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九案 無名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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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第九案 無名之火
1、書記來電
進入盛夏之後,長江市的氣溫高達39攝氏度,長江素有全省四大火籠之一之稱,今天街上行人廖若晨星,人人都躲在家中或單位裡享受冷氣。
1號重案組偵破了羅重落水案之後,受到了市政府的嘉獎,特批重案組成員集體休假三天,本來他們打算去三亞或者黃山,但江一明怕萬一有案子趕不回來,所以,安排各位去牛角山度假。牛角山有座懸崖,在峭壁底下有個小度假村,名叫靜崖度假村,離市中心60公里,春、夏、秋三季,峭壁上有18條細泉從天而降,然後化作雪白的瀑布掛在山崖上,十分壯觀,唯一遺憾的是水量較小。因為瀑布的作用,使靜崖度假村變得無比涼爽,所以,有不少市民前往避暑。
進山只有一條小路,小克的車技最好,可以跟玩飄移的車手相媲美,他開著商務車,沿著盤山公路左拐右彎,很快就到了山崖上,一下車,小克就看見一個穿白色連衣裙的少女站在山崖上,山風很大,把少女的連衣裙掀起,露出白色的長腿和粉紅色的內褲,少女毫不在意有人在遠處看她,她伸出雙手,做飛翔之狀……
“哇,好美啊!”小克情不自禁地驚歎。
“色鬼!沒見過女人啊?”呂瑩瑩從他背後衝出來,對著他嚷叫著。
“誰色啊?我聽說有人色得主動投懷送抱呢。”小克從不甘拜下風。
“那是為了我們偉大的事業而獻身,真不長見識,我聽說左麗姐姐為了破案還和凶手談戀愛,我和無比高尚的左麗姐姐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呂瑩瑩得意地說。
一提起已經犧牲了三年多的左麗,小克沉默了,假如她不英年早逝,今天肯定會和他們一起有說有笑地遊玩;也許已為人妻、為人母,可是……小克眼睛紅了,呂瑩瑩看小克沉浸於深切懷念之中,不想再和他鬥嘴。
呂瑩瑩看見江一明站山崖邊的一棵大樹下,眼睛呆呆地俯視著山崖下的度假村,什麼東西讓江隊如此著迷呢?她很好奇,悄悄走近江一明身邊,狠狠地拍一下他的肩膀,江一明一驚,回頭看是呂瑩瑩,笑著說:“你這小丫頭,一出來就特別調皮。”
“江隊,如果我是凶手,你已經被我推下山崖了,你以前就像背後長眼睛似的,今天怎麼這麼遲鈍?”呂瑩瑩24歲,江一明34歲,整整大她十年,所以喜歡叫她小丫頭,呂瑩瑩不喜歡他這樣叫她,曾經向他抗議過,當時他信誓旦旦地說一定改,可過後又忘記了,當然不是他的記性不好。
“我剛才看見山下度假村那8棟房子,使我想起了我們一年多來辦過的8件案子,但我要沿著這路子繼續深思時被你打斷了,你幫我想想,假如8棟房子是案子,那麼,你會聯想到什麼?”
呂瑩瑩伸出頭往下一探,馬上吐舌頭,把頭縮回來,手拍著胸脯說:“這麼高嚇死人了,我哪有膽量站在懸崖上想心事?”
江一明知道她不願意想,剛剛想說他兩句,褲袋裡的手機響了。他一看,竟然是政法委楊龍副書記打來的,江一明一愣:可能有案子了,因為楊龍極少給他打電話:“楊書記,您好!”
“小江啊,你在哪裡呢?”對方的語氣平緩,不像有事的樣子,江一明放心些了。
“楊書記,您忘記了是您特批讓我們休假三天,我們在牛角山上,您有什麼吩咐?”江一明心直口快,從來不打官腔,也不刻意巴結領導。
“哦,是這樣的,前天我市江東區一家小型超市發生了一起火災,這起火災比較特殊,我想當面和你聊聊,你可以來我辦公室嗎?”
“沒問題,我馬上到。”江一明結束通話電話後,把情況向戰友們說明之後,把度假村招待所的鑰匙交給他們,叫他們在山上盡情地玩,他都跟老闆蔡忠說好了。小克叫他儘量趕回來吃飯,晚上一起燒烤喝酒。
江一明點點頭,開著車向山下駛去。
一小時之後,江一明來到楊龍辦公室,楊龍格外客氣,請他喝茶抽菸,把冷氣開大,然後坐下來跟江一明聊家常,問他怎麼還不結婚?有沒有女朋友?父母身體好嗎?要不要幫他介紹個條件好的女孩?
江一明雖然知道他說的都是鋪墊,沒有多大誠意,但依然微微感動,畢竟他是分管公檢法司的領導,政法委書記田原去省黨校學習半年,他是常務副書記,所以大權獨攬,一言九鼎,不可馬虎。
聊了半小時之後,楊龍才進入主題:“小江啊,前天在火災中被燒死的是我的戰友柳青雲,他和我同歲,也是1959年出生,我大他五個月,原來是市國土局局長,因為患有貧血病、焦慮症和輕度的銀屑病,對工作心有餘而力不足,自己向上級領導申請病退,領導批准了,他退休後以為可以含飴弄孫,沒承想他兒媳不讓他接觸孫子,怕他的病會傳染,他非常生氣又覺得空虛無聊,在江東區勝利路的仰山公園外開個小超市,以打發日子,超市30平方米,營業時間為上午12點到晚上8點,逢雙休日關閉,晚上他獨自住在超市裡,沒想到前天下午,也就是7月4日下午2點半,他的超市突然起火,他被活活燒死在裡面。”
“有消防隊去救火嗎?”
“有啊,等消防隊趕到滅火之後,他已經被燒死了,他老伴打電話跟我說,她懷疑有人縱火燒死柳青雲,所以我想請你們幫助調查,偵破案子之後,我會向上級為你們邀功。”
“前天是星期天,他的店沒開是吧?”
“對,店外面一層是鋁合金卷閘門,打開卷閘門之後是玻璃門,消防隊員說當時這兩層都是上鎖的,他們是破門而入的。”
“有沒其它的出入口?”
“沒有,大門是唯一的出入口。”
“那麼這是一個完全封閉的密室,被人縱火的可能性極小。”江一明想了一會兒說。
“對,我的想法跟你一樣,可是弟妹……哦,對不起,柳青雲的老伴說他是被人縱火燒死的,哭著求我幫她請求1號重案組介入。”
“店門是關著的,起火點是店內,應該是店內的易燃物在陽光照射下被引燃而發生火災,比如電線短路、煤氣洩漏、吸菸、點蚊香等引起的……”
“我請你來是想讓你幫我徹查此案,也許有凶手用搖控器引爆易燃物引起火災,所以,你儘量不要把這起火災當作是意外事故,就像周山和羅重謀殺案一樣,表面看上去都是意外,實際上是人為的。”楊龍似乎有一點點不悅。
“好的,楊書記,我們馬上立案偵查,我先去跟消防隊交涉,讓他們把起火原因和資料給我們,我們去現場仔細勘查,隨時向您彙報案子的進展和結果。”江一明讀懂了楊龍的不悅,他不想在此久留,於是和楊龍告辭,臨別楊龍一再交待一定要隨時向他彙報情況,他好給柳青雲老伴趙曉薇一個交待,讓柳青雲及早安息。
出來後,江一明想:楊書記為什麼不跟他們局長說,卻要紆尊降貴跟他隔山喊話呢?
2、意外起火
江一明沒有召回各位戰友,想等他們休完三天假再說,他們一年難得有休假的時候,畢竟是一起意外的火災,如果死者不是楊龍的戰友,重案組肯定不會接這宗案子。
江一明開車到江南區第二消防隊瞭解情況,找到當時前往火災場的消防員馬強,馬強是中隊長,年近30歲,救火經驗豐富。
馬強把當時的情況向江一明詳細說明:接到群眾打來的火警之後,他們立即派兩輛消防車前往火災點,到那裡之後,他們分成兩隊人,一隊人從大門破門而入;一隊人砸碎店鋪的玻璃牆衝入火海,因為有群眾說老闆在裡面,所以他們先破門救人,經過十五分鐘的戰鬥,我們把火滅了,從火海中把柳青雲背出來,但很遺憾,他已被燒得面目全非,沒有呼吸,心臟也停止跳動。後來死者的老伴和兒子趕到,證實死者就是柳青雲,並把死者拉到殯儀館冰凍。
“他兒子和老伴有沒對你們說什麼?”
“他們只顧得上哭,沒對我們說一句話。”
“他們有沒說懷疑被人縱火?”
“縱火?怎麼可能?他們絕對沒有懷疑,我也認為是意外起火。”
“你們認為是什麼原因造成的?”
“憑我多年的經驗判斷:應該是由室內的易燃物受下午的烈日照射而引發的,比如白磷,在一個密閉的空間就能自燃,因為它的燃點只有40度。”
“起火中心點在哪裡?”
“在玻璃牆的第一排貨架上,玻璃是透明的,貨架倚靠著玻璃牆而立,下午兩點半的陽光偏斜,剛好可以照射在貨架上,而柳青雲就是死在貨架邊,我檢視過了,在被燒燬的貨架下,有幾百個一次性打火機的鐵殼,我判斷應該是烈日照射在劣質打火機上,高溫使打火機爆炸而引發火災,以前我們也處理過這樣的火災。”
“假如打火機在陽光下爆炸的話,能瞬間燃起熊熊大火而燒死柳青雲嗎?”
“一般不可能,即使所有打火機被引燃的話,火量也是有限的,幾百只打火機的燃油最多隻有200毫升,這點燃料燒不死一個人,何況人還會跑,當然,除了死者嚴重醉酒,或者服用安眠藥。”
“打火機旁邊還有沒有其它燃料?”
“這我可不知道,你們去詢問柳青雲的老顧客吧。”
“好吧,今天我們就聊到這兒,以後我們可能還會來打攪你。”
“歡迎!”
江一明與他握別,回到車上,把車開到火災點,在外面認真地觀察了一會兒,現場已被燒得一片狼藉,他走進去,一個流浪漢正在地上翻動著,似乎在找廢銅廢鐵,屋子到處都是錯亂的足跡,現場已經破壞殆盡。
江一明叫外圍組的警員帶警戒帶來,把現場封鎖了,派人24小時守護好現場,不得讓任何進入。
第三天吳江他們歸隊了,江一明開了個簡單的會議,把楊龍交待辦的火災案說明白,問大家有什麼看法?
小克說:“這是個完整的密室,一起純粹的意外火災,這種火災全中國一天不知發生多少起,如果都要重案組介入,再增加100萬刑警也不夠用。”
“我擔心柳青雲是先被人殺死,然後意外發生了火災,從而掩蓋了真相。”吳江說。
“這很簡單,對柳青雲進行屍檢,什麼都明白了。”羅進說。
“周挺,你怎麼看?你有超人的直覺,有沒感到這是一起事件還是案件?”江一明問,事件和案件不同,在沒有發現疑點之前,行內人都稱為事件,有疑點之後,才稱為案件。
“江隊,你別笑我了,什麼直覺嘛,那隻不過是我太愛我爸爸,才有這種超常的心靈感應,如果我們刑警都憑直覺辦案,不知要冤死多少人……不過,我認為應該先對現場進行勘查,再作結論。”周挺靦腆地說,他非常在意江一明徵求他的意見,畢竟他在重案組的時間不過幾個月而已,還嫩得很。
“好吧,我們現在就去現場,各自去拿傢伙(勘查工具)。”
經過一天的對現場的勘查,他們從現場帶回了許多資訊和殘留物,特別是起火中心點周圍的殘留物最多,整整裝滿了兩麻袋。別小看這些是火災後的殘留物,但其中飽含許多有價值的資訊,經過化驗,能還原一個真實而完整的現場。
他們對柳青雲的老顧客進行走訪,一個經常和柳青雲下棋的劉大爺說:貨架旁邊放了個大塑膠桶,裡面裝滿了汽油,因為附近沒有加油站,有不少摩托車主會到柳青雲店裡買汽油,所以,柳青雲長年出售散裝汽油,從中賺取30%的利潤。
劉大爺還說:柳青雲有銀屑病,中午喜歡喝點小酒,然後躺在貨架邊的邊睡邊晒太陽,晒太陽對治療銀屑病有幫助,加上他貧血,怕冷不怕熱,所以耐熱力很強。
趙曉薇說最近一段時間因為柳青雲很焦慮,開始服用安眠藥,不過,中午沒有服用安眠藥的習慣。趙曉薇在兒子家裡帶孫子,很少和柳青雲在一起,不明白他到底焦慮什麼。
透過技術科簽定:起火的原因是由正丁烷燃燒引起的,起火瞬間燒到汽油桶,汽油桶破裂之後,再引起大面積的火災,而從打火機爆炸到汽油桶燃燒不過一秒鐘,如果柳青雲沒有在兩秒之內逃離起火點,他必死無疑!
羅進對柳青雲的屍體進行解剖,得出結論:柳青雲的胸腔積存大量的煙塵,口腔和呼吸道起水泡,血液中含有大量的酒精和少量的鹽酸阿米替林和阿普唑侖。鹽酸阿米替林是治療抑鬱和焦慮的,阿普唑侖是起催眠作用的,因此,可以排除先殺死柳青雲之後再毀屍滅跡的可能。
事情應該是這樣的:柳青雲因為官場失意和家庭失和,造成他焦慮失眠,並借酒澆愁,每天午睡前和晚睡前,都要喝酒和服用安眠藥,這兩種東西導致他睡眠太深,發生火災時他來不及逃跑,被汽油燒死了。
柳青雲賣的一次性打火機是正山牌,這牌子的打火機並不暢銷,質量也不好,所以才會造成意外爆炸……趙曉薇肯定會追究廠家的責任,可以從廠家那時得到經濟賠償,但那屬於民事訴訟,和重案組無關。
重案組成員都斷定這是一起意外事故。
有了這結論之後,江一明打電話楊龍彙報他們的調查結果,楊龍接到他的電話後,沉默了五秒之後說:“小江同志,我們是人民的公僕,對工作必須細緻再細緻,否則是會犯錯誤的,我和趙曉薇都不同意這種結果,我們希望你帶領重案組的精英深入調查走訪,看看有沒有破綻可尋,比如說會不會有人故意把劣質打火機賣給柳青雲?會不會是凶手精心策劃的?”
“楊書記說得好,是我們過早下結論了,您放心,我們一定按照您的指示繼續深入調查!”江一明本來想婉拒,但是鬼使神差,竟然說出違心的話來,是不是自己老了,不再率真?
為什麼楊龍總認為這是一起謀殺案呢?
3、不是意外
重案組繼續對柳青雲失火案進行深入調查,小克和吳江不太滿意,認為是楊龍無中生有,勞警傷財,江一明雖然有同感,但表面還是鼓勵他倆閒話少說,努力幹活,沒準兒下真是一樁隱蔽的謀殺案。
周挺和呂瑩瑩卻持反對意見,他倆年青,有衝勁,似乎有花不完的精力,沒有事幹就好像少了什麼似的。說實話,在重案組呆久了,整天面對的是傷殘、碎屍、死亡、痛哭、血腥……一聽到有案件,心裡都不免“格蹬”一下,案件的殘忍已在他們的心裡留下了陰影,但又無處排洩,只能逆來順受。
照例分成兩組,這樣辦事效率高的,一組是吳江和小克;一組由江一明、周挺、呂瑩瑩組合,呂瑩瑩精通電腦網路,大部分工作都在電腦前完成,她只能算作半個人,但她偏偏喜歡出去走訪,有時看錄影看到恨不得把顯示屏砸碎。
江一明這組負責查詢周圍的監控器,柳青雲的店鋪名叫“等個人”,名字很有創意,柳青雲會不會真的等個人?等誰?會不會與失火事件有關?
“等個人”位於偏僻的仰山公園旁邊,仰山公園其實已不是公園了,被開發商改造成居民小區,但路牌還叫仰山公園,“等個人”周邊沒有交通監控器,江一明把希望寄託在私營店鋪上。
“等個人”的右上方是一排小吃店,沒有任何一家安裝監控器,再往上已經超出了監控器的範圍,左下方是賣疏菜和豬肉的店面,一共8家店面,也沒有安裝監控器,因此,和“等個人”同排的店鋪都沒有監控器。
“等個人”對面是仰山小區的新店鋪,一整排都是賣衣服、鞋子、飾品。他們走訪了對面的四家店鋪,老闆都說沒有安裝監控器的嗜好。
他們來到一家名叫“想你了”的鞋子店,江一明說明了來意,老闆是個年青漂亮的女孩,看見江一明和周挺,控制不住似的地扯了一下週挺的袖子,叫他們坐下慢慢說,呂瑩瑩朝周挺擠眉弄眼,暗示他有戲。周挺不理會呂瑩瑩,不過周挺承認有呂瑩瑩這個開心果在,幹活輕鬆多了,就連江隊也喜歡和她在一起。
老闆端來四杯上好的參茶,第一杯遞給周挺,第二杯給江一明,第三杯才給呂瑩瑩,呂瑩瑩貼著周挺耳朵竊笑著說:“長得帥真好,可以享受美女的殷勤。”周挺不像小克會與她鬥嘴,他挺直腰板,咳嗽兩聲,暗示她嚴肅地,這是在工作。
“我叫小英,帥哥,你們想問什麼只管問吧,本小姐願效犬馬之勞!”她望著周挺,她不用“我”,而用“本小姐”是在暗示她待字閨中。
“這是我們的江隊長,讓他向你提問,我是跟來學習的。”
“哦……”小英似乎有點失望。
江一明衝她笑笑說:“你們店鋪有沒安裝監控器?”
“有啊,晚上我一個睡在店裡,我怕小偷……劫財劫色……所以就安裝了。”呂瑩瑩想:她簡直像個花痴,竟然如此坦白。
“太好了,你的錄影儲存多久?”
“一般是一個月,影片很佔空間,500G的硬碟最多隻裝兩個多月的錄影,我習慣每個月底清理一次,把空間騰出來,讓新影片裝進去。怎麼了,江警官?”
“我在調查一件案子,希望你能為我們提供錄影。”
“沒問題。”小英站起來,走到收銀臺,開啟電腦,調出了20多天來的錄影,呂瑩瑩把行動硬碟插入電腦埠,進行復制,因為複製需要很久,江一明吩咐呂瑩瑩邊看錄影邊複製,他和周挺去其它店鋪看看。
他倆來到一家叫“心思衣”的內衣店,老闆也是女的,是個少婦,聽說兩位是警官,立即說她儲存了三個多月來的全部錄影,他倆暗自高興,說要把電腦硬碟拆下來帶回刑警隊,老闆聽了之後,猶豫不決,她想了想說:“這樣吧,讓我把裡面的東西複製好以後,你們再帶走吧。”
老闆坐下把隱藏的資料夾開啟,輸入密碼,直接把資料夾給刪除了。周挺笑了笑,如果我們想看你的東西,你哪怕點選永久刪除或者粉碎檔案也沒用。
周挺懂得如何把電腦硬碟拆除下來,周挺向不遠的電腦維修店借來了拆卸工具,對硬碟進行拆卸。
老闆乘機向江一明訴苦說:每天夜裡,都有個變態佬來到她的店門外,盯著她店裡的內衣*,叫兩位警官幫忙管一管。江一明叫她報警。她說報警沒用,片區民警說那人又沒犯罪,不能抓他。我晚上睡在店裡,一看見他就怕得要死。忍不住又報警,接警員聽說我的情況,都不肯出警,還批評我是膽小鬼。江一明問:你老公呢?她說:我沒老公,離婚了。江一明見臉上寫著淡淡的憂傷,想必她是哪個大款的棄婦,於是答應打電話給片警為她說情,老闆的臉色才由陰轉晴。
吳江和小克也有了新發現:他們去站前路調查柳青雲的進貨渠道,批發打火機的老闆叫丁一香,是個女的,41歲。她說柳青雲以前都在她那裡進貨,但已是三個月前的事了,近來柳青雲沒有來進貨過。
吳江把正山牌打火機的外殼給她看,問她店鋪有沒有這牌子的貨。她說沒有,因為這牌子的質量不好,她從來不進這貨。其它批發店的老闆也極少進正山牌打火機。為了證實她說的話,吳江和小克走訪30多個批發商,他們都說不會進正山牌打火機。
柳青雲的打火機到底是從哪裡來呢?吳江買個正山牌打火機,按照上面的電話打過去,來到了福安路正山打火機廠。
廠房非常簡陋,用紅磚砌成四堵圍牆,圍成一個寬8米、長16米、高4米左右的廠房,棟樑是木頭,蓋頂的是水泥瓦。正好是下午3點,廠房裡熱得像蒸籠,儘管十幾只吊扇在運轉著,但溫度依然高達38度,40多個工人在這樣的屋子裡進行打火機的安裝工作,萬一正丁烷發生爆炸或者燃燒,後果不堪設想……
他倆把法人代表李正山叫出來,嚴肅批評了他一番。李正山連連點頭,說一定下決心改善工作環境。為了不讓李正山食言,吳江打電話安監局的朋友,叫他們抽空過來監督。
李正山說他們大部分產品是*,沒有經過批發商,而是用小貨車拉到各個店鋪去賣,然後從店主那裡把錢收回,因為利潤非常少,所以沒錢改善廠房。
吳江問他怎麼處理次品?他說次品很少,一般都直接燒燬。吳江不相信這樣的廠家次品很少。他懷疑廠長把次品賣給了地攤小販,但是廠長死不承認,吳江和小克只好歸隊向江一明彙報情況。
重案組在小英的錄影中查出了一個可疑的人,雖然不能證實此人是賣打火機給柳青雲,但他戴一副大墨鏡,一頂寬邊草帽,滿臉的鬍子,他進“等個人”時,揹包裡滿滿的,15分鐘後出來,揹包是空空的,除非他把賣貨給柳青雲,否則怎麼可能空揹包出來呢?他的鬍子、帽子、墨鏡應該是刻意偽裝的。
此人模樣雖然不太清晰,但可以判斷出他50歲出頭,高瘦個子,175左右,臉色很黑,步態有點像個獵人,或者退伍軍人,上身著淡黃色T恤,下身穿天藍色牛仔褲,腳穿褐色的帶幫涼鞋。
重案組順著嫌疑人來的方向往回找監控錄影,查看了一星期之後,終於找到了他住處的大概範圍。
經過街道派出所民警和聯防隊員的辨認,確定了他所住的房子,但已人去樓空,重案組從房東手上拿到他的身份證影印件,身份證上的名字叫關與,家住東北某個小山村裡,身份證是偽造的,這更加提高了此人的嫌疑度。
江一明把情況向楊龍彙報,楊龍很嚴肅地說:“關與可能是模仿關羽,關羽過五關斬六將,他的目標可能不止柳青雲,必須立即找到此人,否則他可能有下一步的行動,到時就晚了。”
江一明一凜:我怎麼沒想到這點呢?楊龍不愧為政法委書記,腦子比他還好使,假如真的如楊龍所說,後果將會很嚴重,他感到莫名的壓力。
4、真人露面
房東說:關與半年前向他租房,他把一樓租給關與,因為一樓陰暗潮溼,房租特別優惠,關與是在街上擺攤的,賣打火機、盜版碟、盜版書、黃色書刊等劣質的小商品,一天也就賺100元左右,但是,他好像不為生活發愁,擺攤子三天打魚兩天晒網,喜愛喝點小酒,不喜歡交朋友,說一口不太流利的東北話,可能是裝出來的。
呂瑩瑩把關與的指紋輸入指紋庫,進行檢索,但是沒有與之相對應的指紋。羅進在關與的床單上找到了他的面板作檢材,進行DNA檢測,結果出來後,把它輸入DNA庫比對,也沒有相吻合的DNA,我國的指紋庫和DNA庫都不完善,尤其是DNA庫的資訊更少,想從中找到嫌疑人簡直是大海撈針。
關與的鄰居孫偉對他比較熟悉,關與為人豪爽,不拘小節和錢財,經常會把一些小飾品和水果送給孫偉的小女兒,因此,關與給他的印象比較深刻,看到警方在找他,覺得不可思議:一個那麼好的人,怎麼可能是犯罪嫌疑人呢?
根據孫偉描述,畫像師真強文對關與的相貌進行畫像,在幾經修改之後,孫偉確認畫像和關與非常相似。呂瑩瑩把關與的畫像和資料打印出來,發到各公安機關單位,請求協查,然後在網上通輯關與,因此,車站、碼頭、航空港、關卡都有他的通輯令。
本來江一明不想這樣做,因為通輯關與的條件不夠成熟,但是,楊龍一定要重案組這麼做,江一明徵求局黨委的意見,他們都同意通輯關與,這樣的話,即使有違常規,或者出問題,也不用他負責任,這是江一明第一次違心下達的網上通輯令。
通輯令發出不久,就有人拿著通輯令前來領賞,此人直接向江一明辦公室走來,小克見他有一種似曾相識,但一時想不起來,小克怕他找江一明的麻煩,攔住了他,他和小克爭吵起來。
江一明聽到走廊一陣喧囂,走出辦公室問小克怎麼回事?小克還沒回答,那人搶先說道:“江隊長,我是來領賞的,我知道你們要的人在哪裡。”
江一明看見他一身西裝革履,頭髮用摩斯打理得一絲不苟,白皙的臉上架著一副金邊眼鏡,斯文滿滿風度翩翩,像個學者,但又好像在哪兒見過,便走上前去:“先生,請到我辦公室坐。”
他點了下頭,瞟了一眼小克,似乎在嘲笑他,然後跟江一明來到辦公室,江一明問:“你知道嫌疑人在哪裡?”
“當然,這種玩笑可開不得,公安我可得罪不起。”他狡黠一笑。
“哦,在哪裡?”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江一明認真一看,大吃一驚,他竟然就是通輯犯——關與!江一明迅速做出擒拿動作,但他說:“江隊長,你就對付檢舉人嗎?”
江一明覺得對方個子瘦長,年齡已過5旬,量他也不是自己的對手,江一明不擔心他身上有凶器,因為刑警隊門口安裝有高階的安檢系統,槍支和銳器是無法帶進來的。
這時,小克衝進來,一下把他撲倒在地,又把他雙手用手銬反銬在背後,把他從地上拉起來,原來小克一直在門外偷聽。
他非常鎮靜:“江隊長,你的手下怎麼如此無禮,就這樣對付貴客?這不符合法律也不符合情理吧?”
江一明有點為難,嚴格意義上講,確實不能逮捕他,因為法院沒有批准,但是,政法委書記和公安局黨委都同意通輯他,萬一放他走,他又負不起責任,最終還是說:“關與,你做了什麼,你自己很清楚,銬你是經過領導批准的。”
“你們的領導是以權代法吧?沒想到江隊長也和他們合流同汙!”他鄙視著江一明。江一明不想和他爭論,叫小克把他帶到預審室看守起來。
一小時之後,江一明來到預審室,吳江和小克在對他進行詢問,他什麼都不說,小克對他進行搜身,從他身上搜出了身份證和護照,原來他不叫關與,叫阮志豐,越南北方孟河村人,從事邊界貿易工作,長年出入於雲南紅河與孟河之間。
這種跨國案子令人非常頭痛。
在江一明耐心的勸說下,阮志豐承認把劣質打火機賣給柳青雲,但他不承認是故意的,他從沒想到過會燒死柳青雲,因為他還把打火機賣給了其它店鋪,共有40多家,但沒有一家發生火災,他不知道打火機會爆炸,打火機是正山的倉管員洪金少按一斤10錢賣給他的,他以一個打火機2角的價錢批發給店鋪老闆和小超市。
為了證明他說的話,吳江和小克來到正山打火機廠找洪金少,洪金少開始不承認,吳江要以謀殺罪抓捕他時,他才承認把劣質打火機以1斤10的價錢買給阮志豐,從中得利1210元。
他倆把情況向江一明彙報,江一明不知如何處理阮志豐,他打電話徵求楊龍的意見,楊龍說:“必須找出阮志豐的殺人證據,否則便是放虎歸山,後果非常嚴重!”
“事情的來龍去脈都很清楚,即使他是有意謀殺柳青雲,我們也拿他沒辦法,我們查過了阮志豐的其他老闆,他們承認阮志豐說的是真話,我們沒辦法證明他有罪。”
“用疲勞審訊法讓他開口,要不就把他關進看守所,你們去找證據,直到找到證據為止,再交給檢察院起訴他。”
“疲勞審訊法是會死人的,雖然表面上沒有傷痕,但造成身體和精神的雙重壓力,有不少嫌疑人因此心臟猝死和腎臟肝臟衰竭而死,我們承擔不了這個責任。”
“你們不是從他的出租屋裡搜出盜版書、盜版影碟和黃色書刊嗎?還有,他偽造身份證,這些罪名足夠他喝一壺了吧?”
“這些罪名無頭痛癢,最多判一兩年,或者些罰款放人,畢竟他持有國外護照,要從大局考慮,我們不能做得太過分。”
“總之一句話,絕對不能放虎歸山,你們要竭盡全力尋找罪證,檢察院和法院那邊我去交涉,有什麼後果我來承擔。”
江一明結束通話電話後,召集各組員開會,讓大家各抒己見,探討新的偵察方向,以及可能出現的證據。
吳江說:“楊書記說一句話多輕巧,可是尋找證據難上加難,除非神仙下凡……不過,以我多年的刑偵經驗來判斷:這肯定是樁天衣無縫的謀殺案,否則阮志豐絕不可能自投羅網送上門來。”
“也許吳哥先入為主作有罪推斷吧?我不認為阮志豐存心謀殺柳青雲,因為從越南警方傳來的資訊,他36年前就加入了越南國籍,並且一直生活在越南北方的孟河村,還是孟河村的村長。”小克說。
“放下村長不當,跑到中國來擺地攤,不更可疑嗎?”
“對,阮志豐有重大殺人嫌疑,孟河村位於雲南紅河交界,邊貿生意興隆,許多毒販和賭徒長年居住在孟河村,因此給當地的經濟帶來空前的繁榮,他一家住在近千平方米的豪宅裡,並且有三個老婆,他紆尊降貴來這邊過苦日子,肯定有他的目的,會不會當年柳青雲在雲南當兵時與他結下樑子?資料顯示:阮志豐年青時販毒過,可能被柳青雲打擊過。可惜,越南警方無從查知他20歲之前的資料。”周挺說。
呂瑩瑩和羅進也認為阮志豐是經過精心策劃謀殺柳青雲的,但是在座沒有一個人指出偵察方向和獲取證據的途徑。
1號重案組陷入了空前的尷尬之中。
5、無罪釋放
重案組在楊龍的親自監督下,分成3班對阮志豐進行輪番審訊,班長分別由吳江、小克、周挺擔任,他們各自帶著兩個外圍組成員,共9個人。楊龍在正常上班時間都呆在刑警隊,在監控室裡看審訊錄影,沒有參與審理。
所謂的疲勞審訊法就是每個組8個小時對嫌疑人進行審訊,3班倒24小時不讓嫌疑人睡覺,但給他飯吃,給水喝,給上廁所,只允許嫌疑人每天睡兩個小時,從而使嫌疑人的精神和心理防線崩潰,這種方法以前常用,但現在已經極少用了。
江一明沒有參與審訊,他負責協調工作,等楊龍走後,他就讓阮志豐靠在椅子上睡覺,他不想讓阮志豐死在審訊室裡,畢竟他已經52歲了,江一明明白楊龍為戰友報仇心切,但江一明不想被他利用,如果阮志豐死了,江一明將負有重大責任,特別是跨國嫌疑人猝死,可能引起國際爭端,那樣的話決不是死一兩個人了事,也許會引發一場戰爭。
連續八天八夜的審訊,阮志豐都沒有承認謀殺柳青雲,筆錄上記錄的都是些無關痛癢的事。楊龍見阮志豐的精神狀態還不錯,覺得奇怪,哪怕是20歲的年青人經過八天八夜的審訊,肉體和精神都會崩潰,為什麼他無動於衷呢?這種情況只在教徒身上發生過。
江一明勸楊龍不要再審下去,楊龍不好執拗了,叫重案組把阮志豐關進看守所,把案件交給檢察院,讓檢察院向法庭提起公訴,江一明聽了挺開心,於是寫結案報告,把案件資料和報告移交給檢察院。
他們把阮志豐送到河東看守所,當車開進看守所之後,一下車阮志豐就衝著江一明說:“江隊長,我知道你是有原則講人道的人,但我可能會死在看守所裡,如果我死了,請你轉告我的妻兒不要傷心。”
“別想那麼多,走吧,現在的看守所管理得比總統府還嚴格。”江一明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江隊長,答應我好嗎?”
“好,假如有這一天,我一定不負重託。”阮志豐點點頭,笑了,好像凱旋歸來似的。江一明把阮志豐交給嚴所長,交待他們要把他單獨關押,24小時監視著,不得出任何差錯,嚴所長明白江一明話的份量。
阮志豐擔心是多餘的,他在看守所裡沒有遇到過危險,兩個星期之後,江南區檢察院向市中級人民法院提起公訴,罪名是阮志豐犯有謀殺罪、傳播*罪、偽造證件罪、侵犯版權罪等多項罪名。
開庭時,旁聽席坐滿了人,十幾家媒體的記者參與,兩家電視臺對庭審進行現場直播,最大的看點阮志豐是外國人。
讓大家沒有想到的是:阮志豐竟然請來了北京的著名律師吳明法,吳律師從北京帶來了4個助手,像是億萬富翁的律師團,可見阮志豐的家產有多麼豐厚。
庭審開始了,檢察院把阮志豐的罪證一一亮相,說他謀殺證據充分確鑿,犯罪事實清楚,請法官給予嚴刑峻法。
但是,吳明法把檢方的證據一一推翻,他只承認阮志豐出售盜版書、盜版碟和黃色書刊,這些東西都是從海印橋批發市場批發來的,他沒有大量製造,如果要判刑的話應該判製造商的刑,而不是阮志豐,否則有失公允。
吳明法舉了很多著名的案例來說服法官,請法官輕判或者以罰代刑,畢竟阮志豐是越南公民,要考慮國際關係的大局,不要給國家增添麻煩。
吳明法說得頭頭是道有理有據。有客戶在旁聽席上叫喊著放阮志豐一條生路,李法官明白檢方的殺人證據,是以疑罪從有的思維造成,其實沒有任何證據證明阮志豐謀殺柳青雲,但是,由於楊龍在起作用,所以有了這場鬧劇。
楊龍交待他要判阮志豐極刑,或者無期,但是,李法官清楚這是個怎樣的案子,他口頭上曾答應楊龍會盡量照他的想法去辦,心底下卻不這麼想,阮志豐是否真的謀殺了柳青雲呢?按照常理推斷:一個身家上千萬的越南公民來長江市擺地攤是有嫌疑的,但中國法律已有很大改善,都遵從疑罪從無的判決。
李法官最終判決阮志豐罰款人民幣3萬元,然後驅逐出境,永遠不得來中國。李法官一宣佈免除阮志豐的刑罰,整個法庭都沸騰了,阮志豐和三個老婆和6個孩子相擁而泣。
吳律師從手袋裡掏出3萬元遞給,當場把罰款交了,阮志豐被當庭釋放,他抱起7歲的小兒子說:“孩子,我們回家,不哭啊。”
楊龍看見阮志豐得意忘形的樣子,恨得咬牙切齒,他準備給李法官換換位子,否則,永遠無法表達他的憤怒。
法警走了,但負責驅逐阮志豐的民警依然站在他的背後。
突然,一個70多歲的老人跑到阮志豐的面前,衝著阮志豐說:“兒子啊,你怎麼這麼狠心拋下老爹老媽,跑到越南去享受?”
阮志豐一看見對方,非常震驚,但瞬間反應過來:“你是誰?誰是你兒子?哪來的瘋老頭?”他不屑地瞟他一眼。
“夏志清,你叫夏志清,你怎麼連親爹也不認了?你真不孝啊,早知今日,不如生你時把你扔進尿桶淹死……”老大爺非常生氣,緊扯著阮志豐的衣領大罵。
“瘋子!瘋子!瘋子!快把這個瘋老頭扯開,否則別怪我手下無情。”老頭的身邊站著一個老大娘和一個30多歲年輕人,樣子很像阮志豐,可能是阮志豐的弟弟。但是,老大娘和年輕人只顧流淚,沒上前勸阻老大爺。
阮志豐見老大爺不鬆手,一下把他推倒在地上,老大爺的兒子無比憤怒,衝上去罵道:“畜牲,你認賊作父,叛黨叛國也罷,竟然還對自己的父親下狠手,我饒不了你——”他衝到阮志豐面前,一拳向阮志豐打去,他拳頭被阮志豐的手擋開,阮志豐順勢用腳一掃,年青猝然倒下,躺在地上痛得哇哇叫,再也爬不起來,老大娘趕緊蹲下去檢視兒子的傷勢。
阮志豐的動作乾脆利落,如果沒有受過專門訓練是做不到的,這一切都被重案組成員看在眼裡,江一明向小克點點頭,小克走到阮志豐面前說:“阮志豐,希望你走之後不要再回來,否則我們會讓你死無葬身之死!”
阮志豐不理他,帶著妻兒走出來,江一明分明看見他的眼裡含著淚水,這淚水是對爹媽和弟弟而流的,江一明叫小克去警告他,就是叫他不要再回國,否則下次不可能那麼幸運。
阮志豐被邊防武警帶走了,望著他倔強的背影漸行漸遠,江一明覺得他可能還會回來。
江一明回到法庭,安撫兩位老人,老人說他叫夏剛強,阮志豐是他的兒子,32年前在雲南當邊防武警,因為在一次執行任務掉下山崖犧牲了,前幾天他們在報紙看見阮志豐的照片,一下就把阮志豐認出來,因為他的嘴角有一顆黑痣,沒想到他竟然偷渡到越南,做了外國人的金龜婿。現在不僅認他們這個爹媽,竟然還打了他和弟弟……夏剛強邊哭邊說。
江一明叫他去刑警隊抽血,做親子鑑定,因為法醫室裡有阮志豐的DNA樣本,第二天就有了結果:阮志豐確實是夏剛強的兒子。夏剛強看了結果之後,和老伴抱頭痛哭。
6、生死對決
楊龍幾乎天天都做噩夢,他夢見一個小鬼時而挖他的眼睛;時而對著他的耳朵發出震耳欲聾的大笑;時而把他拖到深不可測的黑河裡,直到他快窒息……他驚叫著醒來,才發現是一場噩夢,汗水溼透了他的睡衣,不禁怒罵著那個行蹤不定無法捉摸的惡鬼。
他的妻子洪芳神經衰弱多年,每次都會被楊龍吵醒,洪芳問他怎麼了?他掩飾住內心的驚慌說:“近來工作壓力很大,所以才造成這樣子的。”
洪芳說:“要不,你向領導申請病退吧,以免工作出差錯,晚節不保。再說我的兒子的公司每年可以賺幾百萬,你和我的退休金也不錯,夠我們用夠我們玩,你想去哪裡,我都賠你去。”
楊龍一聽,不可思議地望著她說:“我無法想象沒有工作沒有權力的日子怎麼過。”楊龍最大的癮就是貪圖權力,權力這東西真好,可以使白變黑,使是變非,使謬論變成真理,使赤貧變成富翁……
“做官一張紙,健康一輩子,沒有健康當皇帝又有什麼意義?”
話雖然這麼說,但位高權重之人誰捨得下權力呢?那可是靠大半輩子的奮鬥得到的。最後,楊龍採取折衷方案,向分管賈副市長請假療養半個月。
靜崖度假村是楊龍的首選,這裡非常寧靜,植被覆蓋率達85%,開門見山,滿眼翠綠,空氣清新,瀑布輕聲低語,就像情侶間互訴綿綿情話,置身其中讓人覺得心靈在受洗禮。
靜崖度假村也叫靜崖山莊,本來都是會員制,就像私人會所,來者非尊即貴,但因名聲大振之後,深受市民的喜愛,於是向外開放,會員證依然有效,只要先打電話預訂,可以把8棟房子中的一棟包下,以6折的優惠出租給會員,一晚上2000元,楊龍為了安靜,他包下了最靠山邊的一棟,他帶去了兩本《三國演義》,準備利用這半個月重新精讀一次。
第8棟名叫“王維”,8棟房子都用唐代詩人的名字命名,兩層共200平米,一樓一個大客廳,兩間臥室,二樓為躍層樓,共4間臥室,楊龍一開啟門,就把所有燈光開啟,一間一間檢視有沒什麼異常,所有門窗都被不鏽鋼防盜網保護著,如果沒開門,想從外面進來是不可能的,楊龍很滿意,心裡的一塊石頭落地了。在這美麗而靜謐的山水間,邊品茶邊讀書真是人生不可多得的享受。
這裡的老闆、保安、服務員他都認識,因為有兩次雙規兩個局長時,他和下屬在這裡分別住了兩個星期,這兩個局長的關係錯綜複雜,高層有他們的人,於是,把他倆祕密雙規在這裡。
吃過晚飯之後,楊龍交給兩個保安每人3000元,每晚200元工資,吩咐他們晚上多注意“王維”的動靜,一旦有什麼風吹草動,立即給他打電話,或者報警。保安笑得合不攏嘴,連連點頭哈腰,說絕對保證他的安全。
楊龍回到“王維”之後,開始泡工夫茶,喝過五道極品大紅袍之後,倚靠在柔軟的沙發上看書,山裡的夜晚比較涼爽,不用開空調也不熱,但是,不知什麼原因,楊龍覺得很熱,他用體溫計量一下體溫,卻很正常,他打開了空調,調到21度,室溫很快就下降到23度。
看著看著,楊龍的睏意上來了,他把客廳的燈關了,進入臥室準備睡覺,也許近來太緊張了,此時此刻放鬆下來,他一躺下,很快就進入夢鄉,睡得酣暢淋漓,沒有再做噩夢。
也不知過了多久,楊龍濛濛朧朧中似乎聽見有人在冷笑著,他睜開眼睛一看:昏暗的床邊竟然站了一個人,冷笑聲正是從他的鼻子裡發出來的……楊龍猛然從**坐起來,厲聲問:“你是誰?怎麼進來的?”一種無法形容的恐懼海浪般向他襲來。他想從**站起來,但還沒站站穩腳跟,就被對方的腳一掃,然後“怦”一聲倒在**,接著一把鋥亮的槍口對準他的太陽穴,楊龍看出是*,槍管安裝著長長的*……
“別試著反抗,也別喊叫,靜崖山莊每棟房子相隔50米,加上瀑布聲淹沒,你喊破嗓子也沒人能聽到,還有,我已經讓那兩個保安睡著了,要好一會兒才會醒來,所以呢,你不要做任何反抗,否則會死得更快!”
“你想幹嗎?”楊龍知道今天在劫難逃了,反而鎮定下來,他看見防盜網被液壓鉗剪斷,風從山谷上灌進來,窗簾被吹得飄蕩起來。
“我想幹什麼,你很清楚,把32年前你們乾的事說一遍,然後我就放你一條生路。”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我素不相識……”
“既然你不肯說,只好讓你去馬克思了。”對方把手槍的保險栓開啟,食指慢慢勾向板機……
“別別別,我說……我全說……”楊龍渾身發抖。
拿著槍對準楊龍的人是阮志豐,當楊龍開始說話時,阮志豐按下了錄音筆的按鍵,楊龍說得很慢,甚至有些口齒不清,阮志豐知道他怕死,純粹是在拖延時間,企盼等天亮或者保安醒來之後救他。
阮志豐有時間陪他,兩個保安先後被他用乙醚迷倒了,一時半會是醒不過來的。
兩個小時之後,楊龍終於說完了。
阮志豐從椅子上站起來說:“看在你坦白的誠意上,我給你一個機會,我倆公平決鬥,如果你認為不是我的對手,你可以讓我現在就打死你。”
“不,我接受你的挑戰,但是必須公平,否則你不算什麼英雄!”
“絕對公平,我用人格擔保!我把槍放在茶几上,你和我站在離槍相同的距離,誰先搶到槍,誰可以開槍打死對方。”
“好,這很公平!”楊龍知道成功率為50%,不試的成功率為零,而且他自信能搶到槍,他年青時在雲南當武警,搶槍的速度是全大隊最快的,阮志豐位居第二,一旦搶到手,他可以立即開槍打死阮志豐,從此逃出生天,而且不負任何責任。
“好,我數1、2、3,然後開始。”
“行,開始數吧。”
阮志豐大聲數道:“1——2——3——”,倆人猝然出手,但楊龍慢了四分之一秒,他被酒色和權力之爭掏空了身子,和阮志豐長年翻山越嶺相比處於下風。
阮志豐用槍頂住他的前額說:“其實我不想打死你,你還有一個選擇權……”他左手從袋裡掏出一個金屬盒子,然後開啟,裡面有一個花生般大小的東西,“只要你把這個東西吞下去,我可以放你一條生路。”
楊龍看了看問:“那是什麼?”
“*,只有我才有解藥,吃下之後你就有求於我,不敢全*輯我了,你也會乖乖聽我話,你要死還是要吃藥?”
楊龍當然想吃藥,他不相信科技這麼發達,會有解不開的毒藥,先苟且偷生下來,之後再想辦法:“我吃藥吧,我以後願意聽你的指揮。”
“好,很明智,不愧為大領導,顧全大局!”阮志豐示意楊龍張開嘴,楊龍很配合,阮志豐把那小丸子放進他嘴裡,他咕嚕一聲就吞下去。
阮志豐哈哈大笑著:“我是騙你的,你是我的仇敵,不共戴天,我怎麼可能放虎歸山呢?”說完他扣動板機,“噗”一聲輕響,楊龍的腦袋開了花,一股鮮紅的噴射而出,然後“咣”一聲倒在地板上……
此時是凌晨5點半,天剛剛亮。
7、空前危機
保安霍敬明醒來發現自己躺在“王維”外的草坪上,天已經亮了,他不知道怎麼回事,難道是喝醉了嗎?他試著吐氣,但聞不到酒味,他從地上站起來,拍拍身上的露水,撓著頭,努力搜尋昨夜發生了什麼……哦,想起來了,昨夜是他值班,大概凌晨一點左右,他放心不下楊龍,向“王維”走來,突然,一個黑影一閃,隨著他就被人捂住口鼻,他下意識地想扳開對方的手,但三秒過後,他就失去意識。
他跑到保安室,看見老鄉小李還在呼呼大睡,他叫小李起床,但是小李沒有反應,平常他很機警,今天怎麼睡得那麼死?他上前把小李從**拉起來,小李迷迷糊糊睜開眼睛說:“霍哥,你怎麼不叫我值班啊?說好的,各人值兩個小時班,你是不是想獨吞楊書記的小費呢?”
“我可不是這種人,昨夜我被人迷昏了,我懷疑楊書記可能出事,想叫你一起去看看。”霍敬明生氣了。
小李也覺得奇怪,以前值班他會準時醒來,絕對不用鬧鐘,他和霍敬明一路小跑到“王維”,看到窗戶的防盜網被人剪斷,有人進入房間的跡象,霍敬明探頭往裡面一看:地上竟然躺著楊龍,前額被開啟一個黑窟窿,半個房間都被鮮血洇透……
霍敬明發覺不妙,大聲叫喊楊龍,但沒有迴音,他打電話費老闆:“蔡總,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你別急,慢慢說。”蔡忠安慰著他。
“楊書記可能死了,頭上被人開了個窟窿,我沒鑰匙,您趕緊來開門。”
蔡忠雖然性格沉穩,但仍然驚心不已,他叫上服務員,匆匆趕到,服務員把門開啟後,躲到一邊不敢進去,霍敬明第一個衝進去,看到了悲慘的一幕。
他年輕時的軍人,玩過手槍,一看就知道楊龍是被人槍殺的,涉槍案非常嚴重,任何人想瞞是不可能的。
霍敬明對蔡忠說:“蔡忠,趕快報警吧。”
“可是……一旦報警,媒體一報導,還有誰敢來消費?”
“人命關天,生意是小事……我來報警吧……”霍敬明掏出手機撥打了110,指揮中心問清具體情況後,命1號重案組前往,但江一明在北市,要兩小時之後才能趕到。
吳江是副組長,江一明不在,重案組由他負責。吳江和小克、羅進、呂瑩瑩、周挺帶上勘查工具,開著車飛速向靜崖山莊進發。
到那兒之後,把現場用警戒帶封閉好,鋪上勘查踏板,穿上鞋套,戴上乳膠手套和帽子,對現場的位置進行編號,開始投入緊張有序的勘查工作。
此時此刻是2014年7月14日上午6點,現場雖然簡單,但要進行現場固定、彈道檢測、痕跡檢查、提取指紋和足跡等,最少得3個小時以上。所有人默默無聲工作著,但有一種無形壓力在他們之間流轉,因為被槍殺的是他們的大領導,假如此案無法偵破,死者沉冤莫白,他們可能面臨著被易職甚至撤職……
江一明在路上向方理華局長報告了情況,方局長立即向分管公檢法的賈義仁副市長彙報。賈義仁非常震驚、憤怒、心痛,他下令方理華必須72小時之內破案,否則要追究責任,方局長一聽,頭都大了。
方局長立即2號重案組和3號重案組、以及外圍組共65人投入偵察,方局長和席副局長分別擔任總指揮和副總指揮,協調各級之間的工作。這是從1號重案組建立以來從沒有過事,就像美國出動三艘航母要發生戰爭一樣。
方局長認為凶手還沒逃出本市,必須在傍晚之前抓獲凶手,如果說72小時是破案的黃金時間,那麼,案發後12小時則是鑽石時間。
2號重案組負責檢視交通路口的錄影,進靜崖山莊只有一條路,路口有一個監控器,如果凶手是從路口開車進入的,肯定逃不過監控,除非凶手經過偽裝,才能讓警方看不清他的面目。
3號重案組負責配合武警和特警在車站、碼頭、機場設定關卡,嚴密檢查過往的車輛、客船、飛機,看是否有攜帶槍支的可疑人員。一切部署完畢之後,方理華打電話給江一明想問他到哪裡了?但是江一明的電話一直處於通話中。
江一明7點到了市區,再過半小時可以到靜崖山莊,這時,他的手機響了,一看是個陌生的公用電話,他不想接,因為省廳、市委、市政府的電話都有規律,不可能是領導的電話,他怕接了電話之後,領導們的電話打不進來。
但是,那個電話一直在響,斷了之後,又重新響起,江一明只好把車減速,接通了電話:“你好,請問你找誰?”
“你是江隊吧?我勸你別去案發現場,因為凶手給你們設了一個局,你們一個個都會被他幹掉。”對方的聲音蒼老而沙啞,是個陌生人。
“對不起,我不喜歡玩這種低劣的惡作劇!”江一明生氣地把電話結束通話,但對方又打進來,被江一明掐斷三次之後,對方還在不屈不撓地打,他接通電話後:“如果你被我查出來,我非把你關進拘留所不可……”
“江隊,我佩服你是個英雄,所以想救你……好吧,我不多說,你聽一句說行了:凶手肯定在楊龍的屍體內放在*、劇毒、放射物等東西,你立即叫你的人離開那裡,否則死無葬身之地!信不信由你。”對方說完就結束通話了。
江一明大吃一驚,因為楊龍被槍殺之事,除了警方沒有任何人知道,對方知道,說明他了解內情,江一明感到莫名的壓力,他把車停下之後,想了想,打電話方理華,把情況說明,方理華思考良久,覺得1號重案組可能陷入一個大陷阱,他命令現場勘查人員全部撤離,在50米之外等候新命令。
吳江不理解,打電話給江一明問清情況後,下令所有人撤離。
方理華調來防爆隊、防毒隊、防輻射隊,對現場進行徹底檢查,首先是防爆隊進去檢查,隊員出來後說沒有任何爆炸物;第二是戴著防毒面具的消防隊員進入現場,透過認真檢查,出來之後也說沒有任何毒物;最後進去的是防輻射隊,兩個穿戴著防輻射服的隊員推著輻射檢測器向裡走,剛剛靠近楊龍所住的臥室時,檢測器就發出警報,越靠近警報聲越大……
1號重案組集體中招!!!
防輻射隊長對江一明說:“楊龍的體內有一顆花生米大小的銥-192,必須剖開屍體才能取出來,他們沒有解剖工具,請法醫進去解剖。”
“我去!”羅進叫人給他穿上防輻射服,微笑著向各位做個V的手勢,進去了,一刻鐘之後,羅進出來了,銥-192這個惡魔被他們順利關進鉛罐裡。
防輻射隊長對吳江說:“你們在沒有任何防護下,被銥-192輻射兩個多小時,肯定有問題,必須去住院觀察,否則時間久了,有生命危險……”
還沒說完,吳江就一陣噁心,胃開始興風作浪,羅進深知銥-192的厲害,它屬於2類放射源,接觸幾小時到幾天之後可以致人死亡,它破壞人的細胞組織,從而對人體造成傷害,可能會產生頭昏、乏力、食慾減退、噁心、嘔吐等症狀,嚴重時會導致機體損傷,引起基因突變和染色體畸變……
羅進知道戰友們都被銥-192輻射了,吳江年紀大些,所以反應特別快,幸好銥-192隔了一層楊龍的肚皮;幸好那個陌生人的電話來得及時,否則他們非死即傷。
兩小時之後,呂瑩瑩、羅進、周挺和小克都出現了不同的中毒現象,江一明命令他們馬上去住院,他把情況向方局長報告,方局長感到陷入了空前的危機之中,面臨著無比嚴峻的挑戰……
8、全城搜捕
吳江、呂瑩瑩、羅進、周挺和小克都住進了省協和醫院,協和醫院看放射病很有經驗,有瑞典和加拿大的專家長期駐院,所以,江一明把他們送到協和醫院。
他們非常不安,不是擔心身體或者病情,他們被銥-192輻射的時間不算很長,不會有生命危險,而是擔心不能在短時間內抓捕凶手,他們忍受著噁心和眩暈,要求參加抓捕工作,被江一明派來的民警看護著,病沒好之前,不許任何人走出醫院。
2號重案組提取了靜崖山莊的錄影,把7月13日上午8點到14日上午8點的錄影截成12段,分給12位刑警檢視,這樣才能在短時間內查出嫌犯,但他們看完錄影,對錄影中的車和人進行核實,沒有一個嫌疑者。
這24小時內進入靜崖山莊只有三輛商務和兩輛轎車。商務車分別是國稅局的幹部和員工、南山貴族學校的學生、市政府辦公室的幹部,共21個人,轎車分別是楊龍和蔡忠的,這些人都相互證明不地犯罪現場。
靜崖山莊每間房子的大門上都有監控器,凶手只有避開監控器才能進入“王維”,所以,完全可以排除開車進入山莊的人員所為。凶手應該是從別處徒步進入山莊的。否則不可能避開那麼多的監控器。
牛角山方圓近3平方公里,海拔165米,山上大部分是松樹和杉樹,非常茂密,沒樹之處長滿了蘆葦和雜草,任何人進入其中極難被發現。
3號重案組沒有查到任何可疑的車輛和人員。
方局非常著急,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嫌疑物件,即使警察是神仙也沒有用。方局長最擔心凶手再次殺人。
小克躺在醫院哀聲嘆氣,說命不好,中了凶手的詭計,失去了個與凶手比身手的機會,他來重案組還沒和高超的凶手打鬥過。
吳江靜靜地躺在**,讓思維進入深層,他回想現場的每個細節,每滴鮮血的形狀、血流的走向、周圍的擺設、足跡的狀態……對,凶手的足跡好像在哪兒見過,到底在哪兒呢?他見過的足跡成千上萬,怎麼才能從眾多足跡中判斷出是誰的呢?他倒序著去尋思,突然,他想起足跡和阮志豐的非常相似,吳江上警校讀的是痕檢專業,對足跡特別**,而且記性特別好……
吳江被自己的靈光乍現鼓勵著,艱難地從**坐起來,深深吸一口氣,去拿手機,然後撥出去:“江隊,我想起來了,現場的足跡跟阮志豐的非常相似。”
“真的嗎?你有多大把握?”江一明十分興奮。
“最少有八成把握!”
“好,太好了,老吳,我相信你,我馬上叫劉彪去比對。”劉彪是吳江的助手,剛來重案組不久,屬於外圍的偵察員,但他對比足跡也很在行。
經過比對,證明足跡就是阮志豐的,江一明把情況抽方局長彙報,方局長非常振奮,打電話向賈義仁彙報。
賈義仁命令所有電視臺、網路、媒體進行特別報導,把阮志豐的相片在電視臺持續播放,懸賞20萬元給提供有價值線索的人,懸賞通知一公佈,全市沸騰了。
這7月14日下午4點的事,離案發時間10個小時。
江一明懷疑阮志豐還躲在牛角山上,因為山上沒有路,他穿過滿山的荊棘下山最少要2小時,不論用什麼工具離開本市都要1小時,共需要3小時,但是,案發後半小時,牛角山的各個路口都已經被民警封堵了,每200米都有兩個荷槍實彈的警察在路上守候,阮志豐想從山上下來,進入公路幾乎不可能。警方的動作這麼快是有預案的。
當然,賈義仁坐鎮指揮很重要,他是市委常委,可以調動武警、特警、防暴警,因為他是楊龍和柳青雲是生死之交的戰友。
賈義仁接受江一明的建議,命令各警種共1200人,迅速把牛角山團團圍住,開始搜山。
牛角山不大,也不小,但1200人進行地毯式搜尋兵力不足,經過協商,賈義仁又從駐防部隊調來1000人,配合警方搜尋。為了以防萬一,賈義仁部署200名武警守候在牛角山腳下,形成兩條包圍圈,一條是動態的,一條靜態的,這樣,阮志豐就插翅難飛了。
賈義仁從武警部隊調來兩架直升機,配合警方搜尋,牛角山被探照燈和強光手電筒照得如同白晝。賈義仁趕到牛角山督戰,他們從山腳開始往山頂搜查,兩條警犬在麗人水庫邊就駐足不前了,難道阮志豐潛水逃走了嗎?
不可能啊,麗人水庫只有一萬平方米,除了壩底下有條鋼管外,沒有別的出路,人是不可能順著鋼管流出的,因為流程近兩公里,哪怕一隻老鼠被捲到裡面,也會因缺氧而死。
吳江打電話江一明說:上世紀60年代,*倡議“深挖洞、廣積糧”時,市民在牛角山挖了一個深洞,80年代後期,政府為了發電之需,建設了麗人水庫,因此,洞口就被水淹沒了,洞的入口在水壩右上方十米處的大松樹下,要要潛入水中三四米才能找到入口,出口在牛角山的東南方向,被石塊封住,很難出去。
江一明是散打高手,而且認識阮志豐,他自告奮勇地向賈義仁請戰,賈義仁同意了,但必須有人陪同。江一明說人不要多,因為人多受攻擊的概率加大,於是選個武警戰士錢忠和他一起下水。
賈義仁對江一明說:一旦發現阮志豐,必需立即擊斃,絕不能讓他有逃生的機會。江一明點點頭,和錢忠戴上潛水手電筒,帶上手槍,跳入水中尋找入口。一會兒,江一明找到了洞口。洞裡潮溼又光滑,寸步難行,江一明看見地上有阮志豐的足跡,他一下興奮起來,謹慎地朝洞裡疾步尋去。
錢忠雖然是個年青人,但是,不知是由於害怕還是別的原因,走得很慢,偶爾摔倒在地,江一明把他遠遠甩在後面,其實江一明心裡另有打算。
江一明走到一個拐角處,突然聽到一聲:“別動,否則我打死你!”隨著一把槍管頂住他的太陽穴……
江一明非常冷靜:“投降吧,夏志清,你打死我,你也跑不掉。”
對方一愣,手在微微顫抖,江一明想賭一下他躲得快還是阮志豐的槍快,受過高階訓練的人八成能躲開對方的槍,因為開槍者是被動的,躲槍人是主動的。江一明把頭一偏,閃電般出手打掉阮志豐的手槍,手槍掉落在地上,他頭上的手電筒掉落了砸碎了,洞裡什麼也看不見,江一明從手槍掉落的聲響中判斷出它的方向,他向手槍摸去,果真摸到了手槍。
他撿起手槍,準備向前開槍,他想借子彈撞擊出的火花看阮志豐在哪裡,但是槍膛裡沒有子彈,江一明開啟手機手電筒,照射前方,阮志豐已沒有蹤影了,地上整齊地躺著五顆子彈……
江一明如夢初醒,非常感動,假如不是他去追捕阮志豐,任何人都會死在阮志豐的手下,原來阮志豐看見是江一明,才把子彈卸下的……天啊,這是一個怎麼樣的凶手啊?江一明已經明白了阮志豐的用意。
這時錢忠追上來了,江一明把過程簡單地說了一下,他們繼續向前追索,一會兒,他倆看見阮志豐正從洞口往外爬去,他倆快步追上去,但阮志豐已經離開洞口了。
阮志豐一出洞口,就被幾十把強光手電罩住,江一明深知阮志豐極其危險,他連跑帶爬出了洞口,揮舞著雙手,對大家喊道:“別開槍,千萬別開槍,他手裡沒……”江一明還沒說,只聽到幾聲槍響,阮志豐瞬間倒下,鮮血噴濺而出……
完了,一切黑幕都將隨著阮志豐的死而淹沒……江一明知道是誰下的開槍命令,非常生氣,但又無可奈何……
9、傀儡市長
江一明因為在追捕阮志豐過程中,以奮不顧身的犧牲精神奪下阮志豐的手槍,從而使特警擊斃了窮凶極惡的匪徒,被授予二級英模稱號。他苦笑著接受賈義仁的嘉獎,他深感慚愧,因為這個英雄稱號是凶手送給他的,否則他早已趕赴在九泉路上。但偽英雄稱號現在不敢對任何人說,只能等真相大白時再向市民澄清。
更讓江一明不安的是5位戰友還躺在病**,前景未卜,而他卻站領獎臺享受英名,接受市民的讚美……
兩天之後,江一明被送到省黨校學習半年,美其名曰:儲備黨的接班人!江一明認為這可能導致1號重案組瓦解,或者被他人所替代。但是沒有辦法,這是局黨委和賈義仁決定的。
臨走的那天,江一明和方理華深談到半夜,方理華知道他有情緒,叫他可以安心去學習,他絕對不會解散或重組1號重案組,哪怕他卸下頭上的烏紗帽,也要保住1號重案組。江一明這才稍稍放心。
2014年初秋,天高氣朗,金風送爽,掛花飄香,是個喜慶的日子,賈義仁的兒子在五星級花園酒店裡舉行婚禮,他非常開心,因為他的媳婦是市委副書記的千金,雖然他因大齡沒有晉身的機會,但省委副書記卻比他年輕6歲,前途無量。
盛筵散盡之後,賈義仁來到豪華的“紐約”包間,那裡是他的戰友和發小,他必須與他們喝個盡興。
賈義仁穿一套阿瑪尼西裝,皮爾卡丹領帶,腳蹬白色鱷魚皮鞋,滿面春風,神采飛揚,心情好得像要飛起來一樣。他走進“紐約”包間,20位客人全部起立鼓掌,賈義仁習慣性地把兩隻手掌往下壓,示意他們不要客氣,請坐下。
賈義仁致辭:“各位戰友、發小,今天犬子與方書記千金喜結連理,我無比開心,感謝各位光臨捧場,我留了一些酒量,好陪各位敘舊,來,我們一起舉杯,先乾一杯!”他把高腳杯舉起來,和大家“當”地碰在一起,然後一飲而盡。
正想接著說話時,七八個人從門外闖入,門邊的兩個保鏢上去阻攔,被一個高個子推一下,頭撞到牆上。
“大膽,在長江市竟然有人對我們如此囂張?”賈義仁一看是江一明他們,非常生氣,剛剛想斥責時,看見江一明身後是省公安廳長和*為一級警監的人,他大吃一驚。
王廳長走到桌子前對大家說:“這位是*特聘的高階刑偵顧問、刑偵局田副局長,從北京趕來調查32年前的一樁謀殺案,請各位離開,留下賈義仁就行了。”他們被*三個字嚇倒了,紛紛離座走開。
方廳長說:“賈義仁,戲該收場了。”
“什麼戲?方廳長,您說什麼我不明白。”
“好吧,我讓你先聽一段錄音……”方廳長示意江一明播放錄音,江一明從包裡掏出一隻錄音筆,那是阮志豐和五顆子彈放在一起的,阮志豐深知自己可能會被賈義仁擊斃,所以把錄音筆留給他,江一明不敢隨意相信人,直接找到他的警校導師、*刑偵局的田副局長,田副局長意識問題嚴重,設立專案組,對賈義仁、楊龍、柳青雲和阮志豐一案展開祕密調查,江一明也參與其中。
錄音筆中流出楊龍顫抖的聲音,說出了整個案件的真相——
賈義仁、楊龍、柳青雲和阮志豐(當時名叫夏志清)於1982在雲南紅河當邊防武警,賈義仁是隊長,楊龍是指導員,柳青雲是班長,只有阮志豐是士兵,但他因為武功高強,思想品德好,常常被領導派去執行任務。
一天,警隊收到線人信報,說越南毒販和中國毒販在紅菇山上交易毒品,因為他們離紅菇山近,熟悉那裡的地形,上級命令賈義仁帶隊前往抓捕,因為當時還沒有輯毒警,又是在中越的交界地帶交易,非常**,如果過界抓捕弄不好會導致兩國發生糾紛,所以只好派武警去。
他們趕到半山頂的交易點之後,交易時只有兩個人,越南毒販因開槍還擊,被他們當場擊斃,中國毒販被他們抓獲,繳獲了5公斤毒品、4萬美金,隊長賈義仁暗示四人把錢分了,柳青雲和楊龍立即同意,因為他們都是同鄉,但阮志豐堅決不幹。
當他們行到山崖邊時,賈義仁突然開槍把毒販打死,楊龍和柳青雲同時出手,把阮志豐推下山崖……他們不能槍殺阮志豐,因為子彈有編號,從彈道和傷口也能檢測出是誰槍殺了阮志豐。
幸好山崖下是個大水庫,雖然山崖離水庫50多米,但阮志豐從小在跳水隊中長大,跳水技術不亞於運動員,更幸運的是阮志豐落水後,被水旋渦旋進一個暗洞裡,從水壩下流出。阮志豐落水時已被撞昏迷了,一直漂流到越南的孟河村,被一位打漁的酋長救起,當時他不記得自己的名字,但身上的*讓他回想起發生的事。
阮志豐知道回隊是不可能了,畢竟一張嘴爭不過三張口,而且他們都是小領導。於是,阮志豐在孟河村娶妻生子,並當上了村長,隨著時間的流逝,阮志豐已經樂不思蜀。
賈義仁不知從何得知阮志豐的情況,於2009年夏天派殺手去暗殺他,但被機警的阮志豐躲過,而他的妻子卻死於殺手槍下……
殺手被阮志豐擊斷大腿動脈,阮志豐把他送醫院去搶救,殺手起死回生後,把賈義仁他們花巨資僱傭他的真相說出,從此,阮志豐決定報仇,一一殺死他們!。
楊龍的錄音近兩小時,賈義仁聽完之後大聲說:“楊龍是在阮志豐的槍口下編造謊言你們也相信?豈不讓人笑掉牙齒嗎?”
“賈義仁,你別急,沒有證據我們不會找上門來,經過我們深入調查,你們當時說阮志豐被毒販推下山,然後你們開槍打死毒販,你們沒有把現金上交,只上交了5公斤的毒品,你們說現金被另一個越南毒販帶走逃跑了,你們領導有看法,但你們結成聯盟,一致說沒有搜查到現金,領導拿你們沒辦法,為了安定團結,領導不追查了,我們從紅河農業銀行查到當年你們每人存入了12萬人民幣,你們在黑市兌換了美金,你們沒有任何收入,哪來的那麼多錢?”
賈義仁被問得啞口無言,他從沒想過32年後還有人問這問題。
“你們派去的殺手沒死,他成了阮志豐的手下,在阮志豐開的賭場裡當保安經理,他已向我們說明了真相,當時由你和柳青雲出面把10萬元交給他,說成功之後,再付給他20萬,你們一定認為他卷錢跑了是吧?”
“不,這不可能,他還回來……”賈義仁突然意識到自己失言,立即閉嘴。
“哈哈,狐狸終於露出尾巴了?我替你說吧,他還回來領走另外的20萬是吧?對,他把阮志豐被擊斃的照片交給你們,你們深信不疑,把錢交給了他,為什麼殺手會被阮志豐感化?因為阮志豐的胸懷比你們寬廣,對殺死妻子的凶手不恨反而信任他,這就是阮志豐的人格魅力,雖然他的做法我們不贊同,但是,我覺得他比你們高尚一百倍!他在麗人水庫的山洞裡可以打死我,但他把5顆子彈卸下,和錄音筆放在一起,他根本就不會開槍打我,而是想讓我為他伸冤!”江一明說。
“不不不,你們說的全部是假的,你們是在誘供,我要告你們……”
“恐怕這輩子你也沒機會了,這些證據足夠讓你成為階下囚,永遠走不出監獄!”田副局長說。
“我是市委常委,你們想抓我,必須透過黨委會……”
“對不起,我們已經開過會了,除了你之外,8個常委已經全票透過抓捕你!”這時從外面走來了市委書記黃天石。
賈義仁雙腳忽然一軟,癱在地上……天啊,怎麼會這樣?所有榮華富貴,所有沸天權力,所有美女香車都將成為過眼雲煙,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不要藐視我有多麼弱小,給我時間,我能強大到主宰你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