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陰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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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陰霾
三十 陰霾
李軒變著腰，胃裡一陣陣地翻騰，他強忍著向視窗走去。微涼的風吹進客廳裡，撫弄著李軒的頭髮，隨然外面的空氣也好不到哪兒去，但比起客廳裡的惡臭，已好上千倍。
老馮還在另一端麻木地揮動著手裡的斬骨刀，撲撲地砍在滿地的肉塊上。他彷彿中了魔障般，眼睛緊閉著，口中卻止不住地咕噥。那也許是他，在同惡鬼戰鬥時所仰仗的精神力量吧！
李軒深吸了口氣，將槍插回了腰間，邁步向老馮走去，光目儘量避開那座屍山。
“老馮！”李軒叫了一聲，便站在原地瞅著他。他發現老馮已形同上了弦的鐘表，不斷地重複著機械的動作。
李軒垂下頭，唉了口氣，看準這空檔向老馮撲去，死死地按住了他的胳膊。老馮掙扎了一會，忽然開始叫喚起來，如鬼哭狼嚎般的粗礫嗓音，在客廳裡迴盪。李軒靜靜地聽著，他覺得那不像是在叫喊，更像是在哭泣，也許是因為驚嚇，也許是因為那些自己親手剁碎了的肉塊。
老馮是做死人生意的，他同時也是那個殯藏儀中的一個環節，他所面對的屍體都是那些，安靜地躺著，被清潔、梳洗過的，不論那屍體活著的時候是個怎樣的人，但當它安靜地擺在那裡的時候，便會變得莊嚴肅穆，讓見到的每一個人，都能體會到那種生命逝去的傷感。
而過裡卻不同，死去的人要麼變成了模樣古怪的怪物，要麼像被屠宰的豬羊一樣，恣意地**著，不斷地腐爛變臭。這些對於老馮來說，將是對於精神層面上的最根本的顛覆。
被李軒按住手臂後，過了一段時間，老馮逐漸地安靜下來，浮腫的眼皮無力地耷拉著，兩顆淚珠在眼角顫抖了一會，同時向下滑落。老馮真的哭了，他掙開李軒的手，站起身摸索著口袋。
他掏出根菸塞進嘴裡，全然不顧滿手滿臉的腥臭**，沒有打火機他沒辦法點著那根菸，他好像也不急著將煙點著，讓那根菸隨著嘴脣的顫抖而不停地晃動。
樓道里響起了一陣響動，林昊率先衝了客廳，當他看到屍體堆成的小山時，忍不住噁心，一扭頭又跑了出去。這時逃跑的郭老三，帶著五六個人，全衝進了客廳裡。幾個人傻呆呆地看著眼前的情景，不一會他身後的幾個人，也像林昊一樣跑回樓道嘔著。
李軒衝郭老三點了下頭，心裡告訴自己忘了這個老傢伙臨陣脫逃的事吧！當時他也許是被嚇壞了，但不管怎麼說，他終究還是鼓足了勇氣，帶人回來救援。面對這樣的事情誰又能不害怕呢。
郭老三走到老馮身邊，輕輕地將他搖晃了幾個，見老馮沒反應，想了想，掏出打火機幫老馮把煙點著。又向李軒招呼道：“這位兄弟，發生的事，我們迴避難所再說吧！這裡真他媽不是人呆的地。”說完，郭老三吐出口口水。
面對那成堆的屍體，郭老三似乎反應並沒有那麼強烈，只是覺得噁心，他兩眼瞅著那堆屍體，乾瘦的腦袋搖個不停，“人怎麼會被弄成這樣呢，這到底是什麼畜生乾的事，真是喪盡天良啊！……”
他的說還沒話完，卻低頭看見了地上長著觸手的怪物，嚇得叫喚了一聲，兩腳跳著向門外逃去。李軒無奈地搖了搖頭，自己終於明白，郭老三隻是對未知的事物才感到恐懼。他用腳踢了踢地上一隻觸手怪的屍體，歪過頭仔細地看著。
老馮忽然猛吸口煙，吐出了一大團煙霧，木然地轉過身，從李軒身旁走開。嘴上的菸絲絲地響著，快到門口時，停下來說道：“那丫頭不該是這麼個死法啊！算了，我們走吧。”
李軒卻沒動，還站在那裡看著，地上的怪物除了讓自己頭皮，一陣陣發麻外，心裡實在想不明白，它們為什麼會變成這副德性。人變成了喪屍，但終究還保留著人的樣子，而這些怪物，已經變異成了另外的東西。這實在是太不可思意了！
林昊在樓道里乾嘔了一會，卻什麼都沒吐出來，心裡回想起，最近這段時跟本就沒吃過任何東西。不過，看起來這樣也有它的好處，不用把自己搞得又髒又臭。他看到老馮從裡面走了出來，卻沒見後面跟著李軒，於是強忍著噁心向屋內走去。
這回不像剛進來時反應那麼強烈了，林昊注意到地上還有些特別的屍體，而李軒正看著這些屍體發呆。“這究竟是怎麼回來？”走到李軒跟前，林昊問道。
“這些怪物好像是在守衛這堆屍體的，也許他們是靠吃這個來維持生命。”李軒並沒看林昊，他低垂著頭說道。
林昊聽到“吃”這個字時，腸胃裡忍不住又是一陣抽搐，他努力剋制著不去想那堆屍體，但一群怪物正在啃食屍體的畫面，卻直從腦袋裡向外冒。
“別管它們是什麼東西了，我們先離開這裡好嗎？”林昊拉著李軒，將他向外拖去。
從屍堆旁走過時，李軒無意中瞥見一張稚嫩的臉龐，面色蒼白地埋面另一具屍體下面，瞪著的眼睛空洞洞地，見不到半點神采。“老馮說的也許就是她吧！看來屍體是被剛堆上去不久，那也就是說這堆屍體仍在不斷在增加。”想到這裡李軒不由得顫了一下。
樓頂上的風好像消失了，又變成了一團悶熱，過了不一會，天空中開始落下大滴的雨點。原本聚成一堆的人，現在開始散開了，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帳蓬。樓頂上迅速變得空蕩，只剩下四個人影，孤零零地站著。
老馮的嘴裡，早已不知道是第幾支菸了，現在他又把菸蒂扔在地上，用腳踩滅後長長吐出口煙。“真沒想到那東西離我們這麼近，”老馮看著另外幾個人，“我們怎麼就一點也沒發覺呢？！”
“門一直關著，味道散不到樓道里，所以你們上、下樓的時候，沒有感覺到任何的異樣。如果不是那個小姑娘失蹤得太蹺蹊，可能你們就會一直在這裡，毫無知覺得為那些怪物提供著食物。”李軒說道。
“你是說怪物們是把那些屍體當做食物！”郭老三又開始驚乍了，邊說話，邊向裡湊了湊。
“凡是活著的生物，都需要不斷地補充能量，我想那些怪物們也不例外。它們不會把自己吃進嘴裡，所以它們就只能靠那堆屍體活著。”
老馮這時點了點頭，眉間擰成一個疙瘩，雖然已經沖洗過了，但他身上還是泛起一股股臭味。“那它們是怎樣把屍體弄到那裡去的呢？那些怪物看上去並不靈活，它們甚至連站起來走路都困難，怎麼可能積攢那麼一大堆屍體。”他思索著說道。
沒人能回答這個問題，四人都沉默著，目光看向了別的地方。他們站在漆黑的樓頂上，看起來就和那幾根支撐著白布的木樁子差不多。濃黑的夜空中猛然亮起一道閃電，將樓頂照亮了一下，接著便是一連串的悶雷聲。轟隆、轟隆得震得整棟樓都跟著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