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寂寞空庭春欲晚(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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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寂寞空庭春欲晚(3)
元巨集從懸瓠返回洛陽,行程是隱祕的。我心知他一天天近了,無數次地感受到他漸漸迫近的氣息。
就這樣終結麼?我心中猶自不甘。然而真正是倦了,憂鬱、悲苦、悽惶、膽怯、羞慚、思念,ri夜相煎,又終於漸漸沉了下去。心中什麼也沒有。惟念念不忘於羅夫人那ri所陳述的事實,彷彿是她這番話,冷卻了我銳意攫取之心。
我似乎放心了,卻不明白,我又有什麼可放心的?
當風而立,廣袖羅襦之下,輕輕垂著的手中緊握一塊佩飾,手心被硌得隱隱發疼。我如今終於有勇氣直面它,亦是直面家廟那一段落魄不堪的歲月。絕望時,亦是豁然處,我仰面朝天,微微一笑。
“高郎,你看明白了麼?這就是一個圈套。”
身後微有響動,我知道是他。這樣自然地脫口而出,彷彿對他的感覺並未疏離。他似乎也怔住了,半晌才道:“皇后能設法對付麼?”
我意緒蕭索,淡然道:“你的名字已經入了宮中籍冊,除名也來不及了。何況,陳留公主既已知情,恐怕也瞞不下去……”高菩薩平靜地問:“那麼,你是與我同歸於盡?”
我終於轉身,道:“你怕麼?”他一絲猶豫也無,微笑亦是堅忍:“如此,我何懼一死?”這番決絕的神sè,我卻怕了。心頭忽然一顫,並非震驚,亦不是感動,只是莫名的不安。
那ri,潤拂於chun風之下的他,著素裳緇衣,戴進賢冠。我望著他,忽然有半晌的失神,彷彿回到多年前,清風朗月之下,他衣袍翻飛,溫和而執著的凝視。我僵硬的心忽然有了和暖的溫度,我知道他那時是真心待過我的。
此時,恰有輕風拂起衣袖。他忽然問:“這是什麼?”我僵硬地抬起手,並未刻意掩藏,而那面琥珀刻獸,他亦是見過的。一朝曝於ri下,光澤澄澈一如舊ri。他注視了良久,亦怔了良久。直到我掌心輕輕一翻,將琥珀重新握於拳中,他才問:“是始平王所贈的那一面?”
“如今是彭城王了。”我微感悵然,低首自語,“不知我有沒有機會將它還給他?”還給他,意味著曾經相知相重的情意,我已經捨棄了。
高菩薩微笑道:“我沒想到你仍然留著它。”我說:“留著它,倒也是個危險。”他的眉心微微一蹙,忽然帶了幾分調侃的意思:“既是圈套,如今可是四面楚歌了?”
我凝神不語。我並非滿盤皆輸,然而,自羅夫人的話中,我彷彿得到了某一種證明,使我甘願一敗塗地。此刻,諸般心事,惟有一件最是分明:我還能為元巨集做什麼呢?保留他的體面,亦保留我自己的體面……
心中其實早有了打算,卻直到他臨近洛陽,才終於下了決心。
那ri,猶是chun寒料峭。掩了門,輕喚翠羽,示意她將面前的包袱一層層開啟。一隻白綾布偶赫然露出一角。我指著上面纖弱的筆跡,淡淡地笑了:“這是皇上的生辰八字。”翠羽一驚,彷彿觸到了烙鐵,猛然縮回手,大驚失sè:“皇后!”
我的指尖微微發顫,卻還是捻起銀針,冷靜戳了下去。這種尖銳的痛,直抵心尖,似乎可以將我的自慚和猶豫,抵去幾分。人在委頓中,有一種堅忍的力量。翠羽終於忍不住,上前來搶。我起初有些怔忡,任她奪在手裡,旋即卻又挺身拼命奪下。
“皇后,您不要幹這種傻事!”她盡力壓低聲音,“巫蠱,是宮中的禁忌。”我心意已堅,正sè道:“正是因此,我才這樣做。”翠羽哭著哀求:“皇后,高菩薩的事,您可以不承認的!或許還有轉回的餘地……”
但我終究不能自欺。淚水晃悠悠地墜下,布偶上的字被暈染得模糊起來。我輕輕地揩著,連袖口也沾染了墨跡。我終於焦慮起來,悽惶地說:“有些事,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轉回的。”
翠羽狠狠地跺了跺腳,道:“皇后,你好糊塗!不能轉回,難道藉助巫蠱詛咒皇上就有用麼?”我一怔,忽然停下手,微笑道:“你認為,我是想輔佐恪兒,效仿文明太皇太后麼?”這話問得太尖銳了,翠羽無言以對。我自己低頭一想,亦覺得驚心動魄。
為何不能?為何不能?
這樣屏著氣息,一聲聲逼問自己。然而,心裡有一些東西,譬如戾氣,譬如鋒芒,終究是散掉了。我依然無法振作。待淚水漸幹,我搖頭道:“這一次,你想錯了,我並不是……”翠羽猛然一震,似有所悟。我笑了一笑,也就不再說下去,低頭捻起針,繼續一枚一枚地刺著。
七七四十九針。我長長地嘆息一聲,只覺得所有的力氣都用盡了。我瞪著那隻布偶,猶豫的心思似乎漸漸爬起,但我已果斷地吩咐道:“翠羽,將它埋到後院之中。”
我不允許自己有遲疑的念頭。
在翠羽尚未轉身之前,我忽然從袖中取出琥珀刻獸,道:“將這個也埋了。”翠羽一驚。我又道:“彭城王隨駕在外,我大概不會有機會親自還給他。所以將它埋了。”頓了頓,又仔細地叮囑道:“要埋在不同的地方,記著,埋得越深越好。”
翠羽猶猶豫豫地伸手來接。這一當口,卻有急促的腳步聲,拾階而上。只聽聞元恪的聲音:“我有急事要見皇后!”一面撥開阻擋他的宮女,一徑入內,口中喚道:“母后、母后……”
我和翠羽雙雙變sè。情急之下,我踉蹌著將她往後推,讓她從後殿門出去。她心中不忍,切切回望。我狠下心,以眼神相囑。然後回過身,匆匆迎了出去,淚痕亦未拭盡。
元恪驚而止步,呆呆地望著我。我頓時難堪起來,抬手籠了攏鬢髮,又借勢低頭,倉促間收了淚意。再抬頭,卻瞥見元恪的目光,直直地凝視著我扶鬢的手。皓腕之上,垂下明黃流蘇……我猛然驚覺,那面琥珀刻獸仍握在手中。霎時亂了心神,隨即又想起,元恪是沒有見過的,於是放下心來,勉強笑了笑,從容地將它塞入袖中,一絲兒穗子也不落在他眼中。
這一驚一怔間,已迫出一層汗來。
元恪也彷彿是極力掩藏起驚疑的神sè,然後說道:“七皇弟夭折了。”我目中微怔,沒有說話,只是想起那ri,他抓起的那件金兕觥。若我真正關心過這個孩子,他是否……是否不至於夭折?元恌是元巨集七個兒子中唯一沒有封王的,亦是唯一早夭的。
眼前,元恪略略停頓了片刻,又道:“父皇……已經回宮了。”我心中驚跳,深深地吸了口氣。元恪是**的孩子,憂心忡忡地望著我:“母后……”然而,我平靜得近乎冷漠的神sè,又將他這一問生生擋了回去。
“去看看你七皇弟吧。”我終於平靜地說。
注:元恌早夭,實則是卒於元恪即位之後,這裡提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