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回 振兄綱寶玉訓賈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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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回 振兄綱寶玉訓賈環
寶玉滿眼噙淚,眼見了那穆太醫含了詭異的笑離去,臨行前頗有回味道:“老夫這醫術就是如此歷練得爐火純青了。還多虧公子賞臉給老夫這個練手的機會。老夫這就去向四爺覆命去,就說寶二爺的病…..怕是再有幾次鍼灸療治,就大好了。”
寶玉的心頭一緊,滿心的驚恐不是為自己,是為了林妹妹。
晴雯見太醫走了,進來服侍寶玉,伸手一抹,見他貼身的綢衫子都濡溼了,驚得問:“這是怎麼了?不是說已經正過骨,如何還要疼得如此呢?該不是這又是個蒙古大夫,我去回了老太太還是換了薛太醫來吧。”
寶玉慌忙搖頭,滿心的焦慮,怕是四爺若是日後真得了天下,容不下他,那賈府上下受難的豈止是他和林妹妹,就是晴雯、襲人這些身邊的人,怕都是要受池魚之殃。
他問晴雯:“林妹妹可曾來過?”
“林姑娘回了瀟湘館就不曾來過,二爺可是要尋林姑娘過來說話解悶?我差芳官兒去請可好?”晴雯問,善解人意。
寶玉點點頭,晴雯才出去,就聽到院裡一陣雞飛狗跳的叫嚷聲。
“是哪個?啊,是誰打罵我們家環哥兒誣他是賊了?不就是個破瓶子嗎。好歹環哥兒是老爺的種兒,你們的主子,還輪不到你們去辱罵教訓呢!莫說摸一下他哥哥的瓶子,就是打碎了也只有老爺教訓呢!你們看看,你們自己看看,把個少爺打個頭破血流的,啊!你們要造反呀!戲子小賤、貨,不過是家裡養的玩意兒,下流種子!還當自己是這裡的小姐了!”
趙姨娘,寶玉一聽就閉目痛苦,如何這潑婦又來到這裡胡鬧?他平日最是鄙夷趙姨娘,覺得她就是一個跳樑小醜,自己還不知己丑,偏偏喜歡在人前招搖作怪。
“嗚嗚,就是晴雯,還有芳官兒,她們欺負我,還看不起我,嫌我是姨太太養的。不配碰這些東西!”賈環哭哭啼啼的聲音。
“你們三小姐,這眼見就是王妃娘娘了,你們三爺如今也尊貴了!不是隻宮裡一位貴妃娘娘,帶得個親生兄弟雞犬升天的。若環兒風光了,怕不接了你們的皮!”趙姨娘破口罵著,聲音尖細,憑了襲人如何勸,還是又哭又惱的不肯消停。
“當你們這點醜事老孃不知道呢。背地裡摟摟抱抱親嘴兒摸屁股的,被我們環兒撞見了惱羞成怒了,才想打死我們環兒滅口!你們這些小妖精還來幫凶,我啐!”
南疆王的丈母孃?寶玉哭笑不得,轉而就是恨意。他咬碎銀牙,對了窗外吼一聲:“來人!請三爺過來,送趙姨奶奶回房去!”
外面一陣寂靜無聲,旋即襲人不溫不火道:“二爺,就別廢這心思了,回稟老爺夫人去就是了。”
“自古長兄當父!是我沒有替父親管好環兒。傳他過來!”寶玉厲聲道,身板挺直,幾日來虛弱的底氣似乎也足了許多。賈府,瀕臨一場浩劫,他想帶了林妹妹歸隱田園而去。只是,他如何能走得?依了眼前的情形,侄兒賈蘭年少貪玩,十年內尚指望不上,三弟賈環猥祟無能,不思進取,日日做這些上不得檯面雞鳴狗盜的齷齪勾當。平日裡,他總想兄弟自有兄弟的緣法,賈環自有賈環的福
氣,何必他多嘴。只是如今念及家門的日後,寶玉深深沉了口氣,決定好好的棒喝點醒賈環。
簾子一挑,賈環惶然地探進個頭,平日不曾怕過寶玉,只寶玉如今真的惱了,他反是從心底到腳底的恐懼,滿心都是冷意。
“進來!”寶玉喝道,對賈環怒目而視。
賈環挪著身子不情願的磨蹭著進來,看寶玉眼睛要噴火,慌得對了門外喊:“娘,娘我怕!”
“跪下!”寶玉呵斥,外面趙姨娘的叫嚷聲,晴雯的阻止聲:“二爺教訓兄弟,怕是打到老爺那裡也是應該的。姨娘若覺得不妥,自可以去稟告老爺和太太去,看老爺是大板子伺候三爺,還是責怪寶二爺的不是?”
賈環見自己無法脫身,才尷尬的陪了笑對寶玉說:“二哥哥,我,我,我不同晴雯討說法了,我回去讀書去!”
“跪下!”寶玉又一聲喝,對外面吩咐:“晴雯,請家法!”
一時間四下寂靜無聲,不多時晴雯在外面說:“二爺,笞條請來了。”
賈環一見就慌了,平日裡見到父親都如避貓的老鼠,也不曾拿這個哥哥當回事兒。這十多年寶玉哥哥都不曾管他什麼,如今寶玉風光了,在宮裡揚眉吐氣,府里人人捧著他,他反是在他面前耀武揚威了。心裡不服,嘴裡也只得服軟嬉皮笑臉道:“哥哥別打,環兒聽話就是了。”
“你是該讀書去!只我恨你這個不長進的!生在高牆大院的榮國府,你還有什麼不知足的。不思好好進取日後長些許本領撐起家門,報答父母,日日廝混著不好好去讀書,你倒要做什麼?跪在那裡好好想想,想妥了再同我說話。”
賈環滿心委屈,低頭撇嘴,又不敢發作。過了一炷香的時候,自己跪得腿軟了,眼淚也流出來了,嗚咽道:“我娘說我不必那麼辛苦讀書。我姐姐就要做南疆王妃了,日後無論如何也給我這個同胞兄弟謀份好差事,就像貴妃姐姐給寶二哥哥你在宮裡謀差事一樣。何必我如此辛苦?”
寶玉一聽,更是氣得火冒三丈,好差事?還是元春姐姐為自己謀的?這刀尖舔血的差事,是不是人人眼淚看得羨慕妒忌呢?他強忍了身上殘餘的疼痛,斜睨了賈環道:“若你沒個本事,怕是人家想幫也幫不到你。更有,我不靠大姐姐提攜,宮裡嬪妃不得干預朝政,那是死罪。你也不得靠你三姐姐提攜你。探春遠嫁本就是無奈之舉,別離故園遠嫁南疆,你堂堂男兒,如何那自己的前程去寄託在一弱質女流身上?你可知羞恥!更何況此事未定,你們更不要胡言亂語,若有個變故,讓你三姐家如何做人?”
寶玉訓斥一番,賈環揉了痠痛的膝蓋連連稱是就要起身,被寶玉喝令了跪在那裡讀書,賈環抽噎著,鬧過一陣子見迴天無力,又怕寶玉真要動家法打他,也不敢執拗。
倒是晴雯在外面酸酸道:“也不怕髒了咱們的地,何苦廢那心思?”
黛玉來了,賈環這才落荒而逃。寶玉喝令道:“日後日日來我這裡讀一個時辰的書,若我再看到聽到你做些不上進的事兒,看不剝你的皮!”
黛玉納罕地打量他問:“你這是怎麼了,何苦去惹那個討人嫌?平日
裡你是不問這些的。”
寶玉長吐一口氣,擺手吩咐晴雯下去,才對黛玉道:“林妹妹,是我錯了嗎?這些年,我到底為何而活?”
看寶玉神色黯然,黛玉湊在他身邊寬慰,那藏在枕頭下的荷包拿出去,黛玉輕輕撫摸了道:“好險,若被她們發現,又要取笑了。”
寶玉看她冰腮勝雪,浮了淡淡紅雲,顯得格外的清美彷彿世外仙姝,就輕聲問:“林妹妹,我不是同你說笑,隨我去田園江湖隱居,沒了這些富貴繁華,你可是願意?我曾對你講過,我的前世,來自青埂峰。若不是我為了來尋妹妹你,不會復生。”
黛玉噙了笑,輕輕去捂他的嘴嗔怪道:“又說痴話了,仔細被人笑了去。你說去哪裡,就去哪裡,我哪裡又怨言了?”
寶玉點頭道:“父母膝下,只我和環兒,更有大嫂子的蘭哥兒年歲尚幼。若我不點醒賈環,讓他如在前世裡那般不孝,知而不教反是我的罪過了。”
黛玉好奇的問:“難不成你總在做同一個夢,夢到前世裡?那前世裡你我如何了?”
看黛玉滿眼新奇,寶玉艱難道:“天機,不可洩露!”
“說呀,你又哄我。我猜就是你胡亂編排的。”黛玉同他嬉鬧著,只是寶玉再沒了心思,悵然回憶了說:“前世裡,你我有緣無分。鳳姐姐用了個掉包計,就在新婚夜將林妹妹你換做了寶姐姐,妹妹你吐血飲恨而去,臨走,連詩稿都焚了,什麼都沒給我留下!”
黛玉驚得張張嘴,似乎一切聽來如此的真切。
“那後來如何?”
“後來,我就驚瘋了,痴痴傻傻的,獨自出家去當了和尚。如今想來,有些不孝。自我走了,老祖宗急死了,加之寧榮二府被抄家沒落了。賈環這畜生,趁火打劫,偷了老祖宗的私房去外面變賣賭博,竟然喪心病狂的勾結了外人將鳳姐姐的女兒巧大姐兒賣到了妓院。更勾結了外面的無賴連夜入府行竊,將妙玉姑娘用迷香迷倒,糟蹋了綁走……”
黛玉將信將疑,如聽鬼怪的傳奇,又笑道:“我只不信呢。”思忖片刻忽然一本正經問,“那若真是如此,你說說,十三爺的病可是大好了?還有,究竟是誰承襲了大統?”
“四爺!”寶玉斬釘截鐵道,眼裡都是薄寒,冷冷地說,“十三爺,大富大貴無命享用。寧榮二府沒落後,還是十三爺救助說情才苟延殘喘了一番。我重返大觀園,是要尋妹妹你的,還有就是拯救園子裡的姐妹們。”
黛玉此刻才略信了一二,只是事情詭異,她也不好多同寶玉辯駁。
“寶玉,你這些天吞吞吐吐的,問你宮裡發生了什麼事兒你也不肯說。如今又說出這些莫名其妙的話來,十三爺偏偏也親自來看你,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兒?你說過,相敬如賓,舉案齊眉。便是遇到天塌下的大事兒,好歹有我同你一道分當才是。”黛玉苦苦追問,寶玉徐徐搖頭,“林妹妹,求妹妹為我做一件事兒。你去替我求十三爺,務必毀了探春妹妹遠嫁南疆的婚事。三妹妹是恨她生母和弟弟不爭氣,又在園裡裡遲早要嫁人,才順從了老爺的。只是,遠嫁他鄉蠻夷之幫,我是不忍她如此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