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5章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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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時光荏苒,四年時間匆匆而過。

五月十歲的時候,已經能讀會寫,會開些簡單的方子,醫書藥典也背下不少。只是中醫須望聞問切,中藥又講究君臣佐使,並非光背下藥典就能開方治病了。但就是這樣,已經讓葉昊天欣喜萬分了,常常對妻子唸叨,這丫頭是個可造之材啊。

葉程氏聽了也就微微笑著,心裡卻有些愧疚,想著自己沒有給葉家添個男丁,這才讓天哥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到了這個女兒身上。當然月丫頭她也疼愛得緊,只是她總覺得平常人家的女兒,學會針線女紅,燒飯做菜,才是正理。一個只會醫術不會女紅的女子,將來要怎麼找婆家?但是她提了幾次,葉昊天都不放在心上,反而豪氣地說道:“要是找不到婆家,就由我這個做爹爹的養著她。”

她也就不再多說,只是心裡暗暗想著,哪個女子到了適婚的年齡,能真的不找婆家,一直讓自己孃家養著啊。到五月大一些的時候,終是要教會她這些尋常女子該學會的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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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四年間,五月始終憂慮著爹爹的事,卻也一直沒有想到應對的方法。她只記得,在她十歲這年的三月十六,爹爹出門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之後不久,她和孃親就被舅舅接走了。

到了三月十五這天夜裡,五月一晚上都沒敢睡著。她坐在窗前,眼巴巴地瞅著天上的圓月落到了西邊,就輕手輕腳地推開房門,屏息靜氣地小步走到爹孃的門外,見到門關著,她才鬆了口氣——爹爹還沒出門。

爹爹一般每隔兩三個月就會去一次縣城,購買藥材,今天出門應該也是為了這事兒。她要阻止爹爹,只要爹爹不出門,就不會遇到危險了。

她站在門口等了一會兒,聽見屋裡傳來模模糊糊的說話聲音,趕緊回到自己屋裡,關上房門站在後面,聽到“吱呀”的開門聲,猜測孃親是去廚房做早飯了,又等了一小會兒,就開門出去。

葉昊天也已經起了,正在扣著衣襟,見到五月不由得有些驚訝地問道:“月丫頭,天還沒亮呢,你怎麼就起來了?”

五月上前拉著他的衣袖,低聲道:“爹爹,你今天別出去。月丫頭做了個夢,夢見爹爹出門去,坐著一艘大船去了很遠的地方,再也不回來了。孃親哭了很久很久,後來孃親也走了,留下月丫頭一個人……”這本是她想好的藉口,說著說著卻憶起了前一世的事,真的哭了起來。

葉昊天低頭,見五月大大的杏眼裡氳著淚水,因為仰著頭,還沒流下來,在眼眶裡亮晶晶地蓄著,便掏出手巾替她擦眼淚,一邊笑著勸慰道:“傻丫頭,那只是個夢啊!怎麼哭起來了?”

五月接過手巾抹了淚,又遞還給他:“爹爹,你今天這麼早起來,是去縣城買藥材嗎?”

“是啊。”這裡去南延縣城有五十多里路要走,不趁著現在走,就難以趕在天黑前回來。

“爹爹,你今天不要去好嗎?明天再去買藥材,今天就在家裡陪五月背醫書好不好?”

葉昊天把手巾疊好,放回懷中,一邊搖頭道:“月丫頭,家裡藥材都用得差不多了,爹爹前幾日又都和大家說過今日去購藥,讓今天要看病的改在明天再來,怎麼能改明天去呢?”說著轉身從櫥裡數出購藥的錢,裝入錢袋,放在自己懷中。

五月哀求道:“爹爹,你真的不要去,你就相信月丫頭吧,今天不能出門。”

這時候葉程氏拿著一個布包過來了,包裡是她給葉昊天準備的餅子,家裡並不富裕,葉昊天不捨得在外面花錢吃飯,這一包餅子,就是他一天的食糧了。她瞧見五月也在,一邊把布包遞給葉昊天,一邊有些詫異地問道:“月丫頭,今天怎麼這麼早就醒了?”

五月見勸不動葉昊天,又對葉程氏道:“孃親,月丫頭昨晚做了一個很可怕的夢,夢見爹爹今天出門去後,就再也沒回來……”

家人即將出門,是很忌諱說這些不吉利的話的,葉程氏沒等聽完就急忙阻止她說下去:“月丫頭,不能說這樣的話,快朝地上吐口水,吐掉了就當沒說過。”

五月急得直想哭,又不能直說那是前一世真正發生過的事情,一時間她想不出什麼辦法來,眼見著葉昊天拎起包袱就往門口走去,她急忙追上去,拉住他的手:“那爹爹帶月丫頭一起去好嗎?”

葉昊天:“爹爹要去的是縣城,太遠了,不是附近的周家鎮,要走好久才能到呢,來去一次要一整天。等月丫頭大一些了,再跟爹爹一起去吧。”

五月死命不放手:“月丫頭已經長大了,可以幫爹爹一起背藥材回來。”

葉昊天把手放在她的頭頂,朝著自己的胸腹位置比了一下,忍著笑正色道:“丫頭是長大了,不過還不夠大,爹爹可不捨得讓你背那麼重的東西。”

五月不再懇求,卻是一臉倔強的表情,跟著葉昊天一路出了院子。

葉昊天見她執意要去,便笑著回頭對葉程氏道:“月丫頭要去就讓她跟著去吧,你再給她包幾個餅子路上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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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出家門時,天空還是暗沉沉、藍森森的,周圍的房屋在月色下模模糊糊地杵著,路也不太看得清。出了村子沒多久,天色就漸漸亮了,視野也變得開闊起來,東面的小半個天空都被朝陽映成了紅豔豔的顏色。

五月的心裡卻越來越焦灼,對於爹爹即將要遭遇的危險,她毫無頭緒,如果真的遇上什麼事情,她又該怎麼阻止?

葉昊天回頭,見五月走在後面,垂著頭一付心事重重的樣子,不由得停下腳步:“月丫頭,不走快一點的話,今天晚上就趕不及在天黑前回家了。怎麼,丫頭還在想那個夢的事嗎?”

五月點點頭:“爹爹,月丫頭不是騙你的,是真的。”

葉昊天哪裡會把一個小女孩的夢當真,他摸摸五月的頭:“爹爹信你真的做了這個夢。可夢是假的,當不得真的。”

說完他從包袱裡取出餅子遞給五月:“吃吧,不吃一會兒就沒力氣趕路了。”

五月接過餅子,小口小口地咬著。孃親烤的餅並沒有放任何餡料,為了讓葉昊天今天趕路有力氣,特意打了兩個雞蛋進去,又在餅上面撒了許多蔥花,烤的鬆軟焦脆,鹹香可口。

她一邊嚼著餅,一邊想著,如果不能說服爹爹,那就要想個法子讓爹爹不能去縣城。

裝生病?不行,爹爹一搭脈就會知道真假。到半路上就吵著要回去?也不行,今天是自己死乞白賴非要跟著爹爹去縣城的。如果……如果爹爹的錢丟了,就沒法去買藥了。可是她該怎麼偷走爹爹懷裡的錢呢?

眼看著日頭越升越高,在土路上匆匆走著的五月,身上有些汗津津的。他們離家已經一個多時辰,還路過了另一個小村莊,五月卻還是沒有想到什麼好主意來偷走爹爹的購藥錢。

前面的路邊,有一棵大樹,許是被風雨刮得,有些歪斜,靠著路邊的樹根露出了地面。五月快走幾步到了樹旁,往樹根上一坐:“爹爹,歇一會兒吧,月丫頭走得累了。”想不出好辦法來,她只能儘量地拖延。

葉昊天無奈地道:“早就叫你不要跟來了,現在才走了一半,接下來還有二十多里路呢。”

他又取出一個竹筒:“月丫頭,喝點水嗎?”

五月確實覺得渴了,便點點頭,接過竹筒,大口喝了起來,喝的急了點,一線清水從她嘴角漏下。葉昊天笑著搖搖頭,從懷中掏出手巾,遞給五月。

五月心中一動,想到了辦法,她擦嘴之後,站起身,仰頭看著葉昊天:“爹爹,你頭上出了許多汗,月丫頭給你擦擦。”說著便點起腳尖,努力向上舉起手巾,去夠葉昊天的額頭。

葉昊天頗為感動,為了配合女兒,向前俯低身子,讓她能夠得著自己。五月一手替他擦汗,一手揪著他的衣襟。葉昊天認為她是為了站穩,也不以為意。五月從他的額頭擦到臉頰,這時手巾擋住了葉昊天部分的視線,因為俯身的關係,他的衣襟垂了下來,那錢袋不再貼著他的胸口。五月輕輕伸手進去,用極慢地動作,把錢袋從他懷裡掏了出來。她一心放在拿錢袋的右手上,那擦汗的動作就有點胡亂了,在葉昊天的鼻子上嘴巴上擦來擦去。

葉昊天哪裡知道她在打他錢袋的主意,只覺得五月天真可愛,雖然擦不來汗,那心意卻是讓他開懷的。他呵呵笑著,閉起眼睛,任五月在自己臉上胡亂擦了一氣。

五月見他閉眼,把一直吊著的心放了下來,錢袋到手,趕緊放進自己懷裡,這下才仔仔細細地把他臉上的汗珠都擦乾:“擦好了。月丫頭忘記帶手帕了,爹爹的手巾給月丫頭用一下好嗎?”她怕葉昊天現在把手巾放入懷裡,立時就會發現錢袋不見了,也許就會發現她剛才的小動作。她要讓爹爹晚一些發現錢袋不見了。

“好。”葉昊天毫不起疑,五月早上一起來就非要跟著自己出來,沒帶手帕也是正常。

接下來的路程,五月換了心情,便覺得周圍的景緻好看起來。這裡栽種的樹與自己村裡不一樣,路邊的桃園裡,大片的桃花開得正豔,粉嘟嘟地,引了許多的蝴蝶與蜜蜂。

她想起爹爹教她的《桃夭》,便背了起來:“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葉昊天微微笑著,瞧著已經走到到自己前面的小女兒口中唸唸有詞,心中滿足安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