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夕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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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夕之間
塵土飛揚，鐵蹄踐踏滿地狼藉，殘斷的肢體在鐵蹄落下後四處飛離。
天，此刻，暗黑如地獄。
靜下來了。
剛才那震驚靈魂的呼喊求饒，都消失了。
剩下來的，只有靜。
“走吧。”
確定一場屠殺中，沒有活下來的人後，高坐在馬背上的一名男子寒聲命令道，寒冷的聲音宛若地獄之音，冰寒逼人。
不知過了多久。
彷彿從天明到天黑，天黑到天明，又到天黑。
角落的屍堆有了輕微的動靜，緊接著那染血的殘肢被推開。
緩緩的。
看不清容顏，渾身被染了血的女子釀蹌的站起，她空洞的雙眼沒有任何情緒的望著四周的悽慘景象。
一個時辰前。這裡熱熱鬧鬧，是個喜宴。
表哥成親，新娘子嬌豔如花，大家還在慶祝，說著非常美的祝詞，希望表哥喜得貴子，百年好合。
一個時辰前。
這裡是普通的村莊，最起碼看上去很普通。
自她出生時就生活在這裡，小的時候，認為生活就是如此簡單，閒時與鄰居家的姐姐閒話，忙時練習琴棋書畫，雖然那個時候她不知道為何要學琴棋書畫，為何要懂得如何去討好一個男人，畢竟，她認識的姐姐妹妹，所學的，也是如何去繡好一件錦帕，一件衣服，等著到了該嫁的年紀嫁人。
幸好，她向來缺少好奇心，不想知道為何自己的不同，更不想知道，為何爹孃的臉上總是很少見到笑容，為何在她的容貌日益傾城絕色時掩飾不住的擔憂神色。
是噩夢。
這一切一定是噩夢。
天地的忽然變色，那一群人的到來，屠殺了所有人，若非父母將她點穴壓在身下，在那悽慘的叫聲中，她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
原來，她，她的爹孃，她的二伯，都不是村莊裡最普通的村民。
她不叫劉怡，而是趙怡。
趙家，三十年前衰落，曾經齊騰國的鼎盛家族，卻在三十年前漸漸的衰落，最後消失在眾人的眼下。
因為什麼？
趙怡無聲的望著天笑著，因為權利，因為趙家一直流傳下來的玉佩，傳言擁有玉佩的趙家，可號令隱藏在天下的數百萬士兵。
爹孃曾說過，不過是以訛傳訛的謠言而已。
是啊，只是謠言。
趙家的確有一枚價值連城的玉佩，可那玉佩也只是價值連城，即使可當信物，卻也只能讓趙家分散在天下各地的人看到後幫助持著玉佩之人。
可在想要得到權利的人面前，此玉佩能換來的也不過就是千金萬兩。如今的趙家，早就已經敗了，爹孃想要讓趙家重新崛起，將所有的希望放在她的身上，希望日後她可以進宮。
但，今日，一切都毀了！
爹孃的辯駁，在那些人的眼裡，不過就是隱藏，真相反而成為了謊言。
那些人，大怒之下，揮刀斬下！
曾經的歡樂，如今的悽慘。
趙怡低下頭去看著爹孃的屍體，並不完整的身體，剛才還熱的身體，現在都冷了，都冷了。
傾城的容顏上，骯髒的鮮血，沒有淚，只有突然降落的雨。
她無聲的笑著。
昨天，就是昨天，她還是個想著一輩子做個簡單的女子，快樂自由的活著。
現在，還可以嗎？
她蹲下身體，顫抖的手想要去焐熱爹孃的身體，卻突然眼前一黑，陷入了無邊的黑暗之中，就這樣死去吧，如此，多好。
死了，她仍舊是那無憂無慮的怡兒。
殘留的意識中，她彷彿聽見那熟悉的鐵蹄聲傳來，且在她的面前停下，是誰？那些人不死心又回來了是嗎？
她努力睜開沉重的眼皮，望著那高馬上的無情男子，可卻看到的還是那冰冷如刀削般的側臉冷眸，她緩緩的笑了，沒有一絲恐懼的望著他手中寒光四射的劍。
等了許久。
她再也沒有力氣支撐著自己笑著，支撐著自己看他，感受著刀劍刺穿身體的感覺。
……
幾日連綿不斷的大雨，天空陰沉不見光。
女子面無表情的坐在窗前，伸出手，接著冰冷的雨，任由著雨砸在手上，再從手上滴落。
不遠處的被雨水洗禮的亭臺樓閣，如置身在雲霧中，彷彿幻境。
身在一側伺候的婢女見狀，搖頭，嘆息，“趙小姐，何必如此。”
趙怡聞言，移目看向婢女，只淡漠的一笑。
一夜之間，家沒了。
一夜之間，她淪為階下囚。
她還有什麼可顧慮的？
當她醒來，發現還活著的時候，無人能體會到她的迷惘無措。爹孃將她壓在身下保護她的時候說，她不能報仇，要隱姓埋名的活下去。
報仇？她只是一個小小的女子，噩夢沒來襲的時候，她還在夢想著這輩子嫁給一個如意郎君，然後幸福的在村子裡生活下去。但，這一切都在那日成為了她一輩子都無法觸及的美夢。
婢女倩碧深深的嘆息一聲，頗為不忍，“主子幾日來看過趙小姐一次。”她跟隨主子多年，主子身邊也有不少的美姬伺候，且每一位美姬容顏皆是豔麗，環肥燕瘦皆有，但是她卻從未見過有一人能夠與眼前的女子相比。
眼前的女子，容顏可豔冠天下，豔麗卻不豔俗，反而有著靈動如仙子的脫俗，望之一眼，就會驚歎，美，美的驚心動魄。可惜了，實在是可惜了。
趙怡眸光忽然變暗，輕咬著脣瓣盯著倩碧，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你的主子是誰？”是誰？能夠殘忍的殺了她所有的親人，卻在大刀揮下時，留下了她一命？他到底想要做什麼？
女子的聲音低柔，且有著幾分嘶啞，甚至難掩一分的急切。
倩碧立即低下頭，默默無聲。
趙怡盯著半響，最後回眸看向窗外淅淅瀝瀝的雨，壓低聲音的說：“仇人，無論他是誰，都是我的仇人。”
“趙小姐，有什麼比活下去更重要的？這些話我不會稟告主子，但是趙小姐也該好好想想，接下來該怎樣才能活下去。主子並非你眼中十惡不赦之人，卻也不是什麼大善人，留下趙小姐的性命，是因為讓趙小姐明白，該怎樣做才能活著。”倩碧再次嘆息一聲，有幾分不忍，卻不得不勸告趙怡。
趙怡脣角牽起，望著雨中的亭臺樓閣，彷彿並未聽見倩碧的話。
倩碧也不惱，反而柔聲的講述著屬於另外一個人的故事：“曾經也有人如同趙小姐這般剛硬，將主子視為仇人，但是一切皆是有因才有果，表面並非趙小姐看到的那般簡單。那位小姐是個極為聰明的人，最後成為了主子的侍妾。憑著趙小姐的容貌，想要安穩無憂且富貴的日子，並非難事。”她的話說的很明白，希望趙怡能夠憑著驚人的美貌獲得主子的喜愛，如此，主子或許可以打消殺她的心思，最後心甘情願的交出主子想要的東西。
其實，趙怡渾身上下她都已經搜過了，卻只是徒勞。
趙怡緊咬著脣，微紅的雙眼望著倩碧，“何必侮辱我。”以身侍奉仇人？她絕非泯滅良知的人，父母親人慘死的情景至今歷歷在目！她寧可慘烈的死，也絕對不會屈辱的活著！
倩碧愣了一下，再次低下頭。心裡默默的說著，眼前的小姐是因為沒有經歷更多殘忍的事情，所以才會如此的單純。等到了真正意識到死亡的可怕時，以身侍奉仇人又豈是最不可能去做的事情。
夜色降臨，雨勢加大。
嫋嫋的雲霧自精緻的香爐緩緩纏繞升起，飄散整個房間，令連綿不斷幾日的雨水潮氣盡數散去。
倩碧低眸不敢直視坐在不遠處的男子，她的主子。
“她還未想明白？”男子的聲音若寒冰，沒有溫度，有的只是如劍刃的冷冽。
倩碧噗通一聲雙膝落地，埋頭在冰冷的地上，戰戰兢兢，自愧回道：“奴婢幾日來一直勸說，但趙小姐始終未曾動搖，且做好了隨時準備送性命的準備。是奴婢辦事不利，幾日來一直觀察趙小姐，卻未曾發覺玉佩的蛛絲馬跡。”若是沒有被趙怡放在身上，那麼，是被趙怡放在何處了？其實，她也詢問過趙怡，但是趙怡鮮少開口，最多回應她的也只是冷漠的微笑，那個微笑裡隱藏著一種她看不透的情緒。
“帶她前來見本王。”男子聲音淡淡的。
倩碧立即應道：“是。”
她正要從地上爬起來時，又聽見頭頂他的命令：“她是否對本王的身份好奇過？”
“趙小姐曾問過奴婢主子的身份，不過，也並非十分好奇。只是……”
“說！”
“只是趙小姐說，無論王爺是誰，都只是她的仇人。”倩碧低聲回道。雖然不知道為何主子會對趙小姐突然有了憐憫之心，竟然留下了趙小姐的性命！真的只是因為玉佩？
男子眼眸深邃，冥暗如夜。
十五日前，溪水旁，柳樹下，蒙著輕紗的少女洗著幾件衣服，遇到路過的他，眼眸彎起，露出善意的笑容，為他指路。那時候的她渾然不知，她給知的路，是她家人即將走上地獄的路。
十日前，溪水旁，柳樹下，她再次遇見他，是他故意而為，少女純潔善良，聽他講述她所不熟悉的地方，而她講述著她所知道的家人故事。
五日前，他帶著一批殺手，殺了她的家人，獨留她一人的性命。
“去吧。”東陵徹聲音仍舊淡漠如水。
－－－－－－題外話－－－－－－
對男主的母親挺有感覺的，先寫她。
麼麼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