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回 惑奸讒抄檢大觀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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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回 惑奸讒抄檢大觀園
午後，王夫人坐在鳳姐兒房裡，屋裡密密匝匝立了許多婆子，都是準備了晚上去隨了鳳姐兒抄撿大觀園。周瑞家的、吳興家的、鄭華家的、來旺家的、來喜家的都是王夫人的五家陪房，更有個替邢夫人送春、宮荷包來的王善保家的，一雙死魚眼兒滴溜溜的，原本是邢夫人的陪房。
寶玉在門口就聽了王善保家的撇著嘴向王夫人進讒言說：“太太近些時候不怎麼去園子裡走動，那些丫頭可就一個個倒象受了封誥似的，當自己是千金小姐了，為所欲為的，就數那個晴雯最掐尖兒，天天個插個腰狐媚子樣衣衫不整的在院子裡立起兩個騷眼睛罵小丫鬟，一抹擦臉兒就又對寶二爺獻殷勤。”
王夫人慢悠悠的說：“鳳丫頭，上次我們跟了老太太去園子裡，看到的那個水蛇腰，削肩膀，眉眼有些象你林妹妹的，在那兒罵小丫頭，可就是這個晴雯了？”不等鳳姐兒作答，就咬牙切齒道，“我最看不慣她那輕狂樣！”
鳳姐含糊道：“呦，這日子久了，我也記不清了。若是論起來，咱們府裡這些丫頭，似都不如晴雯生得好，只是不知太太說的是不是她？”
王善保的巴巴地說：“那若是如此，太太不如喚她來一看便知了！”
寶玉恨得牙根兒癢癢，但是心知此刻不是他該出手的時機。
“好端端的寶玉，就讓她們這些狐狸精給勾引壞了！去吩咐她來，就說我有話問！”
不多時，晴雯來了，因這幾日病著，雲鬢松垂，衫垂帶褪，春睡捧心之態很是嬌美動人。
寶玉在外面，晴雯一眼看到了寶玉，寶玉對她擺擺手，呶呶嘴示意她進去。晴雯本是心懷忐忑，如今也是定了神。
不多時，屋裡就傳來王夫人的冷笑的奚落聲：“好個病西施的大美人兒，天天作出這輕狂樣兒給誰看？當我不知道你乾的好事兒！寶玉今日可好些？”
晴雯的聲音怯怯道：“回太太的話，我不過是寶玉房裡粗使喚照顧花草的下人，伺候寶玉的事兒害輪不到我，只襲人麝月兩個人在跟前伺候的。”
王夫人斥道：“打嘴！白養你在那裡做什麼的？”
晴雯又回了幾句話，倒也應對得體，推得乾淨。
寶玉心裡想，果然同前世裡晴雯冤死後太太房裡的人描述的情形一般無二，拈算著該是時候進去了，就大步闖入道：“太太，寶玉來給太太請安辭行了。”
眾人一見寶玉來了，都是一驚。
王夫人正在氣頭上，看了他又看晴雯，不由對晴雯罵道：“還不快快滾下去！站在這裡，我看不上這浪樣兒！”
晴雯哭著捂臉多門而去，四下一片寂靜。
眾人就要退出去，寶玉忽然大喊一聲：“都住了！”
寶玉掃一眼眾人對王夫人說：“太太不大進園子，儘管聽了這些婆子下人們嚼舌根子搬弄
是非。前番裡太太疑心我同金釧姑娘有染，就有人添油加醋的告去給老爺，害得老爺險些把寶玉打死。如今，我又聽了這些日有人故意在老爺耳邊說晴雯，說我和丫鬟們不乾不淨的事兒。什麼芳官兒、四兒，編的有鼻子有眼兒，恨不得老爺勒死我而後快。太太，如今有人暗中拿刀子要捅死你兒子，您還巴巴的趕了把刀遞過去，生怕兒子死的不快！這些平日裡嚼舌根子搬弄是非的小人，為什麼不去編排旁人房裡的丫鬟，璉二哥的丫鬟，蓉哥兒的丫鬟，珍大哥哥的丫鬟……怎麼單單來說晴雯？不就是衝了我來的嗎？我今天還賭定這口氣了，莫說我沒有碰晴雯姑娘，就是看中了她，我還就去求老太太許了我，若是老太太不肯，我就去求四王爺，去求皇上指了給我！我讓那些人的奸計不得逞！”
王夫人氣得哭了，捶了寶玉說：“你是要活活氣死我呀！”
寶玉跺腳道：“太太，你問問她們是如何在老爺跟前編排我的？說著無心聽者有意，襲人她們的話都被這些婆子傳給老爺那裡添油加醋了！”
王夫人一愣問：“你，你如何知道是襲人……”
寶玉一笑道：“晴雯，我要定了！若非如此，憑了太太無故的貶了晴雯走，豈不更是讓人犯疑，成了欲蓋彌彰了！”
鳳姐一邊過來拉勸寶玉，一邊對王夫人說：“寶兄弟的話也不無道理。捉賊拿贓捉姦拿雙，什麼都沒見到，只聽了幾句話就給晴雯定罪怕也難以服眾。雖然那晴雯模樣輕狂些，可是若是無端端讓寶兄弟落了個私通婢女的罪過，豈不誤了寶兄弟的前程？這到太太耳邊來嚼這個舌根兒的若不是個別有用心的，怕就是個糊塗心思的。”
鳳姐見寶玉惱了，想他的話也有幾分道理，更不想白白的讓王善保家的白作踐了她一遭，就輕輕對王夫人耳邊說著。
寶玉趕回怡紅院，晴雯已經在房裡痛哭，不停地說：“園子裡這麼多丫鬟，如何獨獨的說是我勾引了你？我不服！”
寶玉笑了說：“我服，若你沒有勾引我，如何的我豁出這些去討了你？”
話音未落，就聽咣噹一聲，簾外的聲響，寶玉看看那簾子外漸漸挪走的影子，一笑對晴雯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心裡卻想，為救晴雯逞一時口舌之快，可又該如何對林妹妹解釋呢？
黛玉記掛著寶玉，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兒，倒是記起吩咐紫鵑把寶玉平日放在她房裡的物件鞋子一應的拾掇好了送回來怡紅院。
寶玉也不想瞞她，懊惱的把前前後後的事情告訴了黛玉，黛玉聽得將信將疑，不想平白的又拖累上了晴雯。寶玉房裡的丫鬟她最喜歡晴雯，快言快語沒那麼多心計。
寶玉只含含糊糊的說了他應對王夫人的話，試探的看著黛玉，她卻不急不惱的，也不見動氣吃醋。寶玉說：“我不過一時情急，只得如此了。”
黛玉
一笑道：“你看中了誰，同我什麼相干？橫豎你跟前不缺人伺候的。”
正說著話，忽然聽到一陣嘈雜聲，王熙鳳引了一群婆子興師動眾的湧了進來，嘴裡說著：“寶兄弟別急，不過是太太房裡丟了一件要緊的東西，怕是有內賊，所以大家都查一查干淨。”一面說著就坐下來要茶吃，任了幾個婆子開始翻檢丫鬟們的東西。
襲人先將自己的匣子拿出來盡數開啟任人搜查，不多時丫鬟們的箱子都被翻夠，只單單兩個箱子紋絲不動。
“這是誰的箱子？怎麼不讓查？”王善保家的捏了嗓子尖聲尖氣道。
只見晴雯挽著頭髮從裡面闖了出來，直奔了箱子，寶玉起身一把擋了晴雯在身後道：“查夠了沒有？晴雯你去把我的箱子一應的拿來開啟給他們搜，也不知道要看些什麼？”
黛玉就在一邊不說話，仔細品茶，都是她意料之中，她也幽幽的說：“鳳姐姐你可以查，不過只查我就是了，我的丫鬟們若有了髒也是放在我這裡。我本是外人，自然是要偷你們家東西的了。”
黛玉的話酸酸的，被寶黛二人這麼一攪，鳳姐反是笑了，起身道：“罷了罷了，拿你們兩個小東西無奈了。寶玉你今兒怎麼不去宮裡了？”
“我若去了，家裡還不被鳳姐姐翻了底朝天，回來都沒棲身之所了。”寶玉搖搖扇子道，“才是要去的，逢了抄家這麼大的事兒，我哪裡能安心的去呀？”
“寶兄弟，這就是你不懂事了，我不過是替太太辦差事兒的。”熙鳳說。
“鳳姐姐自然是太太面前的紅人兒，才能替太太版差使的。只是鳳姐姐也該在太太面前規勸幾句，這家可不是胡亂抄的，忌諱，兆頭不好！”黛玉含笑道。
鳳姐兒上前撕著黛玉的嘴說：“看看我們這林丫頭的嘴，越發的像是要當家做主的寶二奶奶了！”
待鳳姐兒帶人走了，黛玉擔憂的問寶玉：“如此興師動眾的，也不知道探春妹妹和迎春姐姐那邊如何了？寶姐姐是外客，或許不必騷擾到她的蘅蕪苑的。”
寶玉是前世裡經過此事的，搖個扇子坐在圈椅上呷口茶閒散道：“這群嫁了漢子就變成驢臉兒死魚眼的婆子送去三妹妹那裡不過是自己去討耳光，得不得半分便宜的，三妹妹那性子，比你是有過之無不及；至於二姐姐和四妹妹，都是膽小怕事的，怕是自取其辱吧。自己不爭氣，也不要指望誰能去救她們。”
寶玉說至此，前世的種種歷歷在目。抄撿大觀園，賈府自此走向了衰敗。人必自辱，然後人辱！
他深吸一口氣，滿腹的鬱悶。
“我要去四爺府裡。”寶玉告辭而去，似乎料到後面的結局有驚無險，勝券在握。
黛玉擔憂道：“天黑落鎖了。”
“你是不知道四爺有多凶，若我不去，他會吃人的！”寶玉嚇唬她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