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 無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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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 無題
蘇珊剛剛得知了驚人的資訊，她的老朋友，本來應該死了的，卻又活過來的席木魯，現在的十五號，竟然是南海最大的勢力——紫竹群島的掌權者，席家的人！而紫竹群島，這個在九鼎國看起來名不見經傳，甚至民風淳樸到有些原始的國度，其實是這個世界上少有的能和聯合軍叫板的國家。
而這一切，都是徐家兄弟告訴她的。
明明大家都是用的靈網，為什麼獲得的資訊會差這麼多？
“這些東西，我們可不是從靈網聽說的哦。”徐向東說，“夥計，讓哥哥好好教教你吧，你也不看看靈網是誰家開的，那上面的東西能全信嗎？”
“你的意思是……”蘇珊似乎明白了什麼，難道，那號稱無處不在，全民參與的網路，就和隨處可見的星空一樣虛假？
“那上面的資訊倒也沒多少騙人的東西，只不過某些天樞不喜歡看到的內容，或者他們覺得會出亂子的資訊，被刻意剔除掉了而已。而且，據說，當然，只是據說，那破網，會透過篩選這些資訊來誤導人，把所有人的思維，導向天樞所希望的方向。”
“恐怕，不是據說……”蘇珊心知肚明，靈網的技術，還有那規模巨大的通靈塔，它們不僅僅可以採集每個人最私密的資訊，而且只要他們願意，將靈子干擾悄無聲息地植入其中也並非不可能，這些事從理論上來說都是可行的。
但是，無處不在的靈網，如此方便的靈網，即便存在這樣的隱患，人們也多數選擇拋棄這層顧慮，只是一廂情願地相信它，因為大家都沒得選擇。
天樞是唯一的運營商，別無分號，即便是政府，也不敢得罪他們，畢竟他們背後的勢力，是聯合軍！
聯合軍，顧名思義，加盟國的聯合組織，代表著眾多國家的利益，就像一支航行在大海中的巨大船隊，大家只有結合在一起才能抵禦狂風駭浪。
但是，在接觸過太空種之後，蘇珊明白，大眾眼裡的聯合軍，只是冰川一角。曾經，迫於媒體的壓力，聯合軍公佈了與太空戰有關的一部分。聞所未聞的太空艦隊，聳人聽聞的星際戰場，還有虎視眈眈的外星種，聯合軍告訴他們，靈網上的對戰平臺並非僅僅是遊戲，那是一場貨真價實的人類生存之戰。
她曾經看到了傷痕累累的戰甲和老兵，她曾經對此深信不疑，但是，當徐向東為她的說辭哈哈大笑的時候，她也疑惑了。
“他們那麼說，你就信了？”徐向東指著自己的眼睛說，“哥哥我只相信親眼所見，親耳所聽，否則我又怎麼會帶著什麼都不懂的弟弟離開北洋，落到如今這個田地？”
他邊說邊抹了把眼淚。
徐向西似乎早習慣了這位聲情並茂的演講，完全不為所動，只是嘻嘻哈哈和席木魯互相擦著背。而席木魯則對這一切很感興趣，趴在水邊催著徐向東繼續講，似乎在失去記憶的這段時間裡，這兄弟倆成了他重要的依靠。
當然，他對蘇珊並不信任，甚至保持距離，也不相信她胡亂認朋友的說辭，因為她畢竟是他們變成“死人”的罪魁禍首。
反正席木魯沒死，蘇珊也不想強迫他接受自己原本的身份，而彼此強人所難，蘇珊現在對徐向東的話更感興趣。
“既然你說聯合軍的話不可信，靈網也不可信，那麼，你的那些猜測又是從哪裡獲得的？還是僅僅是猜測？”人一旦開始懷疑，就會懷疑一切，而蘇珊發現，自己的疑惑，正越變越多。
“你知道哥哥我跟過多少老闆，見過多少像我們這樣的奴隸？這些不能明著說的事，我聽到的太多了，而且你知道的，越是勁爆的訊息，那群混蛋越八卦……”徐向東露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蘇珊茫然搖頭，她知道自己這方面孤陋寡聞，她過去的生活圈子，是絕對不可能有這些反聯合軍的資訊的。
徐向東拍了拍蘇珊的肩膀：“等你見得多了，聽得多了，也就會得出這樣的結論了，因為我們都是聯合軍視野以外的人。”
“這不對吧。”蘇珊反駁，“你不是說，這座島是天樞在經營的嘛？我們的一舉一動應該都被監控著才對。”
“啊，說的沒錯。”徐向東轉了轉脖子上的束縛環，“畢竟，還有這玩意兒在，可是，不一樣，和外面那些人不一樣，我們對於他們來說是沒用的人，隨時可以拋棄的人，而且，永遠不會接觸到他們精心飼養的羔羊。你還不明白嗎，我們是隨時會被披上狼皮拉出去的傢伙，然後，他們會當著那些羊羔的命打死我們，告訴他們的羊羔，千萬不要越過柵欄，因為外面很危險。”
“啊，我知道我知道！”席木魯突然叫起來，“這個我知道！”
“你又知道什麼？”徐向東白了他一眼，這傢伙不是什麼都不記得了麼。
“你說的這一段我知道啊，是狼和羊的故事嘛。”
“白痴！”徐向東罵道，誰都聽得出來他在說什麼好吧？
“哼，你才是白痴，我們是羊，我們都是羊，而牧羊人，就在那裡。”席木魯指著天空。
蘇珊順著他的手指望過去，耳邊，就聽到這傢伙情不自禁開始哼哼了：“牧羊人啊……從天而降，他們一手……託著太陽，一手舉著花冠……他們將太陽放進冰層，冰雪化成海水，他們將花冠放進海水，大海變成羊圈……地上的羔羊啊，聽主的話，乖乖呆在羊圈，可以吃到最好的牧草，喝到最好的山泉……地上的羔羊啊，聽主的話，乖乖呆在羊圈，不要爭鬥，不要殘殺，萬能的主會保佑健康長壽，永遠幸福……”。
蘇珊怔怔地望著他，沒想到，這首歌，他還記得？
“你想起什麼了嗎，想起我了嗎？”蘇珊迫不及待問他，“這首歌，可是你唱給我聽的啊！”
“嗯？”席木魯表示沒印象。
“這種騙小孩的東西，沒想到你們那也教過啊。”徐向東黑著臉說，“我還以為紫竹群島不學這個呢。”
“什麼意思，你也會？”蘇珊忍不住問道。
“當然，我們那，整天放這東西，估計是為了討好聯合軍。”
“呃，可是我都沒聽過……”
“啥，你沒聽過？”徐向東像看怪物一樣看著蘇珊，“你真的是地球人嗎！你居然沒聽過？”
“可是，我真的沒聽過啊，也許，九鼎不需要學這個……吧？”
“難道，只有和聯合軍關係不好的國家，才需要學這個？這太扯了！”徐向東憤憤不平地說。
“算了，別扯這些兒歌了，話說，我們在這裡議論聯合軍沒關係嗎？不是還有這個束縛環在嗎？”蘇珊轉移了話題，事實上，關於這個問題，她困惑很久了。
“那東西只在島嶼以外才起作用啦。這你都不知道？那是防止你逃跑用的，然後你如果死了，它會自動召喚系統機器人，僅此而已！”徐向東說，“啊，對了，如果你不想活了，只要試圖毀掉它，這玩意兒會立刻要了你的命，相當效率，所以也可以拿來自殺的——是的，這一點我一定要提醒你，免得害的我們兄弟都沒得玩！“
“啊？你是說，我們的天賦沒有被束縛？”蘇珊無語了。還有什麼隨時可以幹掉他們之類的，果然，系統追殺只是為了收視率麼？
“當然，要不然你以為你是怎麼贏我們的？”徐向東一副看到白痴的樣子，“反正遲早要死掉，他們不會管那麼多的。畢竟如果我們都不想活了，他們也就沒賣點了。而且，就算我們披著狼皮，好歹還是羊，那群傢伙，才不會怕一隻沒有獠牙尖爪的羊，實在忍無可忍了，他們還有洗腦可以用呢，你操什麼心？”
聽到洗腦，蘇珊很自覺地不說話了，她想起了在地下基地的那段可怕經歷。
她默默站起來，在熱氣的掩蓋下爬出了水面，用衣服圍住了下半身。
“我去看看那傢伙醒了沒。”她說著，向著肖白竺睡覺的那臺機器走去。
“呵呵，你害怕了。”徐向東說，“真看不出來，你這樣敢和系統對著幹的傢伙，也會害怕，比起死亡，更怕被洗腦？”
“別說了，無論是死亡，還是洗腦，我都怕，不行嗎？我怕的要死！”蘇珊忍不住大聲說。
那樣險些失去自我的回憶，她不要再有第二次。
“那是因為你還不夠強啊。”徐向東在後面冷冷說道，“你的天賦是通靈，洗腦的原理也是通靈，如果你比那些機器強，你就沒什麼好怕的……可是你在害怕，你怕輸……原來，你是個輸不起的人！”
蘇珊僵住，她從未想到，她最怕的，居然既不是失去自我，也不是死亡，而是輸？可是，直覺告訴她，這混蛋該死的說對了！
小時候，由於生母死得早，她又天賦異稟，身邊沒有朋友，但因為是元帥的獨生女，她時常被人品頭論足，無論她做了什麼，周圍的人都會對她大肆讚揚，卻會在背後罵她的不是，而她的父母卻只會一笑置之。
她不服氣，明明不是她的錯，她想要證明自己不像某些小人說的那樣不堪，可是父母只會以她是女孩子來搪塞她。
“你什麼都不用擔心，只要好好學習做一個女人，將來嫁給金福順就好了，你看看，小順順不是很喜歡你嗎？那就是你的幸福……”那是後母最常對她說的話。
而這時候，父親只會在一旁含笑點頭，表示贊同。
她討厭那種虛偽的笑容，她希望聽到父親像贊賞她的哥哥們那樣誇獎她，她希望聽到別人像評價哥哥們一樣評價她——她不僅僅是蘇家的女兒，而且，她也很棒，別人能做好的事，她也能做，甚至做得更好。
她害怕自己做什麼都被當做理所當然，她害怕自己一旦做錯什麼就會被人永久無視，她不希望父母看她的時候，就像在看一個遲早會被嫁出去的人。
“你是唯一的，獨一無二的……”記憶中，似乎有人這樣對她說過，是她未曾謀面的母親嗎？如果媽媽在的話，一切是不是會變得好一點？她多麼希望，自己的存在，能被他人需要。
但事實是，她只能在網上找到這種慰藉，她只能在遊戲裡獲得這種認可。
天知道當她第一次和哥哥們玩對戰的時候，大哥說了句：“咦，你很有玩飛梭的天賦啊。”那句話，讓她有多麼興奮；
天知道，當她用哥哥的賬號登入遊戲，代替哥哥與他的戰友們對戰，贏得團隊勝利的時候，她有多麼激動；
天知道，當她一上線，好友裡便傳來：“啊，太好了，你總算來了，快來快來，果然沒你就不行！”，這時候，她又有多麼欣喜若狂……
不知何時起，她沉浸於這種快樂裡，為了一時的勝利，她可以不顧後果；為了獲得別人的肯定，她可以不惜代價；為了證明她不比哥哥們差，她可以瞞著父母偷入飛梭學院。明知道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但是她總是固執己見，選擇對自己有利的一方，哪怕為此犯錯，她也能置若罔聞。
是的，她發現自己其實只是不能接受失敗而已，所以她一直在逃避失敗，視而不見，只要能出風頭，別的怎麼樣都無所謂，她只要別人看到她光鮮的那一面，得勝的那一面，至於背後的努力，落魄和失敗的模樣，都死死的隱藏起來。
反正，靈網上她有大小賬號，她會用一群炮灰號來鑄就一個號的輝煌；現實中，她也有好些身份，而“蘇珊”這個名下的，永遠只有耀眼的，完美的一面。
除了肖白竺，這個總是揭她短的傢伙，總是要跟她搶風頭的傢伙，明明是個男生，卻也絲毫不肯相讓的傢伙，哪怕只是想到他，她就牙癢癢——這是個又討厭，卻又捨不得甩開的傢伙……呃，為什麼這時候會想到他？
她不服氣，哪怕明知道有時候是自己理虧，可是她不願意承認，不想露出自己軟弱的一面，因為她害怕自己一旦屈服，就再也爬不起來。
可是那該死的肖白竺，似乎總能戳中她的軟肋。
所以，當肖白竺以外的人，一個剛剛認識不到一天的人——徐向東一陣見血說到這一點的時候，蘇珊呆住了，腦子裡像被什麼攪動了一般，一些沉澱在池底的不敢見人的東西被攪了起來。
他說的沒錯，因為輸不起，所以她害怕，所以她逞強，以掩蓋自己軟弱的一面，正如她明明是女生，卻竭力掩蓋這一點，甚至一次次囂張地露出完全不似女孩子的平坦的胸部。
是啊，那是女孩子難以為傲的胸部，卻是她冒充男生的王牌！她就是這麼幹的，一直以來，把劣勢變成對自己有利的優勢，讓自己永遠是贏家。
可是，如果她真的是永遠的贏家，那就不需要畏懼，可事實並非如此。她害怕，害怕自己的身份被揭穿，害怕自己的祕密曝光在大庭廣眾之下。
她在討厭，甚至逃避那個真實的自己，而沉迷於自己偽裝出來的身份——她遠不如自己看上去那樣理直氣壯。
她深吸了一口氣，她心裡很清楚，自己不夠強，甚至一點也不強，只有真正的強者，才不會輸……
“哼。”她背對著徐向東，扯開了嘴角，努力從鼻子裡發出聲音，依舊違心地說道，“我才不會輸。”
如同以往一樣，若無其事地笑著，大聲向別人宣告，但是心跳卻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因為她緊張。
她加快了步伐，幾乎是用跑的，到達了肖白竺睡覺的機甲。
這是現在唯一一臺行動自如的機器，透過遠端系統被徐向東控制著，哪怕那傢伙在溫泉，也隨時可以應付敵人。而徐向東，又因為從屬關係，被她所監視著。除此以外，這片區域附近相當的範圍，都是徐向東的地盤，不光是這些機甲，他還有為數不少的探測機器人在附近遊蕩著，這也是他們敢在溫泉裡悠然泡澡的原因。
所以，肖白竺在這裡睡覺是很安全的。
然而，當蘇珊走到駕駛艙下面，準備爬進去看看那個睡了很久的傢伙的時候，她卻看到人影突然閃過，接著，有人迅速地圍住了她的脖子，熟悉的聲音響在腦後：“你們是誰，我在哪裡！”
完全陌生的靈素波動，卻分明是肖白竺的聲音和氣息，這一刻，蘇珊徹底從之前滿腦子亂麻裡清醒了過來，就像被人用一桶冷水從頭淋下那樣清醒。
雖然感到難以接受，但是作為一個通靈天賦的持有者，蘇珊很清楚靈子能指紋改變的原因有哪些，如果他的確是同一個人，那麼，只能有一種原因：“小白豬，不要告訴我，你睡了一覺，然後就忘了我是誰了吧？”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