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啟程回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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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啟程回京（三）
本只是一個故事，與她毫不相干，然而講著講著她卻覺得自己曾在那裡一般，恍恍惚惚似是看到一個女子在白綾下望著男子寂寥的背影道：“妾從不想與皇上的江山爭寵，妾只是太貪戀皇上懷抱。若有來世，願君莫再戀上小環，妾不想再誤了君的江山……”
惶然間只覺心口一痛，卻又不知這痛由何而來。
楚嵐不曾想一個虛構的故事也會這般生動傳神，帝妃之間莫過如此，自己的母妃便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了，自古帝王家少有摯愛相伴到終老，倒是被這一故事道出了極致。
“那個妃子為何要死？”待她講完，睿兒仰起小臉疑惑地問穆子淵，她還太小，當然不明白這世間的事會複雜成什麼樣子。
穆子淵脣角噙了抹笑意耐心與她解釋，“皇帝與她日日在一起，誤了國家大事，她擔著這禍國殃民的罪名，不得不死，她死了，皇上的江山就保住了。”
“誤了國家大事的是皇上，她有何罪？”
穆子淵笑，皇宮中的事，豈是這般簡單的非黑即白。
“皇帝固然有錯，但也是因為她，所以她也有錯。”睿兒還小，穆子淵不想與她說太多，所以便簡單地概括。
“誤了國家大事就是錯的麼？他們兩個不就是想呆在一塊？就像我想與哥哥嵐哥哥在一塊，是不是誤了國家大事睿兒就有罪了，也要死麼？可是我只是想跟你們在一塊啊。”顯然睿兒不打算就這樣結束這個話題。
穆子淵無奈一笑，是啊，多麼簡單的一件事情，只是想與你在一塊兒而已。
她不想再多說，便只道：“睿兒長大了就會明白，很多時候並不是想在一起便可以在一起的。”
楚嵐在旁邊一直望著馬車外，靜靜聽著他二人的對話，直到他說了這一句眸光終是一閃，看了穆子淵一眼。
穆子淵心有感應，也看向他。
“可睿兒就是想跟哥哥嵐哥哥在一塊，不分開。”睿兒委屈道。
穆子淵柔聲哄道：“好，我們在一塊不分開。”
“子淵是不是覺得帝王不會有長情。”半響楚嵐忽然開口。
“殿下難道不這麼覺得？”穆子淵笑，帝王長情這種事，她似乎只在小說中見到，變故太多，涉及太多，外力太多，如何長情。
她這一句反問，便是說出了自己的答案，楚嵐知他反問並不是在意自己的回答，可是默了半響，仍是淡淡道：“他人的事與咱們無關。”
穆子淵一怔，竟一時
未能領悟他的意思，只覺就算默了那片刻，他的目光也自始至終未有猶疑。
她確實並不是真的要他的答案，她知他是想知道她的想法，她對睿兒說的那些話又何嘗不是說給他聽，她反問是強調，她想他會沉默，卻不想他說了這樣一句話——他人的事與咱們無關，這句話的意思是其他帝王長情不長情與他無關麼？可這個咱們分明又帶上了她，他不對此事發表評論，將他人隔離在外，只餘下他與她，言外之意，他與她會不同麼？這個回答真是比任何一個回答都要妙，他人長情不長情他不在意，他只在意他與她，可是這個“與”字哪裡來？她無心，何來他與她。
一句話便教她敗下陣來，睿兒已在她懷裡睡去，換了穆子淵沉默良久，最終只道：“趁睿兒安靜下來，殿下睡會兒吧。“
楚嵐也不繼續方才的話題，看看睿兒睡得香甜的小臉道：“你這般抱著她她睡不舒服。“
穆子淵聞言便將她放到榻上，睿兒睡夢中感到她要放開自己十分不安，哼唧著拽著她的胳膊往她懷裡鑽，她一時竟忘了睿兒沒有自己抱著睡不安穩。
穆子淵無奈看了看楚嵐猶豫片刻終是側身躺下抱著睿兒。
剛躺下便覺一隻長臂伸過來將她連帶著睿兒摟進懷裡，穆子淵這才驚覺方才楚嵐那句話的真實用意，他算定了這個結果的。
穆子淵下意識地抬頭，便見楚嵐側身面對著她，也在垂眸看她，他二人臉對臉眸對眸，相距不過半尺，這已不是第一次，可是上次穆子淵酒醉，而如今大白天裡她又清醒異常，立時心裡一慌，忙低頭摟緊睿兒，彷彿這樣能減輕心裡的尷尬不安。
頭頂有氣息拂過，同時是一聲低低的輕笑，良久她聽那清越的聲音在頭頂上低低道：“玄宗殺了貴妃必是後悔了。“
穆子淵半天沒說話，隔了好久才輕聲道：“是後悔了，可是那種情況下，是殿下會怎麼選。“
楚嵐道：“是我便不會有那種情況。”
穆子淵合了眸，良久嘆息一聲，“世事無常。”
轉念又頓覺方才一番對話自己總是在女子的位置上，又幽幽吐了句，“是我便不會讓自己處在無可奈何的位置上。”
楚嵐沉默，四周只有車軸摩擦和車輪碾在積雪上發出的咯吱聲響。
穆子淵躺了半響也有些倦了，臨入夢朦朧間她似聽他喃喃道：“為何你總是不肯信。”
她眼皮沉得睜不開，也不想出聲，哼了一聲便徹底與周公相會去了。
這一覺睡得很好。
傍晚到了一個城鎮風明掀開車簾鑽進來的那一刻，徹底嚇傻了。
只見殿下摟著穆子淵淺眠，兩人中間還睡著個小娃兒，看上去竟似是一家三口，可哪家的一家三口兩個大人都是男的，這詭異的一幕讓風明不知他是該繼續鑽進去還是趕緊撤出來，呆愣之餘便半貓著腰在車簾處撅著。
楚嵐聽到動靜睜眼淡淡掃了他一眼，手卻半點沒鬆開的意思。
“何事？“他輕聲道，似是怕吵醒了懷中的大小人。
風明嚥了口唾沫，好容易穩下心神，這才道：
“公子，天已快黑了，我們今日便在這個鎮上休息吧。“鬼使神差地他也壓低了聲音。
楚嵐淡淡應了一聲，輕輕拍了拍穆子淵的臉頰，這一動作更是讓風明心尖一顫，立時退了出來在外面守候。
風明心裡陰鬱至極，皇上說的沒錯，這個穆子淵果真是個禍害。
穆子淵睡眼惺忪地抬頭看他。
楚嵐看到懷中人迷迷糊糊的模樣，心中一動，為她擦了擦脣邊的口水柔聲道：“該下車了。“
穆子淵這一覺睡的天昏地暗，自到了北疆她從未睡得這般踏實過，而她但凡睡的踏實了剛醒來多是不甚清醒。
因而穆子淵只是睡眼朦朧地看了他一眼，便又極不情願地哼唧了一聲，抱著睿兒又往他懷裡紮了扎。
楚嵐眸色漸深，脣角露出絲寵溺的笑意，任她在懷中做夠了垂死掙扎才又喚她，“車上睡不舒服，待會到了客棧用完膳你再舒舒服服睡一覺。”
穆子淵被他擾的睡不下去，便磨磨蹭蹭地坐了起來，睿兒還在她懷裡睡著，她倒也習慣了抱著她。照顧睿兒這段時日她竟有了些做孃的覺悟，倘若穆子淵意識到，定會笑死自己。
楚嵐見她這副沒睡醒的樣子便覺好笑，為她披好了斗篷理了理亂髮，又將睿兒自她懷中接過裹了個小毯子，這才戴上斗笠出了馬車。穆子淵便迷迷糊糊地跟在他身後。
風明正在車外等的著急，不知這兩人磨蹭了這麼長時間在車裡做些什麼，卻又不敢進去看。
此時見楚嵐抱了睿兒出來便忙要接過，楚嵐卻搖頭拒絕，只因這孩子十分認人，換了第三個人抱，睡夢中都要哭鬧起來，那樣會驚了穆子淵。
於是風明看到穆子淵在後面慢慢悠悠鑽出來的時候，十分不悅地瞪了他一眼。
無奈後者大腦還在緩慢啟動階段，對他的眼神渾然不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