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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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 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偃師袁三三?”落襖長腿一翻,翹著腿坐上了八仙桌,“多年不見,你話多的毛病應當是還沒改掉吧。怎麼見了我,反倒生分起來,現個身都不願意?”
落襖仰頭,果然看見了房樑上垂下的那雙腳。
偃師袁三三,木甲術蒼雲流派傳人,製作機關人的手藝最為精湛,江湖流傳“只與活人無異”,且可在千里之外遠端精準操控,詭異之處遠非常人可想。墨家相夫氏之墨流派的弟子卻認為這種機關術是注入生人魂魄的邪術,大加抨擊排擠,蒼雲木甲便漸漸為世人所不齒。
既不為世人所容,蒼雲流派也便銷聲匿跡。直到近年,一位自稱蒼雲木甲傳人名叫袁三三的女子,懷絕技重出江湖,特立獨行,不加收斂。她在揚州城中擺擂,三天之內擊敗了慕名而來的俠義榜十大高手,一時名聲大噪。
袁三三紅火了沒有幾天,便又在江湖中不見了蹤影。有人傳說,她帶著還未來得及傳下去的絕世手藝被仇家殺害。害死她的卻並非她的絕世技藝,而是她那張多話的利嘴。
“還真是不負責任呢。三年前你在週記茶社那場機關人表演,我至今都是記憶猶新,回味無窮。假死有趣麼?換了身份,換了名字,換了容貌,屈居於深宅大院中給個江湖後輩當起了奴婢——連我都替你害臊!”
落襖一番言語相激,那樑上的人終於跳了下來。臉上不紅不白沒什麼情緒,態度不卑不亢讓人捉摸不透。比起她製作的那些出神入化的機關人,她倒更像個不合格的劣質品。
早該被摔壞了。
落襖利爪向話梅懷裡一掏。呀,熾熱的血淋淋的心臟呢……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就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她的機關人都是有生命的。
切,打了半天招呼,原來是對著個機關人,浪費感情。
落襖輕輕一推,那具摸上去有真實觸感的身體便筆直得倒地,“噼裡啪啦”摔成了一堆木片鐵片。
還當真是個劣質品。用這種貨色來招待老朋友太不地道了——也是跟武陵春學的麼?
怎麼回事,這年頭女人跟女人的交情也靠不住了。
“啪啪啪。”落襖鼓了三下掌,才見一個人影慢慢從樓梯上踱下。話梅,與她之前的身份袁三三比較,樣貌平庸了許多,性子慵懶散漫了許多,玩機關的水平最好是見長許多,不然落襖該失望了。
“沒想到真的是你。煙花落襖,一體雙靈。落襖是仇人,煙花卻是朋友。主人下令,叫我們不殺你。”
話梅面露悽楚。這惋惜的表情,到底是在可惜什麼?
“哎呦哎呦,不管遇到什麼事,聽了什麼話都和盤托出,你嘴上沒把門的,看來是落在孃胎裡了。”
落襖笑著眯了眼,眼角下的幾粒晶瑩碎珠光若生波:“怎麼樣,老久不見,我可是變漂亮了?”
蟬聲切切。靜默片刻,話梅竟是打量過她後才緩緩開口:“是變漂亮了。憑我對你的瞭解,你心傷越重,妝容化得越濃。你瞧瞧你現在這張臉,簡直是要濃得化不開了。看來你已經病入膏肓,無可救藥。”
這次輪到落襖沉默。難怪這張嘴會招來殺身之禍,殺她還是輕的,她該死。
“呵呵,你話雖比從前少了那麼一點點,不過呢,還是一如既往地爽快。”
都說女人口是心非。原來女人對女人同樣如此。落襖現在心裡有很多疑問。不過……
話梅完全走下了樓梯。與烏梅的緊身殺手服不同,話梅穿的只是日常大丫鬟的服飾。淡赭色的交領襦裙,渾身不再有多餘飾物,只發髻上一支銀鳳髮簪關澤流溢,引人注目。
銀鳳簪流行於苗疆施洞,與烏梅所佩的鑿花銀櫛一樣同是南疆飾物,武陵春所賜。與烏梅愛惜有加奉若珍寶不同,她頭上的銀鳳簪倒是可以看出佩飾之外的特殊用途。
落襖含笑觀察著銀鳳簪,其形態正是一隻口銜瓜米吊穗的脊宇鳥,雙翅上用銀絲支起一對蝴蝶。能把如此精巧細緻的東西做成機關……話梅還真是有一套。
放馬過來吧。落襖的目光離開銀鳳簪,馬上直接射入話梅的雙眼。這是挑釁。
“我不明白,你到底想幹什麼?”
廳堂大門展開,窗戶也開著。穿堂風一過,撩動著話梅手裡的手絹。她捏著手絹垂手立著的樣子,怎麼看也不像個叱吒風雲的偃師啊。
真失望。落襖已經失去興趣,失去耐心了。
“不幹什麼。我為什麼會這樣做,南歌子最清楚。”
落襖秀眉微皺,殺氣美得盡態極妍。那個病弱的天才,真是威脅錯了人呢。
他是那樣說的。只要她將應太平拱手相讓,他便不告訴晏離兮她的祕密。
結果呢,後來怎樣?她前腳剛走,他後腳就跑到黛花山,將他所有的猜測都對晏離兮和盤托出!
她怎麼會相信南歌子呢?他是敵人,而且是個男人!
所以,她是來複仇的。
“我倒是很想知道。不過不用你來回答——”落襖款步上前,玉雕般的食指自話梅眼角滑下臉頰,又將她的下頜輕輕勾起,“現在在我面前的,究竟是當年的蒼雲偃師袁三三呢,還是——出自她手的機關人而已?”
她說要靠自己判斷,但想要明瞭此事,並不比剛才對付烏梅容易。
首先,話梅並沒有中毒,那就說明她是無生命體。那麼她是不是機關人?如果是的話,她之前那句“機關人都具有真實的生命”又怎麼解釋?
落襖不想浪費時間跟木片磁鐵較勁。她只對殺人有興趣。
話梅下頜忽然一抬,掙脫了落襖的手。落襖只覺眼前銀光刺眼,視野中便只剩兩隻飛襲而來的銀蝶,再無別物!
她是要直接破她的觀武麼?
落襖的紅裙再次翻飛欲焚,她如剪寒秋的雙眼卻眨都不眨一下,彷彿絲毫沒有感覺到銀蝶之光鑽心穿腸的劇痛。
“我的機關與你的毒一樣,沒有到不了的地方!”話梅冷眼看著銀蝶火花般燃燒在落襖眸中。對不起,落襖,你的觀武,我破定了。
雖然她們曾經一見如故,把酒言歡。醉後彈歌,共罵這或目光短淺,或隨波逐流的世人,雖然只是數面之緣,但在茫茫人海中,能遇見一個和自己一樣特立獨行,不管世人眼光,致力於心中所求的人,這種宿命般的相知相遇對於人生的意義,遠非時間長短可以衡量。
但是,在那次招來仇家千里追殺之後,一切都變得不同了。她除了記在腦子裡的機關術之外什麼都沒來得及帶走,隻身狼狽奔逃,從揚州一路逃到了北方大室韋之地。那幫可怕的人卻陰魂不散,她在恐懼、疲憊、憤恨中心力交瘁,飢不求食,唯思一死。
人生在世,即便有在高的本領,再大的抱負,也不能完全撇開俗世,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那種不受任何束縛的願望,終究只是願望。
現在的她,已經完全不為自己活著。那個不可一世的袁三三早就死了,現在存在的只有話梅,一個侍婢,同時也是偃師,為自己的救命恩人武陵春活著。
話梅低下頭。她低頭了,真的低頭了。
“嚓——”
蝴蝶撲火,一對銀翅犧牲的聲音如同水晶跌碎。話梅直視著落襖的雙眼,落襖卻無法像剛才那樣,咄咄逼人得看著她了。
她緊閉的雙目鮮血淋漓,她的脣色紅得如同也在滴血,或說是喋血。
落襖嗤笑,剛才的感覺沒錯,這年頭,連女人跟女人的交情都靠不住。
沒有了雙眼,也就沒有了觀武。要進行普通的施毒沒有視力也同樣變得困難重重。
話梅朝落襖走過來,她彎下腰,撿起浸染在血泊中的銀蝶,插回到頭上的銀鳳上。
銀鳳,脊宇鳥……在苗疆的傳說中,是一生不停飛翔,越飛越遠,越飛越高的鳥……
呵呵,會選擇這種鳥作為機關,話梅真的心死了麼?她真的甘願為奴為婢,拋棄理想,將畢生所學的蒼雲機關都獻給六公子麼?
“呵呵,話梅……你知不知道,我多想睜眼,再看你一次。我想看看你用機關術制勝的樣子,有沒有昔日哪怕一分半分的意氣豪情,我想,你沒有吧……”
落襖忽然意識到她成了和南歌子一樣的瞎子。
什麼也看不見了。以後殺人的時候,定要少去太多樂趣。還有……再也看不到他的樣子了。哼哼……
“我希望你就此退去。”話梅轉身,“否則……”
到此為止了麼?
落襖感覺到了話梅心底沉重的嘆息。不只是在嘆別人,還是惋惜她自己。
像什麼樣子!
落襖心頭燃起了一股無名怒火,就如夏日的熱風一般滾燙難當。當初那個天不怕地不怕,敢於向全世界宣戰的袁三三哪裡去了?如今站在這裡的,婢女妝容,低聲下氣,連殺人都殺不徹底的廢物,究竟是誰?
武陵春,這就是你對別人造成的改變麼?你雖然救了她的命,可也徹徹底底殺了她的心!
實在叫人失望透頂!沒必要再忍,也沒必要再等!
落襖猛然睜開眼睛。背對著她的話梅彷彿注意到目光般迅速扭身。
太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