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十七章 猶是有情無思時(2)

第十七章 猶是有情無思時(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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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猶是有情無思時(2)

我等待的,其實正是一場干戈。只是我不曾料想,它來得竟是那樣慘烈:翌ri,高道悅規諫元恂,元恂急怒之下,手刃之。

乍聽此事,我心中驚懼,睜眼直瞪著前來稟報的領軍元儼。元儼放慢語速,又重複了一遍,我才鎮定下來,問:“太子呢?”

“太子尚在東宮。臣已命人馳報皇上,聽候旨意。”

我沉吟不語,漸漸平靜下來,潛意識裡竟暗暗滋生出一種伴隨著驚悚之情的興奮感。

我即刻前往東宮,迅速而隱祕。但見元恂的衣袍一角仍有噴濺的血跡,我失sè道:“高先生素來為皇上所信任,你竟……”

元恂業已冷靜下來,微有頹然驚惶之sè,默然無語。我定了定神,試探道:“太子有何打算?”他勉強鎮定道:“唯有等父皇迴鑾,我再作解釋,再領懲罰罷了。”

我笑他將事情看得如此輕巧,搖頭嘆息:“殿下,人命攸關啊,豈是那麼容易就……”元恂面有憂sè。我假意關切地問:“朝中可有人能為你說話?”他瞅了我一眼,忐忑不安,道:“昭儀,你能否……”我苦笑著打斷他,彷彿與他同罹憂患一般:“皇上將你託付於我,高大人卻死於禁中,我難辭其咎。”

元恂又道:“李衝大人乃太子少保,也可算是我的師傅……”我搖頭道:“李衝對你的親密,能否比得上對皇上的忠心?”元恂默然,半晌又道出幾人,皆被我搖頭否決。

然後,循著意料中的趨勢,我暗示道:“宗室長輩中可有人?”他目中忽有亮sè,衝口而出:“東陽王!”

我作出惋惜的神sè:“可惜,遠水救不了近火,他在平城……”元恂雙眉一聳,若有所思。我低聲道:“若他在洛陽,倒可以去他那裡暫避,請他出面……”話音未落,元恂恍然大悟般,連聲說:“對、對!我唯有去平城暫避!”

他大步流星地去了。我在他身後叫道:“太子,這可使不得!”聲音弱弱的,與其說是勸阻,倒不如說是慫恿。他果然不曾回頭。

我望著他的背影,微微冷笑。心中雖有些悚然,卻又因這萬劫不復的後果而輕鬆肆意起來。

又召元儼來。開門見山道:“元將軍,高大人死於禁中,不知眼下如何處理?”元儼說道:“昭儀放心。臣已派人將高大人的屍首送還高府,由尚書大人親自登門。”

我思忖著,留守洛陽的是尚書陸琇和李彪,因而又問:“是陸大人,還是李大人?”元儼道:“陸大人。”我沉吟許久,道:“為我喚李大人來。”

我對於李彪還是有一些瞭解的。李彪,字道固。家世寒微,名字為元巨集所賜。其人學識出眾,鄉里舉為孝廉,進京後,因高閭、李衝的舉薦而平步青雲。他於漢學有高深的造詣,曾經出使南朝,但為人亦簡傲、輕狂。

他即刻便到,我卻躊躇著,yu言又止。他並非沒有疑心,問:“昭儀,莫非另有變故?”我蹙眉道:“我有一事,不敢出口。”他先是詫異,隨即正sè道:“臣亦受皇上囑託,昭儀但說無妨。”

我憂心忡忡道:“皇上剛剛出巡,宮中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我難辭其咎。但恐怕此事不止如此,太子……若是逃回平城呢?”李彪大驚,想了一想,謹慎地問:“昭儀如何得知?”我簡單作答:“察言觀sè。”

對話交換到關鍵地步,容不得半點差池。我心中緊張,額上亦有細汗。李彪卻只是沉默。我說:“防患於未然,並無壞處。若沒有這樣的事,大人不過多勞;若不幸為我言中,大人不但立了功,也不辜負皇上。”

李彪終於頷首道:“昭儀放心,臣即刻回去準備。”我微微欠身,以至誠的口氣囑託道:“我一個婦道人家,擔不起這個責任,全憑大人拿主意了。”

這一天夜裡,元恂於西掖門內與左右密謀,輕騎奔平城,未出宮門,即為元儼、李彪率人截住。

翌ri,尚書陸琇親自前往嵩山,向元巨集稟報此事。

而李彪亦向我稱謝:“昭儀明察,待皇上回鑾,臣必告知皇上。”我笑道:“全賴大人防守謹嚴。這功勞,我全部贈予大人如何?”李彪一驚,不敢應聲。

我徐徐說道:“我另有一件功勞要贈予大人。”李彪驚而抬頭,始知事情仍有餘波。我仔細回想馮妍的話,沉吟道:“太子如今拘禁於東宮。可派人前去搜查,必有與平城通訊的物證。”

李彪意會,猶豫了片刻,終於領命而去。他知道我的心思,我必須以置身事外的姿態來扳倒太子;我也知道他的心思:他出身寒門,是因改革而崛起的新貴啊。

那些信件,其實不過是太子與東陽王、穆泰等人不滿新政、留戀舊都的激憤之語,並無謀反之意。然而,這些已經足夠了。我匆匆瀏覽,然後抽出了去年chun天的幾封信以及這個月的信,再將其餘的交還給李彪。

李彪不解,我便將抽出來的那幾封信遞給他過目,一面解釋:“這幾封信是家父、家兄下世期間的,太子信中有哀悼之語,我想留下來作個紀念。”李彪輕輕頷首。我又道:“至於這個月的信,是太子與平城故舊為皇后被廢而不平,認為京畿大旱乃是上天示jing。大人是明白的,我……”李彪已將那幾封信交還,拱手道:“臣已經明白了。”

我隨後將手中的信付之一炬。我深知事情並沒有結束,我埋下這個伏筆,留待後用。

元巨集的深沉更甚於以往。聽聞變故,他內心固然焦躁如焚,卻並不急於趕回來。仍然逗留嵩山,又巡視了汴口,這才返回洛陽。

元恂被囚禁於東宮。那ri,我前去看望。未至殿門,卻遠遠望見袁貴人的侍女,正靜立守候著。我心中驚怔,過而不入。

元巨集直到午時才回宮。我見他風塵僕僕,眉間帶著倦意,又有風霜之sè,心中忽然酸楚起來。這些事,原本是不會發生的呀。

他已經聽了陸琇和李彪的稟報,也逐一讀了元恂的信件,此刻,又冷靜地將事情的前因後果向我問了一遍。我小心翼翼地複述,假意地引咎,卻又帶著真心的歉意:“陛下,這一切都是臣妾的錯……”他苦笑道:“與你何干呢。只是太子這般行事,實在令人齒寒。”

是夜,元巨集召見咸陽王元禧,痛斥太子之後,他和元禧相繼動手,仗責元恂百餘下。然後,將他遣出宮,暫時拘禁於城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