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薄雲龍曦（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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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薄雲龍曦（3）
說完這句話，蒼琉蘇連同著筱璇的身影，一起消失在連翹的眼前。他用了瞬移……離開了這裡。
“咳咳……咳咳咳……”連翹拍著胸口，緩緩地坐到地上。
“連翹……”
“阿寶，你聽到了嗎，他說……要殺我……”
阿寶趕緊搖頭，“這都是氣話啊！連翹你千萬別往心裡去！他就算殺盡天下人，他也絕不會殺你！“
“不……不……”連翹握住阿寶的手掌，衝著它慘淡的一笑，“是真的……我和他在皇城重逢的那一天，他就毫不猶豫的刺了我三劍！……他那個時候，只是因為殺不了我，否則我已經不在人世了……他是真的想殺我，就算是現在，如果可以……他也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殺了我。”
“……”
“……”
“那……那我們現在……”
“先回去。”
*
血跡……
連翹和阿寶在回沐家的路上，發現了一條長長的血跡一直向前延伸，這裡離沐家已經很近了……
“連翹，看——”小花妖深處手指著趴在沐家門前的一道黑影，他的身體被黑色披風裹住，從這裡看不清樣子。
連翹的步伐加快了速度。
“你還好嗎？”她蹲下身，想要扶起地上的人。
一雙消瘦的手握住了連翹的手腕，黑衣人渾身顫抖，他的聲音很輕很輕，“連翹……”
連翹的心裡猛然一驚，她低聲驚呼，“嫣兒？！”
“哎？！”阿寶的臉上也露出驚奇，它蹲下身整個人趴在了地上，仰著臉去看黑衣人的容貌，“真是你啊！！”
“阿寶！去喊大夫！”
“不！……”嫣兒的聲音很虛弱，她用手緊緊攥住連翹的衣袖，道：“我……我已經很累了……還好、至少在最後一刻……我等到了你……”
“說什麼傻話！”連翹又急又心疼，“你不會有事的，大夫馬上就來、馬上就來——”說著她對阿寶使了一個眼色，阿寶點點頭，立馬跑開了。
“……”嫣兒靠在連翹的懷裡，她的視線落到連翹腰間的薄雲龍曦上，眸光之中帶著幾分難捨之情，“薄雲……龍曦……”
染血的手指撫摸著那冰涼的劍身，寒氣入骨，可是她絲毫不覺得冷。
“城外……三十米……竹屋……”
“什麼？”連翹以為自己沒聽清。
“去……那裡……”
“去那裡？現在？”
嫣兒吃力的點頭，她嚥了一口氣，艱難得說道：“再不去……我就……撐不下去了……”
連翹抱著嫣兒，她的身體一直在發抖，而且連翹可以感覺到，她的氣息越來越弱了……“好，你撐著、你一定要撐著！我帶你去！”
連翹想把嫣兒背在身上，可是她看嫣兒傷勢太重，這樣難免會傷到她，於是她低頭對腰間的寶劍說道：“小白，快！”
沒有反應。
連翹用手打了它一下，“你說過，你今天都會幫我！這種關頭別開我玩笑！”
下一秒，嫣兒的身體被人抱起，事情發生的太突然，兩人都愣住。
連翹低頭，腰側的劍已經不見了。
“發什麼呆。”薄雲龍曦身影一閃，瞬間飛出了這條街。
“等等我！！”連翹趕緊施展輕功緊追其後。
而嫣兒，她愣愣的看著薄雲龍曦的面容，就這樣看著，連呼吸都忘了。薄雲龍曦……薄雲龍曦……
……
在連翹趕到城外竹屋的時候，薄雲龍曦似乎已經到那裡很久了。嫣兒坐在一旁的竹椅上，整個人無力的靠著椅背，而一襲白衣的男子，佇立墓碑之前，面色怔忪。
離西凌城不遠的地方，竟然還有這樣一間安靜的竹屋，不過似乎久無人住。
連翹慢慢的靠近。
她看著眼前的男人，他很少很少會幻化成人形，連翹幾乎已經想不起來他上一次人形是在什麼時候。
“真難得。”連翹輕嘆道：“我以為你送她來到這裡後就會變回去了，沒想到……”
“你叫什麼名字。”
“啊？我嗎？——我叫連翹啊。”連翹莫名其妙的看著他。
“我不是問你。”白衣男子輕輕地轉過身，他看向竹椅上的女子，面色平靜。“你，叫什麼？”
“嫣兒……”
“姓什麼。”
“你是不是想問……我和墓碑裡的人……是什麼關係？……”
“……”
“她是……我的母親……”
“母親？”連翹看向那塊墓碑，很乾淨，嫣兒應該經常來看吧，“原來……你母親就葬在西陵城外……”
“連翹……”
“啊？”
裹著黑色披風的嫣兒滿臉大汗，她疼得嘴脣一直哆嗦，卻還堅持把話說完，“你……你知道嗎……我一直都……很想……很想……去沐家……”
“……”
“因為……我……我有一件事……忘了告訴你……”
“什麼事？”
“我……姓……沐……”
*
“嫣兒，等你長大了，一定要當驅鬼師，一定要去沐家。”
“為什麼？”
“因為……”
……
“哎哎，聽說了嗎？沐家慘遭滅門啊！”
“不是吧！那、那現在？——”
“只有幾個活口！掌門換新的了，好像是一個挺年輕的女子吧？叫什麼……什麼連翹？”
“那薄雲龍曦呢？”嫣兒突然插嘴道，外面已是賓客滿座，花魁大賽很快就開始，明明就快要上場了她卻忍不住打聽道。
“薄雲龍曦？那種絕世好劍不一直都是掌門之物嘛，應該……在沐連翹的身上吧？”
……
“喲，嫣兒姑娘，好情致呀？”
“要你管。”
“你難道不知道，主人現在的命令，是抓住沐連翹嗎？”
嫣兒停下了腳步。
“我知道，那又怎樣。”
“你放走了她，你說你會怎樣？”
“大不了就是一死，我難道會怕麼。”
“嫣兒，這可不像你了。我認識的嫣兒，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好？”
嫣兒卻是輕輕地轉過了身，“一個女子，把她的夢想寄託在朋友的身上，有何不妥？”
“夢想？”
“假以時日，她一定揚名立萬，沐家一定會以她為榮。”
“你的夢想……跟這有關係？”
嫣兒沒有再回話，而是輕輕地用手扶了扶頭上的步搖，慵懶的轉過身，緩緩朝屋裡走去。
“你這人！說話怎能說得似是而非？你要我怎麼懂呀？！”綠影不滿的喊道。
……
“你呀！你說你傻不傻？像我們這種出身，做正房不說，還不用伺候公婆——你怎麼就不肯去呢？！”杏娘急得破口大罵。
“我現在壓根就沒有嫁人的心思。”嫣兒不以為意的說道。
“還等啊！你也不看看你的年紀，再等你就成老姑娘了！”
“不是還有你在我前面麼，我怕什麼啊。”
“你！你這個沒良心的！人家這麼擔心你，你還這麼說人家！”
“好啦好啦，我開玩笑的嘛，你也知道——在我的心裡，總想著能為沐家做些什麼，我想進沐家。”
……
是啊，進沐家。
小的時候，孃親告訴她，一定要進沐家。後來，孃親死了，她被壞人賣到了醉伊樓，簽了死契，自那之後，沐家對她而言已經成了一個遙不可及的夢。
沒有一個人知道，她為什麼、為什麼想進沐家……
“連翹……你知道……我的夢想嗎……”臨死之際，她望著湛藍的天空，喃喃念道。
“夢想？”
“我的夢想……就是你啊……”
“我？”連翹更不明白了。
“像你一樣……做一名出色的驅鬼師……像你一樣……做沐家的掌門……這就是……我的夢想……”
“……”
“如果十二年前……我沒有被賣進妓院，我的人生是不是……就完全不一樣了？”
“嫣兒！你現在是自由身，想做的事情從這一刻開始，還來得及！”
嫣兒緩緩地搖頭，她的眼角有淚滑落，很快從臉龐上消失，“連翹……你知道的……我已經……”
“救救她！——救她！！”連翹驀地握住薄雲龍曦的衣袖，她不想嫣兒就這麼死掉，她不要！
薄雲龍曦，一襲白衣，身後的青絲落地，他赤著腳，緩緩地朝竹椅上的女子走過去。
“薄……雲……龍……曦……”嫣兒痴痴地念道。
男子在她的面前蹲了下來，伸出手，將她擁入懷中。
嫣兒一驚，用手擋在他的胸前，“別、別碰我！……我髒……”她的尾音止不住顫抖。
這十二年，她不知道侍奉過多少男人，她！……
“傻瓜……”薄雲龍曦輕聲嘆道：“在這個世上，有哪個男人，會嫌自己的女兒髒？”
“……”
女兒？！——連翹吃驚的瞪著面前的二人。就面貌上看，薄雲龍曦也就比嫣兒大個幾歲吧？！
“你，可是一直都想見我？”
嫣兒含著淚，輕輕地點頭。想當驅鬼師，想進沐家，想做掌門，這一切都是因為——只有沐家的掌門，才有資格擁有薄雲龍曦。
她是不允許出生在這個世上的人，她如果不進沐家，則一輩子都不能告訴別人自己姓沐。孃親告訴她，想見父親，唯一的辦法就是進沐家……進沐家啊……進沐家……
“墓碑上面……明明沒有名字……你如何能……”嫣兒貪戀這個溫暖的懷抱，可是她同時覺得疑惑。因為這裡離西陵城太近了，如果刻上孃親的名字，被沐家的人發現肯定是不行的……而孃親，再三叮囑，一定要葬在西陵城附近，哪怕沒有名字……
“我雖是不老不死之身，卻還不至於，認不出我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