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一章 一氧化碳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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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第一章 一氧化碳中毒
1
江南製藥廠位於長江市郊萊山腳下,是個民營製藥廠,成立於1994 年5月,現已發展成為以大健康產業為主線,以製藥業為中心,包括現代中藥、化學藥、生物藥、保健品、功能性食品等涵蓋科研、種植、生產、營銷等領域的高科技企業集團公司。
中藥產品有:複方丹参滴丸,養血清腦顆粒,養血清腦丸,穿心蓮內酯滴丸,荊花胃康膠丸,藿香正氣滴丸,芪參益氣滴丸,柴胡滴丸等。大多是非處方藥。
藥廠佔地100畝左右,加上廠房、機器、品牌市值等,資產達5.5億,2014年總產值2.8億元,納稅2000萬元,總納稅3.1億,是市前十名的民營企業,深受各屆市領導的誇獎與媒體的關注。
羅堅是江南集團公司的總裁,持有85%的股份,掌握著公司的生殺大權,他是個鐵腕人物,非常有個性,工作也很拼命,簡直把辦公室當作家,徹夜加班是他的常態。他經常說:人的可塑性是非常強的。
製藥廠有一座豪華的行政樓,共8層,依山而建,玻璃門窗在陽光下閃著耀眼的光芒,羅堅的辦公室位於行政樓頂層的走廊盡頭,有電梯直通而上,辦公室非常寬敞,分裡外兩間,外間是他的女祕書魏清琴的辦公室,裡面他的辦公室,辦公室門安裝識臉門禁,除非他本人,別人無法進入。魏清琴要進去,需要按門鈴。
羅堅坐在大班椅上,皺著眉頭沉思,不時端起保溫杯呷一口香茶,然後放下。羅堅今年51歲,堅身材高大,身板筆挺,五官端正,氣質堅毅,理著短髮,顯得精明強幹。他歷經滄桑,閱人無數,在商場上拼搏了30年,遇事非常淡定從容,但是,此時他感到心頭髮熱,似乎有一團火在燃燒,雖然已經是深秋,卻依然開著冷氣,因為他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難題。
這難題來自一封加密的電子郵件,對方怕被警方查出,對IP地址進行加密,不是超級駭客無法破解,羅堅的郵箱是用各種文字和符號加密的,他不擔心被人解密,因為用目前最快的計算機破解也要5年。
羅堅擔心的是郵件的內容,他開啟郵件,看到內容之後,身子一震,好像被電擊一次,然後深深吸一口氣,便陷入沉思,在思謀對策。
他絞盡腦汁地思慮著,近百平方米的辦公室裡悄無聲息,只有空調機在發出微微的聲響。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這幾個字像一群烏鴉在他腦海裡盤旋著,嗚咽著,好像是報喪似的,讓他心神不定,雖然他一生遇險無數次,但從沒讓他這麼焦慮過。
兩個小時之後,他腦子裡的烏鴉慢慢飛走了,無邊的黑暗中漸漸出現了一點曙光,曙光逐漸擴大,照亮他全部天空,對,就這麼決定!一生是一場豪賭,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也許能贏得勝利!
他拿起茶杯,深深喝了一口茶,高貴的花香充盈在他的臟腑中,頓時讓他神清氣爽。他放下茶杯,推開大班椅,站起來,走到書架前,把幾本厚厚的書籍搬開,露出一個精緻的不鏽鋼保險櫃,他輸入密碼,保險櫃門自動徐徐開啟。
他伸手把幾張名片拿出來,按順序檢視下去,看到了最後一張名片,上面寫著:丁英。丁英是美國加州郊區大英農場的農藝師,年輕時去加州農學院留學,因為有出色的種植知識,被加州大英農場聘請為農藝師,不久便加入美國國籍,成為美國公民。
羅堅是在市舉行的一次種植會議期間認識丁英的,因為江南集團旗下有個種植中藥的基地,所以,羅堅被農業局邀請參加此次種植技術交流會議。因為丁英是西巖市人,他倆是老鄉,所以,他們有一種親切感。
後來,他倆又發現有共同的性格和志趣,倆人非常聊得來,兩天後他們就到了無話不談的地步,憑著丁英敏銳的嗅覺,以及從側面對羅堅的深入瞭解,知道羅堅並非表面上那麼光芒萬丈。於是,丁英遞給羅堅一張明片,暗示羅堅說:請您在危急時刻給我打電話,我能幫你解決一切困難!
羅堅開玩笑說:包括殺人?
對,美國是犯罪天堂,犯罪手法和智商是全世界最頂尖的。但羅堅不相信丁英的話,他相信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三天的交流會議結束後,羅堅把丁英送到機場,臨別時,丁英又鄭重地說:請你相信我!
羅堅看丁英說得誠懇又認真,回家後,才拜託在加州的朋友去調查丁英,朋友又拜託偵探去調查丁英。他朋友把調查資料傳給羅堅,這才知道丁英是加州黑幫集團的顧問,專門負責策劃謀殺。於是,羅堅才把丁英的名片慎重地鎖進保險櫃。
羅堅從保險櫃裡拿出一張手機卡,裝入一臺新手機,這張手機卡從未使用過,是他吩咐小偷去偷竊別人的手機,然後,羅堅把偷來的手機卡高價收購,以備需要時使用。
羅堅把丁英的手機號碼輸入鍵盤,然後撥出去,電話通了,響了很久之後,系統傳來了英語提示,羅堅聽不懂英語,他這輩子最自卑的事就是小學畢業。雖然他聽不懂英語,但是,他知道大概的意思:你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候再撥……之類的話。
羅堅看了一下手錶,正是上午11點,而此時美國是深夜12點了。他剛剛想關機,等晚上再打,手機的鈴聲響了起來,他一看是國際區號,就知道是丁英的電話,他按下接聽鍵:“您好,是丁教授吧?”
“我是丁英,請問羅總需要我為您做什麼?”
“我遇到難題了,我非常佩服丁教授的智慧,請求您來中國幫助我。一切費用由我承擔,假如生意談不成的話,我每天付您一萬元人民幣。”
“嗯……這沒問題,您需要我什麼時候到中國?”
“越快越好!”
“好,我後天起程,買好機票之後,我就給您打電話。”
2015年中秋過後的第一天,丁英從美國飛到長江國際機場,羅堅沒有去接他,是丁英交代羅堅不要派人接機的。
丁英走出機場之後,提著一個大箱子,裡面除了生活用品之外,還有許多高科技儀器,他攔下一輛計程車,直奔皇家鑽石會所。
下車後,他走進會所的大門,便有服務員幫他把箱子送到688房,這是他在美國打電話給會所總檯預訂的。
皇家鑽石會所是一家五星級會所,有客房部、會議室、歌廳、酒吧、餐廳、茶館等,來此居住的非富即貴,沒有對外開放,只有經過朋友介紹,然後交付10萬元的年費之後,才能成為會員,只有會員才能進入這裡,進行消費。
會所規定:非廳級以上幹部不接待。為了保護客戶的隱私,這裡沒有監控器,這裡的工作人員從上到下都經過嚴格挑選,其中最重要的一條是:不許任何人打探客房的資訊,就當自己是眼瞎耳聾。
這裡服務員的月薪12000元,連保潔員也有6000元,甚至要學會英語。可見這裡的工作人員是多麼訓練有素!
晚21:05,688的門鈴響了。丁英從寬大柔軟的**起身,走到門邊,從貓眼中往外看,看見羅堅在門外微笑,他把門開啟,羅堅閃身進來之後,丁英立即把門關上。
“丁教授,不遠萬里趕來助陣,辛苦了!”羅堅上前與丁英握手。
“我們是同個戰壕的戰友,就不必客氣了。說吧,羅總要做什麼?”丁英直奔主題。這是他的辦事風格。
“我需要清洗絆腳石,把線掐繼,否則將會危及我的生命。”
“沒問題。”
“丁教授真能做到所有人都像意外死亡,讓警方捍不出任何破綻嗎?”
“當然,否則您請我幹嗎?我們的死敵是警察,被他們抓住把柄,同樣威脅到我的生命。需要幹掉多少人?”
“五個。需要多少酬勞?”
“底數1000萬,不是美金,是人民幣。先付500萬,幹掉一個之後給200萬,依此類推,完成任務之後,再付500萬,一共2000萬。”
“好,成交!”羅堅豪爽地說。
“這是我在瑞士銀行的賬戶號碼,您把500萬透過洗錢的方法匯到我賬戶上,我收到錢之後,馬上開工。”
“好,預祝我們馬到功成!”羅堅再次把手伸給丁英,兩隻手緊緊地握在一起,羅堅感到丁英的手非常有勁,是一根可靠的救命稻草。
2
臨江小區位於江南區江南大道末端,離市中心近20公里,是上世紀80年代末期建成的小型住宅區,房子經過30多年的風雨滄桑,變得陳舊斑駁,原來的住戶大多在市區買了新房,住進更新更高檔的房子,只剩下一些老人不願意搬走,看護著舊房子。
老人們把空房子租給外來的農民工;或者是低收入的市民,因此,這裡的居民來自五湖四海,三教九流,但比較寧靜和諧,從沒發生過惡劣的刑事案件。
顧國花年近六旬,是小區16棟101和102房的主人,她雖然退休了幾年,但因懂得修身養性,面板白皙,身材良好,顯得年輕。
2015年11月3日傍晚,她跳完廣場舞回家準備煮飯,她掏出鑰匙,開啟16棟一樓的大鐵門,走進去,走到101門口時,才想起101的租客沒交租給她,租房合約規定每月1到2日交租,否則要交滯納金。
101房住著一男一女,他倆是合租關係,男的叫劉荗山,女的叫裴少芳。劉荗山在江南大道中開個木材店,臨江小區離他店鋪不到一公里,因為方便,所以他才租這裡,已經租了三年,他交租從不拖延,這個月怎麼拖了一天?
顧國花掏出手機,打電話給劉荗山,電話關機了,她重撥一次,還是關機。她想打裴少芳手機,但想想又忍住了,是劉荗山把兩房一廳空出一間,轉租給裴少芳,裴少芳只把租金交給劉荗山,轉租的事也經過顧國花同意。
顧國花考慮劉荗山可能在睡覺,於是靠近101大門,伸手按了幾次門鈴,裡面沒有反應,想想不對,這才想起門鈴被劉荗山拆掉了,因為很多小孩喜歡按101的門鈴,經常吵得劉荗山不得好睡。
顧國花用手叩門,叩了幾次,依然沒人反應,想劉荗山可能不在家,她剛剛想離開,忽然聞到一股臭味,這臭味很淡,嗅覺不靈敏的人聞不出來。顧國花大半輩子在製藥廠的實驗室裡當化驗員,對味道特別**,能分辨出300多種不同的香味,所以才會發覺異味。
她把鼻子靠近門縫,深深地吸了幾口氣,讓氣體在胸腔裡迴旋著,仔細辨別著是什麼味道,忽然,她感到不對,這很像屍體初期腐爛的氣味。她一驚:會不是劉荗山死在屋子裡?這怎麼可能呢?是不是太多疑了?
她開啟家門,坐到沙發上,開啟電視,想消除那種奇怪的想法,但她總是看不進電視劇,心頭似乎堵著一團亂麻……她再次撥打劉荗山的手機,還是關機,她最終決定開啟101的門,進去看看。
她從衣櫃中拿出備用鑰匙,開啟101的門,客廳位於房子中間,左右各一間臥室,廚房位於客廳的前方,客廳的後方是個大陽臺,每個房間都被鐵柵欄封死,外面人不可能進來。
顧國花越往裡走,腐敗的味道越濃,她追隨臭源走上前去,發現臭味來自廚房,廚房有一扇推拉毛玻璃門,門緊閉著,但有一條0.5釐米的小縫隙,臭味就是從那裡飄出來的。
她走到門口,把門往左拉開,頓時一股濃濃的臭味向她襲來,差點被薰暈。她感到一陣噁心,她趕緊退出來。她站在客廳定了定神後,來到到陽臺,從晾衣架上取下一條毛巾,把水龍頭開啟,把毛巾浸溼,捂住嘴巴,向廚房走去。
廚房裡有一條小飯桌子,劉荗山坐在椅子上,雙手下垂,歪著頭伏在桌子上,像睡著了一樣。顧國花意識到劉荗山出事了,不敢靠近,因為臭味就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
她站在離劉荗山3米多的地方,大聲叫喊著劉荗山的名字,但他毫無反應。她趕緊退出來,來到客廳,想掏手機撥打110,但她發現雙手顫抖得厲害,於是坐在沙發上,讓自己鎮定下來,掏出手機撥打了110。
1號重案組接到110指揮中心的指令之後,迅速集合,帶著勘查工具,開著兩輛警車向臨江小區飛馳而來。
小克和周挺把現場用警戒線封鎖好,吳江把勘查踏板鋪好,羅進踩著踏板走近劉荗山。雖然羅進戴著口罩,但濃濃的屍臭還是透過紗布鑽進他的鼻腔。羅進當了8年的法醫,巨人觀屍體不少見,所以,他有極強的耐臭力。
羅進叫小克對現場和屍體進行拍照固定,然後把屍體放倒在地上,仔細觀察著,看了一會兒後,他對江一明說:“死者臉色發紅,嘴脣發紫,是典型的一氧化碳中毒死亡。巨人觀現象剛開始形成,基本可以判斷死者已死亡三天,也就是72小時到80小時之間。”
“你覺得這是一起謀殺案,還是意外死亡?”江一明問。
“這我可不敢判斷。”羅進回答。
“隨便說,憑你的直覺說。”
“我的直覺不靈,我相信科學。”
江一明沒說話,蹲下來,伸手去掏死者的口袋,從他的後褲袋裡掏出一個錢包,然後遞給吳江,又從他的西裝內袋裡掏出個蘋果6S,手機呈關機狀態,他嘗試著開機,但是因為手機的電量耗盡,已無法開機。
吳江開啟錢包,邊檢視邊說:“死者的錢包裡還有15張100元人民幣,20張50元的人民幣,還有一些零錢,假如是他殺,應該不是財殺……錢包裡有死者的身份證,身份證顯示死者是本市江南區人,家住開元大道171號,名叫劉荗山,1985年9月出生,屬江南分局開元派出所管轄。”
“開元大道171號是海天小區所在地,是個高檔小區,住的都是有錢人,劉荗山怎麼會住在陰暗潮溼的老屋?”江一明問。
“也許他和父母合不來,也許他可能在附近有生意?”吳江似答非答。
江一明走出101室,見102室門開著,顧國花在門口站著,問:“大媽,你是劉荗山的鄰居吧?我想向你瞭解劉荗山的情況好嗎?”
“算是鄰居,也是小劉的房東,他租在這裡三年了,他的基本情況我知道,你問吧。是我報警的。”她臉色很難看,因為房子一旦死了,就不好出租,對她來說是一種損失。
“根據劉荗山的身份證來看,他是本市人,他為什麼不住在海天小區,而要租你的房子?”
“小劉說他在江南大道木材市場開個木材店,因為這裡離店鋪很近,方便打理生意,所以租了我的房子。”顧國花邊說邊往裡走,走到沙發邊示意江一明坐下說話。
江一明坐下之後,掏出筆記本,把剛才的對話記錄在筆記本上,記完之後問:“大媽,你見過劉荗山的父母嗎?”
“沒有,他從來沒在我面前提過他的家人,我也不多問。”
“他有老婆孩子嗎?”
“沒有,他說他是單身漢,雖然年齡稍大些,但他不著急找物件。”說到這裡,江一明發現她臉色由陰轉晴,似乎愉快了許多……難道她暗戀著劉荗山嗎?可是他們年齡相差近30歲,顧國花經歷滄桑,老成持重,不可能做不現實的綺夢吧?
“你知道他和誰比較親密嗎?”
“小年輕人的事,我哪有權過問?”她似乎不願意談下去。
吳江走到門口對江一明說現場已勘查完畢,各位在等待他的指示。江一明看了一下手錶,已經晚上21:50,不知不覺他們工作了三個多小時,便對吳江說:“很晚了,先回隊,明天再說吧。”
於是重案組成員收拾好工具,打道回府。
3
“羅進,你把屍檢情況向大家說說。”江一明坐在刑警隊小型會議室的首位上。
“屍檢結果表明劉荗山死於一氧化碳中毒。一氧化碳與血紅蛋白的親和力比氧與血紅蛋白的親和力高兩三百倍,極易與血紅蛋白結合,形成碳氧血紅蛋白,使血紅蛋白喪失攜氧能力,造成窒息——這是一氧化碳中毒的原理。”
“死亡時間?”
“透過對屍斑觀察和對死者胃內容物的檢驗表明,死者死於三天前的傍晚,也就是10月31日傍晚19:00左右,誤差不會超過兩個小時,胃內容物的成分是米飯、茄子、豬肉,從桌子的快餐盒上來判斷,死者是吃晚飯時中毒的,這和快餐盒裡所剩的飯菜相符。”
“會不會是液化氣洩漏中毒?”江一明望著羅進問。
“有可能。”羅進回答。
“不會吧?我檢查了液化氣罐的閥門,它呈關閉狀態,連線液化氣罐和液化灶的皮管完好無損,不可能漏氣。”小克說。
“會不會有這可能:凶手戴著防毒氣口罩,開啟氣罐的閥門,讓液化氣洩漏,直到毒死劉荗山為止,才關掉閥門,再把劉荗山的廚房門關上,這樣劉荗山一進門,就處於液化氣的包圍中,從而吸入液化氣中毒死亡。”周挺說。
“這應該不可能,第一,因為液化氣的臭味很濃,任何成年人一聞到臭味,就知道液化氣洩漏了,會馬上去關閥門;第二,假如廚房充滿液化氣,劉荗山進門開啟電燈開關時,液化氣會因開關產生的火花而燃燒爆炸;第三,液化氣的密度小於空氣,很容易揮發,用液化氣殺人的方法是行不通的。除非死者是在嚴重醉酒或者沉睡的情況下。”羅進說。
“我在液化氣閥門的開關上提取了兩枚指紋,初步判斷一枚是劉荗山的;另一枚從指紋的橫斷面可以看出:這個人的手指纖細,指肚不大,應該是女性的。但在指紋庫裡沒有找到與它相符的指紋。”小克說。
“老吳,你來說說吧。”江一明非常倚重吳江,吳江1970年出生的,從事刑偵工作20多年,破案無數,有豐富的經驗和判斷力。
“現場提取了三個鞋印,經過比對,其中一個鞋印是劉荗山的,另兩個鞋印分別是37碼的運動鞋和36碼的高跟鞋,應該是女人的。我還在廚房的玻璃門上提取到四枚指紋,其中一枚是劉荗山的;另三枚分別是三個女人的,其中一枚指紋應該是顧國花的,如果這是一起謀殺案,那麼,這兩個鞋印和兩枚指紋是很好的線索。”吳江說。
“老吳,你認為這是一起謀殺案嗎?”
“現在下結論為時過早,但是,一氧化碳是從哪裡來的,我們一定要搞清楚。羅進,劉荗山的體內有沒有酒精或者麻醉品成分?”吳江轉頭問羅進。
“沒有,很正常。”
“也就是說劉荗山是在不知不覺中中毒身亡的?”
“嗯,是的。”
“可是廚房門窗是封閉的,所有門窗都完好無損,除非熟人用鑰匙開門進入,否則無法進入廚房釋放一氧化碳,怎麼可能是他殺?”呂瑩瑩說。
“如果凶手從抽油煙機的出氣管往廚房裡釋放一氧化碳呢?”
“有這種可能,人命關天,我們本著人道主義和捍衛法律的精神,必須給死者和家屬一個交代!我們重返現場,一定要查出一氧化碳是從何而來。老吳和周挺去劉荗山的廚房外面勘查,看能不能查出一些痕跡來。小克和瑩瑩再去廚房查詢一氧化碳的來源。”江一明說。
他們四人一起來到臨江小區,小克和呂瑩瑩進入現場,再次勘查。周挺和吳江來到劉荗山廚房的外面,廚房外是一片雜草稀疏的泥地,他倆先用警戒線封鎖住,然後進入泥地,進行勘查。被封鎖的這塊地長5米,寬4米,共20平方米,刑警稱它為“延伸現場”。
延伸現場人跡罕至,積著汙水,散落著居民從樓上丟下的煙盒、被風吹落的絲襪、花生殼等雜物,他倆怕痕跡被自己破壞,穿上勘查現場時的標配,拿出放大鏡,仔細尋找蛛絲馬跡。查看了將近一個小時,一無所獲。
進入中秋之後,長江開始下起綿綿陰雨,10月31號上午下小雨,中午過後才轉為陰天,如果有人走進延伸現場,肯定會在潮溼的地上留下鞋印,除非嫌疑人是用特殊方法進入的。比如說從天台用繩子吊在劉荗山廚房的外牆上,進行作案。但這種可能性很小,因為劉荗山死於傍晚,如果嫌疑人帶著一氧化碳瓶對廚房釋放毒氣,應該要在白天操作,那麼嫌疑人被目擊的風險非常大,因為廚房對面住著幾十家居民,兩三百雙眼睛盯著他,嫌疑人不會傻到這種地步。
廚房外牆唯一出口是油煙的排氣口,排氣口很小,圓形,直徑大約10釐米,一條稍小的排煙管從中穿出,原來應該沒有排氣口,後來要安裝抽油煙機才打通的,否則,不可能剛好是抽油煙機排煙管的大小。
假如一氧化碳是人為輸入劉荗山廚房的,那麼,唯一的進氣的地方就是排氣口。吳江走出延伸現場,來到勘查車邊,拿出伸縮鋁梯,把它扛到牆邊,然後拉開,架到排氣口下方,便沿著鋁梯爬上去檢視。
抽油煙機排煙管內佈滿了油煙,但油煙管很乾燥,說明劉荗山很久沒有煮飯過。假如有人想從排煙管向廚房輸送一氧化碳,肯定要把皮管接到一氧化碳的瓶子中,然後插入排煙管,一直插到碰到油煙機體為止,那麼,皮管就一定會接觸到排煙管,一旦接觸到排煙管內側,就會留下剮蹭的痕跡,可是排煙管內測的油煙分佈得很均勻,沒有留下被剮蹭過的痕跡。
吳江怕用肉眼看不出來,拿出強光手電筒和放大鏡進行察看,看了很久,還是沒有發現被剮蹭的痕跡,便把鋁梯移到別處牆上,對外牆進行觀察,看有沒有被踩踏過的痕跡,結果沒有發現任何足跡。
吳江和周挺工作結束後,來到廚房內,問小克和呂瑩瑩有什麼發現。小克說:“除了排煙口之外,唯一能通到外面的就是地漏口,地漏口是通向地下排水道的,我問過房東,她說排水道是上世紀80年代末期挖的,很小,加上沉積了很多汙泥,一下大雨就會被堵塞,物業公司經常請人來疏通,所以,嫌疑人想從排水道中排放一氧化碳的可能性很小,因為一旦從排水道排放一氧化碳,整夜樓的居民都有中毒的可能,絕大多數的凶手不會喪心病狂到濫殺無辜的地步。”
“嗯,有道理。”吳江回答他。
“吳哥,你們有發現嗎?”
“沒有。”吳江微微失望。
“也許這是一起意外事件,而不是案件。”
“但一氧化碳從哪裡來,這個要搞清楚,否則我的心頭永遠有個結。”
“會不會這是第二現場?”
“你是說嫌疑人在別處把劉荗山毒死,然後移屍到這裡,造成劉荗山是在廚房中毒死亡的假象?”
“對,我感到有這種可能,否則說不通。”
“你的想法有新意,我們必須查個水落石出,否則對不起死者。”吳江堅決地說。
4
吳江和周挺來到開車來到海天小區,透過門口的保安指引,來到劉荗山父母親所住的厚福樓的電梯口,乘電梯直到1802房,按響了門鈴,來開門的是劉荗山的母親歐寶凰,歐寶凰和她丈夫劉天琪三天前曾到法醫室認屍,所以她認識吳江和周挺。
歐寶凰剛剛今年退休,老年喪子,令她一夜白髮。她聲音沙啞,神情疲憊,眼眶發黑,淚痕深刻,雙腳像灌滿了鉛,在地板上拖著走到沙發邊坐下,從茶几上拿起兩個水杯要給他倆倒水,但被吳江阻止了。吳江接過她的水杯,走到純淨水桶邊,盛滿了三杯水,放在茶几上。
周挺環顧著客廳,客廳很大,近50平方米,裝修得精緻美觀,各種電器一應俱全,與劉荗山住所天差地別。為什麼劉荗山不住在華麗舒適的家裡,要住在臨江小區呢?劉荗山有一輛半舊的現代轎車,從木材市場回到海天小區開車不需半小時,難道劉荗山和父母有矛盾嗎?
“歐阿姨,為什麼你兒子不住在家裡,要租住在臨江小區呢?”周挺問。
“哎,一是這孩子獨立性很強,說要自己闖天下;二是和他爸爸價值觀和人生觀不同,常常會因一些小事吵嘴,荗山為了自由,也為了賭氣,三年前就搬到臨江小區去住。都怪我家老頭子不會寬容孩子,要不荗山不會發生意外……”說到這裡,她的眼淚像珍珠落了一地。
吳江從茶几的紙盒裡抽出幾張紙遞過去,讓她把眼淚擦乾,過一會兒,歐寶凰才平靜下來,吳江問:“請問劉荗山有沒得罪過人?”
歐寶凰猛然一驚:“怎麼了?難道我兒子是他殺?”她腦子反應非常快,不像是個退休的大媽,一般情況下中老年人沒有這麼靈敏。
“不,這是例行調查,目前沒有跡象證明劉荗山是他殺。您知道誰最恨劉荗山嗎?”
“我兒子和哪些人交往從來不跟我說,但有一次他說要把女朋友帶回家讓我和老伴認識一下,我們同意了。他便把女朋友帶來與我們見面,他爸爸看她像個風塵女子,問她在哪個上班。她說在鳳凰夜總會當經理。他爸爸不相信,透過朋友打探她的情況,結果得知她是鳳凰夜總會的媽咪。我和他爸爸堅決反對他們交往下去。我苦苦哀求兒子離開她。經過我半年的勸解,我兒子最終答應和她分手。”
“她叫什麼名字?”
“叫宋佳姜。後來我家老頭找私人偵探,去調查兒子是不是還和她來往,結果偵探說他們已經分手了。我們這才放心。如果我兒子是他殺,那她是我首先懷疑的物件。她因為我兒子和她分手而懷恨在心,極有可能動了殺人念頭,而且和她交往的人大多是凶狠狡詐之人。”歐寶凰退休前在江南民政分局當文員,接觸大多是國家幹部,她丈夫劉天琪是區政府的紀檢副書記,自然看不起在夜總會當媽咪的宋佳姜,因此對她所交往的朋友一概抹黑。
“阿姨,您再想想,劉荗山還有什麼仇人?”
“沒有,我兒子雖然學歷不高,但頭腦聰明,做事圓融,不會得罪人的。”
“好吧,我們今天就談到這裡,如果您想起什麼,請給我們打電話。逝者已逝,無法復活,請節哀順變!”吳江看她一眼,然後與她告辭。
吳江從劉荗山的手機裡找出宋佳姜的電話號碼,撥打出去,系統傳來無法接通的語音。
她電話為什麼無法接通?移動公司不是說訊號覆蓋到地下室嗎?她去了哪裡?會不會畏罪潛逃?不可能啊,重案組的調查是保密的,除非組員,沒有人知道。
吳江怕夜長夢多,叫上週挺直奔鳳凰夜總會,找到值班經理,查詢宋佳姜的去向。
關經理說:“宋佳姜去四川鄉下招工了,可能沒那麼快回來。”
“去了幾天了?”
“已經一個星期了。”
“她和誰一起去的?”
“就她自己。”
“她是四川人嗎?”
“對,是四川西部鄉下的。”
“你能聯絡上她嗎?”
“我試試看。”關經理拿起座機,輸入號碼,撥出去……吳江把電話擴音鍵開啟,那頭傳來了:“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
“有沒有別的方法聯絡她?”吳江問。
“我再試試看。”關經理翻開手機,找出一個座機號碼,把號碼輸入電話中,這回電話通了:“宋經理,你在家裡嗎?”
“是啊,關總,有什麼事?”電話那頭傳來甜美嬌柔的女聲。
“有兩個市局的警官找你,希望你快點回來。”
“可我才找到兩個服務員,沒完成任務怎麼回去呀?”
吳江明白她要找的不是服務員,而是*小姐,否則不捨近求遠,因為勞務市場的大把的女孩等著找工作。
“你先回來再說,這事比招工的事重要。”關經理嚴肅地說。
“好吧……”對方似乎很不願意的樣子。
宋佳姜回來後,來到刑警隊找負責人,江一明請她坐下,泡一杯茶遞給她,打電話叫吳江來辦公室詢問她。
吳江進來之後,坐在宋佳姜對面,審視著她:她五官精緻協調,像雕塑家精心雕刻的傑作,面板白皙而富有彈性,氣質高雅,溫婉可人。
如果第一次見她,不會猜她是在風月場所混飯吃的女孩,會以為她是個剛剛畢業的大學生。她唯一的缺點是她的身材不夠高,否則簡直完美無缺!
劉荗山父母肯定是看走眼了,或者是先知道她在夜總會上班,然後先入為主,從而說她是風塵女子。不過,她在夜總會上班屬實,但不能說任何人都近朱者赤,風月場所也有出汙泥而不染的。
吳江忽然想起《紅樓夢》裡的柳湘蓮說:“賈府裡除了那兩個石頭獅子乾淨,只怕連貓兒狗兒都不乾淨。”,這句話生生把純潔剛烈的尤三姐給逼自刎了,所以,吳江對她抱有一點同情。
“警官,這麼緊急把我召回需要我幫忙嗎?”她柔聲問道,禮貌而真誠。
“劉荗山出事了,你不知道嗎?”
“他怎麼了,我一下機場就直奔這裡來,真不知道他出什麼事?”
“他一氧化碳中毒死亡,應該是意外。”吳江看著她,看她有什麼反應。
“什麼?不,這不可能!”她無比震驚的樣子,那種表情很難偽裝,當然,除非她是高明的演員。
“我帶你去看看他吧。”吳江起身,示意宋佳姜跟他走,她雙腳軟綿綿的,像踩在棉花上,步履蹣跚地跟隨吳江來到解剖室。
吳江叫羅進開啟冰櫃。羅進走到冰櫃前,拉開06號冰櫃,再拉開裹屍袋,一股冷氣飄嫋而上,露出了劉荗山的五官端正稜角分明臉,可惜這麼英俊的臉已經變成青黑色……
宋佳姜看到劉荗山的那一瞬,瞳孔迅速擴大,眼珠凸出,剛才還像桃花般緋紅的臉頓時變得蒼白無色,然後轉入絕望悲傷。一顆顆晶瑩的淚珠掉落在劉荗山冰冷的臉上,把他臉上的冰霜融化了……
她伸出雙手輕撫著劉荗山的臉,喃喃地說:“說好一起到白頭的,你怎麼一聲不吭就走了?你怎麼說話不算數呀……”她雙手顫抖著,哽咽著,彷彿被全世界拋棄了。
過了一會兒,吳江輕輕把宋佳姜勸開,把冰櫃關上,請她回到江一明的辦公室,重新為她加茶,叫她多喝幾口水,想辦法讓她平靜下來,但是,她一直在默默地流淚,吳江只好在旁邊給她遞紙巾擦淚。吳江不忍心詢問她,因為她不像是殘忍的凶手。
“劉荗山在臨江小區的廚房裡中毒身亡,事發時間是10月31日傍晚7:00左右,當時你在哪裡?”吳江見她的情緒平復了一些,最終開口問。
“我想想……我那天應該是……對,我那天早上乘長江到成都的動車回家,當天深夜12點到成都之後,我給他打了幾次電話,他都沒有接,我想他可能把電話調成靜音,於是沒再打。我想他第二天醒來,肯定會給我回電話……沒想到到第二中午他還沒回我電話,我雖然有些失落,但忍不住再次撥打他的電話,結果他電話關機,我生氣了,決定不再打他電話……一直到現在……”
“你為什麼肯定他會回你電話?”
“我們已經領了結婚證,哪有新婚丈夫不想念遠行的妻子?”
“你們結婚了?他父母不是反對嗎?”
“是反對,但他是有個性的男人,我很欣賞他這點,所以,我們揹著他父母,偷偷領了結婚證……哎,我真命苦,好不容易找個對的人,卻只能陪我走一段短短的路程……”
吳江不完全相信宋佳姜的話,他和周挺去火車站調閱監控錄影,結果證明她確實於10月31日09:00乘動車離開長江。
他倆去民政局調查她和劉荗山結婚登記情況,證明他倆確實於2015年6月1日登記結婚,領結婚證時倆人非常開心,給了*員一包喜糖和喜煙。
經過比對,留在現場的36碼高跟鞋印是宋佳姜的,這可以解釋為什麼宋佳姜的鞋印會留在現場。
那麼,另一個37碼旅遊鞋印是誰的呢?它的主人會不會是凶手呢?
5
第三天,宋佳姜來到江一明辦公室,說她想了一夜,說假如劉荗山是他殺,最有可能是裴少芳乾的,因為裴少芳是她的情敵。宋佳姜曾和劉荗山分開過一段日子,因為裴少芳追求過劉荗山,加上劉荗山父母的干涉,劉荗山向宋佳姜提出分手,當時她非常痛苦,因為她捨不得劉荗山。
但是,宋佳姜認為真摯的感情經得起考驗,屬於自己的怎麼也趕不走,不屬於自己的搶也搶不回來,不如分開一段日子,如果彼此能淡忘就分手,否則再重新開始。
三個月之後,劉荗山主動打電話約她去吃飯,劉荗山對她說:親愛的,對不起,我沒辦法和別人繼續下去,只有你最適合我。劉荗山真誠地向她道歉,還買了鑽戒向她求婚。
當時宋佳姜離開劉荗山之後,天天失眠,心裡空落落的,滿腦子都是他高大的身影、英俊的笑臉、溫柔的舉止……這些像一臺絞肉機,把她的心絞成千萬塊,她只好用酒來麻醉自己,幾乎每晚都要喝得天昏地暗……
“對不起,打斷一下,裴少芳是誰?幹什麼工作的?”江一明不想聽她的愛情故事,很多人以為自己的愛情轟轟烈烈驚天動地,可是在刑警的眼中不算什麼,他見過太多悲慘的生離死別,在生死麵前,愛情輕如鴻毛,如同在戰爭時期,個人的愛情輕如鴻毛一樣。
“她是和我老公同租在101的房客,好像是在鑫悅財務公司當財務員。”宋佳姜眼眉低垂,神情落寞,眼眶黑了一大圈,兩天不見,似乎瘦了好幾斤,小巧玲瓏的身子顯得更加楚楚可憐,難怪她會被高富帥的劉荗山深深愛著。
“你提供的線索我們會去查,不過,目前沒有證據證明劉荗山是他殺,你要做好心理準備,不要一直糾結凶手沒抓到,因為也許根本就沒凶手。”
“好的,可是我還是懷疑有人殺了我老公。”
“我們會按照你的假想去查,放心,我們一定會給你真相,只是時間長短而已。你先回家,如果想起什麼,請給我打電話。”江一明遞給她一張名片,她雙手接過,感激地點點頭,眼裡閃著淚光,轉身走了。
江一明把吳江和周挺叫來,讓他倆去調查裴少芳的背景和劉荗山的關係,因為她可能會因劉荗山拋棄她而惱羞成怒痛下殺手。
吳江打裴少芳的電話,系統提示關機。江一明叫他倆去裴少芳的公司看看。
吳江和周挺來到位於江南北路的鑫悅財務公司,這家公司在光明大廈內,是一家中等規模的財務公司,主要業務是向社會低息融資,再高息借給資金週轉不靈的企業和個人,公司資產三千萬左右,員工18人,在財務公司紛紛倒閉的大氣候下,鑫悅公司還在頑強地生存著,可見高層經營有方。
公司的總經理車軒五十歲左右,個子矮小精悍,老練沉穩,散發出一種軍人般的氣質。他請吳江和周挺坐下說話。
“車總,裴少芳是你們公司的員工嗎?”吳江問。
“是啊,她負責公司的財務,她怎麼?”車軒微微一凜。
“我們還要問你呢。我們打她電話,她手機關機。”
“她已經一個星期沒來公司上班,我們也在找她,你們來,我以為她出事了呢。”車軒稍稍放鬆一點。
“難道她不辭而別嗎?”吳江問。
“對,我們公司幾十萬現金被她鎖在保險櫃裡,沒有她的指紋開不了鎖,我急死了,我擔心她捲款逃跑了。”
“捲款逃跑?她是哪裡人?為人怎麼樣?”
“她是西塘市人,在我們這裡幹了三年,業務能力很強,人緣也不錯,就是內向一點,不怎麼愛說話,平時給我們的印象挺好,不像個敢捲款逃跑的女孩,不過,知人知面難知心,在巨大的壓力或者利誘之下,做出不合常理事的人很多。”
“有沒有別的辦法聯絡到她?”
“沒有,打她手機關機,打她家裡的電話,她父母說她沒回家。”
“她父母不擔心嗎?”
“她父母也很焦急,經常打電話給我,詢問她的下落,還威脅我說如果她出事,要追究公司的責任。我叫他們去報警。他們說已經報警了,但是當地派出所說人不是在西塘失蹤的,民警也不知怎麼找。兩位警官,你們是市局的,請幫忙發個協查通報,儘快幫我們找到裴少芳。”
“誰是裴少芳的閨蜜?你把她們叫來問問,也許她們知道裴少芳的去向。”
“她跟邊小琴和旭霞最要好,她倆也不知道她去哪裡,只說她失蹤前情緒非常低落,問她有什麼苦惱,她又不肯說。”車軒輕輕嘆口氣。
“我們查看了裴少芳的臥室,臥室整理得整齊乾淨,衣櫃裡的衣服沒帶走,不像是捲款逃走的樣子。”
“你們的偵查手段不是很先進嗎?聽說透過手機定位能找出她的位置。”
“這得知道她手機的序號,再說還沒到那一步,我們不會動用技術手段,除非有證據證明她觸犯法律。你知道她手機的序號嗎?”吳江一說出這句話就知道是廢話,別說是她的經理,就是裴少芳也未必知道手機的序號。
“我怎麼可能知道她手機的序號嘛?”車軒攤開雙掌表示無奈。
“好吧,我們今天就聊到這裡,如果裴少芳露面,請你馬上給我們打電話,我們有要事問她。”吳江把名片遞給車軒之後,和周挺走出鑫悅公司。
坐在回隊的車上,周挺問:“吳哥,你說裴少芳會不會畏罪潛逃了?或者被幕後主使滅口了?”
“她沒有罪,談何畏罪?更不可能被主謀滅口,滅口是迫不得已的決斷,風險非常大,目前我們連劉荗山是否是他殺都沒確定下來,凶手怎麼可能被人滅口?”吳江反問。
“你估計她會去哪裡?”
“她應該是得知劉荗山和宋佳姜領了結婚證後,極度鬱悶傷心,去一個無人的地方散散心吧。或者是想忘掉這座傷心的城市,跑到另外地方重新開始生活。”
“不會吧?那也應該對公司有個交代,畢竟公司領導和同事對她都很好,怎麼可能做出不義之舉呢?再說她如果想離開這裡,肯定會帶走衣物,她櫃子裡的衣服價值不菲,如果不是冒牌貨的話,值好幾萬元呢。”周挺是千萬富翁的繼承人,那些名牌他大多認識。
“不管怎麼樣,我們必須早點找到裴少芳,以免夜長夢多。”吳江擔心裴少芳遭遇不測。
第二天傍晚,呂瑩瑩在網上釋出尋找裴少芳懸賞令,吳江走進她的辦公室說不用釋出了,裴少芳已經坐在刑警隊的會議室裡。吳江叫呂瑩瑩陪他一起去詢問她。
呂瑩瑩走進會議室,看見一個女孩揹著她,朝著窗門站著,夕陽的餘暉透過窗紗照在她身上,把她一頭飄逸的長髮染成金黃色。她高挑而苗條的身影印在地上,有一種別樣的美。
她聽到腳步聲後,轉過身來,對呂瑩瑩和吳江微笑,笑得很淺,只露出四顆潔白的門牙,像深受笑不露齒傳統文化的薰陶,表現出一種特殊的教養。她的面板梨花般潔白,長長的瓜子臉,高高的鼻子,水汪汪的大眼睛,氣質嫻靜高雅,像林黛玉般柔美,是個標準的古典美女。
呂瑩瑩想劉荗山被宋佳姜和裴少芳兩個大美女深愛著,不枉此生。吳江叫她坐下,呂瑩瑩倒一杯水遞給,她起身伸出纖細的雙手接過,說聲謝謝,然後慢慢坐下,挺直身板問:“警官,你們找我什麼事?”
“劉荗山出意外了,你知道嗎?”
“什麼意外?”她睜著大眼問。
“在你和他合租的廚房裡一氧化碳中毒死亡。”
“這……這怎麼可能?”她身子一抖,好像在寒冬突然被人潑了一桶冰水。
“是真的,他父母和宋佳姜都來認屍,確認死者就是劉荗山。”
“怎麼會這樣啊……”她的淚水瞬間湧出,一顆顆掉落在地上,臉頰上掛著晶瑩的淚珠,梨花帶雨般悽美動人,連哭的時候都很美的女人真少見啊。
“聽說你和劉荗山戀愛過?”
她點點頭,還在無聲地流淚。
“你恨他嗎?”
她猛地抬頭說:“當然恨他!他說好要娶我的,卻和別人結婚……”
“你恨不得他早死是吧?”
裴少芳這才猛然醒悟:“不,我雖然恨他,但更恨自己不夠好,比不過那個女人,我哪點比不上那個拉*的媽咪?”她眼中閃著委屈與不服的光。
“為什麼你的鞋印會留在案發現場?指紋液化氣罐的開關上?”
“我和共用一個廚房,留有我的鞋印和指紋不奇怪吧?”
“問題是你的指紋覆蓋在劉荗山的指紋上,這你怎麼解釋?”
“他很少煮飯,幾乎天天吃盒飯,我到週末都會用液化灶煮飯,所以我的指紋會覆蓋在他的指紋上。”
“10月31日你在哪裡?”
“31日早上我接到劉荗山的電話,說他和宋佳姜領了結婚證,準備新年辦喜酒,叫我不要再想他了,去找更好的男孩過日子。我一聽,腦子嗡地一聲,像天塌下來了,跑到廁所哭了一個多小時,之後,我就走出公司,在大街隨便攔下一輛長途客車,爬上去,司機問我去哪裡,我說到終點。我根本不知道我要去哪裡,只想快點離開這座悲情城市。
“到站後,我才發現那裡是本省北部的一個小山城——松蔭縣。我下車後,問售票員哪座山風景最美,她說白馬山,於是我打的到白馬山下,順著山路爬上白馬山,我決定選擇風景絕佳的山崖了此一生,我來到山頂的媒人巖上,展開雙手,準備像大鵬展翅那樣跳下山崖……
“突然,一雙有力的大手把我緊緊抱住,我回頭一看,是個英俊的青年把我抱住,不讓我跳。我非常生氣,想推開他繼續跳崖,可是他的雙手非常有力,我根本沒辦法掙脫,直到我把體力耗盡,他才鬆手,然後把我拉離危險的媒人巖……
“他真誠地看著我說:你死都不怕,還怕什麼?去死只是兩秒鐘的事,可是你死了,含辛茹苦把你養育成人的父母怎麼辦?你爺爺奶奶怎麼辦?他在我面前說了很多很多,我漸漸意識到他說的話很有道理。人的一生愛情不是唯一的,還有父母、朋友、事業、孩子等等同樣重要。
“我住在他家裡五六天,他們的村子山清水秀,空氣寧靜得像快要凝固了,民風淳樸得像世外桃源,村民之間和睦相處,互相贈食,互相幫助,農民在田野從早上耕種到傍晚,他們從不埋怨生活的艱辛,他們想到的將來的收穫……
“我在那種氛圍中感受到人生的美好。哦,我忘了告訴你,他叫遊財亮,是村裡的種煙大戶,他怕我再起輕生念頭,一直陪在我身邊,我不好意思耽誤他幹活,第七天我向他辭別,他怕我繼續犯傻,堅決要求送我回來,我不想辜負他的盛情,答應他陪我回省城。他是現在還沒走,住在金峰賓館裡,不信你們可以去調查。”裴少芳娓娓道來,思維清晰,語氣真誠,不像是在說謊。
吳江說:“你說的話我們會去查證,你快點回鑫悅公司,車總焦急找你,還有,快點打電話回家,你爸爸媽媽報警找你。”
“我已經用遊財亮的手機打電話回家了,謝謝你們!”
“你的手機呢?”
“我把它扔在媒人巖下了。”說罷,她悄無聲息地走出會議室,孤單落寞的身影漸漸變小,直到消失。
6
“瑩瑩,你覺得裴少芳的話可信嗎?”吳江問。
“我覺得不可信,現實生活又不是影視劇,哪有在正要跳崖時,會遇到救命恩人的?”
“對,我也這麼想,五年前我去過白馬山,那裡的風景並不秀麗,遊人很少,裴少芳怎麼可能巧遇到遊財亮?”
“我們去金峰賓館找遊財亮談一談,或許可以得到有價值的線索。”
吳江和呂瑩瑩來到金峰賓館,金峰賓館是個家庭式賓館,位於環市北路,賓館並不華麗,但乾淨、整潔、明亮,因為價錢實惠,所以顧客比較多。總檯服務員看見吳江和呂瑩瑩走上前來,問:“請問兩位需要單人房還是雙人房?”
“我們市局刑警隊的,來找人。”吳江趕緊掏出*,讓服務員過目,怕她誤會。
服務員點點頭:“你們要找誰?”
“他叫遊財亮。”
服務員在電腦的登記冊中搜索遊財亮,很快就有結果:“他住在806房,剛才我還看見他上電梯,應該在房間裡,要我打電話叫他下來嗎?”
“不用,我們上去找他。”
吳江和呂瑩瑩乘電梯來到806房敲門,傳來一聲洪亮的回答:“哎,來啦——”房門打開了,一個五大三粗的人像一根柱子豎在他倆面前,看見他倆之後,喜悅之情瞬間轉為疑惑:“你們是?”
“我們是市局刑警隊的,我們想向你瞭解情況,請問可以進去嗎?”吳江問。
“進來吧。”他等吳江和呂瑩瑩進去之後,把門關上了。
吳江和呂瑩瑩坐在兩把木椅上,遊財亮坐在床鋪邊,他面板粗糙、黝黑、緊緻,應該是被太陽晒黑的,洋溢著健康的光澤。他蓄著短鬚和短髮,眼睛大而有神,氣質淳樸、憨厚,像個典型的農民。
“你叫遊財亮?”
“嗯。”
“聽說你救了裴少芳?”
“嗯。”。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種見義勇為的行為值得讚賞。”
“沒什麼,誰見了都會這樣做。”他很平靜,似乎這是理所當然的。
“為什麼那麼巧,你會在她剛剛要跳崖自殺的時候出現?”吳江問。
“哦,是這樣的,我的竹林山分在白馬山上,我在竹林裡施肥,無意中看見她站在媒人巖上哭,哭得很傷心,她身邊沒有同伴,我怕她尋短見,便放下鋤頭,向媒人巖跑去,五分鐘之後,我跑到了那裡,悄悄靠近她,但我不敢去拉她,怕她說我甩流氓,於是在她身後站著,她一點都沒發覺,直到她向前邁了一步,正要跳下去的時候,我才把她抱住不讓她跳,她很氣惱,一直在掙扎,大聲叫著:‘讓我去死吧,讓我去死吧,我實在不想活了……’我當然不會輕易讓她掙脫,直到她沒力氣掙扎,我才把她放開,然後苦口婆心地勸她,幾乎說破了嘴皮,慢慢地,她想開了……”他的聲音渾厚洪亮,有一種讓女孩聽很舒服的魔力,至少呂瑩瑩感覺到這一點。
吳江又問了一些基本的情況,遊財亮所說的和裴少芳說差不多,沒什麼漏洞,於是他倆向遊財亮告辭。
吳江走到金峰賓館大廳時,忽然想起他好像在哪裡見過遊財亮,於是停下腳步,站在那兒使勁地想……
“怎麼了,吳哥?”
“我覺得好像在哪兒見過遊財亮?”
“不會吧,他是松蔭縣鄉下的農民,怎麼可能和你有交集呢?”呂瑩瑩覺得奇怪。
“不,我的感覺不會騙我。”吳江又想了許久,但依然想不起來,於是和呂瑩瑩回刑警隊。
呂瑩瑩在吳江詢問遊財亮時,把遊財亮偷拍了,回隊路上,呂瑩瑩見吳江依然眉頭緊鎖,開導他:“吳哥,別燒腦子了,我把遊財亮的像拍了,拿回隊裡,讓大家認,看能不能從中找到什麼。”
吳江點點頭,不再去想。
呂瑩瑩把手機裡遊財亮的照片發到電腦上,用3D鐳射印表機把相片打印出來,讓重案組每個人辨認,羅進看了一眼說:“這個人很像劉荗山。”
吳江一聽,微微吃驚,難怪總覺得面熟:“他們會不會是兄弟?”
“一個姓劉,一個姓遊,一個在省城長大,一個在鄉下長大,根本沒有交集,怎麼可能是兄弟?”周挺說。
“不一定,這得去問劉天琪,他最清楚。”江一明說。
“這事必須調查清楚,我和周挺再去劉天琪家走一趟。”吳江說罷就和周挺走出刑警隊,開車向海天小區奔去。
劉天琪沒下班,家裡只有歐寶凰,面對他倆的追問,她只好承認自己不能生育,收養了劉荗山。劉荗山的親生父親叫遊民,是劉天琪的戰友,當時遊民想妻子第二胎生個女孩,結果生了個男孩,遊民夫婦是在劉天琪的庇護下,躲在省城的出租屋裡偷生的。
劉荗山知道遊民不想生男孩。他便勸遊民把孩子給他撫養,遊民夫婦想孩子將來能變成省城人,還能上居民戶口,自然喜出望外,非常樂意,於是寫下協議,把孩子送給劉天琪夫婦撫養。協議規定雙方夫婦不許讓孩子知道收養的祕密,而且從此兩家也不再往來。雖然條件苛刻無情,但遊民夫婦還是在協議上籤了字。
“遊民的大兒子游財亮知道這事嗎?”吳江問她。
“當然不知道,遊民夫婦是個守信用的人,我們已經30年沒見面了,他不會把這祕密告訴遊財亮的。”歐寶凰很肯定地說。
吳江和周挺結束對歐寶凰的詢問後走出來,在18樓等電梯時,吳江說:“遊財亮並不像外表那麼誠實,可能對我們隱瞞了什麼,我們去金峰賓館會會他。”
“好,我也想看看他的模樣,不知道他退房沒有?”
“應該不會,我猜想他可能喜歡上裴少芳,否則不會花時花錢送裴少芳回省城,他有可能想在省城長期待下去,尋找機會追求裴少芳。還有,他可能知道劉荗山是自己親弟弟。”
“可是在劉荗山的通訊錄中沒有遊財亮,更沒有互相通話的記錄。”
“他們可能用其他方式聯絡。”
吳江再次敲開遊財亮的門時,遊財亮微笑著請他倆進去,好像知道他們一定會來一樣。
“你應該知道劉荗山是你親弟弟吧?”吳江開門見山。
遊財亮微微一愣,立即恢復平靜:“對,我偷看了我爸媽和劉天琪的收養協議書,當時我覺得有個有錢弟弟是個靠山,你們知道當個農民不容易,累死累活地幹一年,收入只不過兩三萬,剛好夠開支,一旦有個病痛,就會變得一貧如洗,甚至負債累累,我怕過那樣的日子。
“於是我偷偷揹著爸媽來省城找弟弟,透過我爸爸的戰友幫忙,我找到了弟弟,得知他有車有房有生意,又經常出入高檔酒店餐館,我很羨慕,我找他說我是他親哥哥。他不信。我把影印的收養協議書給他看,他這才相信。
“我提出跟他一起做生意,幫他拎包也行。他堅決反對。他說現在的生意非常難做,勸我回家大面積種煙種菜,幹一年有十幾萬收入。我說我沒本錢,因為租用農田種菜種煙要大量資金。他問我要多少錢?我說啟動資金最少10萬。他說他會幫我想辦法,只要我願意回村種煙種菜。
“我以為他在搪塞我,並不把他的話當真。沒想到一星期後,他提著密碼箱來小旅館找我,對我說:‘這裡有10萬現金,你拿去,不要你還,但是有個條件:從此以後不要再來找我。’我又喜又恨,喜的是他還顧著骨肉情;恨的是他把我當成討債鬼,恨不得把我打發得遠遠的。
“為了10萬元,我承諾不再去找他。這是三年前的事,我用弟弟的10萬元租了50畝地,種植烤煙,每年純收入達到12萬元以上,我非常感謝弟弟,空閒時,常跑到省城來偷偷跟蹤弟弟,只為了能多看他一眼,這就是骨肉同胞的力量。
“後來,我看見弟弟和一個女孩談戀愛,就是裴少芳,我默默地祝福弟弟能和裴少芳結婚生子,白頭偕老。再後來,又聽說弟弟和原來的女朋友重歸於好。我覺得弟弟的行為非常不道德。但我又不能當面指責他,只能寫電子郵件批評他。
“他竟然說裴少芳的不適合他,更適合我。叫我去追裴少芳。我哪配得上都市的白領麗人?但不知為什麼,裴少芳的倩影經常出現在我腦海裡,一天比一天頻繁、刻骨。
“我終於忍不住來到省城,每天跑到她公司樓下偷看她,我經常從早上等到傍晚她下班,哪怕看她一眼,我就知足了……10月31日上午10點多,她失魂落魄地從光明大廈裡跑出來,攔下一輛開往松蔭的大客車,我趕緊叫一輛摩的追上去,追了一公里之後,追上了客車。
“我看見裴少芳坐在左邊第二的位子上埋頭不語,我不知她出了什麼事,讓她那麼傷心,我坐最後一排位子上,看她要去哪裡?結果她在松蔭汽車站下車,之後,她買了一張去項溪的車票,到項溪之後,她向村民詢問去白馬山怎麼走,得到確認之後,她爬上白馬山的媒人巖,想跳崖自殺,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心上人去死……事情從頭到尾就是這樣的。我沒有半句假話,不信你們可以去查。”
“劉荗山死了,你知道嗎?”
“死了?我弟弟死了?怎麼會這樣?”他不可思議地望著吳江,表情震驚、悲傷又疑惑。
吳江點點頭:“對,一氧化碳中毒,可能是意外,也可能是他殺,所以我們對跟劉荗山關係親密的人都要調查,我們會去調查你所說的話,在沒有得到證實之前,你不準離開金峰賓館,方便讓我們隨時找到你。”
遊財亮呆呆坐在那裡,沒有一點反應,眼睛直愣愣地盯著前面的牆,好像掉了魂似的,他沉浸在弟弟的死亡悲傷中,吳江拍拍他的肩膀,和周挺走出房間。
7
吳江和周挺到長途汽車站去調查,車站派出所民警配合他倆的工作。省城每天有兩班車發往松蔭縣,上午一班是09:30出發,下午一班是14:30出發,省城距松蔭縣350公里,一般情況下,4個小時會到站。從松蔭發往省城的兩班車時間也是上午09:30和下午14:30。
民警找到10月31日上午開往松蔭縣班車的兩個司機,一個是李師傅;一個是王師傅。吳江拿出裴少芳和遊財亮的照片讓他辨認,問他倆是否認識。李師傅說不認得。年輕一點的王師傅說好像見過,但想不起來。吳江提示說:“這兩個人於10月31日上午在路上先後攔下你們的車,乘車到松蔭縣。”
“哦,對了,我想起來了,那個女的很漂亮,男的長得五大三粗,樣子憨厚老實,女的在光明大廈門口上車,男的在109路8號公車站上車。”李師傅忽然想起來了。
吳江不相信他們的記憶,因為客車的司機閱人無數,只乘過一趟他們的車,不一定記得:“你們車上應該有監控錄影吧?”
“有啊,這是公司要求我們安裝的,否則不讓上路。”
“我們要檢視31日上午的監控錄影。”
“好吧,跟我們上車。”
他倆跟李師傅來到一輛宇通大巴邊,李師傅開啟車門走上去,吳江和周挺跟在後面。這是一輛50個座位的新大巴,車裡瀰漫著一股皮革的味道。
李師傅調出10月31日上午的錄影,因為知道時間範圍,很快就找到了錄影。錄影顯示:裴少芳於09:55:50上車,她上車後坐左邊第二排靠過道的位子上。她神情木訥、落寞,買完車票之後,用雙手捂住臉,把頭埋到雙膝上,好像在抽泣。她身邊坐著一個老大爺,不時疑惑地看看她,然後轉頭望著窗外,欣賞風景。
遊財亮於10:02:02上車,上車之後,看見裴少芳埋頭著,站在她身邊猶豫了許久,似乎很想跟她搭訕,結果她一直都沒抬頭,這時售票員催他找位子坐下,他只好往車尾走去,坐在最後一排空位上。
吳江擔心這是假象,萬一遊財亮或者裴少芳中途下車,又回到臨江小區實施謀殺呢?吳江叫李師傅把錄影快進到進入松蔭站的時段。
錄影顯示:車是下午13:09到站的,到站之後,裴少芳茫然無措地下車了,遊財亮緊跟在她身後下車,似乎很擔心裴少芳的安危,下車之後,他倆的身影就消失在監控錄影中。
雖然錄影可以證明遊財亮和裴少芳下了車,但是不能排除他倆的嫌疑,因為他倆可以乘當天下午的客車回長江;或者打的回長江,如果他倆或者其中一人租小車回省城的話,完全可以趕到現場作案。因為租小車回現場只要3個多小時。
怎麼樣才能證明他倆沒可能回到現場呢?唯一的辦法是去松蔭汽車站調查。據吳江瞭解,項溪是個離縣城50公里的山村,也是鄉政府所在地,如果項溪汽車站有監控器就好了。
吳江打電話給松蔭縣公安局的同事,叫他們幫忙查詢項溪鄉汽車站有沒安裝監控器,如果有的話,吳江打算親自去項溪走一趟。
一會兒對方就打電話給吳江,說項溪汽車站有安裝監控器。吳江接到電話之後,打電話給江一明,說他和周挺要去松蔭縣調查。江一明祝他倆一切順利。
周挺把車開上長松高速公路,這條高速路車比較少,周挺保持著130碼的時速,不到三個小時就到松蔭縣,接著往項溪鄉前進,50分鐘之後,他倆到了項溪汽車站,在當地派出所民警的配合下,查看了當時的監控錄影,結果證明遊財亮和裴少芳沒有說謊。
這說明遊財亮和裴少芳不管用任何交通工具,都不可能於劉荗山死亡之前趕到現場,因他倆在項溪汽車站下車時是下午15:10,因此,他倆的嫌疑被排除了。
項溪派出所所長一定要留吳江和周挺吃晚飯,說難得遇見省城的警官下基層。吳江拗不他們的熱情,只好留下吃晚飯。晚飯後他倆又開車回省城。到家時已經深夜23:50。
1號重案組花了半個月,走訪了52個劉荗山的親朋好友,但沒有任何結果。沒有嫌疑人,沒有明顯的殺人動機,留在現場的兩個女鞋印都找到了主人,而兩個主人案發時,都不在現場。現場除了顧國花、宋佳姜和裴少芳三個鞋印之外,沒第四人去過。
重案組經過討論認為廚房就是第一現場,不存在從第一現場移屍到第二現場的可能,所以將以劉荗山是意外死亡而結案。
不過,江一明還是放心不下,因為不知一氧化碳是從哪裡來的,這點沒查清楚,對不起死者和家屬。
當案件陷入僵局時,只有重回現場,對現場進行再次勘查,在重大疑難案件的現場,需要這種沙裡淘金的精神,從看似蒼白無痕的空間裡,找出常人看不出的、想不到的蛛絲馬跡,這就是高手與平庸者的差別。
江一明帶領重案組對現場進行勘查。
江一明和吳江繞著現場外圍慢慢觀察,吳江望著小區16棟的三排房子的外牆,忽然發現有個鐵皮煙囪在晨曦中閃著耀眼的光芒,煙囪尾部正向天空排放著濃煙……吳江自言自語著:“咦,這裡怎麼有個煙囪呢?”
“怎麼了?煙囪有什麼不對?”江一明疑惑地問。
“我記得前幾次來勘查現場時,沒這個煙囪。”
“這煙囪應該是新做的,所以,你前幾天看不到。”
“問題是為什麼要豎個這麼大的煙囪在這裡?”
“哦,你的意思是說煙囪可以排放一氧化碳?”
“對,我們去看看。”
江一明來到煙囪底部,發現煙囪連線著一個大鍋爐,大鍋爐是砌在16棟左側的平房裡。門口上方掛著一個“溫暖澡堂”的木牌,原來這是個澡堂。它規模很小,佔地不到80平方米。
他們走進房子,一個挺著大肚腩的中年人走上前問:“兩位是遠方的貴客吧,你們要洗澡嗎?”
“對不起,我們是市局刑警隊的。”吳江掏出*給他看。他接過警察看了一會兒,臉上的神色淡淡的,然後把證件還給吳江,便沉默不語了。吳江覺得奇怪,一般市民聽說是市局刑警隊的,都不會這種態度。
“老闆,您貴姓大名?”
“免貴,姓吳,叫大勝,和你是本家。”
“請問您的澡堂開多少年了?”吳江問。
“快十年了。”
“生意好嗎?”
“還算湊合吧,這裡外來的務工人員多,天冷都喜歡來我這洗澡,我收費便宜,水龍頭出水量大,可以沐浴,也可以泡浴。”
“你鍋爐的煙囪是剛裝的吧?”
“是啊,前天裝的。”
“你們以前鍋爐的煙是往哪裡排的?”
“唉,以前是往下水道排,前幾天物業和環保局來人,一定要我建立新煙囪,否則要吊銷我的執照,唉,這明明是為難我嘛。這些年來,很多人都買了熱水器,生意越來越難做了,而做個煙囪就花了我兩萬多塊,這可是半年的營業收入呀。”吳大勝一臉的惋惜。
“好了,不打擾您做生意了。”吳江示意江一明走出來,江一明跟隨吳江走出澡堂,吳江說:“江隊,我懷疑一氧化碳是從吳大勝的鍋爐裡排出來的。”
“哦,這有可能嗎?他在這裡開將近10年的澡堂,為什麼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這時出事呢?”
“一氧化碳是煤和碳之類的燃料不完全燃燒的情況下產生的,吳大勝的鍋爐裡燒的是煤,還有個功率很大的鼓風機一天到晚吹著,這樣便可以源源不斷地把一氧化碳輸送到下水道里,而下水道又連線著各家各戶的廚房和浴室,如果一氧化碳濃度足夠,便能使人中毒死亡。”
“老吳,你想法很對,接下來我們只要查出一氧化碳是否能進入劉荗山廚房,就能找出罪魁禍首!”
吳江點點頭,江一明露出欣慰的微笑。
8
江一明走進劉荗山的死亡現場,把羅進叫出來,把看到的情況向他說明。羅進說這很好辦,我回隊拿氣體檢測儀,檢測一下就知道了。
由於離刑警隊比較近,羅進半小時後就回到臨江小區,他和江一明、吳江一起爬到16棟樓頂,來到煙囪旁邊檢視,澡堂的煙囪依牆而立,煙囪口高出天台1.8米左右,此時煙囪正向天空噴出滾滾濃煙。
羅進爬上天台的護欄,拿出愛德克斯氣體檢測儀,伸到煙囪口裡進行檢測,檢測儀顯示煙囪裡排出的氣體一氧化碳含量高達0.40%,含量已超過人的致死量。
羅進說:“空氣中一氧化碳的含量達到0.32%就能致人死亡,一旦中毒就無法自救,因為它是無聲無息的,一氧化碳素有無聲死神之稱。”
“可以肯定澡堂排出的一氧化碳致劉荗山死亡嗎?”江一明問。
“不一定,如果吳大勝把一氧化碳排放到下水道中,一氧化碳會被稀釋,因為下水道空間比較大,如果通風較好的話不至於毒死劉荗山,因為下水道離劉荗山的廚房將近20米,一氧化碳很容易被空氣稀釋,當然,只要讓吳大勝把排煙道改回原來的樣子,在劉荗山的廚房裡進行檢測,如果一氧化碳的濃度檢測的結果達到0.32%以上,那麼就可以判斷澡堂的煙是罪魁禍首。”羅進回答。
“好,我們這就去找吳大勝。”江一明說罷走下天台,三人一起來到澡堂找吳大勝。
吳大勝不在澡堂裡,是個中年婦女在幫吳大勝打理澡堂。江一明問:“你是吳大勝的幫手嗎?”
“是啊,有什麼事?”
“吳大勝呢?”
“他回家了。”
“你給他打電話,叫他馬上回來,說市局刑警隊的人找他,必須立即趕回來。”
她見江一明很威嚴,不敢怠慢,打電話給吳大勝,一會兒吳大勝說就回來。一刻之後,吳大勝回來了。
江一明說:“吳老闆,我們懷疑你澡堂排出的毒煙使劉荗山中毒死亡,現在你必須把煙囪改回原來的樣子,讓我們檢測你澡堂的排煙是不是一氧化碳的源頭。”
“警官,你說得容易,讓我把煙囪改回去,然後又改回來,這一來一去最少要花好幾千塊,而且要停業幾天,我的損失誰負責?”吳大勝黑著臉說。
“如果檢測結果不是你們澡堂的責任,費用由我們出;如果是你的責任,你將負責賠償劉荗山家屬鉅款,甚至可能要負責刑事責任,如果那樣的話,澡堂肯定會被工商局關閉,我們也不會承擔你的經濟損失。”
“不,我不幹!你們愛怎麼地就怎麼地。”吳大勝甩起賴來。
“我們懷疑你犯下謀殺劉荗山的重罪,請你跟我們去市局刑警隊走一趟吧。”江一明和吳江同時向前走一步,吳大勝感到巨大的壓力,後退一步站穩,想了一會兒說:“三位警官有好好商量嘛,何必要把謀殺罪名扣在我頭上?你們看我像殺人凶手嗎?”
“殺人犯有認嗎?你馬上叫人來拆煙囪,把排煙道改回原來的樣子。”
“好好好,我馬上辦。”
吳大勝打電話給原來幫他建煙囪的工人,出高價讓他們多叫幾個人來幫忙。一會兒,來了四個工人,帶著工具,對煙囪下段進行拆除,然後把原來放在一邊的舊排煙管安裝好,讓排煙管通向下水道。幹完這些之後,已經是傍晚了。
江一明叫吳大勝重新開始裝煤炭燒鍋爐。吳大勝自信鍋爐排出的一氧化碳不能致死劉荗山,因為他已經在這裡開了將近十年的澡堂,以前從沒聽說過居民一氧化碳中毒的現象。於是,他開始生火,煤炭燃燒起來之後,他打開了鼓風機,像往常一樣燒鍋爐。
半小時之後,江一明叫吳江監督吳大勝,他和羅進戴著防毒面罩進入現場,把劉荗山的廚房門和窗戶關上,開始檢測室內的一氧化碳含量。羅進先把檢測儀放在飯桌上,因為劉荗山是在飯桌邊中毒死亡的。
十分鐘之後,檢測儀果然檢測到一氧化碳,這說明一氧化碳是從澡堂的鍋爐裡排放出來的,因為下午工人改造煙囪時,吳大勝停止燒鍋爐了,羅進乘機對劉荗山的廚房進行檢測,沒有任何一氧化碳,此時,吳大勝開始燒鍋爐半小時之後,就在現場檢測出一氧化碳。
但是檢測儀顯示室內一氧化碳的濃度只有0.25%,不到致死量。羅進把檢測儀拿到地漏口,放在那裡十分鐘之後去看,結果只有0.26%的濃度。羅進把檢測儀放回餐桌上,示意江一明出去,羅進先走出來。
他倆摘下防毒面罩之後,羅進說:“江隊,目前一氧化碳的濃度不會達到致死量,因為鍋爐剛剛燒開不久,不能過早做結論,必須經過長時間檢測才知道結果。”
“要多少時間?”
“最少得12小時以上。今晚我在這裡值班,以便隨時觀察資料;另外可以不讓人破壞現場,假如這是一起謀殺案,凶手看到我們來檢測一氧化碳,他可能會搞破壞。”
“好,辛苦了。”
“還有,我怕吳大勝火燒得不夠大,減少廢氣的排放量,以逃避責任,所以要安排人時刻監視他。”
“好,我安排周挺去監督吳大勝,你倆值班時可以互相照應。”江一明說完走出現場,叫其他組員回家睡覺。
第二天,各位組員都來到臨江小區,江一明問羅進檢測結果有沒有變化。羅進說結果和昨晚一樣。江一明來到鍋爐房裡,看見周挺坐在吳大勝旁邊看他燒火,不時往鍋爐里加煤,因為周挺怕鍋爐的煤不夠,產生的一氧化碳就不夠致死濃度。
江一明叫羅進和周挺回家休息,他和小克、呂瑩瑩、吳江接替他倆的工作,這樣一直到傍晚,檢測儀的資料還是同樣的,那麼,這就無法確定吳大勝是始作俑者。
江一明認為一氧化碳肯定是從鍋爐裡排出的,但是為什麼檢測時達不到致死量呢?會不會是不同批次的煤燃燒時造成的一氧化碳量不同呢?為了解開這個問題,江一明和吳江開車到省煤炭研究所找專家詢問。
張教授接待他倆,雙方客氣地寒暄之後,江一明把基本案情說給張教授聽,然後說:“我們遇到一個難題,需要張教授幫助。”
“請說,能幫助1號重案組破案是我的榮幸。”張教授40歲出頭,充滿活力,不是想象中滿頭銀髮的老者。
“是不是不同批次、不同質量的煤炭燃燒所產生的一氧化碳濃度就不同?”
“對,質量差的煤炭燃燒不充分,產生的一氧化碳濃度更高,質量好的煤炭能更充分地燃燒,產生的一氧化碳濃度自然小,跟天氣也有關係,如果是下雨天,一氧化碳散發比較慢,晴天則相反。”
“哦,我知道了,謝謝張教授指點迷津!”
“別客氣,以後有什麼問題打電話給我就是,不需要親自登門,浪費你們的寶貴時間。”
“好!”江一明和他握手道別。
江一明和吳江查看了10月31日的天氣預報,得知當天下大雨,直到下午4點雨才停歇,那麼,這就必須買來同批次的煤,在下雨天進行檢測。他倆去找吳大勝,叫他把購買煤炭的進貨單拿出來看。
他倆發現檢測時燃燒的煤和10月31日的煤是不同批次的,而且是不同的煤炭公司。他倆來到遠洋煤炭公司,買來了一噸的煤炭,因為這是10月31日吳大勝進貨的公司。煤運到澡堂之後,江一明叫吳大勝用他們的煤燒鍋爐,雖然吳大勝不理解,但是他照做了。
羅進又用檢測儀對現場進檢測,依然用了12小時,結果一氧化碳含量只升到0.29%左右,最高時只升到0.30%,還是達不到毒死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江一明只好打電話給張教授:“張教授,您好,我們買來同批次的煤,在下雨天裡用煤燒鍋爐,對鍋爐裡排出的廢氣進行12小時的檢測,結果發現一氧化碳的濃度只達0.30%,不到致死量,這還得向您請教。”
“這樣吧,你們開車來載我,我們一起到現場去看看。”
“好,謝謝您!”
江一明和吳江開車去接張教授到現場,張教授仔細地看了現場之後說:“我判斷可能是這樣的:如果下大雨時,下水道被垃圾堵塞了,而堵塞的地方剛好是劉荗山地漏通水管的前方,那麼從鍋爐裡排出的廢氣就不可能往前散發,只能往劉荗山的地漏通水管裡擠,這樣便可以使一氧化碳的濃度達到致死量,而劉荗山是關著廚房門吃飯的,所以,他在不知不覺中中毒死亡。”
“為什麼同一座樓的居民沒有中毒現象呢?”
“我想劉荗山的地漏水管可能沒有回彎,而且他極少煮飯吃,水管中無法積聚汙水,因為回彎和汙水會稀釋一氧化碳,所以他才會中毒。而其他居民排汙管不僅有回彎,而且有汙水積聚,還有,他們的樓層比較高,所以不會中毒。不信你們叫人去下水道檢視。”
江一明叫來物業管理員,問他近來下水道是不是堵塞過?他說:是的,11月1日有居民向他們反映說下水道堵塞了,叫他們僱專業工人來疏通,我們只好僱人來清理堵塞下水道的汙泥。
江一明和吳江來到劉荗山的廚房,用一條四米長鐵線從劉荗山廚房的地漏插下去,結果證明水管沒有回彎,江一明這才放心。
江一明擔心吳大勝利用一氧化碳謀殺劉荗山,哪怕被警方查出來,也只不過是意外事故,大不了賠些錢。江一明把吳大勝帶回刑警隊,讓呂瑩瑩對吳大勝進行測謊,結果證明吳大勝沒有說謊。
宋佳姜和歐寶凰夫婦得到這種結果之後,非常失望,但是又沒辦法,因為1號重案組破案無數,被市民公認是最權威的,最後向法院提起訴訟,向吳大勝提出鉅額索賠。
“小遊,留下來可以嗎?我會把你當作親兒子一樣看待。”歐寶凰站在東郊長途汽車站的檢票口,緊緊拉著遊財亮的手說。
“不行,我爸媽都老了,我要回家孝順他們。”遊財亮真誠地看著歐寶凰說。
“你不是還有個弟弟嗎?兒子走了之後,我就像掉了魂似的沒著落……你不是喜歡裴少芳嗎?我們可以幫你追到她,我們可以給你們買結婚房……”
“不,雖然我很喜歡她,但我更喜歡鄉下和爸媽,那裡沒有城市的喧囂、浮躁、霧霾,戰友之間的深情厚誼不會用一張協議來阻隔……”遊財亮忽然意識到不該對喪子的老人說這種話,他停頓一會兒說:“如果裴少芳也喜歡我,我會請她去鄉下創業,我目前掙的錢比她的工資翻一倍,雖然苦一點累一點。如果她怕去鄉下跟我吃苦受累,就算我們沒有緣分。”遊財亮堅定而自豪地說。
歐寶凰的心一陣刺痛,她知道30年前那張收養協議大錯特錯,因為有一次她把現金拿去銀行存時,忘記關保險櫃,回家時看見劉荗山正在看收養協議書,知道自己不是她親生的,所以,他經常和劉天琪作對,以致最後吵得不可開交,搬到臨江小區去住,如果他沒有搬出去住,也不至於意外死亡。
遊財亮禮貌地向她揮手告別,爬上開往松蔭縣的大巴,一會兒,車子啟動了,漸漸消失在歐寶凰的眼前,不爭氣的眼淚從她眼中滾滾而出,眼前一片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