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一章 曹操薨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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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一章 曹操薨逝
織成搖搖晃晃地起身,如行屍走肉般,僵硬地走出殿去,甚至忘了向曹操行退拜之禮。她方一出殿,尚未開口,貫休看她神情,已是臉色一變,二話不說,便疾步往殿中行去。
織成茫然地立於外殿之中,只覺方才曹操所言,便如轟轟響雷,在耳邊滾動不已,蓋住了身邊所有的喧囂:
“若有朝一日……子桓負你……玉盒之中……便有你的保命之道……子桓負你……保命之道……”
曹丕負了她,無非是多納姬妾,甚至再迎娶夫人,又為何會涉及到她的性命?難道……
身邊人影往來,腳步奔忙,她都渾然未覺,只到衣袖被人重重一拉,才陡地清醒過來,曹丕焦急而清俊的面龐,頓時闖入視線:
“阿宓!方才貫老遣人來報,說是阿父病危!你怎還呆呆地立在此處?還不隨我入內?”
病危?
分明方才曹操還好好的……織成茫然地看向曹丕,喃喃道:“阿父……”
一語未了,腳下一個踉蹌,卻是曹丕已拉著她往寢殿而去,她這才發現身邊還有數人,觀其衣冠料想皆是朝中大臣,都神情嚴肅,步履匆匆。卻在寢殿門口停住腳步,而曹丕向他們匆匆點了點頭,便攜了織成入內。但有一人卻快步跟上,也隨之入殿,雖只匆匆一瞥,織成已認了出來,那人正是吳質。只是此時他衣衫之上卻多塵土,滿面肅峻,與往日判若兩人。
恍惚間進入寢殿,卻見殿中已有數人。放眼看去,有滿臉峻色、正俯身寫著藥方的谷少俊,還有幾個束手而立、戰戰兢兢的醫官。看那服色,當是曹操後來設的“太醫局”中之人。平時谷少俊乃是主治,但谷少俊也是人,連軸轉自然也吃不消,故此調養等事,皆由太醫局中醫官輪值。
另有一個素衣披髮的,此時正伏於榻邊,滿面淚痕,竟然是曹植。
方才她在外面神思不屬,難道貫休已經去通知了這些人?只是曹丕如今權傾朝堂,為何曹植還在他先到一步?或者說,曹丕的勢力,其實只到這一刻,仍在曹操的掌控之中?
無數念頭從腦中紛迭而過,她卻再也無暇細思,只看到榻上那面如死灰的老人時,便不由自主,已軟倒在地,淚水已盈滿眼眶,只是強忍著不讓其落下來。
曹丕來到無樑殿後,便聽聞曹植已先到一步,心情不由得惡劣起來。及至發現殿外呆呆佇立、雙目紅腫的織成時,才知道原來曹操最先召見之人,竟是自己的夫人。夫婦一體,曹操如此行為,想來對他還是最為信賴的。之所以曹植會在他之前來此,想必也是曹操體諒他處理政事頗為繁忙之故罷。
如此一想,心情又舒暢了許多。看織成已經淚流滿面,心中不由得也惶然起來,三步兩步上前,跪倒在榻前,喚道:“阿父!”
又伸出手去,緊緊扶住了織成的臂膀。
吳質悄然在一旁跪下。
曹操緩緩轉過頭來,原本緊閉的眼睛,遽然睜開,射出懾人的寒光。
曹丕一怔,不由得往後一退。
曹操卻猛地咳嗽起來,貫休一個健步上前,敏捷地將曹操扶起,一邊忙著幫順背,曹操喉嚨裡咯咯作響,似乎有痰哽塞,谷少俊急步近前,而一旁的曹植已將衣袖展開,急道:“阿父!快!就吐在兒的袖中!”
曹操劇烈地咳了兩聲,額上青筋崩崩跳動,滿臉脹得通紅,顯然正在忍受著難以言狀的痛苦,但隨即咯地一聲,果真吐出一口痰來,正在曹植的衣袖之中。
曹植並無絲毫嫌惡之色,反而喜道:“阿父咳出來了!穀神醫!穀神醫!”
谷少俊凝目看了看曹操的臉色,道:“魏王無礙。”
曹植神色一鬆,這才脫下衣衫,交給上前侍候的宮人,卻來不及再著外衫,便又轉身握住曹操的手,慰道:“阿父,穀神醫說你無礙,養一養便會好了。又叫我們來做什麼?從前阿宓也說過,室中人多,那個什麼空氣便不流通,反不利於養病……”
眾醫官方才手足無措,此時緩過神來,一擁而上,奉藥湯,使針炙,遞冰巾。曹操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將他們全部趕開,卻沒有掙開曹植的手,只是又咳了一聲,道:“給孤……給孤叫雲翹、九仙媛她們進來!”
眾美人迤邐而入,最受曹操寵愛的雲翹和九仙媛神色悽惶,目含淚水,站在頭裡。曹操這才轉過目光,淡淡向曹丕道:“你方才去了何處?貫休都未曾尋找你。”
曹丕眼圈一紅,嗚咽出聲,似是說不出話來。卻有吳質跪行上前,泣聲答道:“世子憂心魏王病情,去朝露寺禱告天地,祈求魏王早日康復。故此貫老來時,只有卑下前迎,並馳馬前往朝露寺告知世子,世子來不及回府更衣,便直接前來此處了。”
這似乎是在解釋他二人為何風塵僕僕,而曹丕又為何來得晚的緣故。
曹操聞言冷笑一聲,又嘆了口氣,悠悠道:“孤獲罪於天,無可禱也。”眾美人一聽,忍不住一齊大放悲聲,鶯聲悽瀝,聽著頗為心酸,但這些哭聲之中,更多的卻是驚懼和恐慌。
織成知道她們所悲傷的不僅是曹操的即將死亡,還在哀悼自己即將逝去的生命。這時代的女子都不能算是人,而只是男子的附庸,甚至只算作是一件物品。當初在洛水之濱,她便親眼看到,袁熙的所有妻妾,在走投無路之下,皆被袁母劉太夫人狠心地逼入了洛水的滾滾洪波之中。
若曹操一旦駕崩,這些銅雀臺上的美人樂伎,縱然不是被活活殉葬,就是被迫枯閉冷宮,一生孤寂而死。
“休要哭哭啼啼,反叫人心煩。”
曹操不耐煩地擺了擺手,看向雲翹及九仙媛等人的神色,卻緩和了少許:
“你們不要害怕,好歹侍奉孤一場,斷不會教你們生殉了去。願意嫁人的,便由你們自由許嫁。若不願再嫁,這銅雀臺中,亦有你們一席之地,可供棲息。”
貫休默然上前,手中託著一隻徑寸盈尺的金盤,上面堆滿金玉簪珥等物,又有一隻匣子,雖未啟開,卻有濃郁芬芳撲鼻而來。
“平時你們盡心侍奉於我,我便將這些飾物併名香分給你們,以為養老之資。你們亦精於女紅,平時多做衣履,也能自給。”
眾美人聞聽此言,不知是逃出生天的喜悅,還是發自內心對未來的擔憂,先前那嗚嗚咽咽的哭聲,卻頓時響了許多。
曹操卻又不耐起來,示意貫休趕了這些美人出去,自在殿外瓜分那些飾物名香不提。他似乎是有些精疲力竭,重新在曹植的攙扶下,又緩緩躺在榻上,卻將目光投向已是涕淚橫流的曹植,又投向跟前泫然欲涕的曹丕,想要說些什麼,終究是又咽了回去,卻將曹植輕輕推開,卻向織成招了招手,道:“織成,你過來。”
曹丕與曹植都是一怔,織成只覺自己整個人似乎都如踩在雲中一般,恍恍惚惚地走過去,伏在榻邊,叫道:“魏王……”
“織成,你過……過來些……”
曹操似乎
織成膝行幾步,越過曹丕曹植二人,趴在榻上枕邊,將耳湊近那垂暮的老人口旁,但聞他氣若游絲,聲如蠅鳴,一字一句,卻叫她悚然驚顫,有一股子冷氣直灌入了心裡:“萬萬不能忘了……忘了……那隻玉盒……那是你……保……保命之道……”
“魏王……”織成原本就懸在半空中晃晃悠悠的一顆心,此時悚然急墜而下,似乎要墜入無可測量的深淵之中:這縱橫三國的絕世奸雄,他那充滿狡黠並洞察一切的老眼,究竟發現了哪一根潛在的危險絲縷?他一再叮囑,至死尚念念不忘的,不是兩個兒子,而是保全她的性命。
不會,不會!織成強忍住內心巨大的驚惶,柔聲道:“魏王,你放心罷。他……他便是負心,我也……我也絕不糾纏……如此,當無性命之憂……”
曹丕終會登上魏王之位,甚至成為名正言順的皇帝。她如今亦非不經事的天真少女,當然知道一個人的誓言,必會隨著地位環境的變化而變化。若說成為皇帝之後,他的一生只會有她一人,似乎絕不可能。而她也不是那樣執念頑固的怨婦,原本是有個念頭在心中紮了根:因為愛他,忍一忍也是無妨的……真有忍不了的那一日,離去便是,所以當初她義無反顧,仍嫁他為婦……不……其實她如今不是已經決定了,將要離他而去麼?那時,愛的痛苦和不捨雖然會發生,但終究會消散在餘生的時光之中,只要回憶起自己曾經愛過他,也不失為一段美好回憶……
“呵,”曹操發出一聲短促的笑聲,聽不出是譏諷,還是肯定,喃喃道:“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也……阿宜……”
鼻端的氣息,剎那間有若遊絲,遽然斷絕。
淚水奪眶而出,織成顧不得嫌疑,一把抓住那隻筋骨突綻的大手,喊道:“魏王……阿父!”殿裡哭聲陡起,匯作一片悲哀的海洋。
有人撲到了她的懷裡,緊緊抱著她,哭道:“阿母!阿母!”
是元仲!小小的男童,獨有的溫暖馨香的氣息,在這樣冰冷孤寂的時候,彷彿是唯一的慰藉、唯一的溫暖……
她哽咽著抱緊了這個時空中如今彷彿是唯一的依靠:“元仲……你的親人……將要一個個離開了……你一定要快些成長起來……快些……再快些……”
通!通!通!
長信宮前的金鐘,在片刻後即被巨大的金槌敲響。沉重帶有金屬悶響的鐘聲,在虛空中層層漾開,自宮中向四面擴散開去:
“魏——王——崩!”
建安十九年,初秋,魏王曹操,崩於銅雀臺無樑殿。其姬妾無一人改嫁,皆居於銅雀臺一處偏僻的宮殿之中。
他死了,這亂世的奸雄,這如狐般狡黠多疑,又如猛虎般威嚴狠厲的老人。
頸口的粗布孝麻,剌得面板如針扎般的痛。兒臂粗細的白燭,點滿了廊內幃外。整座魏王府,不,是整個鄴都乃至北地,都化作了霜雪般的海洋。
數日哭靈,織成面目紅腫,聲音嘶啞,卻還是抑不住滿腹的悲痛之情。曹操的離世,突然間使她變得更加茫然,彷彿自身只是這世上飄零的落葉,那樣孤寂之意,竟是前所未有的強烈。
過去,無論曾與他打過多少交道,即使是有過在那萬年公主的地宮之中,有過生死相交的情誼,她卻一直避著他、懼著他。即使是嫁給了他的兒子,亦從未將他視為父親。而他呢?起初對她或許有些念頭,甚至為了奪得寶藏欲置她於死地,有過短暫的狠毒與負義,但在後來,他的英雄本色和大氣行徑,終究是令他擺脫了私慾的驅使。
回想起來,如果沒有他的支援,如果不是他不計她的出身,縱然曹丕有再多的謀劃,也無法令她成為曹丕的妻子。沒有他給予的一切,她無法達成許多的理想。他知道她在尋找回雪錦,便坦然相助。他給了她最好的織造司,提供最多的金錢和便利,在令魏錦暢銷天下的同時,又何嘗不是豐滿了她自己的羽翼?他質疑她的來歷,卻保護了這個最大的祕密;他擔憂她的真情會受到背棄,連自己兒子的過隙也毫無隱瞞。甚至在他臨死之前,還在提醒她的安危,併為她想到了最後的退路。
為什麼會嫁給曹丕?
除了與曹丕的感情,還有一個隱隱約約的原因,就是因為他罷?他位高權重,昔年對她雖有殺心,卻始終未曾真正取走她的性命。單論那時她在洛陽,化名董真經營織坊,連何晏都知道她的身份,曹操又如何不知?曹丕如今尚不能做到一手遮天,連他的病情加重也一無所知,何況是在那個時候?可是他並沒有對她再下殺手。
自此種種,皆在心頭。
即使當時不明白,心中潛意識卻是知道的:他對她並無惡意。
也許在幼年失怙、孤身行走二十餘年的心中,早就把他,當作是父親、朋友一樣值得信賴的人。
而他,也最終用他的實際行動,回報了她對他的信賴。
都說女人心如深湖,最是難測,可是男人的心,更象是那廣闊的海洋,其中潛伏了凶惡的魚龍水獸,卻也閃動著無數的寶藏霞光。
而如今,這個老人卻走了。如同一向遮廕庇雨的大樹轟然倒塌,心中從來沒有這樣空虛過、害怕過。他臨終前說過的話,始終在她心頭縈繞:“若子恆負你……若子恆負你……”
織成終於按捺不住,伏身在地,重又放聲大哭。
元仲緊緊依偎在她身旁,也嚎啕出聲。
母子二人抱在了一起,織成輕輕拍著他的背脊,元仲終於漸漸停住了嚎啕,“阿母,大父是不是……是不是真的不會再回來了?再也不要元仲了?大父不是一直很疼愛元仲的麼?為什麼會離開?”親眼看著入殮、封棺,看著著金縷玉衣、戴冕著服的曹操消失在巨大的楠木棺槨之中,元仲的臉上不知在何時已多了膽怯和懼怕,抬起臉兒來,淚眼模糊地問她:“就像從前阿母一樣……”
那個阿母,指的正是任兒。
只是任兒當初死在蜀地,並不曾被元仲親見,而如今曹操的薨逝,卻是元仲第一次見證到了**的消亡。
想起自己當初幼年之時,親眼看到父母的相繼離世,對於幼小的元仲,不由自主地湧起憐愛與痛惜之情來,她百感交集地把臉貼在了他的髮髻上:
“元仲,離開你,不是因為不愛你……”
她不由得哽咽了聲音:“就像阿母一樣,將來阿母也有離開的一天,可是阿母不管走到哪裡,都不會忘記我的元仲……”
“阿母!”
**的男童,頓時聽明白了這個“阿母”所指何人,驚惶地抱緊了她的腰身:“你不能離開我!不要離開我!”
他“哇”地一聲大哭起來:“我只有阿母和阿父了……”
而織成的眼淚,一滴滴落在了元仲的發上、衣上,卻壓低了聲音,貼在他的耳邊:“好孩子,你記住了,如果有一天阿母不在,你一定要侍奉好你的阿父……”
元仲不安地動了動,卻被她摟定在懷中:
“然後,再為你自己找一個地位尊貴的阿母……子以母貴,元仲,你要成為天下最尊貴的人,首先要有天下最尊貴的父母……”
“可是,我已經有了阿母……”元仲掙扎著想要起身,但織成緊緊摟住他,動彈不得:“元仲,你忘了你的名字麼?你叫曹睿,明智聰慧是為睿……想想你的阿父,想想你的叔父,想想你的大父,再想想你的阿母和我……此一時,彼一時啊……”
元仲在她的懷中安靜下來,軟軟的手臂環住了她。
“阿母……”
這聰慧的男童輕聲道:“不管怎樣,在元仲的心中,你永遠都是我的阿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