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我小姨是這樣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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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我小姨是這樣死的
一副上好的棺材裝斂了我小姨。我姥爺把她埋在了莊家一塊上好的窪地裡。那塊地裡秧了地瓜,剛剛結蛋,修墳的時候刨出來一片,一個個地瓜蛋白嫩嫩的,用手一掐就淌水,讓人覺得甚是可惜。我姥爺想,改改就像這地瓜一樣沒到季節呀!
我小姨本來沒想死。家裡改大門的頭一天,靠兒勸了改改一次,靠兒說:
“四妹妹,你得想開點才行啊,事情即是這樣了,你再難受又有什麼用呢,咱們做女兒的把貞潔看得重點倒是對,可災禍臨頭了,也得想開呀,要不怎麼活人呢。再說這兵慌馬亂的年頭,這種事也不是少見,那年我們臨朐就出過這樣的事,一個叫良枝的姑娘,才十八歲,叫一夥清兵搶了去,四個人整整把她糟蹋了五天呢,人都差點死了,可她怎麼著,放回來以後弄一盆水洗了洗,在家養了幾天,就跟沒那麼回事一樣了。村裡也有人對她說三道四的,可她說,那又不是俺願意的,那些王八羔子把俺搶去的,俺有什麼法子呀。聽俺娘說,後來她找了個男人是個木匠,開始的時候日子很窮,可兩口子齊心協力地過,沒幾年就過好了,還生養了五六個孩子呢。你看人家,還不就是把心放寬了嘛,要是也想不開,最後窩憋出病來,不也就完了。”
靠兒的一番話,打動了我小姨。她撲到靠兒身上哭了一場,到了晚上就開始吃東西了。
我大姥娘和大馬娘很高興,對靠兒大加讚賞,說靠兒別看平時少言寡語,勸起人來倒比我們這能說會道的強呢。然後就告知了我姥爺,說改改總算開始吃飯了,再過兩天慢慢順順心情,也就好了。
我姥爺卻沒有半點高興,他坐在堂屋的太師椅上,陰沉著臉吃煙,他想,改改怎麼開始吃飯了呢?她不應該吃飯,她應該一直絕食到死啊,那樣才能說明她的剛烈呀!不然,丟人的是誰?是我莊唯義,我莊唯義在四門洞活了五十多年,是有頭有臉的人啊,我能讓人指著脊樑說三道四嘛?改改是個好孩子,自小自己就最疼愛她,但越是疼愛她,也就越不希望她苟且偷生,給莊家丟臉呀!
怎麼辦呢?我姥爺想了很久也鬥爭了很久,最後咬咬牙,在拆房子改大門的忙亂中他拿了一本《烈女傳》去了我小姨的房裡。他說:“孩子,有句俗話說得好,‘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你要想好啊,咱莊家是個什麼門庭?方圓百十里內沒有不稱道的呀,你爺我是禁不起人家指指點點的呀。人生在世早晚一死,與其骯骯髒髒的活到七八十,不如光光彩彩少年去,人貴為人全在尊,若無自尊何為人呀?你是個好孩子,自小就懂事,三四歲就知道不與男孩子一塊玩耍,六七歲便要獨睡一床,你是最知道怎樣做個好女子的呀。我和你大娘對你比對你那出嫁的三個姐姐都好,就是覺得你比她們更有人理待道啊。所以說,爺相信你不會讓我為難”
此時,我小姨看到了一個深深的陷阱,陷阱裡有一條張著血盆大口的惡狼,正等著她往裡面跳。但是她靜靜地在床沿上坐著,手裡擺弄著父親拿來的《烈女傳》,在無聲地掉了幾滴眼淚後,她說:
“爺呀,院子裡在做什麼呢?”
我姥爺說:“改大門呢。”
我小姨說:“什麼時候完活呀?”
我姥爺說:“三四天吧。”
我小姨說:“那就等完了活我走吧,要不您忙不過來。”
我姥爺嘩地流了兩串淚,再沒說什麼,出去了。
自此,我小姨又吃不下飯了,她想,我都是準備死的人了,我還吃什麼飯呢?
她想姐姐們了,姐姐們來了,卻沒有誰像靠兒一樣給她希望。她們只是哭,哭過了就埋怨她怎麼就想起去沂水城裡買胭脂,如果不去城裡買胭脂的話,何至如此呢?她感到那個陷阱更深了,那隻等著吃她的狼把口張的更大了。姐姐們走了,她哭了一場,想,我也該走了。
這天下午,我小姨好好地打扮了一番,她洗臉梳頭搽胭抹粉。儘管臉是憔悴的不行了,但是細細地打扮了,仍像從前那樣嬌美,恰如初開的荷花一樣。她照著鏡子,想起了自己那個只見過一面卻未說上一句話的小男人,他是那樣英俊,那樣讓人動心,今生再難與他做夫妻了,那就來生再做吧,來生我再也不想去見什麼世面了,只好好地在家裡守著自己的女兒身,到時坐上一頂轎子去做他的媳婦。可是,還有來生嗎?我小姨就又哭起來了,淚水沖走了臉上的粉,她照照鏡子,自己丑了,於是擦了淚又去搽粉,就又好看了。
靠兒走進來,驚喜地說:“四妹妹這一打扮可真俊呀。”
我小姨慘淡地笑了笑,什麼也沒說。
靠兒以為我小姨想開了,就去告訴了我大姥娘和大馬娘。兩個女人都很高興,急忙跑過來看我小姨,說:這就對了,這就對了。
這天晚上,我小姨吃了十八個水餃,這正好是她年齡的數字。風俗裡,男人在出遠門的時候女人都要包一頓水餃給他吃,叫做送行餃。但是女人要遠行的時候,是不是也該吃頓送行餃呢?我小姨想應該吃的,她就把這十八個水餃當作送行餃了。
臨回自己屋裡睡覺之前,我小姨給我姥爺送去了一壺開水,她說:“爺,我要走了。”
我姥爺斜倚在床頭上心裡一震,他用憐愛的目光看著我小姨,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我小姨就跪下去,給我姥爺磕了三個響頭。哭著說:“爺呀,後院那棵香椿樹能破幾塊好板,就陪送了我吧,反正就這一回了。”然後就起身走了。
我姥爺嘩地流下兩行淚來,但他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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