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奉賢冰燈（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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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奉賢冰燈（三）
奉賢鎮冰燈久負盛名，夜晚看更是漂亮，因而路上行人三三兩兩結伴而行，手中拿著各式各樣精緻的小冰燈，十分好看，倒是頗有些喜慶的氛圍。
穆子淵向店家要了兩個燈籠，睿兒提著一個，自己提著一個，她許久不曾這般閒適地在街上逛，此時單看著街上的行人，都覺得心情極好，脣邊掛起久違的慵懶淺笑。
行了有一盞茶的功夫，路人漸漸多了，轉過一道彎，穆子淵一抬眼，便見滿目星光，盞盞冰燈掛在冬日積雪的樹枝上，燭火透過各式冰罩變幻出各色晶瑩璀璨的光芒，硬生生將天上的星辰比了下去。
前世穆子淵也看過冰雕展，可是沒有一種冰雕是將燭火放入冰罩裡，要知冰遇火便要化水，然而這盞盞冰燈完美無瑕，當真是精巧奇特，燭光透過冰罩變得璀璨卻又在邊緣暈染出朦朧的光暈，光怪陸離中透著迷濛宛如仙境。
“這般景色可還入得了你的眼？”楚嵐道。
穆子淵陶醉其中，桃花眸裡流彩熠熠，哈哈笑道：“入得入得，人間得有如此景緻亦可比得仙境，廣寒宮中怕也難有這般美景。”
王藍接茬道：“確是如此，因而每年來此地觀看冰燈者多不勝數。”
睿兒在下面興奮地跳腳，“睿兒要冰燈！”
穆子淵笑道：“好好好，待會便給你買。”
幾人都因這景色興致高漲，卻唯有一人大煞風景，這人便是風明，只聽他忽然插嘴道：“公子你們先行，我去出恭。”
穆子淵挑眉看他一眼，“風大哥，我等知曉人生三急等不得，可你也太不解風情了些，此情此景下風大哥完全可以婉轉些嘛。”
風明斜覷他一眼，“你婉轉一個我瞧瞧。”
穆子淵遂搖頭晃腦一本正經道：“你可說，如此美景當真教我忍不住要去下那五穀輪迴之所了。”
眾人一怔，待琢磨過味來俱是哈哈大笑，曾紫笑道：“好好好，好一個五穀輪迴之所！”
風明也是有些繃不住，但到底做了多年暗衛忍功一流終是端住了面色，硬聲道：“哪裡來這些稀奇古怪的說法，我偏說出恭公子還不讓去不成。”
楚嵐淡淡道，“自是讓去，回來便莫要說話了，煞風景。”
風明挫敗。
眾人立時又是一片大笑。
幾人暫別風明先行入得那仙境深處，只是這仙境里人多了些，穆子淵擔心旁人擠著楚嵐，便將他和睿兒護在裡側。
穆子淵私心覺得若是沒有王藍二人一前一後在耳邊聒噪，這景色定還能再美上幾分。
行了一段，穆子淵四處找尋賣冰燈的卻找不到，她之前見路人拿著的小冰燈以為是買來的，卻不想這裡並無人賣，那些冰燈
原來是各種活動的獎勵，在這冰清玉潔的景緻裡沒有半點銅臭的氣息，實是難得。
穆子淵看了一圈見得了對對子，作詩詞，猜燈謎，不由笑道：“想來這冰燈節必是一群酸腐文人辦的。”
楚嵐道：“也不盡然，你看那邊也有射箭，投壺，比武，可見還有些尚武的也來湊趣。”
他們此時正在一處燈謎前，曾紫笑道：“說得有理，公子稍待片刻，看曾紫為你贏那盞最大的冰燈。”
穆子淵望了眼遠處，遂悠然一笑道：“還是看我為你們每人贏一盞吧。”
風明離了眾人卻並未去找什麼五穀輪迴之所，他小心地繞了兩繞到了遊人稀少之處，將自己白色披風扯下便縱身上了高處。
他披風裡面是一身暗色勁裝，光線陰暗處極易隱藏身形。
風明幾番起落很快便尋到楚嵐等人的行蹤，他們在人群中行的很慢，他眸光如炬，居高臨下觀望人群，如一頭尋找獵物的豹子。
很快，風明眸光一閃，一雙星目鎖定一個遊人，那人雖是普通百姓的裝扮，卻是裝作無意般不遠不近地跟在楚嵐他們身後。
比耐力風明是一流，他靜臥在屋頂之上盯緊那人，只見那人待楚嵐等人入了冰燈林，忽然頓了頓轉身朝來時方向走去，風明悄悄跟上。
一路上那人步履悠閒，風明小心翼翼跟著他轉過幾條街卻是越來越覺得不對勁，此人故意走些幽深又繁瑣的小巷，七拐八繞的，莫不是發現了他。
還不等他想徹底，那人忽在一條巷尾轉彎，風明忙趕上前，再去看已不見了那人影蹤。
四下幾番找尋再未發現那人蹤影，風明眉頭微蹙反身回行。
不知何時，天空紛紛揚揚飄起小雪，為冰燈林再添一分美奐，人們彷彿絲毫感覺不到寒風之刺骨，在這冰天雪地的美景裡渾然忘了世上的愁苦紛爭。
風明老遠便聽到歡呼聲一片，楚嵐幾人周圍圍了許多人，其中許多年輕姑娘春水柔波般的眼眸又是仰慕又是羞怯地瞧著中間那人。
待他走近了便瞧見穆子淵正拉弓瞄向最高處那枚銅錢。
緩緩飄落的雪花中，白衣少年長弓拉滿，颯然而立，脣角處輕輕勾著一抹隨意的淺笑，那雙似是總能觸到人內心深處的桃花眸此時晶亮而專注，右眼下的那道新鮮傷疤才去了痂不久還是紅紅的，在這寒風中也不知道還疼不疼。
風明猛然一怔，下意識地望了眼身旁的楚嵐。
一群人都摒了呼吸看她射那最高最小的銅錢，燭光光線比不得白天，更何況那銅錢的位置又如此高，幾個眼睛不好的甚至看不到銅錢所在。
“風哥哥你回來了！看哥哥為你贏得冰燈！大的是睿兒的！這個是你的！
”睿兒手上提了兩盞冰燈，見他回來便仰著紅撲撲地小臉興奮地將其中一盞較小的遞給他，語氣中小臉上俱是滿滿的自豪。
風明因這一聲“風哥哥”嘴角一抽，無奈睿兒只是個小孩子，還是個這般漂亮可愛的小女孩，於是他也只能認了這個很有歧義的稱呼，擠出抹笑將冰燈接過來。
穆子淵聞聽得睿兒的叫聲扭頭來看他，與他眼神相接之時露出一抹明媚的笑。
風明怔了一瞬，立即生硬地將笑容收回，淺哼一聲。
穆子淵也不在意，回頭凝神再次將弓拉滿，調好了角度便毫不猶疑地放了右手，細長的箭帶著雷霆萬鈞之勢破空而去，隨之而來一聲細碎的清響，箭勢絲毫未減得直釘入更高處的樹幹中。
人群立時爆發出更熱烈的歡呼聲。
歡呼聲中，穆子淵輕移一步到得風明身邊笑望著那箭道：“如何？”
風明看了看近旁的楚嵐，低低道：“跟丟了。”
穆子淵挑了挑眉，輕聲打趣，“能讓你跟丟，這人也不簡單。”
楚嵐只隨眾人一起抬頭去看那箭，恍若未聞。
攤主縱身將箭摘下，自箭尖之上取下那枚極小的銅錢向眾人展示了下，於是歡呼聲更甚。
攤主是個鬍子花白的小老頭，身手矯健，他扔下那箭便自小僕接過一隻精緻的小匣，走到穆子淵面前將蓋子開啟，只見紅色的襯絨之上盛開著一盞千瓣蓮花冰燈，這冰燈只有巴掌大小，然而花瓣豐潤細膩，每片花瓣都雕得精緻無比，連經絡都完美呈現，襯在紅色絲絨上宛如新生嬰兒般純淨，又如九天玄女般聖潔，此燈一拿出，立時引來一片驚歎。
有認得攤主的當地人竊竊私語，這原來的獎勵不是旁邊枝頭那盞駿馬燈麼？要知道張老兒是鎮上最好的冰燈師傅，那盞駿馬燈已是十分精緻，卻不想他還藏了這般珍品。
“都道紅粉配佳人，寶劍贈英雄，這千瓣蓮花燈是小老兒花了兩月時間雕琢而成，配得公子也算它的榮幸。”
張老頭也是一愛武之人，如今見得眼前這娃娃箭法如此高妙精準又身姿不俗，便忍不住拿出最好的手藝贈與他，私心裡覺得這燈配了他也算是不辱沒了。
穆子淵自是明白這冰燈的珍貴，藝術品就好比作者的孩子，沒有人希望自己的孩子被辱沒，因而他能將這般好的手藝贈與自己，實是對自己極大的讚賞。
穆子淵雙手接過，恭敬道：“老師傅謙虛了，能有幸贏得此燈是晚輩的福氣，可實不相瞞，這燈晚輩卻是為大哥而贏，您若是因此要收回此燈，晚輩也絕沒有異議，但是晚輩是誠心實意希望能得此燈贈與我大哥，您也請相信，這千瓣蓮花燈送與我大哥卻是要比在晚輩手上相襯得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