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含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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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含冤
方雯醒來,發現身邊空無一人,開始驚慌起來。
巨大的恐懼感壓著她甚至哭不出聲。
她不知道葉富安幹什麼去了,但她知道一定是一件讓她無法想像的大事,大的或許讓她不敢去想。
方雯跌跌撞撞的走遍半個區,盲目的尋找,壓制著思考,不停的走,走了一整天,終於絕望,方雯望著滿天星斗,兩腿軟軟的回到家裡。
家裡,有兩名警察在等她。
面對著殺了人的葉富安,方雯沒辦法思考。
只有不停的哭,哭老公的愚蠢,哭自己的命苦,哭這世道,哭腹中的孩子。
葉富安不停的叫冤,方雯聽到了,卻不知道如何是好。
警察聽到了,卻斥之以鼻。
刀上沒有第二人的指紋,買刀的商店也找到了,確鑿無疑地證實了刀是葉富安買的,進刀的部位和力度也與試驗相吻合,作案動機也很明確:因恨殺人,卻誤殺了保鏢。
案情明確,事實清楚,證人、證物都有,雖然疑犯一再喊冤,可是誰會相信?手腕骨折,是殺人前還是殺人後,無法判定。
但是法官寧願相信推斷和證言,管偉國是市政協委員,作為被害者的僱主,他沒有理由殺死被害者。
雖然沒有疑犯的供詞,可零口供已經不是時髦用語,法官的概念中,能夠形成證據鏈的可以不包括供詞。
於是,從立案到審判,短短兩個多月,“死刑,立即執行”的判詞就擺到葉富安面前,上訴,中院維持原判。
這期間,方雯拖著日益臃腫的肚子,不停的奔走,求法院,求公安,甚至蠢到拿著八萬塊現金堵住了主審法官的辦公室。
要不是見她已近臨盆,法官可憐,早抓進去了。
最後還是兩個女警把哭得昏死過去的方雯架到值班室,守著她剛剛醒就趕出了法院。
方雯看著瘦得不**型的葉富安,早已哭乾的淚水又湧了出來。
終日哭泣的方雯,為了救葉富安,吃不好睡不著,懷胎九個月的女人,竟然只有110斤。
葉富安無法挽救自己的命運,只能希望方雯和自己的孩子能夠活得好一點。
他顫抖著伸出右手,用三根手指撫著方雯的臉。
“雯雯,不哭!”“老公好愛你,好捨不得你。”
“這輩子,我欠你太多,下輩子老公還要你。”
隔著鐵窗,方雯早已哭得面目全非,葉富安微笑著,流著淚。
“雯雯,說好了不哭啊!”費力地抬起使不上勁的左臂,用右手抬起同樣使不上勁的左手,搭到方雯的左肩,又把右手搭到右肩。
“你可要好好的活下去,為了孩子,也為了你自己。”
方雯泣不成聲,兩手死死的抓住葉富安的肩膀。
“答應我,雯雯,傻寶寶。”
咯嗒一聲,門開了,面無表情的法警拉開兩人,帶走了葉富安。
葉富安扭過頭,伸出右臂把臉蹭了一下,擦了眼淚笑著。
“傻寶寶,一定要答應我啊!我下輩子還要你!”“老公,我答應你。”
方雯聲如嘶吼。
暖城婦幼保健院,方雯生下了僅重兩斤九兩的瘦弱男嬰,可憐的孩子生下來不哭,經驗豐富的醫生拿出根蔥條輕抽孩子背部,“哇”的一聲孩子哭出來了。
方雯流著淚,抱著孩子,解開懷掏出**,孩子閉著眼睛,小貓似的拱在懷裡含著**吸起來。
住院僅僅六天,方雯就抱著孩子出院了,不僅沒有通知家人,也沒有通知葉富安家。
因為明天葉富安就要被執行槍決。
寒冷的夜裡,方雯早早餵飽了孩子,抱在懷裡,一遍又一遍地親著吹彈得破的小臉。
一邊哭,一邊親,沒有了葉富安,方雯再也不想活下去。
方雯放下孩子,走到客廳,尋到紙筆。
提起筆來卻不知道寫什麼好,想了想,孩子的名字還沒取,又動了心思找出字典,翻著幾頁心煩意亂,拿出塊白布,用針細細地繡上“葉富安、方雯之子,葉皖”,又細細地縫在孩子的包被上。
起這個名字,是為了紀念孩子出生的地方,安徽。
方雯望著孩子葉皖無邪的臉,淚水止不住地流,又開始一遍又一遍地親著孩子,低低地唱著搖籃曲。
“皖兒,皖兒,媽媽再也不想活在這個世上。
你原諒媽媽吧!希望有個好人家收養你。
爸爸媽媽對不起你。”
淚水一遍又一遍地浸溼了小小的包被。
一直到天亮,方雯還在抱著孩子唱歌。
感覺到孩子在踢腿,解開包被,給孩子把了屎尿,拿熱水細細地洗著孩子細嫩的小屁股,又喂足了奶,看著孩子心滿意足地睡去。
方雯就著孩子的熱水細細的洗淨了臉,頭髮梳得整整齊齊,還化了妝,點了腮紅,染了脣。
天色大亮,方雯定下心來,掏出八萬塊錢塞進包被,走出門外,任由大門敞開,被晨風吹的亂動。
方雯捨不得坐車,因為走路會和孩子呆的時間長一些。
她艱難地抱著孩子,頂著寒風,一步步地向前進,走了一個多小時,才走到杭布河上的五里橋。
方雯站在橋頭,把孩子緊緊地包在羽絨襖裡,靜靜地看著太陽,沒有眼淚,也沒有悲傷。
一位蹬著三輪的大嬸看見方雯發呆,喊了一嗓子:“妹子,別站橋上,風冷”,方雯走了兩步,見大嬸離開又走了回來。
不一會兒,警車開來了,幾輛摩托開道,一輛軍用解放上站著幾名戰士,架著輕機槍,後面一輛軍卡上站著的正是葉富安。
背剪著雙手,頭上插著標寫著六個黑字,“殺人犯葉富安”,“葉富安”三個字上打著紅叉。
方雯看見葉富安半垂著頭,心裡尤如被鋼絲割過,猛的一疼,大聲叫起來:“老公,我下輩子還嫁給你。”
警察慌了起來,戰士目瞪口呆地盯著方雯,機槍手架著機槍緊張地瞄著方雯。
方雯看見葉富安似乎點了點頭,笑容如花般綻開。
沒等跳下來的警察衝上來,跨過橋墩縱身跳了下去。
孩子,她忘記把孩子放在橋上,這是方雯最後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