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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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生存
第一百六十章 生存
使團一路南下,走得不疾不速。
相比邊陲城鎮的聞風而來,內陸的人們就含蓄多了,使團的交易主要集中在城鎮的集市裡,而不是驛站附近。
大城鎮主要集中在水域的港口,或是陸路的交通要塞,便利的運輸為人員的流動和聚集創造了良好的條件。平時都有各類行商南北調劑,物資相當的充足。蒙薩使團的到來愈發使市面繁茂,各色人等都活躍起來。
每到一處,齊倫必定先去賣糧食的鋪子,糧價顯然是他關注的首要內容。其次是農具和種子,鐵器銅器也是必看的,至於價格相對價高的陶瓷、絲綢、刺繡等等,當然也頗有興致。
跟著齊倫的衛士們都覺得弄不懂齊先生的想法。若是要買些東西帶回去送人,總要有個送的物件,有個具體點兒的念頭吧,可現在什麼都要看,什麼都要問,實在不明白。
還弄不懂的是,齊先生很喜歡和別人攀談。上至官員舉人秀才,下至販夫走卒,從天氣如何到用膳吃什麼,無所不談。
比如現在,齊先生和雜貨鋪子門口的一名男子就談得十分熱乎。
這名男子無論怎麼看,從頭看到腳,再從腳看到頭,就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農民。
渾身的面板晒得黑得冒油,赤腳穿一雙草鞋,一身褐色的粗布衣裳,不知本來就是這顏色,還是被泥土沾染的,看起來汙濁不堪,臉上皺紋深得能夾死蚊子,一口黃牙看著就難受。
衛士們都懶得看,無聊地數著地上的螞蟻。
“這麼說,今年還算是風調雨順的嘍。”齊先生聲音溫潤,好像和隔壁的老友聊天一樣。
草鞋男的聲音倒還醇厚,搓著手答道:“可不是。雨水還算挺好,就是天熱起來了。這青菜都不愛長,味道也差些,不清甜。自然也賣不出好價兒來。”他一邊兒說還一邊兒咂吧了一下嘴,表示不愛吃。
“為啥天熱就味道差呢?”
“也不是說熱就味道差。咋說好呢?你們讀書人不懂。”草鞋男瞅了一陣子青石板的路牙子,終於想到了說法:“如果只是中午熱,早晚冷的話,菜就好吃。中午越熱,早晚越冷,菜就越好吃!等到了秋天,早上稍微下點兒霜,噢!那菜就甜著呢。”
“賣不出價兒來,那怎麼還種呢?”齊倫想起了銀錢的問題。
“總比閒著好啊。”草鞋男奇怪的看過來,“俺們都是勞碌命。哪能閒著啊,多少賣幾個錢買些鹽巴也好。閨女大了,也得買兩塊布打扮打扮,回頭找個好女婿也能多要些彩禮。”
田衛士也是農民出身,聽了幾句。不由得看過來,這傢伙倒是實在,連多要彩禮這樣上不得檯面的話都說出來了。他便湊過去問道:“如今彩禮得多少?”
草鞋男給他唬得退後了兩步,將田衛士打量了一番,大概也看出些農民氣息來,放下心來又往回走了一步,笑道:“若是鄰村兒近莊知根知底的。如今彩禮也就二十兩銀子,其他的新房、傢俱、酒席啥的另算。”
齊先生似乎沒有就婚嫁話題繼續的意思,點點頭抬腳走了,衛士們連忙跟上去。
只是走了沒多遠,齊先生又在一個替人寫書信的攤子前停了下來,不久又和那位代筆的老人家聊了起來。
這位老人家總有六十多了。留了一副山羊鬍子,極平常的老童生樣子,說起話來慢吞吞的,倒是有問必答,極有耐心。
幾名衛士聽了一陣子。似乎齊先生在打聽來求代筆的大概都是些什麼人,再有就是這老頭兒讀了多久的書啊,為什麼幹這個之類的問題,不久便不約而同的開始到處張望。
猛然文衛士大喝了一聲:“嘿!小賊!”,同時刷地一伸手,已抓住了一名少年的手腕。
眾人都嚇了一跳,定睛看時,只見那被抓住的手中捏著一雙細而扁長的竹籤子,想來這竹籤子應是做賊的工具。
齊先生也轉過身來。那少年正是在他身後,不過是十一二歲的模樣,瘦瘦小小,穿一件灰撲撲的短衣,整個人兒極不起眼兒。
令人愈發驚異的是那少年並不掙扎,沒有慌亂的模樣,也不開口求饒,只垂著眼看著地下。
文衛士生得高大,比那少年足足高出一個頭去,惡狠狠將手一扭,登時將那少年的手腕拗了過去,冷聲道:“交出來!”
那少年仍是不說話,只用另一隻手伸進衣襟裡,掏出一個荷包來,扔在地下。
田衛士一眼認出正是齊先生的,忙撿起來遞給齊先生檢視。
剛剛被偷去,裡邊兒的東西都還在。
齊先生擺擺手,說了一聲:“算了。”示意文衛士放人。
文衛士心有不甘,叫了一聲:“先生!”大概想著這麼放了也太便宜這小子了,至少也得痛打一頓啊。
“放人!”齊先生忽然生氣了。
文衛士只得順手搡了一把,將那少年放了。
那少年也沒有撒腿就跑,而是揉了揉手腕,將一直捏著的竹籤子收進了袖子,然後才極自然地混進人群,轉眼不見了。
齊先生也無心再與人攀談,只默然向前走去。
周圍看熱鬧的人鬨笑了一聲,也散了。
一直回到下榻的客棧,齊先生都沒有再說一句話,直接進了自己的屋子將門“撲”地關了,將趕著上來服侍的僕婦和衛士們一道關在了外頭。
瞎子也能看出來齊先生情緒很壞。
田衛士生氣地埋怨起來:“文老二,都是你!不就是個小蟊賊麼?先生讓你放了,趕緊放了不就得了,還要當面頂撞先生!這下好了,如今可怎麼辦?!”
文衛士心中也有兩分懊悔,早知道先生如此在意,還不如爽快些的好,口中卻不肯承認:“田老大,你少在這裡得得,誰說就是因為這事兒?先生一向隨和,怎麼會計較這些?必定是想起了別的事體。”
田老大那裡肯依,還要再說時,雙手端著熱水的僕婦攔著二人道:“二位爺慢吵,能不能先幫忙敲敲門,讓奴婢把水送進去。”
這個……當然不行。
意識到自己是在齊先生的門外爭吵,二人都像兔子似的轉眼竄不見了。
僕婦看著二人的背影,好整以暇地將熱水放在地下,又取來一個小凳,將面巾和皁角等物擺在凳上,之後才退下了。這客棧已經被包了下來,住在上房的都是貴客,派過來服侍的僕婦也都是見多識廣的靈巧人兒。
齊倫和衣躺在榻上,根本沒留意門外來的動靜。
他的左手不知不覺撫上了右腕,這隻手腕曾經被打斷過兩次。
其實,徒手要比用竹籤子好用。齊倫心裡忽然想到。
那些衛士不知道的是,圍觀的人群裡至少有五個人是那名少年的同伴。有經驗的人一看就能發覺,因為那些人的目光和一般人好奇的目光完全不同,帶著一種隨時準備出擊的警覺。
像狗,獵狗。他們私下裡就偷偷叫這些帶隊的小頭目“獵狗”。
五六個獵狗通常監控著周圍十來個半大的少年。如果某一個失手被抓住了,這些獵狗們就會趕過去窺伺。
若是失主拿回東西就算了,或是不怎麼重的打上幾下,獵狗們一般並不現身,不過如果眼看打得太重,或是要交到衙門裡,那麼就會有一隻獵狗出面做和事佬,勸解幾句,試圖息事寧人。
平息的工作要是沒成功,又會再有兩三隻獵狗出面,“順路”、“幫忙”將小賊送到衙門裡去。自然,這個“衙門”,其實是自家的堂口。
一般經過這些步驟,事情都會了結,極少遇到不依不饒的主兒。只是,有的人下手又快又狠,還是難免會受傷。
比如有一次,他遇到過一個矮胖子。
他喜歡挑胖子下手,越胖越好。胖子一般都有錢,沒錢哪能吃那麼胖?再者,胖子肉多,感覺比較遲鈍,反應也不怎麼靈敏,容易得手。
可這個矮胖子雖然肉多得快走不動了,反應卻很快,居然整個人壓在了他身上。右手被扭住壓在底下,就這樣斷了。
雖然後來被獵狗們救了出來,可回去之後他捱了一頓好的,不是因為失手被抓,而是因為“眼光太差”。
“那個胖傢伙穿個打補丁的綢布衫,一看就落魄了!這種人又沒錢,心情又壞,你去惹他幹嘛!”獵狗訓斥他。
作為附加懲罰,連著三天光著身子跪爬著服侍所有的獵狗,人人都可以隨時想打哪就打哪兒,作為樣板“警告”別的少年。
身體的痛楚和侮辱讓齊倫徹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明白了行屍走肉的意思。
三天之後,他終於得到允許,趴在草蓆上沉沉睡去。
他做了一個夢。
在夢裡,世界變得完全不同,每個人都有東西吃,都有衣服穿,都有房子住,最重要的是,每個人都很高興,臉上帶著笑容,對著他笑。當他在夢中的街道上穿行,每個人都對他行禮,對他說,多謝。
醒來之後,齊倫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財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