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上部:005 宴前折磨

上部:005 宴前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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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部:005 宴前折磨

八月十五不過是眨眼間,宮外平民樂得得了個豐收年,達官貴族卻是不惜大價錢把女兒打扮的金枝招展,而宮內上下更是忙得腳不沾地:一來是大王獨孤羽病病好好,這大十五的好日子,卻又病了,貌似連宮宴都參加不了了,二來嘛,自然是為了給小王子沖喜選妃的大事情。

這不,王后娘娘操持了上下,卻還是不放心,親自跑到無憂殿,看著幽妃把王子殿下打扮的妥妥當當,那小娃兒也看起來玲瓏可愛,這才放下心來。臨走時還不忘叮囑幽妃,記得酉時把小王子送到承歡殿,雖然羽王不能親自參加,但跟在王后身後入宴,卻也是十足的寵愛。

即使是個啞巴,這南寧的王子,任是誰見了,也是要稱一聲殿下的。

她上官王后,就是要讓世人知道,即使不是她的孩子,她也是寵的。即使…即使…他不在了……

上官青青轉身,捏著帕子的手卻握緊。

那個她愛了一輩子的男人,那個從未把她放到眼裡的男人,今日卻突然抓著她的手,說:“青青,我怕是撐不到年末了。我這輩子,唯一愧對的,就是你,但還是不得不將她們母子託付給你…你恨也好,怨也好,我這輩子,終究是欠了你…”

她高傲的昂著頭,直到此刻都不肯低頭:“獨孤羽,你若是真的死了,才是欠了我。”

把你的孤兒寡母丟給我,把你那被人虎視眈眈的江山丟給我,你當我…你當我是什麼…

你活著時不肯看我一眼,現在要死了,也要把這活生生的煉獄丟給我,護你深愛的女子,護她為你生下的孩子……

他臉色蒼白,卻笑得溫,說的那般風輕雲淡:“就當,我欠你一條命吧!”

她猛地轉身看著他,瞪大眼睛咬牙切齒:“你欠我的,何止是一條命!”

若真是一條命,那殺了你,便也結了。

這世間最難煎熬的,便是你空許了深情,他人卻視而不見,即使是若糞土,也好過若不見。

他搖搖頭,滿是無奈:“獨孤羽此生,欠你一條人命,欠你一世深情,上官青青,對不起。”

她終於折了那錚錚傲骨,寒梅在溫暖來臨時凋零,溼潤了一雙黑眸。

轉身,離去。

世間最苦,求不得。

何為求不得?

明知不得,卻仍去求。

然則,若是有來世,她怕仍會走同樣的道路。

獨孤長樂扭了扭身子,身上一層一層的衣服把自己裹的像個木乃伊,她抬頭看著那身著正紅宮裝的女子,挺著筆直的脊背離去。扭頭,對著虛空眨眨眼,張開手臂衝到幽妃懷裡。

哎,穿衣服什麼的,真不是人乾的事。

那一層一層薄如蟬翼的綾羅綢,江南水秀,哼,本王子記住了,都是你們,害得我被折騰了半個時辰。早晚有一天,我要把你們納到麾下…不過,唉,還是算了吧,說不定那時候,早就回去了…

長樂摸摸鼻子,用力的把腦袋往幽妃懷裡擠了擠。

幽妃卻伸手抓著她的肩膀把她推了出來:“樂兒莫不是想把衣服弄髒了,等會兒再穿一次?”

長樂打了個冷戰,乖乖的退出了幽妃的懷抱,扭頭走到一旁特意為她準備的矮凳上,晃晃悠悠的蹲了下去。

她才是個三歲的孩子,是個孩子,可憐那一雙短短的小蘿蔔腿兒,不知道晚上會不會因為站的太久而腫脹發疼。

“樂兒莫要發懶,一會兒衣服起了褶子,又要再換一次。”幽妃站在一旁,幽幽的提醒。

長樂瞪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看向幽妃:母妃,孃親,您這是什麼意思?

“嬤嬤,給樂兒把凳子撤了吧。”幽妃揮揮手,宮人齊刷刷的行動。

長樂眼睜睜的看著兩個宮女架起自己,嬤嬤拿著小凳子越走越遠,扭頭看向坐在一旁喝茶的幽妃,這真的是自己的親孃嗎?明明是長了兩個小牛角,還閃著黑色小翅膀的惡魔吧……

當然,長樂此刻也忘記了曾經的自己稱幽妃為便宜老孃,大概,這就是現世報吧!

哎!長樂扭頭掃視一週,發現沒人能幫得了自己,垂頭喪氣的找了個柱子,倚了上去。不能抱著不能坐著,我倚著總可以了吧。

“樂兒還是過來乖乖站好的好,王后特意送來的衣服,你若是弄破了壞了,可就沒有第二件了。”

長樂很想學柯南推一下眼鏡,這母妃,莫不是吃醋了?皇后送來的布料,的確是少有的好。

幽妃揮退殿內的宮女,命嬤嬤拿來捲起的畫軸,倚著柱子心裡偷樂的長樂突然打了個凸,弓起脊背,高抬這小蘿蔔短腿兒,悄悄地往殿外走。

悄悄地,慢慢地,往前走,再走幾步,門外陽光明媚,秋光燦爛,只要再走三步,光明的天堂就在那裡。然則,一隻罪惡的大手卻搭在了她幼小而脆落的肩膀上,天堂的大門關閉,門外還掛了個小牌,上書:人滿為患!

“樂兒這是要去哪裡?”

長樂扭頭,眨著懵懂的眼睛,露出個傻的不能再傻得傻笑,整張嘴裂開,還掉出一滴口水。

長長地、透明的口水在空中顫抖了幾下,無聲的落在了地上。

“樂兒,打算把衣服弄髒?”幽妃低頭,笑的溫和。

抬腳把口水踩到腳下,長樂望著幽妃繼續傻笑。

“母妃知道,樂兒這般乖巧的孩子,定不會弄髒衣服的。”幽妃彎腰,平視著長樂的眼睛,長樂歪歪頭,眨了眨眼。只見幽妃話鋒一轉,“所以,母妃說的話,樂兒也定會記得的,對不對?”不待長樂回答,幽妃接著道:“那樂兒,可能在宴會上認出這位姐姐?”

幽妃說完,已經開啟手中的畫像。

長樂很想抬手捂臉,轉身就走。然則,她不能。誰讓她是個傻子呢,唉,你看,這世上,即使是傻子,也不是那麼好當的。

“樂兒若是不能找到這位姐姐,可莫要怪母妃。”幽妃說完,抬眼瞄了瞄長樂的小屁股。

伸手捂住小屁股,噌噌噌後退幾步,長樂總覺得自己的屁股後面涼嗖嗖的。

幽妃溫和的摸著長樂的頭頂:“樂兒若是不能抓到這位姐姐,不僅會捱打,以後這一輩子,都不會再吃到綠豆糕,甚至,連母妃都再也見不到了。但是,樂兒放心,與其讓你落入他人手中成為傀儡,母妃寧願親手了結了你。打是親罵是愛,母妃也是為了樂兒好,樂兒可莫要怪母妃呀!”

突然,臉色一變,那張或溫和或擔憂或可愛的臉突然變得嚴厲無比,她抬起握著畫卷的左手,命令道“嬤嬤,把這畫像掛到牆上,現在起到參加宴會為止,長樂就在這裡看著,不準吃飯。”

獨孤長樂悄悄地後退一步,這個一臉嚴肅的女子讓她覺得陌生。她是溫柔的,是擔憂的,是可愛的,是聰慧的,然則,卻不該是這個樣子的。這個樣子的幽妃,讓長樂知道,她剛才所說的一切,都會是真的。

低著頭後退一步,扭身走到畫像前。

說不傷心那一定是在自欺欺人,穿越來的三載有餘,所有的溫暖都來源於眼前這個女子。然則,卻不知道,在她那或溫和或深情或天真或聰慧的表情下,掩飾著怎樣的瘋狂。

長樂很想回她一句:即使我不想死,你也要殺我嗎?

至少,在找到回去的辦法前,她還不想死。

然則,她終究沒有。

只是低著頭,沉默著。

那是一位母親,她只是想愛她的孩子。

然則,那位母親並不知道,身體裡的靈魂並不是她的孩子。

現實說出來總是太傷人心,所以她沉默著,即使也失落著。

幽妃走出王子的臥室,剛回到自己的寢殿,卻癱軟在地。

跟在她身旁的嬤嬤趕緊跑過去,扶著她的右臂,嘆息一聲:“娘娘這又是何苦,這般做法,不知小王子有多傷心。”

坐在地上的幽妃抬起頭,卻已是淚流滿面:“大王的病情怕是熬不過冬日了,樂兒是大王唯一的孩子,王后自是會好生護著,但我若活著,便是樂兒的拖累,那上官一家也不會放心的讓樂兒活著。樂兒自幼便生性多疑,卻是最依賴我,我就怕一旦我走了,樂兒會不知輕重,惹惱了王后。今日這般,也算是讓樂兒冷了心!”

“小姐,你自小便是這般,為了不連累老爺,揹負這####的名義拋棄青梅竹馬進了宮,如今,又為了小王子這般…小姐,老奴知道你心裡悽苦…”那一直跟著幽妃的老嬤嬤,卻也是坐在了地上,流下淚來。

“奶孃,此生還能再聽你叫我一聲小姐,也算是滿足了。當年進宮,雖非心甘情願,但大王待我卻也不薄,而樂兒,為她做什麼,我都是心甘情願的。只是可惜……”可惜什麼,她卻未說。

伸手攙扶著嬤嬤,臉上的笑容滿是釋然:“待我走後,知道樂兒身份的,也就只剩奶孃一人了,奶孃定要待樂兒如當年的我般,替我好生照料。是我這個孃親無能,不能護她一世長安。”

“大王現在還好好的,小姐莫要擔憂,我待小王子,定會比當年的您還要親。”嬤嬤擦了擦眼淚,臉上的皺紋更深。

“是呀,大王還好好的,何必著急。”幽妃幽幽的嘆了口氣,自己走到榻前,躺了下去:“嬤嬤也去休息吧,晚宴還是要去的。”

上官敏玉蹙眉看著自己的姑姑,王后特意派人送來的衣服,桃紅色的錦緞長衣,素而溫暖,是江南水秀山莊今年新進貢的“綾羅綢”特製的。

這般的衣料,這般的做工,雖然他跟著師傅時吃穿用度也不差,但還是免不了驚豔一番。

然則,一想到這衣服是給自己穿的,他就再也興不起興致去看了。

這般粉粉嫩嫩的衣服,真當自己是柔弱女子啊。

然則,即使他憤怒,即使他厭惡,即使他不甘,最終,還是乖乖的把衣服穿上了。

身邊的小桃紅給他盤好了頭髮,圍著他轉了一圈,驚豔道:“公子這般打扮,真真是漂亮至極。即使是滿京城的官宦小姐,又有哪個及得過公子得風華絕代。”

上官敏玉差點惱羞成怒的差點把頭上的珠釵拔掰斷。

上官敏玉,江湖人稱如玉公子,素衣如雪,冠玉容顏,雖不及其師孤城雪的絕代風華,但若見之亦是引人耳目,比其師的冷傲多了幾份儒,比其師的狠厲多了幾份溫和,或靜或動都是賞心悅目,在學識武功之上,亦得其師的七分真傳,韜武略奇門遁甲陰陽八卦排兵佈陣樣樣有所涉獵,也算是江湖新一代數一數二的風流人物。然則,這般人物,即使是扮做女子,亦是**刻骨。

最後,還是披了一件白狐裘在外面,遮住了那身粉嫩嫩的粉衣蝶裳,乖乖的跟著父親上了馬車。

早就等在車內的國舅爺,當今王后的親哥哥,現任權傾朝野的宰相爺上官青雲,一身藏藍色官袍坐在車內,明明四十左右的年紀卻保養極好,看起來也不過三十歲出頭,雖不及人墨客的儒,卻又沒有馳騁戰場的殺氣,少了幾絲輕狂,多了幾分深沉,在那張菱角分明的臉上,一雙深沉若幽潭的眸子似是望盡滄桑,任時代變遷,滄海桑田之後,沉澱了下來的,只有無盡的睿智。

他伸手扶住上官敏玉伸出來的手,拉著坐到自己身畔。

兩張臉,不同的風度,不同的氣質,不同的表情,卻又有四分相似。

上官青雲更加剛毅,而上官敏玉,卻多了幾分柔和,那柔和之中,更是添了幾分儒之氣,還有眉梢眼角的幾分年少輕狂。

上官青雲仔仔細細的打量著眼前自己的孩子,那眉眼與委屈不甘的樣子,像極了他的母親。一想到孩子的母親,那整顆心,便都痛苦的顫抖起來,獨孤羽,這殺子害母之仇,我怎麼忘記……

上官敏玉垂著眼簾,安安靜靜的任他打量。

上官青雲顫抖的抬起手,撫著上官敏玉的頭頂:“玉兒,委屈你了!”

“爹,我沒事!”上官敏玉坐在他身畔,抿緊的薄脣,是年少的倔強。

那時,他還年少輕狂;那時,她還年幼懵懂。

然則,相遇了,便打下了無數的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