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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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章
第二日下了早朝,安平人尚未回到寢宮便被雙九攔住了。
他擋在她身前,面紅耳赤地從袖中摸出那塊玉石,眼神閃爍不止,包子臉鼓了鼓,似乎增加了些勇氣,方才問道:“陛下,圓喜告訴屬下……這塊玉石另有含義,不知是真是假。”
安平一見那玉石便面露詫異:“朕怎會將這麼重要的東西給了你?”
“陛下昨晚贈與屬下,還說會負責……”雙九急忙解釋,視線瞄到安平恍然的神情,沒再說下去。
“原來如此。”她懊惱地拍了拍額頭:“那便是朕的失誤了,這玉石的確意義非常,可是朕既然贈與了你……”說著她嘆了口氣,認命般道:“好吧,朕自會負責,你放心,待西戎王來到京城,朕會與他說明,等事情解決後,便將事情辦了吧。”
將事情辦了!!!雙九面露喜色,當即掀了衣襬要謝恩,安平卻已經繼續懊惱著走入殿內了。
他在原地捏著那玉石看了又看,嘴角的笑意怎麼也遮掩不住。今日他無聊把玩這塊玉石時,被圓喜瞧見,大驚之下便告訴他這是陛下未來皇夫的信物,不想竟是真的。難怪安平昨晚會說要負責的話。
沒想到齊遜之這一走,倒是把絕佳的機會留給了他。一塊小小的玉石,竟讓他這麼輕易地就得到了想要的東西。
這一瞬間他的心中閃過一絲疑慮,可是想起安平毫無破綻的神情,以及那些期待已久的東西即將隨之而來,心情便又舒展開來。
就算是賭一把好了,他沒時間浪費在猜測上了,如果成了,屆時一切都好辦了
。
視線落到遠處天際,東邊朝陽的金光染滿天際,西北天空卻有些陰沉,似乎有什麼未知的風暴即將到來,連偶爾飛過三三兩兩的鳥雀也惶惶不安地好似隨時會掉落下來。
他的嘴角彎著,心中很是期待。
然而他不知道,前一個時辰還言之鑿鑿地向他透露了玉石“深刻內涵”的圓喜,此時正在焦府同焦清奕說著話:“陛下說了,將她因一名侍衛而有意悔婚的訊息送到西戎王的耳中,一定要及時的、堅定的送過去!”
“……”
一大清早,大廳內,蕭竚與齊遜之端坐在下方,門口站著一排帶刀侍衛,個個防強盜似的防著他們。
昨夜他們便被帶來了這間驛館,被告知西戎王正在休息,便沒見到人。那壯漢安排了好吃好喝地招待了二人,休息了一晚之後,一早就將他們叫起來說要被接見。
沒多久,壯漢走了進來,在門邊停下,朝門口躬身行禮,很快門外便走入兩人。
為首的穿著白色左衽長袍,領口和袖口繡著繁複豔麗的紋樣。與所有西戎人一樣,將頭髮齊整的梳成一縷垂在肩後。左耳上戴著一隻耳環,高鼻深目,眼神犀利,看著人時,如同隨時會撲上來的豹子。倒是他身後的少年模樣溫和,穿了一身淡綠色的錦袍,恭謹地跟在後面進了門。
“這便是你所說的貴客?”白衣男子眼神掃過蕭齊二人,轉頭問了一聲壯漢,用的是漢話,不算地道。
“啟稟王上,這位藍衣俠士便是曾經贏了屬下的中原第一劍客肖衍寧。”
“中原第一劍客”自然是他自己加上去的,從某種意義上說,抬高對手,可以讓輸掉的己方多少掙回點兒面子,壯漢便是抱著這麼個心態。
對此,剛剛甦醒不久的蕭竚和齊遜之的反應便是齊齊翻了個白眼。
白衣男子顯然便是那位“帶病”的西戎王金珏了,齊遜之的視線在他身上流連了兩圈,越看越不順眼
。
他覺得自己的評價很中肯,絕對不是出於什麼情敵相見分外眼紅的緣故!_
金珏在上方坐了,身邊站著那位綠衣少年,微微垂著頭,先前看著身份似乎很尊貴,這會兒卻又像是很卑微。垂著的臉看不清神情,只能看見一雙抿得緊緊的脣。
“既然是中原第一劍客,孤王可要好生招待了,這位肖公子若不嫌棄,可以在此住下,孤王一定不會虧待了你。”金珏和顏悅色地對蕭竚道。
蕭竚皮笑肉不笑:“大王的好意在下心領了,在下一介武夫,只求天地自在,這裡錦衣玉食的,只怕住不習慣啊。”
金珏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難看了,轉頭看見坐在輪椅上的齊遜之,又笑了起來:“這位美人公子想必也是大有來頭,不如也一併留下做客吧。”
西戎其實是個愛美的民族,以致於無論男女,只要皮相好,便都會被讚一聲“美人”。齊遜之的相貌在美男匯聚的梁都自然是算不上頂好,且不說遠的劉緒,便是近在咫尺的蕭竚也比他更耀眼幾分。然而他氣質出眾,與身邊人相比又多了幾分陰柔美,便輕易獲得了西戎審美的肯定。
不過齊大公子本人是不太高興的。他扯了扯嘴角,決定就著這一話題來個避重就輕:“大王謬讚了,在下可不算美人,不過在下倒是見過天下第一美人。”
西戎王一時沒反應過來他轉移了話題,下意識便問道:“哦?何人?”連身邊的綠衣少年也來了興趣,抬頭望了過來,檀口微啟,帶著一絲純真。
齊遜之抿脣淡笑,悠然道:“那位美人聲動四方,翻手千人仰望,覆手萬人跟隨,只一眼也可傾天下,別說見她的面了。”
蕭竚眨了眨眼,齊大公子你這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吧!==
金珏雖然聽得入迷,卻也覺得不可信,便指了指身邊的綠衣少年道:“難道比孤王的弟弟還貌美?他這般的相貌,送入梁都,連梁帝也會動心的!”
齊遜之愣了一下,看向那位少年,那一身綠衣宛若化開的春水,柔和的臉龐便如同開在池中的蓮花,可是少年的眼中卻有厭惡一閃而逝,恰恰是對著西戎王。
這讓齊遜之想起那次與安平合作捉弄西戎使臣的事,難道這少年便是從他那個邪惡的計劃裡產生出來的……“清白王子候選人”?說實話,這相貌還真有可能是安平的那口茶
。
這個念頭讓他心頭生出一絲不快,面上卻照舊波瀾不驚地問道:“聽聞大王有與我國陛下聯姻之意,卻不知為何要將自己的弟弟送入梁都呢?”
金珏哪有那麼好說話,立即接了一句:“美人公子不妨留下來,孤王會好生解釋給你聽的。”他聽了壯漢的主意,留住這個美人,肖衍寧便也會留下了。
招攬人才是每個王者應盡的職責呀!
可惜齊遜之還是拒絕了,沒有一點轉圜餘地的,直接而明確地拒絕了。餘光裡瞄見那位綠衣少年有些幸災樂禍的表情,他忽然覺得西戎本身也有很多問題。
金珏靠不光彩的手段上位為西戎王的事情天下皆知,那麼他身邊會有看他不順眼的兄弟實在再正常不過了。
然而王者的威望豈容無視,見他屢次三番的拒絕,金珏已然惱羞成怒,當即便要招人來將兩人拿下。齊遜之本想再拖延一段時間等待秦樽,哪知話剛開口,便聽見前庭的大門嘭的一聲被撞開,一隊人馬風風火火地衝了進來。他與蕭竚對視一眼,凝神看去,領頭的赫然便是一身戎裝的秦樽。
短短十二個時辰從邊城趕往王宮實在困難,不過秦樽實在運氣好,半路竟然遇上了東德陛下的車駕。
早前安平寄了信過來,請父母暗中返回梁都去。崇德陛下看了她在信中描述的計策,覺得可行,便與東德陛下連夜趕路返京,圖個低調,不想天剛破曉便遇上了這事兒。然而一聽蕭竚這個堂弟在這兒,他老人家當即表示還是要管一管的。
金珏也沒想到自己下榻的驛館會突然降下這兩尊大佛,指不定是將來的岳父岳母呢,哪裡敢怠慢?聽到稟報,連忙熱情地迎出門去,還不忘擺出一副尚在病中、十分虛弱的表情。
驛館外的街道沒有什麼鋪子,行人自然稀少,冬日晨間的氣息帶著濃重的溼氣,朝陽一灑,彷彿能看見空氣中顆粒分明的露珠。正對著驛館大門,四平八穩地停著一輛馬車,樸素的很,乍一看只覺得是尋常人家的代步工具,只除了那簾子用心了些,厚厚實實的好幾層,倒是瞧著挺保暖
。
沒等金珏開口,便見兩根手指挑開簾子,露出東德陛下端莊威嚴的容顏,掃了他一眼,冷冷拋下句話:“衍寧和子都上車,馬上走!”
至於崇德陛下,呃,他老人家壓根連面都沒露。
“……”金珏杵在原地氣得不行,手指關節都被捏得咔咔作響,眼睜睜地看著蕭竚和齊遜之大搖大擺地從眼皮子底下走了,卻又不能阻止。而那位壯漢,已經恨不得上前把蕭竚扯下來才甘心。
上車前,齊遜之又注意看了一眼那綠衣少年的神色,他果然又露出了對金珏的鄙夷和嘲笑。
嗯,看來西戎的內政很有趣嘛……
“安平實在太胡鬧了!便是這樣的奸佞狡猾之輩,有什麼資格做孤的女婿!”
東德陛下見到西戎王就沒好氣,也不顧車中還坐著蕭竚和齊遜之,馬車剛駛離驛館便對丈夫嚷嚷起來,連他老人家頻頻的乾咳暗示也不在乎。這一生氣,原先刻意擺出的威嚴神情便越發顯得凜然倨傲,叫人莫敢接近。
“哼,早先叫她在青海立王夫,硬是躲了過去,如今倒選了個這樣的!這次回去見到她,孤一定要她早些把婚事定下來!”
齊遜之聽到那件安平差點在青海立王夫的往事,眉頭一挑,原先垂著的腦袋抬了起來,目光幽幽地掃了過去:“太后娘娘,”他輕輕喚了東德陛下一聲,對上她不解的目光,臉上好似漾開了一汪碧泉,淡定溫和卻又不失誠懇地問了一句:“您看我怎麼樣?”
“嗯?什麼怎麼樣?”
“做您的女婿啊。”
“……”東德陛下瞪大了眼睛。
“……”崇德陛下挑高了眉毛。
“……”攝政王世子抽了抽嘴角。
“……”坐在車外的秦將軍風中石化。
他們沒聽錯吧?世上竟然有這麼厚臉皮的人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