場所,一定會認為他是個大老闆,他身高大概180釐米,鞋子43碼左右。

“方明強,3月4日晚上22:00點到凌晨01:30你在哪裡?”小克問。

“讓我想一想,這麼多天的事……對不起,我記性不好。”他故作沉思之狀。

雙方沉默了許久,小克忍不住了:“這才5天前的事,你怎麼會記不住呢?”

“哦,那天是星期六,我應該在宿舍裡睡覺,對,是在宿舍睡覺。”

“說謊也不用打草稿,有人看見你當晚出現在祥和小區!”小克嚴厲地說。

“警官,你不要嚇我,我不是嚇大的。”他輕狂地說著,他可能有大靠山,否則一般人不會這樣跟刑警說話。

“方明強,你真是不見棺材不流淚!瑩瑩,把錄影開啟讓他看看。”小克把頭偏向呂瑩瑩說。

呂瑩瑩拿出膝上型電腦,啟動之後,進入桌面,點開錄影播放,再把進度條拉到方明強進入祥和小區的時間,然後把螢幕轉向方明強,方明強一看,臉色由白轉青,感到巨大的壓力,但他不死心:“錄影畫面非常模糊,怎麼能證明那人是我?”

“可以肯定就是你!因為當時你穿的也是一套黑色西服,只不過鞋子是運動鞋。還有,計程車司機證明你當時乘他的車在祥和小區下車,如果你還不承認的話,我可以把你的照片拍下,用識臉軟體進行比對,這是目前最科學的辨別方法,沒有人可以否定。鐵證如山,你快點承認吧。法官絕對會採納我們的證據。”呂瑩瑩耐心地勸說,不像小克那麼強硬,有時訊問嫌疑人應該有個唱白臉,有個唱紅臉。

方明強陷入焦慮與矛盾之中:到底是說還是不說?說則可能前途盡毀,不說又無法抵賴,而且是面對市局的刑警,絕不可能輕易忽悠過去……

“你涉及一樁謀殺案,14棟302房的劉家和被殺,我們懷疑你是凶手,我們命案必破,你想抵賴是不可能的,不管是否承認,你都將被判處極刑,早點坦白,對你的量刑有好處。”小克進一步向他施壓。

“不不不,我沒殺人,我當天是去祥和小區會朋友。”他沮喪地說。

“你朋友住幾棟樓?幾號房?名叫什麼?”

“這……”方明強說不下去了。

“你在撒謊!你肯定進入14棟302去殺劉家和。”

“不,我沒有!好吧,我豁出去了……我朋友名叫朱心雅……住在15棟502房……其實我們是情人關係……請你們一定要為我們保密,否則天就會塌下來,我們只有死路一條。”他沮喪地低下頭。

“只要你說實話,我們保證會保密。朱心雅是幹什麼的?哪裡人?多大歲數?”

“她今年38歲,是我們董事長的第二個老婆,祥和的房子是她租來和我約會的,她在我們公司任副總兼財務……我對她發過誓:絕對不向任何人透露我們的關係,因為一旦傳到董事長那裡,對我對她都是致命的,求求你們了……”他哀求他們,眼裡閃過恐懼的光。

“放心吧,我們有鐵的紀律,絕對不會洩密,否則我們也將下崗,嚴重的話,可以判刑。”呂瑩瑩覺得他很可憐,一個沒有結婚的男人,為了謀個小領導職務或者小利益,成為寂寞女人的玩偶,哪有人格和自尊可言?

不能聽方明強的一面之詞,命案真凶和偷情之間孰輕孰重,方明強很明白,也許他避重就輕,選擇說謊呢?必須得經過朱心雅的證實。

呂瑩瑩叫方明強把朱心雅的電話號碼給她,方明強不敢怠慢,把電話報給她,她當著方明強的面約朱心雅出來,朱心雅同意和他倆在上島咖啡館見面,咖啡館離華韻公司不遠。

他倆走進上島咖啡館,迎賓小姐迎上前來,問他倆是不是朱心雅的客人?呂瑩瑩說是,她便領他倆進入一個包間,說是朱心雅剛剛打電話訂下的房間,看來朱心雅是咖啡館的常客。

一會兒,朱心雅叩門進來,熱情地和他倆握手寒暄,坐下之後,點了三杯麝香貓咖啡,四碟堅果,一個水果盆,雖然他們第一次見面,朱心雅把他倆當貴賓招待,三杯咖啡就得900元。

“久仰兩位警官大名,今日一見,果然一個英俊帥氣;一個貌美如花。”朱心雅也是個美人兒,雖然年近四旬,但看上去不到30歲,一雙丹鳳眼生動傳神,顧盼之間,流露出成熟女人特有的風情,身材也沒有走樣,依舊柔韌苗條,呂瑩瑩心裡感嘆造物主不公。

“朱總過獎了,我們想向您求證一件事情,請您配合。”呂瑩瑩說。

“一定,一定。”她輕啟朱脣,含笑點頭。

“方明強說:本月4日晚上到5日凌晨01:30去祥和小區拜訪您,這是真的嗎?”呂瑩瑩沒說刺耳的字眼,她擔心朱心雅滋生反感情緒。

“沒有,方明強算什麼東西?哪有資格拜訪我?何況我的家不在祥和,在黃金海岸別墅區。”她鄙夷地說。

“朱總,我們不是私人偵探,絕不打探別人的私情,我們是1號重案組的刑警,是偵查命案的。方明強已經承認您和他之間的事,我們從華韻公司來咖啡館的路上,已經打電話給物業公司經理,查明祥和小區15棟402房是您租用的,您應該說實話,不要給我們的偵查工作造成干擾,您們之間的事,我們絕對保密,放心吧。如果您不說實話,我們也能調查出來,祥和小區到處都是電子眼。”呂瑩瑩真誠地望著她。

朱心雅臉上一片羞紅,低下頭,恨不得變成螞蟻鑽進地縫,許久她才抬起來點點頭說:“是的,方明強那晚是去祥和小區拜訪我,我們聊到5日凌晨1點多才離開,因為我怕老公打家裡的座機查崗,所以必須趕回家,下樓後,我往小區北門出來,他往南門出來。”她端起咖啡,一口喝乾,似乎想把委屈喝下去一樣。看來嫁入豪門當闊太太不一定幸福。

6

吳江在祥和小區東門的監控中篩出5個嫌疑人,分別對嫌疑人進行走訪,但他們都有不在場證明,其中有一對身材相同的雙胞胎兄弟,他和周挺對他倆的調查花了最多時間,因為這對兄弟,除聲音不太像外,身高、衣服、鞋子都高度一致,吳江怕他倆瞞天過海,互換身份去殺人,但最終證明他倆都不在現場。

江一明和外圍組篩出6個嫌疑人,經過細緻的排查,都被否定了,案子陷入僵局。席副局長來到重案組為他們加油打氣,同時也給他們壓力,只是沒有說出來而已,大家都是聰明人,自然心有靈犀,不需多說。

江一明把1、2、3重案組合並一起,投入上百的警力,在祥和小區10平方公里內進行地毯式走訪,只要符合身高和鞋印的嫌疑人都要查實,沒在家的要記錄下來,補充排查。

這樣走訪了10天,卻一無所獲。很多案子是曠日持久的走訪、詢問、記錄、看錄影才偵破的,當人海戰術不奏效時,只有回到原點,或者重返現場。

雖然案子陷入僵局,但江一明很淡定,耐心和持久是偵查工作的戰略問題,走訪調查則是戰術問題,只要戰略方向對,戰術暫時失敗是常態,重案組雖然名聲赫赫,但不是神仙,不是每個案子都能很快偵破的。

李昌鈺是華裔美國人,刑事鑑別專家,1998年擔任康涅狄格州科學諮詢中心名譽主席,辦過幾個全球重大案件,如肯尼迪總統被殺案,他說:“美國每年發生大約18000件凶殺案,破案的成功率為64.8%。”

在擁有高階刑偵科學技術與智囊團隊的美國尚且如此,何況是中國二線城市長江的刑警?死案懸案是在所難免的。所以,每個刑警一定要有堅韌不拔的精神和鋼鐵意志。

重案組重返現場好幾次,但沒有新發現,江一明覺得奇怪:為什麼凶手會留下明顯的鞋印而不留下指紋呢?會不會吳江在鞋印的提取和分析出差錯?應該把吳江叫來細問一下。

吳江接到江一明的電話後,來到江一明的辦公室,問:“江隊,有什麼指示?”

“老吳,我們會不會在鞋印上出問題,把我們拖到死衚衕中?”

“不會啊,現場只有一種43碼的嫌疑人鞋印,線索非常乾淨完美。”

“正因為凶手的鞋印太完美了,我才懷疑有問題,會不會小人穿大鞋作案呢?”

“絕對不可能!小人穿大鞋作案留下的鞋印不會完整,如果人小穿大鞋的話,他的鞋沿四周就沒有壓力,不可能把鞋子的紋路清晰地印在地上。”

“如果凶手在鞋子裡放了鋼板鞋墊呢?”

“也不可能,如果放了鋼板鞋墊,留下的鞋印是均勻的,而留在現場的鞋印前後左右的著力點都不同,所以,這是正常鞋子留下的鞋印。”吳江對自己的判斷非常自信。江一明沒再說什麼,又開始思索案子的破綻,吳江怕打亂他的思路,默默地走出辦公室。

呂瑩瑩站在閨房的陽臺上,春風徐徐吹來陣陣沁人心脾的花香和葉香,這是容城這個季節特有的香味,每到仲春,見縫插針的香樟樹就會長新枝嫩葉,葉子像**的麝鹿會源源不斷地向外散發芳香,可持續20天左右。今夜是農曆二月十五,月亮像明鏡般掛在天空,偶爾飄過幾縷棉花似的雲朵,月色迷離惝恍,灑在高樓大廈上,如夢境般充滿詩意。

呂瑩瑩卻無心欣賞這美麗的月色,因為劉家和的案子陷入僵局,她做夢都在破案,哪有心思顧及明月清風?

一陣鈴聲打斷了她的沉思,是小克的電話,她摁下接聽鍵,小克問:“瑩瑩,你在幹嗎?”

“沒幹嗎,在自家陽臺上發呆。”呂瑩瑩淺淺地笑著,語氣像月色般溫柔。

“多美的月色啊,不要辜負它了,出來賞賞月散散心吧。”小克的聲音總是那般富有磁性。

“快10點了,算了吧,明天還要上班呢。”她嘴上雖然這麼說,但已心馳神往。

“我和你一樣被案子困擾著,想去祥和小區逛逛,放鬆一下,那裡的七里香開得正歡,好想和你花前月下呢喃私語,賞個臉吧?”

“誰跟你花前月下?想得倒美!”她嬌嗔著。

“那就算重返現場吧,也許會有意外驚喜呢。”

“這還差不多,本宮準了。”呂瑩瑩嬉笑著掐斷了電話,把陽臺的玻璃門關上,披上一件綠色風衣,下樓了。

小克打的來接她,計程車到了之後,他下車為呂瑩瑩開門,讓她先坐進去,他隨後坐上車,把門關上,小克很有紳士風度,對她的關心幾乎無微不至,讓呂瑩瑩小有感動,但是,不知為什麼,在她心裡小克還不滿100分,最多80分。

計程車很快就到了祥和小區,小克付完錢之後,和呂瑩瑩走進去,小區的林蔭道兩旁種著許多七里香,正在盛開的花兒在幽暗中散發出濃郁的芳香,月光從樹間灑落下來,幽徑變得斑駁迷離,不知誰在遠處吹著笛子,好像是《胡笳十八拍》,曲子悠揚婉轉,如訴如泣,透著淡淡的悲傷,令人愁腸百轉……

呂瑩瑩少女時代非常喜歡唐詩宋詞,她的心頭忽然跳出歐陽修的《夢中作》:夜涼吹笛千山月,路暗迷人百種花……感覺美到極致,她突然有一種想閉上眼睛靠到小克懷裡的衝動——

“瑩瑩,你看那是誰?”

棋罷不知人換世,酒闌無奈客思家……夢醒了,呂瑩瑩從恍惚中返過神來,看見一個大爺在月光翻著垃圾桶,責怪小克道:“這有什麼奇怪的?為了生活很多拾荒者都這麼賣力。”

“不,如果3月4日晚上他也在這裡揀垃圾,他可能目睹凶手進入14棟,他應該住在市郊,我們的人一般情況下不會走訪他,走,我們去問問他。”

她剛才還覺得小克不解風情,說好了花前月下的,竟然破壞這麼美好的氛圍,但聽他一說,她不得不承認小克比她機靈多了,她淡淡的壞心情瞬間轉為歡欣。

呂瑩瑩走近大爺時,以為他應該又臭又髒,沒想到他非常乾淨,沒有一絲臭味,他戴著手套,穿著圍巾,理著寸頭,鬍鬚颳得乾乾淨淨,若不是年過六旬,根本不像拾荒者。

“大爺,您好,請問您天天都來這裡拾荒嗎?”小克對他很尊敬。大爺收回伸到垃圾桶的手,把桶蓋子蓋上,對小克點點頭,然後沉默不語。

“我們是市局刑警隊的,想向您瞭解情況,耽誤您一點時間可以嗎?”小克邊說邊把證件遞給他看。

他認真地看完之後,說:“配合警方調查是每個公民應盡的義務。”

小克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說明他有文化:“大爺,您怎麼會來省城拾荒呢?看您不像個拾荒人呀。”

“我以前是鄉村醫生,後來因為誤診致人死亡,被賠得傾家蕩產,還吊銷了醫生執照,再也沒人敢找我看病,所以只能靠拾荒為生,當時,我已經叫家屬把患者送到大醫院去看,可親屬怕花錢,沒及時把患者送走……好了,不說這些,您們想了解什麼情況,儘管問。”燈光把他皺紋縱橫的臉照得微微發亮。

“您幫我們認真地想一想,3月4日那天晚上10點以後,您有沒看見過身高在180釐米以上的人進入14棟?”

“那天10點我沒來這裡,是12點以後才來的。”

“哦,您在這附近呆了多久?”

“一個多小時吧。”

“有沒看見我說的人出入14棟?”

“哦,我想來了,那天大概12點半,有個很高的人從14棟大門出來,邊走邊大聲笑著,好像發瘋了一樣,我覺得很蹊蹺,不禁多看了他一眼。”

“太好了!請配合我們把他的容貌畫下來好嗎?我們會付給您誤工費。”小克有點激動,緊緊地握著他的手。

“好的,我一定盡力。”

他倆帶他來到呂瑩瑩的辦公室,他的語言描述能力很強,不斷地在電腦螢幕上比劃叫呂瑩瑩修改,或者補充。經過三個小時的工作,才把嫌疑人的容貌畫出來,完成之後,他倆開車送他回到萊山腳下的一間平房裡。

在網上釋出懸賞令後的第三天,有個市民向呂瑩瑩提供了嫌疑人的線索,小克和周挺趕往羅前村將他帶回來。他叫楊鳴,身高符合嫌疑人的條件,更巧的是他穿43碼耐克鞋,鞋底的花紋與現場的一模一樣,大家聽了很開心,不出意外的話,真相就會水落石出。

吳江、小克和呂瑩瑩把他押到審訊室,鎖在椅子上,對他進行審訊:“楊鳴,3月5日凌晨零點到1點半,你在哪裡?”

“我去祥和小區14棟。”他鎮定地回答。

這麼坦白出乎大家的意料。吳江問:“去幹嗎?”

“沒幹嗎,只是隨便逛逛,看看有沒獵物。”

“你是怎麼開啟14棟大門的?”

“我是用*開啟的。”

“然後又用*開啟302房,殺了劉家和對吧?”

“我是用鑰匙打開了302房,但是沒有殺人,我本來是想去偷東西的,我已經蹲過點了,可是我進去之後,竟然發現客廳裡躺著個渾身是血的人,我大吃一驚,擔心會被警察抓住,把我當成殺人犯,於是馬上退出來,沒想到你們還是找上門來了,真是倒了八輩子楣!”他憤憤不平地說。

“你胡說!現場只有你的鞋印,你就是凶手!”

“隨便怎麼說,反正我說的就是事實,你們要判我重刑,必須有完整的證據鏈,除了鞋印是我的之外,你們還有什麼證據?”

吳江相信他是在狡辯,但是要定他的罪憑鞋印是不夠的,只有對他耐心審問,才能辨明真相:“好吧,就算你是在劉家和死後走進現場的,那麼,為什麼你的鞋印沒有踩在血跡上?”

“我用手電筒照著地板,怕踩到血跡,避開血跡慢慢走出大門,然後輕輕地把門給關上,到了樓門口,我發覺命運給我開了個極大的玩笑,想想忍不住大笑起來,如果你們不信,可以用測謊儀檢驗我。”

“為什麼現場沒有你的指紋?”

“我傻啊,我剛剛才從監獄裡出來,如果留下指紋,到指紋庫一比對,馬上就能鎖定我,不是逃出了虎口又進了狼窩嗎?”

難道真有個同樣身高、穿著同樣鞋碼的人存在嗎?這事太離譜了,天下哪有這麼巧的事?除非有人知道楊鳴當晚要去302房盜竊,他買來和楊鳴一模一樣的鞋子,進入現場殺人,這樣就可以嫁禍於楊鳴。

“楊鳴,你要去302盜竊的事有沒跟人說過?”

“我腦殘啊?這事怎麼可能跟別人說?”他翻了個白眼。

“你好好想想,這關乎你的性命。”吳江嚴肅地說。

“絕對沒有,我幹這行已經八年,歷來都獨來獨往,道上人都稱我單飛俠盜。”

吳江把楊鳴的鞋子脫下來拿去比對,又叫呂瑩瑩和小克押他去測謊。

吳江拿出魯米諾,噴射到楊鳴的鞋子上,盼望有淺血反應,但結果令人失望,如果楊鳴是凶手,那麼鞋子上應該會噴濺上劉家和的血,可是竟然沒有血。

他又把鞋子拿去與現場的鞋印做比對,結果跟現場的鞋印一模一樣,這和楊鳴所說完全吻合。經過測謊,證明楊鳴沒有說謊,正常情況下,人是很難逃過靈敏的測謊儀。難道說凶手真的另有其人?這事也太離奇了吧?

7

天下哪有這麼巧的事?竟然有兩個同樣身高、同樣鞋碼、同樣牌子和鞋紋在差不多的時間內進入現場?如果實事真是這樣,那麼,楊鳴肯定洩露了要去盜竊的地點,只是他不記得,或者他喝多了,不經意洩密了。

必須排查楊鳴身邊的人,於是,他們再次提審楊鳴,楊鳴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他憑什麼如此坦然呢?

“楊鳴,雖然測謊儀證明你沒有說謊,但是我們不能排除你的嫌疑,你想洗清嫌疑,只能好好配合我們,否則我們可以讓你在看守所裡呆上一年半載,你不要用這種態度對抗我們。你給我坐好!”看他倚在審訊椅上,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吳江很反感。

楊鳴知道只有鞋印這個孤證也能關他很久,配合警方調查,早日洗清嫌疑才是識時務者,因為他盜竊未遂,最多判緩刑一年,於是他坐正身子:“好吧,我知無不言。”

“你會不會和朋友喝酒時,把計劃盜竊的事說出去?”吳江問。

“我從來不喝酒,也不吸毒,每天都生活在清醒和理性的狀態下,這是當盜俠的起碼條件,否則難以成就一番偉業。”

“當小偷也算理性?也算偉業?”小克諷刺他。

“我當盜俠不是為了錢,而是一種理想和樂趣,是劫富濟貧,沒聽說過盜亦有道嗎?我專門偷看不順眼的人,就像你們抓凶手一樣。”他沒有一絲羞恥感,臉上反而洋溢著自豪感。

“少為自己的偷盜行為找藉口,你有沒有去302其他房間找過貴重物品?”

“沒有,我一看到死人,覺得非常晦氣,就退出來了。”

“可是劉家和家中財物都被盜了,每個房間都被搜查過,地上的鞋印跟你的鞋印是一樣的,這怎麼解釋?”

“肯定是凶手知道我要去偷東西,然後買來同樣的鞋子,嫁禍於我。”

“要嫁禍於你的前提條件是:凶手知道當晚你要去302房行竊,所以,你要好好想想,到底何時洩露了訊息。”

“我不相信任何人,除非死人,否則絕對不會犯那種低階錯誤!”他一副輕狂的模樣,他們從沒見過如此坦然磊落的小偷,難道他真把偷竊當作一種偉大的理想?

呂瑩瑩想起許多貪官落馬之後,從家中搜出不少玩弄女性的日記,日記還配上每個女性的相片,這給紀委留下鐵證。如果楊鳴有記錄偷竊的癖好呢?

“你有沒有在日記裡,或者QQ空間裡,記錄偷盜踩點和過程的習慣?”

楊鳴怔了一下說:“沒有,我又不是荒**無度的貪官,喜歡寫*日記。”

呂瑩瑩一看就知道他有寫偷盜日記的癖好,但他怕日記被警察看到,查到被息隱瞞的偷盜次數,會加重他和罪行。

“你的表情出賣了你,你肯定在QQ空間寫盜竊日記,你快坦白吧,否則我將採取措施進入你的QQ空間,哪怕你的密碼設得再複雜,我也能輕易解開,如果讓我動手破解你的密碼,我們視你抗拒坦白罪行,你會罪加一等。你得想清楚啊。”呂瑩瑩好心相勸。

楊鳴權衡良久,終於承認喜歡把每次踩點和偷竊過程寫在QQ空間的私密日記裡,而且設定了密碼,除非他自己,沒人能看到。他的私密日記應該被駭客入侵了,所以,凶手才會知道他將於3月5日凌晨1點左右對劉家和的家進行盜竊。

楊鳴專門研究盜竊,是盜竊行業中的精英,卻對電腦網路很無知,所以設的密碼比較簡單,很容易駭客入侵。

楊鳴把QQ密碼和日記密碼告訴呂瑩瑩。呂瑩瑩用他的QQ號登入,尋找誰入侵楊鳴的私密日記,一會兒就被呂瑩瑩找出來了,IP地址是本市的海洋電腦公司銷售部的。這讓呂瑩瑩暗喜,因為不是被高階駭客入侵,假如是被高手入侵,把IP地址進行加密,她無法找到駭客的IP地址。

呂瑩瑩和小克趕到海洋電腦公司銷售部,找到了相對應的電腦,電腦前坐著一箇中等個子的年輕人,他看到兩位警察向他走來,愣了一下,流露出擔憂的表情。

“你好,請問這臺電腦是你專用的嗎?”呂瑩瑩問他。

“是……是的。”他點點頭。

“你叫什麼名字?”

“劉洋。”

“你站起來,讓我們看看。”

劉洋疑惑地站起來,呂瑩瑩看他身高只有170釐米,鞋碼不會超過40碼,知道他不符合嫌疑人的條件,微微失望:“你為什麼要入侵楊鳴的QQ空間?這是犯法你不知道嗎?”

“我沒有入侵,可能是別人盜用我的電腦。”他嘴很硬,很無辜的樣子。劉洋是電腦行家,他設定的電腦開機比較複雜,難以被破解,電腦被人盜用的可能性很小。

“你不說可以,我們懷疑你涉嫌一樁謀殺案,請你跟我們去一趟市局刑警隊,配合我們調查。”小克以硬碰硬,對嫌疑人施壓要看是什麼樣的人,弄不好會被嘲笑。

“別別別,我好不容易找份工作,跟你們走會丟掉飯碗的,你們有話好好講,我一定配合,一定配合!”他哀求小克。

“好,這才是你應該做的。你為什麼入侵楊鳴的私密日記?”

“為了錢,是這樣:有個陌生人交給我一個QQ號碼,給我2000元,叫我幫忙入侵這個QQ號,並解開私密日記的密碼,讓他偷看,我用了半小時完成了他交給我的任務,讓他看到私密日記,我根本不知道日記上寫什麼。唉,我真不該貪圖那點錢……”他後悔莫及。

“你不認識他?”

“對,從來沒有見過。”

“他長什麼?身高大概多少?”

“這……他長得並不特殊,身高不到170釐米……哦,我們安裝了電子眼,我可以把監控錄影調出來給你們看。”劉洋坐下來,調出電腦中的錄影,找到僱傭他的陌生人身影。

錄影中的陌生人從外面走到劉洋麵前,和劉洋交談一會兒,劉洋同意了,陌生人把2000元交給劉洋,劉洋收了錢之後,開始工作。

半小時後,劉洋請他坐下看楊鳴的私密日記,但他對劉洋示意站著看就好。他把電腦螢幕往上拉,使螢幕便斜向上,方便觀看,他看了10分鐘後,掏出蘋果5S手機,把資料拍攝下來,然後從容走出去。

由於監控錄影是無聲的,聽不到他和劉洋在說些什麼?也不知道他的口音,不過他的身高不到170釐米,而鞋子根本看不見,因為他穿著喇叭褲,寬大的褲腳把鞋子給遮住了。

這點非常奇怪,現在很少男人穿喇叭褲,他穿喇叭褲的用意是什麼?為了遮掩鞋子嗎?還是他就愛穿喇叭褲?顯得與眾不同?他倆百思不得其解。

“劉洋,這人說話是哪裡的口音?”小克問。

“口音?他說標準的普通話,聽不出是哪裡口音,我對口音的分辨力很差。”

“他穿多大碼的鞋子?什麼鞋子?”

“應該是黑皮鞋吧,我怎麼會注意他穿多大碼的鞋子?”

小克知道有點為難他,便不再問。呂瑩瑩把錄影複製到隨身碟中,準備讓大家一起分析。

吳江看了錄影之後,認為他是嫌疑人的可能性很小,但他肯定與嫌疑人有關,應該是嫌疑人僱他來找劉洋的,茫茫人海哪裡去找他呢?

唯一方法是檢視交通錄影,檢視他從哪裡來,又回到哪裡去。於是大家停下手頭上的工作,檢視交通錄影。

錄影顯示他是從東郊長途汽車站方向來的,再往前檢視,發現他是從白馬縣乘客車來,他們趕到白馬縣調查,發現他是從鄉下乘無牌照摩托車進城。因為鄉下沒有錄影,道路縱橫交錯,無從得知他來自哪個村莊。

他們檢視他從海洋電腦部出去後的錄影,結果他還是消失在白馬縣的鄉間道路上。

看他的衣著和氣質不像鄉下人,他肯定經過精心策劃,與警察捉迷藏。呂瑩瑩把他的照片打印出來,發給白馬縣公安局,讓縣局給分局和派出所發協查通報,並在市公安微信微博上釋出尋人通報。

但是好多天過去了,沒有一點訊息,此人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如果他逃到別的城市,在全市通緝他沒用。何況他只是嫌疑人,夠不上全國通緝的條件。

怎麼辦?案子再次陷入僵局。

呂瑩瑩坐在辦公室苦思冥想:怎麼樣才能把嫌疑人找出來呢?她把案件從頭到尾梳理一遍,忽然想起劉家和手機被凶手帶走的事,凶手帶走手機無非是自己用或者賣掉,不可能把手機毀掉吧?

何不死馬當活馬醫,對手機再定位一次?想到這裡,呂瑩瑩開始追蹤手機的位置,定位系統很快傳來訊號,顯示手機出現在東城的舊手機交易市場,這讓呂瑩瑩大喜過望,她叫上小克,開車向舊貨市場奔去。

呂瑩瑩定位到手機位於市場二樓102店鋪,他倆便來到店鋪前,店鋪的主人看見兩個警察,問他倆是不想買手機。呂瑩瑩叫老闆把貨架上的手機取下,老闆照做,她看了手機序號後對老闆說:“這是我們找了很久的贓物,涉及到一樁凶手案,請問誰賣給你?什麼時候收購到這手機?”

“哦,是前天下午一個陌生人賣給我的。”

“他長什麼樣子?請你把他的情況說說。”她看一下老闆的身高和鞋碼,確定他不符嫌疑人條件。

“他穿一套黑色西裝,理著寸頭,本地口音,身高170釐米左右,寡言少語,樣子有點凶,好像個有錢人,嶄新的手機,只賣我1000元,沒還價就拿錢走了。”老闆有點沮喪,因為1000元泡湯了,警察不會為證物贓物買單。

她從手機中調出海洋電腦部錄影中嫌疑人的照片,遞給老闆看,問他是不是相片上的人。老闆肯定地點頭說是。她長舒一口氣:狐狸終於露出尾巴。他應該沒有潛逃,否則不會出現舊手機交易市場。

呂瑩瑩把手機放進物證袋後,打電話向江一明彙報,江一明帶周挺和吳江趕來,調出市場的監控錄影,倒著查嫌疑人的蹤跡,發現他是從羅前村打的來。他們找到當時載嫌疑人的司機,司機說嫌疑人是在羅前村躍進巷口上車。

江一明帶領眾人來到羅前村,把分管羅前村的片警李健叫來,李健看到嫌疑人相片後說:“他叫肖克,是海鮮市場的保安。住在躍進17號3樓,我帶你們去找他。”

“他身高大約多少?”江一明問。

“170釐米左右吧。”

這不符嫌疑人的條件,肖克應該不是凶手,但肯定是嫌疑人的關係人,除非這手機是他偷來的,不過這種可能性很小。

為了不打草驚蛇,江一明叫李健先約房東出來,把情況瞭解清楚。李健照辦,打電話給房東,叫他到巷口來一下,房東很快就來了。江一明問他肖克有沒在家?他說肯定在家,剛才下樓的時候,還聽見他在房間裡打電話。

江一明叫房東帶路,房東來到自家樓下,開啟大門,向上爬去,來到肖克的門口敲門。

“誰呀?”裡面傳來了男人的聲音。

“我是房東,開下門好嗎?”房東邊說邊向江一明點點頭,示意裡面的人就是肖克。

“我就來。”門打開了,周挺和小克迅速衝進去,一下把肖克撂倒,死死地壓在地上,肖克拼命反擊,力氣超出周挺和小克的想象,江一明衝上去幫忙,三個人合力把肖克壓得動彈不得……吳江迅速把手銬銬在他手上,周挺和小克把他從地上拉起來。大家把目光聚焦他的腳上,一看讓人大跌眼鏡:身高不到170釐米的肖克竟然穿43碼的皮鞋!

大家真是無語了,這種人小腳大的人不到萬分之一,就是這雙大腳,讓他們走了無數彎路,消耗了大量警力,搞得焦頭爛額,但此時大家都相視一笑,一下輕鬆起來,因為肖克十有八九是凶手,勝利正在向他們招手。

8

肖克,北市人(位於省城北方80公里處),住在北市郊區吉祥路121號。1991年出生,小學沒畢業就在北市街上混,長大後跟了幾個大哥,近兩年在江北區西關海鮮市場當保安,一個人住在羅前村的出租裡,性格內向,不愛說話,除非喝酒喝大了才會多說幾句。

重案組對肖克的出租屋進行地毯式搜尋,沒有搜到殺人凶器和穿進現場的鞋子、衣服,應該是被他扔掉了,這並不妨礙重案組取證。

吳江從手機上提取到劉家和、肖克和舊手機市場老闆的指紋。吳江把魯米諾溶液噴射在手機上,有明顯的淺血反應。

魯米諾又名發光氨,在犯罪現場或者物證上噴灑魯米諾,血中的鐵立即催化魯米諾發光反應,發光大約持續30秒,可透過長曝光的照片觀察出來,但周圍不能太亮。

這種檢測方法是刑警常用的,它極其靈敏,能檢測出只有百萬分之一的含量血,即使一小滴血落到一大缸水中,也能被檢測出來,由此可見凶手多麼難以把犯罪現場和物證清洗乾淨。

手機上的血跡很濃,肖克也許只用紙巾擦乾就把手機藏起來,並卸下了電池。這說明他非常自信不會被警察找到,所以,他才敢把手機拿走。吳江把血跡提取出來,交給羅進做DNA檢測,在沒有審訊肖克之前,必須把證據做實,讓肖克輸得無話可說。

吳江把肖克的鞋子脫下,和現場的鞋印做比對,雖然穿進現場的鞋子不知在哪裡,但能從中分析出肖克步態是否和現場的一樣。

兩天後,羅進把DNA檢測報告交給吳江:“吳哥,沒錯,手機上的血跡就是劉家和的。”

吳江點點頭,對他的工作表示讚賞,有指紋、DNA和鞋印,這已經構成了完整的證據鏈,可以開始審訊肖克。

肖克戴著手銬和腳鐐,被鎖在審訊椅上,他並不恐懼,也不焦躁,只是靜靜地坐那兒沉思著,他認為警察拿他沒辦法,還是鐵了心一心赴死呢?有兩種情況,如果肖克是入室偷竊被劉家和撞見,情急之下把劉家和殺死,這可能會被判死緩;如果故意謀殺,則會被判死刑。

吳江、小克和呂瑩瑩走進審訊室,由吳江主審,小克輔審,呂瑩瑩做筆錄。因為很久沒有審過嫌疑人,加上春天多雨水,審訊室裡瀰漫著潮溼的黴味。三人坐下之後,吳江問:“肖克,你為什麼要殺害劉家和?”

“我沒殺人,你們弄錯了吧?”肖克冷靜地回答。

“劉家和的手機上有你的指紋,有劉家和的血跡,你的鞋碼和步態完全與留在現場一樣,這三種鐵證連在一起,已形成完整的證據鏈,你再狡辯也沒有意義,法官重證據,不重口供,你不說,照樣能定你的罪。說吧,抗拒是沒有用的,只是浪費我們和你的精力。”吳江不急不躁地說,他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

“好吧,我說,我知道盡早會有這一天,我無怨無悔。”他似乎跟朋友聊天一樣輕鬆,緩緩地道出他的殺人動機——

“我10歲那年,媽媽認識了劉家和,他在北市做生意,經常約媽媽出去吃喝玩樂。我爸爸是個老實人,他管不住我媽,更不敢對劉家和動怒,只能由我媽媽去任性,後來,我媽竟然要跟我爸離婚,跟劉家和在一起,我爸堅決不同意,但劉家和僱人上門打了我爸幾次,逼我爸在離婚書上簽字,我爸沒辦法,只能簽字。當然,這些是我後來才知道的,因為事情發生時,我都在學校讀書。

“法官把我判給我媽撫養,法官認為我媽更有能力撫養我,因為我媽賬戶上有5萬元存款,我爸無力對抗強大的黑幫和法官,只能含淚與我分離。當然,我從小就鄙視我爸的軟弱,喜歡我媽對我的寵愛,我要什麼,我媽就給我買什麼,我自然願意跟媽生活,我媽花了四萬元,在北市郊區買了一套二手房,簡單裝修一下,一起住進去。

“我以為美好的生活從此開始,沒想到卻是我噩夢的開始,我媽跟著劉家和混,竟然沾染上了吸毒,劉家和為了控制我媽設計讓她吸毒,從此以後,我媽不再關心我,從不去學校開家長會,我被同學罵作沒爸媽的野種,我忍受不了恥辱,和同學拼命,我凶狠地把每個同學打扒下,打不過就咬他臉和手,我寧願被打100拳頭,我也要把他咬出血來,後來沒同學敢跟我打架。我知道只有拳頭硬才不會受人欺負。

“我媽唯一的想法是如何掙錢,開始我媽在夜總會幫劉家和賣散裝*,從中賺取小錢,用來買毒品,後來,我媽毒癮一天比一天大,掙到的錢根本不夠吸毒,我媽只好去*,跟客人出去開房,幾乎每天忙得不著家,我成了他的累贅,她把我當作乞丐,一個星期只給我10元錢生活費,我只能天天吃劣質的泡麵,吃得我經常嘔吐。我想去找我爸,但我爸不理我,因為我聽我媽的話,曾經把爸爸給我的零花錢扔到地上,跑進房間躲起來,不讓他來看我,我傷透了爸爸的心。

“再後來,竟然有六年級的學生帶人來打我,罵我是婊子養的免崽仔,我無比憤怒,哪怕他們比我大三四歲,我照樣衝上去,認定一個人,咬下他的半邊耳朵,因為這件事,我被學校開除了,很多家長強烈要求學校開除我,校長不敢犯眾怒,只好把我開除,我不後悔,反正讀書像坐牢一樣難受。

“有一天,一個警察叔叔來到我家,對我說我媽跳樓自殺了……我突然覺得天塌下來,我趕到天星夜總會樓下去看,媽媽被一張白布蓋著,現場被警察用警戒線封住,我不顧一切地衝進去,掀開白布,只見媽媽的頭蓋骨裂開,睜恐怖的大眼睛,眼珠凸出眼眶,臉色一片慘白,乾瘦的身子浸泡在血泊中,手骨摔斷了,我一點都不害怕,緊緊抱著媽媽痛哭起來……

“我媽的喪事是鄰居們湊錢辦的,我爸也許傷透了心,沒來看我媽一眼,我痛恨爸爸的無情,更痛恨劉家和,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可他已經跑得無影無蹤了,辦完媽媽的葬禮之後,我發誓一定要把劉家和殺死,哪怕他躲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他找出來,血債必須用血來償還。北市的警察說媽媽因為吸毒過量造成幻覺,爬到8樓的天台上跳下來自殺,屬於意外事件。

“可跟我媽一起*的姐姐說媽媽吸毒後,被劉家和帶到天台上,想讓幾個男人輪著嫖的,我媽媽死活不肯,就從樓上跳下,這更加重了我對劉家和的仇恨,他當時口口聲聲說多麼愛我媽,要娶我媽,我媽才會跟我爸離婚的,事實上他是為了掙錢,利用善良又虛榮的媽媽。

“為了報仇,我跟街上的大哥混,大哥叫我打人殺人,我毫不猶豫地衝上去揮棒動刀,大哥說我年紀小,法官拿我沒辦法,混到16歲,我覺得自己的力量太渺小,於是去武術學校學武術,我邊打工邊學,用打工掙來的錢交學費,我在武術學校學了五年,畢業之後,來到了省城。我從側面瞭解到劉家和是長江人,我邊上班,邊尋找他,我用了三年時間,終於得知劉家和住在祥和小區,在多次跟蹤踩點下,知道他住在14棟302房。

“但是,我不能明殺,那是弱智者的行為,雖然我看見他的第一眼就想一刀捅死他,但我極力剋制自己,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一定要從長計議,精心策劃,要善於等待時機,給他致命一擊,而且要保全自己的命。經過一年的思考策劃,我發現自己的一雙大腳是任何警察都想不到的,於是,我決定在近兩個月內幹掉他。

“因為我在楊鳴進監獄前就認識他,有他的QQ號,他出獄後,我在QQ上跟他聊天,知道他經常在祥和小區作案,也許他會去劉家和家偷盜,我便僱電腦店的人入侵他的私密日記,果然老天有眼,他計劃3月5日凌晨1點去偷盜,楊鳴是個很嚴謹的人,絕對不會提前或者延後去偷盜,於是,我乘他不在家,開鎖進去,把他唯一的運動鞋的鞋底進行拍照,把鞋底倒模下來,他只有偷盜時才會穿運動鞋,平時都穿皮鞋。我買來了和他同牌子、同碼數、同花紋的鞋子,為了把鞋子磨損得和他的鞋子差不多,我每天跑步10多公里,把應該磨損的地方用沙紙磨掉,達到和他鞋底一樣的程度。

“我殺了劉家和之後,拿走了他房間裡的手錶、手機、錢包,偽裝成財殺的假象,出來時看見他睜著恐怖的大眼睛,我感到無比快樂,因為我媽死時的樣子和他差不多,我怕他呼救,上網查了要刺中人的哪個部位才不會呼救,網上有人告訴我,刺破人的肺部才不會發出聲音。我把門關上之後,哼著小曲出來了,我躲在暗處等,看楊鳴會不會來,沒想到他果然來了,我笑了,真是天助我也,來了一個替死鬼!”

說到這裡,肖克停住了,臉上浮起勝利的微笑。

“你用什麼凶器殺死劉家和?”吳江怕他為別人頂罪。

“瑞士彈簧匕首。”

“你用什麼開門?”

“網上買的*。”

“鞋子、衣服、*和匕首藏在哪裡?”

“被我扔進前江大橋下面。”

他們帶肖克去指認扔匕首的地方,經過打撈隊的打撈,找到了匕首,但沒有找到鞋子、衣服和*,鞋子和衣服肯定被江水沖走了,鑰匙那麼小,如果沉入汙泥中,一時無法打撈上來,要用高靈敏度的金屬探測儀,但打撈隊沒這裝置。

他們帶肖克去指認現場,肖克來到劉家和的出租屋,說當時劉家和躺在沙發上睡覺,他開門進去後,打開了壁燈,劉家和一下醒了,他剛剛站起來時,就被他狠狠地捅了一刀,然後慢慢倒下,為了不讓他倒在茶几上發出聲音,他把劉家和接住,輕輕放到地上。

案子終於結了,辦成鐵案沒問題,故事的背後卻讓人無盡感嘆,好好的一個家、三條人命被吸毒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