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秋霜篇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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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秋霜篇 （4）
那一晚，飛龍殿的燈火一直不曾熄滅。傷口縫合之後，秋霜就發起了高燒，墨嵐遣退了所有宮人，親自照料秋霜。接近丑時才算是打理好，墨嵐和衣躺在龍**，小心地避免碰到秋霜的傷口，迷迷糊糊的，竟然也睡著了。
接近寅時，墨嵐突然驚醒，也不是因為噩夢，只是覺得心突地一跳，人就醒了。側頭看了看身邊的秋霜，發現她的雙頰緋紅。墨嵐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觸碰了一下秋霜的臉頰。這一碰不要緊，嚇了墨嵐一跳，秋霜的臉上燙得都可以煎蛋了。
墨嵐一骨碌爬起來，喚了當值的宮女準備冷水，親自擰了毛巾敷在秋霜的額頭上。
“皇上，這都寅時過半了，天亮了您還要去早朝，不如皇上先去休息一下，娘娘就交給奴才來照顧吧。”墨嵐身邊的太監總管小心地看了看墨嵐。他也算是墨嵐的心腹之一，自然知道這位平日裡看起來極其溫柔的皇帝其實並沒有表面這般溫柔，不論是心機還是狠辣，都不輸給其他人。同時他也心疼這位被人架空了的皇帝。
“不必了，你下去休息吧。”
“可是皇上……”
“下去。”
“是。”
總管大人滿腹疑惑地退出飛龍殿。這皇后娘娘是左相的女兒，是左相安排在皇上身邊的眼線，皇上向來是不待見娘娘的，可是今天，怎麼就突然那麼上心了？他還是頭一次見皇上因為擔心一個人而皺眉呢。
看了看天色，墨嵐知道今晚自己是不用睡了。他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一定要親力親為，可能是因為心中的疑惑太多，想要在秋霜醒來的第一時間為自己解惑吧。
自己動手從房間的角落裡搬出一個不太常用的書案，墨嵐一邊看書，一邊注意著秋霜的動靜，偶爾起身，為秋霜更換一下額頭上的溼毛巾
。直到第一縷晨光照進房間，太監總管再次敲門進屋。
“皇上，該早朝了。”看著屋子裡更換了的擺設，總管一愣。看樣子皇上是一夜沒睡，“皇上，要不要，取消早朝？”
“不必。”走到床邊，伸手探了探，秋霜的額頭還是有些燙，但是比之前好多了，“好好照顧皇后，朕回來的時候，要是看見皇后有任何差錯，唯你們是問！”
“是。”殿裡侍奉的太監和宮女立刻恭敬地應答到。但多半是被墨嵐突如其來的威嚴震懾住了，等回過神來，看到墨嵐如春風般的笑容時，都開始懷疑自己剛才是不是眼花了。
“你們是想要造反啊？都給本宮讓開！”
墨嵐正在議政殿上朝，飛龍殿這邊可是雞飛狗跳了。玉妃一聽說秋霜住進了飛龍殿，哪怕還只有一晚，就氣得七竅生煙，於是一大早，趁著墨嵐上朝的時間，帶了幾個嬪妃，殺到飛龍殿來了。本來就怒氣衝衝的玉妃，被飛龍殿外的侍衛宮女這麼一攔，就更火大了。這飛龍殿她秋霜住得，憑什麼她玉蓮連進都進不得？
“玉妃娘娘，皇上口諭，任何人不得打擾皇后娘娘休息，您就別為難奴才了。”太監總管已經是滿頭大汗了，苦著一張臉不停地哀求著。這玉妃仗著自己是上將軍的女兒，又頗受龍寵，橫行霸道慣了，私自對嬪妃和奴才用刑那是常有的事。這個時候，他只能祈求皇上早些下朝回來了，不然恐怕皇后娘娘又要遭殃了。
“滾！少拿皇上的口諭來壓本宮！要麼你們就放本宮進去，要麼，你們就讓那個該死的賤人給本宮滾出來！”
“這……誒？玉妃娘娘，娘娘，不能進去啊！”眼看著玉妃突破眾人的圍堵，速度奇快地衝進內殿，總管大人簡直就是欲哭無淚啊，趕忙追上去，還一邊向一個侍衛使了個眼色，讓他去通知皇上。老天保佑玉妃娘娘在飛龍殿內能收斂點！
“你這個賤人！給本宮起來！龍床也是你能睡的？”玉妃果然不負眾望，衝進內殿，一把將秋霜從**拖了下來。
秋霜還在發燒，迷迷糊糊地被尖細的女聲吵醒，奈何高燒不退的她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
。好不容易吵雜聲沒有了，就感到一股大力拉扯著自己，身體從一定的高度摔下，跌落在冷硬的地上。
“皇后娘娘！”總管大人雙眼一翻，連死的心都有了。皇上臨走的時候才那樣吩咐他要照看好皇后娘娘。這才多長時間，皇后娘娘竟然就在他眼皮子地下被人拽下床，還摔在地上了。看著秋霜肩膀處的血跡，總管大人知道一定是傷口裂開了，他死定了！
“躺在地上裝什麼死！”玉妃抬腳照著秋霜的肚子上死命地踹了一腳。
總管大人直接暈倒。這下好了，皇后娘娘身上的兩處致命傷全都裂開了。
皮肉再次裂開的痛楚，讓秋霜有了點力氣睜開眼睛，入目的，是一雙精美的繡花鞋。
忽略肩膀和腹部的疼痛，秋霜手撐著地面，吃力地站了起來。地上躺著可不舒服，而且她還不想跟一雙繡花鞋對話。
秋霜穿的，是白色的裡衣，現在肩膀和腹部已經被染紅了。玉妃倒是沒想到秋霜真的受了那麼重的傷，一時間給嚇傻了。
“怎麼？剛才不是挺囂張的嗎？”秋霜的聲音虛弱地似有若無，看是嘴角那一抹嘲諷的笑容卻絲毫不摻水，上揚的角度絕對標準。
“呵，本宮就說，皇上怎麼會留你在飛龍殿裡，原來是看你快死了，可憐你罷了。”玉妃定了定心神，依然驕傲如孔雀。
“就是，瞧她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看上一眼，說不定晚上就會做噩夢呢。”一個嬪妃嬌笑著。
半死不活？她秋霜活了兩輩子，還從來沒有體驗過半死不活是什麼感覺呢。看著那個多嘴的嬪妃勾脣一笑，秋霜側跨一步，抓住那個嬪妃的胳膊就給她來了個利落的過肩摔。只是身上的兩處傷口還沒有約會就又裂開了，再加上高燒未退，才摔了一個女人，秋霜就已經氣喘吁吁了。冷汗順著額角落下，秋霜雙手撐在身後的桌子上，穩住自己的身體。
“皇后娘娘！”總管大人這個急啊。
“你！玉妃姐姐，她、她打我！”被秋霜這麼一摔，那個嬪妃整個後背著地，現在只覺得火辣辣地疼。
“身為皇后，豈能如此失德？皇上政務繁忙，就由本宮代為教訓教訓你好了
。”玉妃跟眾位嬪妃使了個顏色，不懷好意地看著秋霜。
嗤笑一聲，秋霜毫不畏懼地看著一群女人。她可不是隻會捱打不會咬人的小綿羊啊。
“都給本宮滾出去！不然本宮砍了你們的腦袋！”一個嬪妃頗有氣勢地看著在殿內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一群宮人。
“哎呦，幾位娘娘，這裡可是飛龍殿啊，要是驚擾了皇上，對誰都不好啊。”總管大人一驚，趕忙開口勸說。
“滾！”剛才說話的嬪妃抄起身邊的一個花瓶砸向總管大人，剛巧砸了個準。
總管大人被擊中，抱著腦袋哀嚎著。
“都出去吧，本宮陪幾位妹妹活動活動筋骨！”秋霜看了看依然在猶豫的宮人，安慰地一笑。他們留在這裡也沒用啊。這玉妃也算他們的半個主子，他們哪裡惹得了。
“這……皇后娘娘……”
“出去吧。”
“是。”總管大人帶著一干宮人推出殿內，還為幾個人關上了殿門。看皇后娘娘剛才那一下，應該不會吃虧吧。
“呵呵，真沒見過你這麼笨的人！給本宮抓住她！”
平時都嬌滴滴的嬪妃立刻擼胳膊挽袖子的，跟市井悍婦沒什麼兩樣。秋霜不得不重新評判墨嵐的品位。
雖然傷口隱隱作痛，但對於前世經常出生入死的秋霜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麼。所以當眾嬪妃餓狼撲食一般地撲上來時，秋霜靈活地左閃右躲，偶爾使個絆子，讓一干嬪妃狼狽不堪。作為代價，秋霜的傷口開裂得更嚴重了，滲出的鮮血再次染紅了衣服。
“你們這群沒用的傢伙！快抓住她！”沒想到即使受了傷，秋霜的動作還是這麼靈敏，玉妃急了，“你們都快著點！等會該下朝了！”下朝了，皇上自然就回來了。
眾嬪妃一愣，看向秋霜的目光更加凶狠了。
失血過多讓秋霜的意識變得有些模糊，狠狠地咬了一下舌頭，血腥味瞬間充滿口腔，頭腦也總算是清醒了點
。但是動作卻遲鈍了許多，不是撞上桌子，就是磕著椅子，整個臥房被掃蕩過一般一片狼藉。
“你們在做什麼！”殿門碰的一聲被使勁推開，門撞到牆上又反彈回了些許。
“皇、皇上。臣妾、見過皇上。”玉妃一愣，雙腿習慣性地就跪了下去。
“臣妾參見皇上。”沒想到皇上回來得那麼早，眾嬪妃臉色慘白，打著哆嗦跪在地上。
雖然在政治上墨嵐沒有權利，看是在皇宮裡，在屬於皇上的地盤上，墨嵐想要一個人死，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這點權利，他還是有的。
秋霜一見墨嵐回來了，頓時鬆了口氣，眼前一黑，再次暈了過去。她是真的撐不住了。
“秋霜！快傳太醫！”他這才出去多久？她怎麼就又一身是血？墨嵐身形一晃，從原地消失，再出現時，正半抱著秋霜。
這是墨嵐第一次在人前展示自己的武功，讓玉妃和總管等人皆是一愣，驚訝地看著他。
伸出手在秋霜的額頭上試了試，依然很燙。
“是誰放她們進來的？”墨嵐陰沉著臉看著總管大人。
“回、回皇上，奴才、奴才攔不住啊。”總管大人簡直就要哭了。
“誰準你們進來的？”突然一聲怒喝，如平地驚雷，嚇傻了一干嬪妃。這還是那個無論何時都溫柔待人的皇上嗎？為什麼此刻竟覺得他如此駭人？
“朕在問你們話，你們是聾了還是啞了？”絲毫不在意自己的氣勢給別人造成多大的驚駭，墨嵐的臉上陰雲密佈，陰沉得都可以滴出水來。
“回、回皇上，臣妾們只是想來給姐姐請安的。”看著墨嵐緊張地抱著秋霜，玉妃咬牙整理了一下情緒，一臉委屈地看向墨嵐。
“請安請到皇后一身是血？”墨嵐挑眉看著玉妃。
玉妃的心咯噔一跳
。她從來沒有見到過墨嵐這樣的表情，冷酷無情，讓人不寒而慄。
“那、那是皇后自己弄的。”玉妃不敢直視墨嵐的眼睛，眼神遊移不定。
“大膽！玉妃可知欺君的後果？”墨嵐暴喝一聲，整個殿裡的人立刻抖三抖，當然，除了正在昏迷的秋霜。
“皇上，臣妾沒有。”玉妃慌張地搖頭。
“來人啊！玉妃帶人闖進飛龍殿，意圖謀害皇后，以下犯上，立刻打入冷宮！”
“皇上，您不能這麼做！”玉妃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墨嵐。
“朕為何不能這麼做？”墨嵐不屑地笑了笑。
“我、我是上將軍的女兒，所以皇上不能這麼做！”玉妃想了半天，終於想到一個墨嵐不能把她打入冷宮的理由。
“上將軍？呵呵。還不快帶玉妃娘娘去冷宮閉門思過？”墨嵐提高了聲音。
“是，皇上。”兩個侍衛立刻上前，一人抓起玉妃的一條胳膊往外拽。
“大膽！放開本宮！皇上！皇上您不能這麼做！不能！”
可是不管玉妃如何放抗，沒有墨嵐的命令，侍衛們依然沒有放手，只是因為玉妃的掙扎，由拽該為拖了。
“大膽！你們不要命了嗎？本宮是上將軍的女兒！”玉妃不斷掙扎，可是一個連花拳繡腿都不會的女人，怎麼可能掙脫開兩個孔武有力的男人，玉妃的聲音越來越遠，直到在殿中的人們再也聽不到了。
“還有你們……”
“回皇上，是玉妃威脅我們來的。”一個比較有眼力見的嬪妃立刻見風使舵，反正本來就是玉妃帶著她們來的，她只不過多用了“威脅”二字而已，也不算違背事實。
“哦？玉妃是把刀架在了你們的脖子上嗎？”墨嵐的眼刀掃向說話的嬪妃。
那個嬪妃打了個哆嗦，怯怯地搖頭，然後瑟縮著身子，儘量減小自己的存在感
。
墨嵐的目光又掃向其他嬪妃，這下再也沒有人開口了。
“在各自的寢宮閉門思過三個月！要是讓朕知道你們私自出來了，玉妃的下場就是你們的下場！”
“是，皇上。”一干嬪妃立刻點頭如搗蒜，表示自己知道了。
“退下吧。”
“臣妾告退。”如蒙大赦，幾個嬪妃果斷起身，快速逃離現場。
“太醫呢？”房內終於又變得清淨了，墨嵐感覺到手上的濡溼，偏頭看向總管大人。
“回皇上，已經去請了，應該就到了。”總管大人小心地回答著。
“應該？就到了？是想等著皇后的血都流乾了再叫太醫來嗎？”墨嵐溫柔地笑著，但是總管大人看著這笑容卻是冷汗連連。
“奴才這就去看看。”總管大人立刻消失在墨嵐的視線範圍內。
太醫來了之後，又被秋霜滿身的鮮血嚇了一跳，以為她又受了什麼很嚴重的傷，查探之後才知道是舊傷又裂開了，才鬆了口氣。以前皇后就算流乾了血也沒人管，也不知道皇上最近是怎麼了，突然就對皇后這麼上心，偏偏皇后怎麼最近總受傷？害得他們都提心吊膽的。開了些退燒的藥，太醫就告退了。
喂秋霜吃了藥，墨嵐坐在床邊的桌案旁批閱奏摺。
這次秋霜並沒有昏睡太久，酉時剛過就醒了。
“醒了？”墨嵐端著一杯水站在床邊，看著秋霜的眼神由茫然變為清醒，一雙黑亮的眼睛在蒼白的臉上尤為突出。
秋霜轉了轉眼珠，就看到了墨嵐的臉，緊接著看到了墨嵐手上的杯子。
“渴了？”
“嗯。”說話的時候，秋霜的嗓子極其地不舒服，就發了這麼一個單音，嗓子都疼得厲害。
“朕餵你？”
“不用
。”秋霜一愣，隨即想到自己這樣一直躺著，確實有等著人來喂的嫌疑，於是雙手撐著床坐起來。
因為這個動作，肩上的傷口又滲出了點血，沾染在新換的白色裡衣上。
看著那一抹梅花一樣的紅色，墨嵐皺了皺眉，將杯子遞到秋霜面前。
秋霜接過杯子，慢慢地喝光。
“還要嗎？”雖然他是個沒有實權的皇帝，可向來也只有別人伺候他的時候，伺候人，他還是頭一回。
秋霜搖搖頭。
“朕已經吩咐下去了，皇后以後就住在飛龍殿，不必回冷宮了。”
秋霜疑惑地看著墨嵐。
“冷宮的環境不適合皇后養傷。”這是墨嵐早就想好了的理由。
“回棲鳳殿就可以了。”為什麼非要住在他的地盤上？那樣她很沒有安全感誒。
“朕已經下令了。”墨嵐泰然地說道。
秋霜黑線。這算什麼？強制性的嗎？
“玉妃呢？”那個該死的女人，應該好好收拾她一下，三番兩次地找她麻煩，真是該死。
“冷宮。”
“動作這麼快？”這才什麼時辰？就送進冷宮了？而且那玉妃不是上將軍的女兒嗎？
“上將軍沒進宮？”
“還沒有。”
“皇上，”兩個人正說著，總管大人推門而入，“啟稟皇上，上將軍求見。”
墨嵐和秋霜對視一眼。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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