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八十二回 秋爽齋偶結海棠社

第八十二回 秋爽齋偶結海棠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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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回 秋爽齋偶結海棠社

探春笑道:“只你牙尖嘴利的刻薄,使巧話來罵人。我倒也給你想了個名號,最貼切不過的。”

她看了看眾人說:“我想林姐姐愛哭,昔日娥皇女英灑淚斑竹號稱湘妃竹,可巧她還住在瀟湘館,想是日後她想念林姐夫時也免不了淚灑湘妃竹的。不如叫做‘瀟湘妃子’可好?”

黛玉羞惱地去擰探春的嘴,探春一邊躲閃一邊笑。眾人都說此號妙不可言,只是黛玉同探春嬉鬧。寶玉急得說:“那我呢?你們好歹也給我想一個名號?”

薛寶釵隨口就說:“那還不容易,我早替你想好,就叫`無事忙',或者是‘富貴閒人’。真能做個富貴閒人也是人生幸事呢。”

黛玉瞟了寶玉一眼說:“還不如叫‘混世魔王’更貼切。”

眾人已經笑得不行。

詩社規矩立下,李紈為社長,定下詩社每月初二和十六開社聚首,風雨無阻。

幾人乘興以白海棠為題賦詩,又限韻,燃香限時賦詩。

眾人悄然思索,或撫梧桐,或看風景,不多時,探春交了稿:

詠白海棠

斜陽寒草帶重門,苔翠盈鋪雨後盆。

玉是精神難比潔,雪為肌骨易銷魂。

芳心一點嬌無力,倩影三更月有痕。

莫謂縞仙能羽化,多情伴我詠黃昏。

寶釵:

珍重芳姿晝掩門,自攜手甕灌苔盆。

胭脂洗出秋階影,冰雪招來露砌魂。

淡極始知花更豔,愁多焉得玉無痕。

欲償白帝憑清潔,不語婷婷日又昏。

到了黛玉,她沉吟不語,忽然提筆一揮而就,擲與眾人。

半卷湘簾半掩門,碾冰為土玉為盆。

眾人一看齊聲喝彩好詞!

偷來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縷魂。

月窟仙人縫縞袂,秋閨怨女拭啼痕。

嬌羞默默同誰訴,倦倚西風夜已昏。

“好一句‘偷來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縷魂。’,顰兒的才情果然高致,別樣的心肝呢,真是風流別致。”

說笑一陣子,黛玉忽然怏怏不樂。寶玉以為是誰的哪句話得罪了她,小心謹慎地問:“怎的了?”

黛玉道:“我們在這裡玩兒得盡興,雲兒不知如何了?若是她知道我們這裡起詩社,還不知如何羨慕呢?”

寶玉聽了才自責道:“該死該死,我如何忘記了她?難怪總覺的少了些什麼。”

寶釵說:“好歹要想個法子去接了湘雲回來。”

黛玉說:“雲兒也走了有些日子了,還不如就說,是老太太近來暑熱不宜外出,想身邊多些女孩子解悶說話,就想念雲兒了。話是如此,但是成不成與否可是要寶玉你去說動老祖宗才是。”

寶玉義不容辭,摩拳擦掌的很是高興。

眾人湊在一起吃了些酒才散去,黛玉將謄錄的詩整理了卷在一起用帕子裹了要拿走,寶玉不解地問:“你忙得拿去做什麼?她們謄寫妥當積攢成集,自然少不了你的。”

黛玉瞥他一眼說:“是給妙玉姑娘去品玩的。”

寶玉這才恍然大悟,也感慨黛玉的細心。心裡暗想,雲兒不在,接了來同樂就是;只是妙玉,她是出家人,自然不能過來熱鬧的,倒是件憾事。

探春見寶玉獨自一旁發呆,就湊過去悄聲說:“二哥哥,我又攢下十來吊錢了,你還是幫我拿到外面去買些好玩的好吃的來。”

寶玉心裡在尋思妙玉和湘雲,心不在焉,探春催他,他才說:“外面能有什麼好的?再好能好過咱們府裡的玩意兒?”

兄妹二人一路走一路說著。

探春道:“誰說要這些?我只想要你上回買的那紅泥小風爐,柳枝花籃,竹節根摳的脂粉盒兒…..我們喜歡的什麼似的,姐妹們見了喜歡也搶了一空,反沒給我剩下什麼。”寶玉這才一笑說:“原來要這個。也不是什麼值錢東西,改日我得了空,打發小廝拿幾百錢去給你買一車回來。”

探春嗔怪道:“他們能挑揀出什麼好東西來?我只要你幫我去挑的才好。你若是肯為我效勞,日後我還為你做扇袋子,打絲絛絡子,做鞋面,總是不會虧待了你。怎麼樣?”

寶玉不由嘆氣道:“莫提了。就是這樣趙姨娘還四處抱怨呢,覺得你虧待了環哥兒,正經一雙鞋沒給環哥兒做過,反來伺候我了。”

探春一聽,登時沉下臉說:“什麼話?她屋裡有丫鬟婆子,哪個少了?難道我就是該作鞋伺候人的下人嗎?這話是給誰聽呢?我閒來無事做了幾雙鞋子,喜歡給哪個兄弟是我自己隨心,還要他管?”寶玉聽她惱了,就好言勸道:“你還不明白?怕是她心裡總是彆扭著。”探春更是動了氣,瞪了寶玉說道:“我管他如何想?我只管認得老爺,太太兩個人,別人我一概不管。若是弟兄姐妹,誰和我好,我就和誰好。什麼偏的庶的也不該是我關心計較的。”

寶玉見她脹紅了臉兒,面帶慍色,想去安慰,探春反說:“就是這宗錢被她聽說了,還四處丟閒話抱怨,說什麼有了錢不給自己的親弟弟使,反去給旁人用。”

寶玉知道探春的難處,她本是庶出,身份低人一頭就本不自在。好在探春三妹妹是個好強的,詩詞書畫不遜色於府裡旁的姐妹,才被人高看一眼。偏偏探春的生母趙姨娘和親弟弟賈環都是不爭氣的,落了不爭氣不算,還是小肚雞腸總做些讓人輕jian不上臺面的事兒,說些沒見識的話,貽笑大方的。探春每每恨得壓根兒癢癢,府裡的兄弟姐妹們礙著探春的面子,也是投鼠忌器,議論起趙姨娘都是格外的小心。

探春又是個膽大厲害的主兒,從來只認王夫人做娘,同旁人一般冷眼看待趙姨娘,只是個姨娘而已。對待賈環這個弟弟更是冷淡。府裡的人見她如此,也不敢當她面輕易提起趙姨娘,更不敢輕慢了她或當面小看她這庶出的小姐一眼。

寶玉說:“天氣有些涼,我先回去了。還要出門去拜望北靜王爺。”

探春撲哧一笑問:“老爺離京做了學官,你可是脫了籠子的鳥兒了。”

寶玉得意的一笑,心想如今父

親應該到了任上了,若不是母親的婚事逼迫得緊,他也不會出此下策的。

*

十三皇子府中,承御伏在榻上下棋,棋分黑白,他不過自己同自己在廝殺。

一道陰影漸漸遮蓋了眼前光亮,他徐徐抬頭,卻似料到如此般道一句:“臣弟有傷在身,恕難全禮。”

太子承御撩衣坐在他面前的雕花木杌上,靜靜道:“你都知曉了?”

棋子落下,十三低頭也不看他說:“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聲音裡滿是恨鐵不成鋼的無奈和落寞。

“哥哥這也是走投無路。虧空的銀兩,你以為我想?如今死馬當做活馬醫,只得如此了。”

“買官鬻爵掉頭的罪過,何況是科場舞弊!”十三忿忿道,“玩火**,怕是城門失火還有殃及池魚。二哥可真心疼惜音雨?就不要如此做!”

“開弓沒有回頭箭。何況對父皇那邊總要有個交代!”承御仰頭嘆息一聲,拍拍十三的後背說:“十三弟,你自幼最是聽二哥的話,此事,你自當成全二哥一次,睜一眼,閉一眼,過去吧。”

“只是四哥遲早會知道,他眼裡揉不得沙子你是知道的!父皇那裡你瞞得過去嗎?你以為老八他們…..”

“十三弟!”太子一聲威嚇,靜了靜壓低聲音斥責:“你也不聽話了?若不鋌而走險孤注一擲,你我難道拱手江山了?做大事者,不拘小節。不過是個賈政,丟車保帥,也只得委屈他了。音雨,我是不會讓她嫁給賈寶玉那個紈袴膏粱的,這個賈政,如今和老八走得頗近的,如此尚好!”

“二哥,可是賈政是我保舉的!”承徵惱道提醒。

太子悠然一笑道:“又有誰知曉?怕是賈政自己都不知如何的鬼使神差的被點了學官呢。”

十三還想說話,太子按住他肩頭說:“十三弟,自小哥哥最疼愛你。那是你才十歲,沒了親孃,被那些奴才們作踐。恰我那日去南書房,如何的那麼巧,我見到一個倔強的小男孩兒,額頭頂了個紅紅的犄角,像獨角龍,眼睛如要噴火,跪在白皚皚的雪地裡,口裡同當值的主講師父爭辯,那眼神裡,滿眼委屈卻毫無懼色。那時我第一眼就那麼喜歡你,覺得這個孩子日後一定有大出息,是個有血xing知恩圖報的。我就上前止住了師父對你的責罰,拉你起身……”

一陣沉寂,承徵沙啞的嗓音徐徐接過話道:“可惜我跪得太久,腿埋在雪地裡,根本站不起身。我抬眼仰視著一身亮黃冠服的皇太子哥哥,像仰視天神。我眼睜睜看著哥哥俯身抱起我在懷裡,也不嫌我身上的雪水泥水汙了漂亮的袍子。二哥的懷裡好溫暖,那時候十三就抱定決心追隨二哥了。可是二哥…..”十三滿眼噙淚正要規勸,太子承御伸手捂住了他嘴,輕輕搖頭,似不想聽他再說,哽咽了聲音說:“我要繼承大統,我答應過雨兒的娘,我要封她名分,我要給雨兒堂堂正正做公主的機會。我不能……”

“二哥,可是賈政他……”

太子咬咬牙說:“是他自己送上地獄門,也怪不得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