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童話_第九章 碎玻璃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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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童話_第九章 碎玻璃鞋(3)
對於女王把斯第爾頓船長的授勳儀式安排在愚人節的決定,很多人的看法和托馬斯剛進羅思麗莊園的時候一樣,可想不到這個暴發戶居然囂張到拒絕出席,只讓家庭女教師帶著他的女兒去赴宴。
金碧輝煌的王宮,紙醉金迷的宴會,公爵扮作小丑,侍從扮作國王,男人扮作女人,女人卻穿上男裝,在這裡沒有身份地位之差,只有沒大沒小的狂歡。空氣中瀰漫著刺鼻的香水味,貴婦人頭上插的彩色鴕鳥毛匯成一片五顏六色的海洋,侍從踩著獨輪車給客人送飲料,馬戲團的雜技演員就在客人身邊表演綵球拋接。一張張精工細作的面具讓人眼花繚亂,打扮得奇形怪狀的貴族們猶如群魔亂舞,直到門官大聲喊出“菲澤塔•維多利亞•斯第爾頓小姐”的名字。
在眾人的注視中,年僅十二歲的“斯第爾頓小姐”牽著家庭女教師的手走向女王的寶座。“斯第爾頓小姐”漂亮得像個洋娃娃,一身天藍色的禮服竟然全都是真絲面料,彷彿有人把晴朗的天空剪下來,給她做成衣服,窮奢極侈到讓不少大貴族都瞠目結舌。她的頭上戴著嵌綠松石的髮飾,最大的一顆足有核桃大小,髮飾上垂下的嵌碎鑽的細鏈條全都編進她的頭髮裡,首飾上的黃金和她的金黃色頭髮渾然一體,好像上面的寶石都是直接嵌在她的頭髮上一樣。藍色貓眼石和珍珠間隔地鑲在她的金項鍊上,貓眼石特殊的光澤與她的眼睛交相輝映,每一顆貓眼石下還垂著一顆小珍珠,而作為項墜的大珍珠足有牛眼睛大小,襯得小女孩粉嫩的肌膚好像能掐出水來。如果是在別的宴會上,“斯第爾頓小姐”的一身華服足以引來無數的羨慕妒忌,可如今在愚人節的假面舞會上,只有她穿得一本正經,反而顯得有些可笑。
跟在“斯第爾頓小姐”身後的家庭女教師也不過十五六歲,一張引不起注意的大眾臉,但是身材高挑,而且強壯得有些過頭了,以至於有人壞心眼地猜想她是不是男扮女裝。她的衣服應該是隻有做禮拜的時候才捨得穿的禮服,是最普通的絲絨,什麼首飾都沒戴。這可能是她最好的一身衣服,可是用來出席王家宴會,就簡陋得簡直寒磣。奇怪的是身著華服的“斯第爾頓小姐”畏畏縮縮,家庭女教師反而昂首挺胸,儼然就沒把滿眼的大貴族們放在眼裡。小姐去向女王問安,家庭女教師就跟在她後面下跪,卻讓人覺得好像除了上帝和伊麗莎白女王以外,世上再也沒有能讓她低頭的人。
“你的父親居然不來,簡直膽大包天。”女王接過典禮官遞上的劍,雖然嘴裡說著斥責的話,溫柔的語氣倒像是少女向心上人撒嬌,“朕可沒本事給一個不在場的人授勳。好吧,誰來誰得。朕在此封你為菲澤塔•維多利亞•斯第爾頓爵士。”
不知是不是故意,女王說的是“爵士(Sir,也可解釋為先生)”,而不是“女爵(Dame,也可解釋為爵士夫人)”,一個只有男性才能用的稱呼加在一個女人的名字前面,十分別扭。女王嘴上說封賞斯第爾頓小姐,但可能是因為小女孩個子太小,也可能是因為女王站的地方太靠前了,本應該放在小姐肩膀上的劍卻落到了跪在她身後的女僕肩膀上。別人以為是女王的惡作劇,鬨堂大笑,卻沒有人猜到斯第爾頓小姐和女僕也參加了化裝舞會的遊戲——菲澤塔扮作家庭女教師,而小女僕伊凡蒂扮作小姐。菲澤塔抬起頭,對女王心照不宣地一笑。她明白,女王稱她為Sir,是為了告訴她,在她眼中,菲澤塔不是一位仰仗丈夫才得到目前地位的夫人,而是憑一己之力走到今天的位置、值得女王仰仗的騎士。
這只是愚人節的宴會,沒有人把“斯第爾頓小姐的授勳儀式”當回事。宴會繼續,菲澤塔牽著伊凡蒂悄悄躲到不起眼的角落,妄圖在一張張稀奇古怪的面具後面找到整整五年未曾相見的未婚夫。
“有幸請您跳舞嗎,斯第爾頓小姐?”一個年輕的聲音拉回了菲澤塔的注意力。說話的是一個年輕的貴族,身材十分高挑,卻瘦得讓人心疼。白色的面具遮住了他的半張臉,他的面板蒼白得幾乎和麵具無二。面具周圍用碎鑽鑲邊,會發光的金粉在面具上畫出若隱若現的線條,讓人對面具後的臉充滿遐想。雖然看不到整張臉,他應該是一個非常英俊的人。
菲澤塔悄悄拉了伊凡蒂一把,伊凡蒂才想起來自己扮演的是“斯第爾頓小姐”,按照宮廷禮節行了個屈膝禮:“謝謝你,先生。我不會跳舞。不過你可以邀請維多利亞小姐,她跳得非常好。”
“你是斯第爾頓小姐?”貴族青年彎下腰看伊凡蒂,“我還以為你是和小姐互換身份的女僕,你的家庭女教師才是你的小姐。”
“伊凡蒂是我的養女,不是我的女僕。”菲澤塔毫不猶豫地對著陌生貴族說了實話。
“幸運的小姑娘。”貴族青年站起身,向菲澤塔伸出手,“現在願意接受我的邀請了嗎,斯第爾頓小姐?”
“我現在是家庭女教師的身份,扔下小姐一個人去玩樂,像什麼話?”菲澤塔一點也不領情。
“那麼願意去院子裡陪我透透氣嗎?這裡悶得簡直讓人沒法呼吸。”
“好吧。”菲澤塔終於接受邀請,可還是碰都不碰他。
貴族青年對她的無禮只是報之一笑,牽起伊凡蒂的手領著她出去,而菲澤塔則是像個本分的家庭女教師一樣跟在後面。
宴會廳外的陽臺通向花園,一離開房子,清新的晚風立刻驅走了大廳裡點的蠟燭散發出的悶熱。貴族青年深吸了幾口氣,似乎感覺舒暢了很多。
“羅賓,你的哮喘到現在還沒好?”
貴族青年一愣,隨即笑起來:“真虧你還認得出我。”說著取下面具,俊美非凡猶如靠美貌迷惑人心的暗夜精靈。除了女扮男裝的菲澤塔,伊凡蒂從來沒有見過長得這麼漂亮的人,驚得忘了呼吸。
“你的呼吸聲還和小時候一樣。”菲澤塔也暗暗驚歎了一下小時候的玩伴竟然長成了這樣一個美少年,“哮喘還沒有好嗎?”
哮喘在小孩中是常見病,長大以後,就會自然而然地恢復。可羅賓已經十五歲了,病情卻連一點好轉的跡象都沒有。他很快就意識到,只要伊麗莎白女王還坐在王位上,他的哮喘就不可能治好。羅賓顧左右而言他:“不想問問關於你的未婚夫的事?”
“範……”菲澤塔垂下眼,“已經結婚了吧?”如果她沒記錯,範應該已經快三十歲了。
“沒有。”羅賓湊到菲澤塔耳邊,“你拋下他去獵豔,他可是自從和你訂婚以後,就再也沒有看過別的女人,現在都一大把年紀了,還是個單身漢。”因為沒有哪個母親會允許女兒嫁給一個除了頭銜以外什麼都沒有的窮貴族。
範還沒有結婚!菲澤塔只覺得胸口一窒。
“你呢,中國公主?找到能讓你昧著良心拋棄未婚夫的好男人了嗎?”
“沒有。”菲澤塔似乎沒有聽出羅賓口氣中的調侃意味,“我走過了半個地球,都沒有找到一個比他更好的男人,一個都沒有。”
“那為什麼穿成這樣?”羅賓攏了攏菲澤塔的頭髮,“已經五年沒有見到你的未婚夫,難道你希望他第一眼看到的你是這副模樣?”
“不,我……”菲澤塔捂著臉,突然整個人都僵住了,“範……”
羅賓看了看她的身後,拉走不明就裡的伊凡蒂:“斯第爾頓小姐,我們去找點東西吃怎麼樣?”
身後沉重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菲澤塔緊張得不敢回頭,卻也沒有勇氣一走了之。
腳步聲終於停了下來。“斯第爾頓小姐?”
是他,是他的嗓音,菲澤塔沒有記錯。和五年前相比,範的嗓音更低沉了,卻如陳年佳釀般醉人。
“斯第爾頓小姐?是我認錯人了嗎?”
“沒有。”菲澤塔只是太緊張了,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貴為侯爵,還俊美如同神祇,範肯定是無數少女的春閨夢中人,可他卻忠於一個其貌不揚而且整整五年音訊全無的未婚妻,強耐著孤寂,等她從中國回來。是因為期待她長大以後會變成一個大美人嗎?菲澤塔記得在日本和中國的時候,即使穿女裝,別人也都對她的美貌驚歎不已,可到了歐洲,她又成了不起眼的醜小鴨。既然是化裝舞會,穿什麼都可以。嬸嬸說男人喜歡異國尤物,菲澤塔後悔自己沒有把在中國時舅舅給她做的衣服穿來。是啊,菲澤塔長了一張亞洲人的臉,如果戴上黑色的假髮,好好地打扮一番,配上英國人從來沒有見過的華服,她肯定能吸引住他的注意力。可她為了扮演不起眼的家庭女教師,偏偏選了這身該死的衣服。菲澤塔不想讓心愛的人看到自己灰不溜秋的模樣,可又捨不得看不到他就離開。
“斯第爾頓小姐。”見她沒有意思轉身,範乾脆走到她面前。
菲澤塔怯生生地抬起眼睛,發現範正注視著她,連忙移開視線:“想不到過了這麼久,要看你還是挺累人。”
“累人?”
菲澤塔比劃了一下兩個人的身高差:“和你說話還是得仰著頭,真的很累人。”因為長期在海上,菲澤塔長得比一般的女人都高挑,可還是隻到範的胸口。五年沒見面,太陽神阿波羅般俊美的面容也出現了細細的皺紋,帶著成熟男人特有的滄桑魅力,像一枚成熟到極致的果實,散發著誘人的氣味。
範彎下腰來:“這樣是不是好些?”
“你還是把我當小孩。”菲澤塔故意嬌嗔。
菲澤塔早已不是小孩了,範看得出來。五年沒有見面,菲澤塔已經從一個大孩子長成妙齡少女。式樣保守的黑絲絨衣服緊緊地包裹住她玲瓏有致的曲線,在端莊樸素中透著禁慾的性感。雖然沒有戴首飾,少女的青春活力勝過所有的珠寶。一湊近她,處子的體香就讓範一陣心旌盪漾。菲澤塔已經長大了,範已經沒法繼續用大人看小孩的眼光看她了。眼前已經是個年輕的女人,還是英格蘭歷史上的第一位女爵士,再也不是需要他保護的小女孩。
“範?”
“你也到結婚的年紀了。”
他要在這裡向他求婚嗎?菲澤塔緊張得渾身發抖。要是她成了多塞特侯爵夫人可怎麼辦?繼續以父親的身份示人嗎?她的生意還能做下去嗎?要是沒法做女王的後備國庫,她拿什麼來換取無冕之王的寶座?拿什麼來保護範和羅賓?可是菲澤塔也拒絕不了那麼大的幸福。和他結婚,為他生一大群孩子,老了以後一起含飴弄孫,死後和他埋葬在同一個墓穴……女人的壽命比男人長,範又比她年長許多,以後菲澤塔可能要做很久寡婦。不過在日本的時候,龍皇說菲澤塔只能活到四十三歲,那時候範也不過五十多歲,是她先死也不一定……
“是該和你解除婚約,讓你去找你的白馬王子的時候了。”少女咄咄*人的青春活力像是在**他採摘禁果,又像在嘲笑他一去不復返的青春。如果繼續和她在一起,範怕自己會控制不住自己的邪念。多年輕多美好的姑娘,美麗的愛情、幸福的婚姻、做母親的快樂……生命中最美好的一切都在前面等著她,範這個父親的替代品早就該退出了。
範的話彷彿當頭一盆冷水,打斷菲澤塔的胡思亂想。
“斯第爾頓小姐,怎麼了?”範好像看到她的眼中有淚光在閃。
他要和她解除婚約!他還是要和她解除婚約!她放著皇甫家的大小姐不做,放著慕蘭的王后不當,甚至連龍皇要給她的長生不老之軀都不要,只因為留戀小時候那雙溫柔的鋼藍色眼睛、那雙給她勇氣活下去的寬厚手掌。她對日本海海神的威*利誘寧死不從,她負了對她一往情深的梅清源,她拋棄了愛戴她的慕蘭人民。從中國回到英格蘭,一路上又是上戰場,又是下大牢,多少次全仗著驚人的運氣,才死裡逃生。她一路上破釜沉舟地回到英格蘭,居然只是為了聽她的未婚夫宣佈要和她解除婚約。而他還有臉問她“怎麼了”。
“斯第爾頓小姐?”
菲澤塔用盡全身的力氣,狠狠地往範的臉上摑了一巴掌:“隨便你!”
菲澤塔跑走了,範的右臉頰上留著一個鮮紅的巴掌印,火辣辣的疼。
沒過多久,羅賓來找他:“範,怎麼回事?斯第爾頓小姐好像被你弄哭了。”
“哦。”範還沒明白菲澤塔為什麼發火。
羅賓覺得範的臉色有些奇怪,扳過他的臉,看到他的臉上有個左撇子留下的巴掌印:“你對她說什麼了?讓她那麼生氣。”
“我只說和她解除婚約。”
“你活該!”羅賓故意火上澆油地捏上範剛捱過一巴掌的臉頰,“看不出來她的心上人是你嗎?”
“我配不上她。”範的年紀太大了,還是個政治犯,他不能連累菲澤塔,毀了她的大好前程。
“我的傻哥哥。”羅賓幾乎癱倒在範的肩膀上,“要是斯第爾頓小姐被你*得尋短見,我可不管。”
“自殺的人不能上天堂。”
“為了死後未必能兌現的天堂,不得不忍受比地獄還不如的人間,或者乾脆把天堂和地獄一起拋棄,換了是你,你會選哪個?”
“她是個堅強的姑娘。”範像是在安慰自己。
“說到底,你就是怕我連累她,是不是?”羅賓一把抓上範的衣領。
範無動於衷。
羅賓只能悻悻然放開他:“想必她暫時也不想看到你了,我去替你安慰她。希望她別做傻事。”
範一開始還沒有意識到有什麼不對,等到羅賓走後,才驚覺他的真正用意,連忙追過去。
花圃裡的白玫瑰開成一片雪白的花海,在黃白的月光下亮得刺眼,甜美醉人的香味氤氳成一個不切實際的夢。範看到羅賓和菲澤塔坐在玫瑰園裡的亭子裡,滿心祈禱自己還來得及力挽狂瀾,卻被伊凡蒂攔住。
“對不起,小姐在和羅賓•格雷勳爵說話,請你不要打擾他們。”
範心急如焚,可小姑娘不依不饒地攔著他。
“他有什麼苦衷?”菲澤塔盡力憋著眼淚。
“知道‘九日女王’簡•格雷嗎?”
菲澤塔好像聽說過。
“她有一個兒子,還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弟弟。那個異母弟弟是她父親的私生子,一直以侍衛的身份住在上一位多塞特侯爵亨利•格雷的侯爵府上,所以沒有人知道他的存在。在簡•格雷全家被處死的時候,這個私生子偷偷抱走了簡•格雷的孩子,才讓他倖免於難。”
“難道……”菲澤塔難以置信地看著羅賓。
“對,世上從來就沒有羅賓•格雷這個人。”羅賓站起身,風吹起白玫瑰凋落的花瓣,彷彿天使的身後長出一對雪白的翅膀,身體卻湮沒在月亮照不亮的黑暗中,“我就是‘九日女王’的兒子——愛德華•達德利。”
“不!”範扛著對他亂踢亂打的伊凡蒂,想不到還是晚了一步。
“範,”羅賓一直湊到範面前,“現在斯第爾頓小姐和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人了,你救不了她,你再也沒法讓她置身事外……”
“你……”範掐上羅賓的脖子,幾乎要把他掐死。
“範,放手。”菲澤塔去拽範的胳膊,“你想掐死他嗎?快放手。”
羅賓被掐得兩眼翻白,可範依然不放手:“我從一開始就不該救你出來……”
菲澤塔比力氣比不過範,冷不防一掌劈在他腦後,才救了羅賓一命。
範一鬆手,羅賓就順著亭子的廊柱滑到地上,一邊咳嗽,一邊卻止不住冷笑:“看到了吧,斯第爾頓小姐,你的未婚夫還是更愛你。哪怕我是他含辛茹苦撫養長大的孩子,為了你,他可以親手殺了我。”
“謝謝你告訴我一切。”
羅賓喘了很久才能說話:“你不怕被我們這兩個政治犯連累?”
“你以為我醉心權勢是圖什麼?”菲澤塔向羅賓伸出手扶他起來。她或許天真,但不是傻子,稍微想想,就能猜到這對所謂的兄弟不可能是尋常人。她要權傾天下,就是為了總有一天,她也能為小時候曾保護過她的人撐起一片刀槍不入、風雨不侵的天地。
菲澤塔帶著伊凡蒂走了,羅賓看了看地上昏迷不醒的範:“我的傻‘哥哥’,你以為她什麼都不知道就沒事了?斯第爾頓小姐為人太張揚,如果放任不管,她早晚會因為功高震主而被處死。現在只有我能保護她,也只有她能保護我們。”伊麗莎白女王太得人心,也太聰明,羅賓搶不到王位,甚至……可能活不長。除了幫他保住年輕富有的未婚妻,他還能拿什麼來報答範的養育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