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閒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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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閒話
第163章 閒話
林素走出住院部大門，頭一次覺得武漢的空氣竟是那麼好。醫院大約是最見證人性的地方，一門之隔，裡面是生死一線，外面，是現世安穩。
她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耳邊有風，這個季節武漢白天雖然仍然很熱，但夜間就有了涼意。一輛救護車“嗚嗚嗚”尖叫著高速開進來，行人紛紛閃避，救護車在門口“嘎”一聲停住，大樓裡面有醫生飛奔出來，與此同時，車尾開啟，擔架快速而平穩的推出來了。
“快快快，已經注射了……腎上腺素……血壓……心率……”
林素閃在一邊，匆匆一瞥，只看到一頭雪白的銀髮，在燈光下，特別耀眼，看樣子是個老年人。
她想起在網上看過的段子，如果彌留之際，你說的最後一句話會說什麼？高贊答案：醫生，我覺得我還能再搶救一會兒……
生命可貴，只要一息尚存就有希望，還能在這紅塵中喜怒哀樂一番；反之，如果松了那口氣，就真的迴天乏力了。
她深吸一口氣，一定要鼓勵王逸努力活著，他現在意志力薄弱，還要好好想個辦法。
江灘那邊正在放煙火，她這才記起，今天是個普天同慶的好日子。遠遠望過去，那綻放的煙火照亮了半邊天空，隨著那一聲聲爆裂聲以及重重疊疊的回聲，一朵朵巨大的煙花升上半空，熱烈綻放。然後，在花上再開出一朵花，顏色上再爆出無數的顏色，亮光中再升起新的亮光。煙花就如同夢境，是盛世的熱鬧與歡慶。不過短短一瞬，所有的聲音和顏色又歸於寂滅和黑暗，再然後，又是下一輪的綻放。
在這樣美好的大背景下，仍有生離死別在上演。
林素駐足良久。多年的努力和精進，使她一路向前，她以為奮鬥的路上，那些猙獰的大boss，無非是陰險的上司、使絆子的同事、難纏的客戶以及不安分的下屬。當年買重疾險和壽險的時候，她也只是聽從了保險業朋友的建議，對這兩件事還沒有直觀認識。畢竟，她這麼年輕，剛滿29歲，又榮升副總，即將管理一百多人的團隊，這正是她如火如荼的時候。
王逸的事給她沉重一擊，雖然這病不算絕症，卻無疑是重疾。想必他的人生道路會因此而改變了。她再一次覺得人生無常，上一次，當然是葉心。
林素驀然想起她十幾歲時候的願望，“想愛，想吃，還想在一瞬間變成天上半明半暗的雲”，除了吃飽，她一樣都沒有做到。
奮鬥七年，原來她只是解決了溫飽問題。林素這才發現自己所謂成功的虛妄，在漫天即生即滅的煙花裡，她第一次覺得迷惘。
她打車回到酒店，已經是深夜。手機上有上百條未處理資訊。陳滄海就給她發了四條，第一條是“剛剛老六找我要你的號碼，方便給嗎？”第二條“你不是去參加王逸的訂婚禮嗎？應該到了武漢吧？是堵車了嗎？”第三條“我把你的號碼給老六了，你怎麼了？盼回覆。”“焦急，見信請回。”
原來是他給的，這些老同學，除了王逸，也只有他有她的號碼了。
林素回了他一條：“我沒事，王逸，病了。”她沒有說出具體病情，這是王逸的隱私。
這一天，陳滄海也度過了他入職以來最為艱難的一天。
國慶第一天，自然是促銷戰打得最熱烈的一天。他早就作好了心理準備，然而當他還在車上趕往本地最繁華的廣場時，就接到了急報。
“陳總，對方找了一批穿旗袍的機模來做促銷，有二十多個，現在場面十分火爆，我們這邊幾乎沒有什麼人氣。”
機模？競爭對手還真是捨得下血本啊！以往他們打擂臺，無非是你的音響調大聲一點，我就調更大；你的現場遊戲好玩，我就送禮品；你的場子布得大，我就派流動促銷沿路攔截……這次，居然出動了機模？雖然網上美女多如牛毛，但現實中的美女還是有很大殺傷力。
幾個主管齊刷刷看著陳滄海。他這才真正知道做一把手的壓力。遇到事情，所有人都指望著你，所有人都等著你安排，所有人都在看你的反應。以往，有王總頂在前面，他只需要幫忙出謀劃策，現在，前面沒人了，只有你自己。來自前方的炮火和來自後方的期望，全集中在你一個人身上。關鍵時刻，一定要扛住！他不能慌，還有希望。
陳滄海故作輕鬆的一笑：“這個想法挺有趣的，咱們去看看機模的水平如何。不過賣機可不是光靠機模就行的。”
他不知道自己笑得是否自然，最起碼他的聲音是平和的。幾個下屬一看，都恢復了一點信心，那種緊張的氛圍立即緩解了幾分。
紫荊廣場是本地最繁華的商業街，日均人流量高達十多萬。A市是個旅遊城市，秋天不冷不熱，正是旅遊的旺季。國慶期間，按照大資料預測，日均人流量應該會超過二十萬。購買力更不用說，這一仗，絕不能輸！
來到廣場，果然，雙方的的陣地分踞廣場兩端，都做了展位和體驗區，科盛的場地更大，所以，冷落下來，尤為尷尬。
那邊裡三層外三層擠滿了人，不時爆發出一陣“哦——”的驚歎聲，那長長的一聲，是若干低沉男聲集合起來產生的，帶著某種原始的氣息。
這邊卻只有寥寥幾人，在詢問價格，促銷員都無所事事，扎堆閒聊。
他到現場的時候，正聽見幾個促銷員在議論。
“王總現在又不管事，聽說去日本旅遊了，我看我們這次是完了。”
“是啊，馮總又休病假了。唉，本季度的獎金泡湯了。”一線員工銷售獎金佔了薪酬的一半，如果市場不景氣，他們是最先受到衝擊的，十一期間是全年最重要的促銷節點，一個弄不好，別說第四季度，就是年終獎都要受好大影響。
“陳總那麼年輕，調到市場部來才半年多，沒有經驗……”
有眼尖的人看到了陳滄海，急忙打住。
陳滄海聽到了，他心裡不得不承認大家講得對，如果頂不住，可能真的會一潰千里，所以，這次一定要頂住。
他微笑起來：“大家促銷辛苦了，我帶了茶水來看看大家。”
按理說，現場看場的人知道他要來，這些閒話應該不會落到他耳中，卻偏偏叫他聽見了，是故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