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旌蔽日兮敵若雲〔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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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旌蔽日兮敵若雲〔十四〕
小六兒和齊卓在內室談了許久,這期間眾人全都吃完了飯,下人們撤下席面，又奉上香茶。
待眾人全灌了一肚子茶水後，兩人終於走了出來。
神色都有些激動過後的殘餘。
方嫣然看著小六兒。
小六兒的目光卻第一次沒與她對視。
“世子。”方嫣然將青龍寨中眾人的存在告訴了他。
“嗯,我現在就去派人帶他們過來。”齊卓應道,神色複雜地看她一眼。
樂神呵。
就是這麼個樂神大人，當初竟然被他連逼帶搶地弄回府上,時不時挑下刺，折磨一下。
有意思不？
那時的自己,怎麼就會做出那種事情來呢？
齊卓有時自己都想不明白。
明明是產生了興趣,明明是有了好感,明明是喜歡上了,為何偏偏要那樣對她？
說起來，確實是玉王爺識她在前，但他沒多久就隨已殞的影三離開了。
老天真的給自己一個好大的機會。
可惜自己不懂珍惜。
那麼長久的時間，那些朝夕相對的相處，她對自己不但沒產生半分感情，怕是厭惡居多吧？
他逼她，辱她，折磨她，最後還打斷了她的腿
。
他的目光下意識地看向她的左腿。
長裙鋪地，看不出，不過看她剛剛行走無異，應該已經好了。
也是，身為樂神，什麼傷治不好？
是他傻了。
梅花開等人見他神色不停變幻，不知他在想什麼，不由心下暗暗猜測。
小六兒卻開口道：“世子已經安排好了我們休息的房間，我有些累了，先去睡一會兒。”說著轉身離開。
方嫣然立即跟了過去。
開玩笑，從內室出來後到現在，他與她連一個眼神交匯都沒有。
如果說是正常，鬼都不信。
她並不擔心齊卓會在其中搗什麼鬼，依他現在給她的感覺，他應該不會再做這種無聊的事情。
那麼，應該是京中有什麼變故發生了？
是什麼變故？
小六兒一語不發，沉默著回房，剛要關門，方嫣然跟了進來。
“小六兒，怎麼了？”她問。
他有心結，她必須開啟它。
“京中形勢現在很亂，”小六兒並不瞞她，有問必答，“皇姐現在處境不妙，二王雖然表面上還沒扯明旗造反，但暗地裡已經蠢蠢欲動不是一天兩天，就連安平王都看出來，先把齊世子派到邊境來鎮住局面。”
京都形勢不明，如果此時邊境再亂起來，確實會讓女皇焦頭爛額，難怪齊卓會現身這裡。
不過，齊卓明明說什麼這裡更安全？
看來，安平王讓齊卓震懾邊關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則是希望萬一天下大亂的話，齊卓全身而退的機會能大些
。
畢竟皇城是眾矢之的，此時的邊境反而比皇城安全。
只要禮國不出兵。
“我想問的不是這個，小六兒，我問的是你怎麼回事。”方嫣然一針見血。從內室出來，他就一副神不守舍的樣子，和自己連個對視都沒有，這絕對不正常。
“我在擔心皇姐。”小六兒低聲道。這個理由很充分，但她就是聽出了言不由衷。
他心裡亂是真的，但不肯把真正原因告訴她亦是真的。
“小六兒。”她想了想，道。
“嗯。”
“別怕，有我在。”方嫣然想說的話太多，在胸裡彙集半天，到口中時，卻反而只變成了這麼五個字。
小六兒苦笑了一下。
“你在，我當然不擔心。”他似乎還想說什麼，卻停住了。
方嫣然不喜歡這種情況，很不喜歡。
可她也不知道再說些什麼能打破僵局。
她前世畢竟從未戀愛過，於情愛一面並無經驗，而自和小六兒在一起後，兩人一直是有什麼說什麼，誰都沒刻意用過什麼方法手段，因此說她是個愛情小白亦不為過。
至少她現在就認為自己是個愛情小白。
不然怎麼會連小六兒心裡擔心著什麼都問不出來？
她有種挫敗感。
兩人靜坐了一會兒，門外傳來梅花開的聲音：“大當家的，眾兄弟們都進城了，現在住在各客棧裡。”
方嫣然道：“那好得很，告訴他們不要輕易上街，免得惹麻煩。”
梅花開應了一聲，走了
。
小六兒開口道：“她們對你的稱呼應該改了。”
“什麼？”方嫣然的心思仍在他這邊，一時沒反應過來。
“以前我們在青龍寨，做山賊，別人叫你大當家的沒錯。但現在我們已經離開了那裡，身份都變了，不應該再讓她們這樣叫你，不合適，讓外人聽到了說不定會引起麻煩。”小六兒說得很詳細。
方嫣然點頭：“沒錯，倒是我思慮不周了。”
可是該叫什麼？總不能直接叫樂神吧？
小六兒看出了她的心思，道：“以前那些人叫你‘樂神大人’，就把前面兩字隱了，直接叫‘大人’便是。”
方嫣然自己唸了兩遍，“撲哧”一笑道：“聽起來更像是當官的。”
小六兒不以為然地道：“我身為寧王，便是稱你大人，又有何不可？更何況樂者身份本就不是俗世中人可比。”
若非數百年前朝廷的刻意打壓，所有百姓見到樂者，都得恭恭敬敬叫一聲“大人”，他不過是沿用舊制而已。
方嫣然道：“小六兒覺得好便好。”在這上頭，她一向無所謂。
“你們都說了些什麼？”她又問。既然正面問不出，不如側面來好了。
“剛剛不是告訴過你了？京中形勢不好。”小六兒卻不露口風，這讓她更覺得不尋常。
“不止這些吧？”她追問。
小六兒看她一眼：“哦？難不成然兒認為我有意隱瞞。”
方嫣然怔住了。
在她印象中，小六兒一向是溫和的，有禮的，體貼的。
何曾這樣語氣帶刺地對過她？
“小六兒……。”方嫣然喃喃道，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
“然兒，我姓玉。”小六兒道。
方嫣然抬頭看他。
她當然知道他姓玉，當初她稱呼他的名字，他不喜，他更喜歡她叫他“小六兒”。
如今，他突然在意起這個來，對她強調他姓玉。
他叫玉慎言。
他是玉王爺。
他是寧王。
他是女皇的弟弟。
他……到底怎麼了？
方嫣然慢慢走過去，從後面抱住他，低聲道：“不管小六兒姓甚名誰，你就是我的小六兒，我唯一愛著的小六兒。”
小六兒僵硬的身子一震，繼而軟了下來。
“你這樣對我，是有原因的吧？小六兒，能告訴我到底怎麼了？可以嗎？我不是你的然兒嗎？”
既然側面打聽計劃失敗，她就乾脆還從正面來好了。
良久，小六兒嘆息一聲。
“對不起，然兒，我的心有點兒亂。”他道。
“我知道，如果把我放在你的位置上，知道自己敬愛的姐姐是這種處境，我肯定也不好受，會想怎樣才能幫到她。小六兒，你別擔心這個，我們迴翔國，不就是為了助你姐姐一臂之力麼？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二王的權勢再大，不過是跳樑小醜罷了，早晚局勢會平定下來。”方嫣然道。
“好。”玉慎言聲音平靜，聽起來確實不像剛剛那般激動了。
方嫣然微微放下些心。
這樣，就好了吧？
同時，她又有些迷惑。
難不成他真是因為皇姐的事情心煩意亂至此？
真沒別的緣故？
“兄弟們既然都進了城，你還是抽時間去看一看吧
。”小六兒溫言提醒，“大家都沒想到進城來會面對這種情況，你若是不及時出現，怕是他們安不下心。”
方嫣然點點頭：“好，我明天就去，今天且讓他們也好好歇歇。”
第二天一早，方嫣然梳洗完畢，吃過早飯就去了客棧。
由於青龍寨的人太多，城中客棧都住滿了尚餘了些人，有幾個分住到齊卓院子裡，還有少部分借住在百姓家，由齊卓按天給百姓算銀子。
方嫣然暗自點頭。
這小世子確實不再是以前那個胡作非為的少年了。
分開住的後果就是她花了大半天的時間才跑完全城的客棧以及其他落腳點，看過這些兄弟。等回到院子時，她只覺得腳底疼痛不堪。
但一想到那些人圍著自己，亂哄哄地叫著“大人”時，她就忍不住想笑。
很多人的叫法都是“大……大人。”
很明顯是叫“大當家的”順嘴了，一時改不過來導致。
“大人，我們下一步要怎麼做？”梅花開看她心情不錯，問道。
方嫣然轉頭看著她，道：“梅營長，關於樂者的興起，我有一個想法，不知道你們是否贊同。”
梅花開看她。
“皇都可能會亂，我打算馳援女皇，助她平定局勢，藉機為樂者在翔國謀求一度之地。”
梅花開眉頭一皺：“女皇會同意嗎？不要利用過我們後，再翻臉不認人。而且就算她同意，我怕別的國家亦會以此為藉口打過來，到時我們面臨的下場有兩個，要麼女皇反悔對付我們，要麼女皇不反悔，我們卻得同時面對幾個國家的聯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