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童話_第三章 知更鳥之死(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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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童話_第三章 知更鳥之死(10)
澄淨的夜空像一塊綴滿鑽石的天鵝絨墊子,彎月如鉤,照亮陰溝一樣的街道和幽靈一樣的小女孩。菲澤塔衣著極其單薄,上面沾滿了*,像陰溝裡的老鼠一樣,扶著牆一步一步往前挪。死神不來找她,菲澤塔等得不耐煩了,準備自己去找死神。
1563年,英軍捲入法國內戰,大敗,只能灰溜溜地撤退。這件事原本和英國的平民沒有任何關係,可惜撤退的軍隊還帶回了一樣讓所有人都無法忽視的紀念品——瘟疫。死神舉著巨鐮,像農夫收割糧食一樣收割生命,先是老人和小孩,很快年輕人也加入了大批死亡的行列中,菲澤塔的表哥阿什利•奧尼昂斯當然也沒有躲過。
阿什利本來就體質孱弱,每年秋冬季節的感冒已經成了慣例,瘟神更是沒有理由放過他。瘟疫以洪水猛獸一樣的速度傳播,阿什利病了以後,人人避之不及,照顧他的任務理所當然地落到了沒人要的孩子頭上。馬修原本很反對讓菲澤塔照顧阿什利,可菲澤塔願意,而且她接觸過病人以後,僅僅是發了幾天高燒,之後就神色如常(1)。馬修聽任菲澤塔每天與病人形影不離,菲澤塔什麼事都沒有,卻彷彿瘟神附身一樣,走到哪裡,瘟疫就跟到哪裡。經常和她在一起的艾瑪死了,只和她說過一句話的表姐茱莉亞和海倫娜也死了。菲澤塔早已哭得幾乎連呵氣聲都發不出來了,就在阿什利嚥氣的時候,菲澤塔突然大喊出聲:“別扔下我!”
“天哪,這個魔鬼吸取了阿什利的靈魂!”澤爾塔姑姑和貝蒂姑姑大驚失色,“待她如親生女兒一樣”的艾文姑父立刻將她掃地出門,表姐格洛麗亞和伊莎貝拉更是一見到她,就像看見撒旦本人,立刻大叫著逃跑。至於叔叔……自從瘟疫爆發以來,馬修就一直在醫院忙碌,已經很久沒回家了。
“阿什利,別走,別扔下我一個人。”菲澤塔離開奧尼昂斯家的時,身上只穿了單衣,夢遊一樣跟著送屍體去城外埋葬的隊伍走,一直跟到墓地。她找不到阿什利的墓碑。城裡死的人太多了,一家子一家子地死去,一整條街一整條街地死去,每天都會有無數新的屍體送來,許多人死的時候連個墓碑都沒有。看到菲澤塔的人都以為她是幽靈,菲澤塔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麼活下去的,只記得她每天都在找阿什利,在彷彿看不到邊的墳場徘徊了多久,她也不知道。數天徒勞無功以後,菲澤塔乾脆住在墳場,等死神來帶她一起走,她就能去陪阿什利了。可就連死神都嫌棄她。
沒有食物,只有雨水和露水可以勉強解渴,菲澤塔餓得神志不清,迷迷糊糊地跟著送葬的隊伍又回到倫敦,漫無目的地走在陰溝一樣的街道中,終於如願以償見到死神。
“你來帶我走嗎?”身材高大的死神把她整個人都籠罩在陰影裡,菲澤塔卻一點都不害怕,反而高興地向他伸出雙手,“怎麼才來?我還以為你永遠都不會來了。”
“死神”伸出雙手去接住她,菲澤塔雙腿一軟,倒在“死神”的懷裡,在失去知覺以前,看到“死神”有一雙鋼藍色的眼睛。
*****窗開著,陣陣涼風驅散屋子裡生火做飯的悶熱。幾件男人的衣服和一件小女孩的單衣晾在壁爐邊。簡陋的燭臺散發出溫暖的昏黃色,照亮壁爐上燻黑的牆紙。木柴發出噼噼啪啪的爆裂聲,和鍋子裡熱湯煮沸的氣泡聲合唱溫馨的二重唱,屋子裡瀰漫著燉肉的香味,做飯的卻不是家庭主婦,而是一個人高馬大的男人。房間裡的傢俱極為簡陋,除了一個衣櫥以外,只有床和一張桌子以及幾把椅子,這就是多塞特侯爵的“侯爵府”。
照料完爐子以後,範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被爐火映成古銅色的肌膚上密密麻麻布了一層汗珠,順著擠成川字的眉心往下淌。菲澤塔開口說話了,範在她昏迷前清清楚楚地聽到她說話,不再是嬰兒一樣的發音,而是完整的句子。她知道了太多關於愛德華的祕密,因為她不會說話,愛德華才對她聽之任之,可如今她開口了。為了保護愛德華,範應該立刻殺她滅口。
範站起身,走向熟睡中的小女孩。殺了她,趁夜裡沒人看見的時候,把屍體扔得遠遠的。如今瘟疫流行,誰都不會注意到一個乞丐一樣的孩子死在路邊。爐子裡的柴火燒得更熱烈了,跳動的火焰把他的影子打在牆上,彷彿在十字架上垂死掙扎的耶穌。身材高大的男人從正面只看得到一個巨大的黑影,骨節粗壯的大手伸向女孩纖細的脖子,只需要稍微用點力,就可以結束她的生命。範的眉頭越蹙越緊,健美的前臂上經脈暴起,鉗子一樣的大手卻怎麼也掐不下去。輕薄的床單裹住菲澤塔的身體,顯得她格外嬌小脆弱,即使在睡夢中,菲澤塔依然不停地流淚,讓人不忍心去猜想她究竟是遇到了什麼變故。他在幹什麼?眼前不過是個和愛德華一樣年紀的孩子,他竟然自私到為了保護自己,要犧牲一個無辜小孩的性命。範最後還是悻悻然縮回手,苦笑著坐到床沿上。果然,他無法對小孩痛下殺手,抱她回來的時候,他就該知道。
放下殺心,範如釋重負,終於有心情為菲澤塔考慮。範只見過馬修幾次,一直以為他是個懸壺濟世的好人,可他居然讓這麼點大的孩子半夜裡一個人上街,更別說這個孩子還是他的侄女。他不知道倫敦有多少強盜、流氓、人販子和酒鬼嗎?要不是範被女王留到很晚才回來、湊巧大街上遇到她,後果真是不堪設想。範回過頭,想給菲澤塔掖掖被角,發現菲澤塔直勾勾地盯著他。
“為什麼不動手?”小女孩像個洋娃娃一樣面無表情,火光在她空洞的紅褐色眼睛中跳動,彷彿是淚光在閃。
“你剛才就醒了?”範嚇了一跳。
菲澤塔的嘴角扯開一個蒼白的笑:“果然,會說話不是什麼好事,你也想殺我了。”
“我不是……”範覺得無地自容。
菲澤塔卻大大方方地坐起身,拉過範的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仰起頭閉上眼睛:“來吧,我不會恨你。”分明是小孩的稚嫩嗓音,卻帶著行將入土的老人一樣的語氣。
“別傻了。”範用床單裹起菲澤塔抱在懷裡,生怕再看到她的眼睛,“先好好吃點東西,待會兒我送你回家。”
“不要!”菲澤塔突然發瘋一樣掙扎,“我是被魔鬼附身的人,對我好的人都會死。阿什利死了,艾瑪姐姐死了,我不能再害死叔叔。”大顆大顆的眼淚如同珍珠落到地上,碎成一地的晶瑩。“殺了我,別對我好,不然我也會害死你。”
範抱緊菲澤塔,哄嬰兒睡覺一樣輕輕拍她的背,讓她趴在他的肩上盡情地哭。直到範肩上的衣服全都溼透,菲澤塔才漸漸平靜下來。
“維基,我們打個賭好嗎?”範輕輕晃著菲澤塔,“既然你現在不想回家,就先住在我家裡,看你會不會害死我。如果我贏了,你就要乖乖回家去,不許再起想死之類的傻念頭。”
菲澤塔抬起哭紅的眼睛:“如果你輸了呢?”
“是啊,我輸了該怎麼辦呢?”範低下頭看著她,鋼藍色的眼睛中只有聽小孩說傻話的笑意,“你要什麼我都買給你好不好?”
菲澤塔搖頭:“答應我,如果你輸了,就殺了我。”小女孩顯然還沒有意識到只要範還有一口氣在,她的賭注就贏不了,至於沒氣以後,他也無法付賭注了。
“我答應你。”範拿過旁邊桌子上的燕麥粥,“先好好吃點東西。”
“你做的?”菲澤塔實在是餓極了,吃得狼吞虎嚥,加上大哭過後還有些呼吸不暢,吃了沒幾口就嗆到。
“慢點,沒人和你搶。”範幫她拍背,等她嚥下去以後拿過碗,一口一口慢慢喂她。
“能嫁給你的女人一定很幸福。”
“是嗎?”範忘不了戈貢佐拉對他的拒絕,“你覺得你的師父很幸福嗎?”
“難道她不幸福嗎?”菲澤塔眨巴著一雙天真的眼睛,“要是她不要你,我……我當然也不會剛死了未婚夫,就去找別的男人。”
“做個好女孩,等你長大以後,就會有個好男人愛上你、娶你、和你生很多孩子。”
菲澤塔抬眼看了看範:“可惜等我長大以後,你也老了。”
範趕緊舀了一勺粥,堵住她的嘴。
安頓好菲澤塔,範立刻給馬修寫了一封信報平安,可憐的馬修按照上面寫的地址找了幾十遍,都沒有找到想象中金碧輝煌的侯爵府,只能回家等多塞特侯爵哪天良心發現,自己送菲澤塔回來。
倫敦瘟疫肆虐,簡陋的“侯爵府”卻成了菲澤塔應對人情冷漠的諾亞方舟。死神在窗外叫囂,卻闖不進窗裡溫馨的家。收留菲澤塔的時候,範已經對和一個孩子生活在一起會遇到的所有麻煩做好充分的心理準備,想不到菲澤塔格外懂事,可惜她帶來的麻煩也是範始料不及的。
瘟疫肆虐,人心惶惶,當地的牧師挨家挨戶地來佈道、安撫民心。範怕菲澤塔心情平靜下來以後,會再度失聲,鼓勵她先從和牧師交流開始,覺得善良的神職人員應該可以讓她建立起開口說話的信心。牧師對所有人都很有耐心,尤其是有殘疾的孩子。不過為了顯示自己的博學,牧師特意在說話時摻了很多拉丁語,結果只要他一開口,菲澤塔就能給他挑出語法錯誤。牧師滿懷信心而來,顏面掃地而去,菲澤塔還挺得意。範聽到牧師在臨走前嘀咕“造孽”“居然找了個年紀連他的一半都不到的女孩”之類的話,開始懷疑收養菲澤塔的事是不是做錯了,居然讓神職人員純潔的腦袋都能想到那麼不純潔的地方去。
可惜,菲澤塔能帶來的麻煩遠不止這些。
菲澤塔在鄰居面前自稱是範聘請的女僕,不管她以後是走是留,都可以幫範省去不少解釋的麻煩,不過範總覺得鄰居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菲澤塔知恩圖報,來了以後,便一手攬下所有家務,每天回到一塵不染的家,還有熱飯熱菜等著的感覺很好,不過“小女僕”能幹得有些太過分了。範不想讓她看到的東西不管放得多高,她都有本事拿下來、擦乾淨、放回去,而且菲澤塔因為怕撞牆,不分時間地點地飛簷走壁已經成習慣,經常半夜裡把鄰居嚇得以為是鬧鬼;菲澤塔對吃住都不挑剔,很好養,不過因為在做醫生的叔叔身邊住得太久,她也完全沒有女孩應有的羞澀。十歲的菲澤塔身材已經隱約可見女性特有的曲線,不再是小孩了。範讓她一個人睡床,可她嫌睡床太熱,堅持要和範一起睡地板。範可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睡覺時翻個身,就可能碰到不該碰的地方,天知道他需要多大的定力,才能保證自己不變成禽獸;天氣炎熱,疫情有增無減,和菲澤塔在一起的時候,範也不可避免地小小病了一場。菲澤塔的照料堪比職業醫生,不只是餵飯吃藥,甚至還幫他洗澡。範的身體對她徹底沒有祕密可言,菲澤塔對他的大驚小怪則是一副“有什麼好害羞的,我什麼沒見過”的表情,讓範鬱悶了很久;……兩個人住在一起的第一個月,範想嘗試撫養一個正常孩子的夢想徹底破滅,第二個月,範深深地意識到父母的位置果然不是叔叔舅舅能代替的,第三個月,感謝上帝,瘟疫已經過去了。
註釋:(1)不同的人種對同一種疾病的**性不同,比如流感對白種人可以致命,但是對黃種人和普通感冒沒有什麼大區別。可能是菲澤塔的黃種人血統讓她在瘟疫中倖免於難。